“对不起!”从护士身边擦身而过,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看也没看护士一眼。

“什么人啊!”护士差点被他撞倒在地,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地方冲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嘀咕,“警察了不起啊!”虫

只是,这些话陆向北一个字也听不见,一来是因为他心中只挂着童一念,别的声音全被他自动屏蔽了;二来,也是因为他跑得太快,等护士把话说完,他已经跑到了病房门口。

病房里已经熄了灯,他焚烧的心此刻跳得狂乱不堪,却不得不停下脚步,怕惊了里面的人,先扭了扭门锁。

门从里面反锁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一脚踹开/房门的冲动,可那里面的人是童一念…

心绪太乱了…

轻轻叩了叩,似乎里面没什么反应。

好不容易想起可以去找护士来开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病房里漆黑一片,在走廊微弱的灯光下,贺子翔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原来是和他在一起才会摔倒!

而他竟然还黑灯瞎火和他老婆在一起!

完全失控了的他忘记了自己是警察,是局长,也忘记了这是在医院,一拳便打在贺子翔脸上,直把贺子翔打得倒退几步,还跌倒在地上,跌倒时,高大的身体撞到了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而他,则打开了灯,三两步来到童一念床前。

童一念一直在做梦,梦里全是伍若水将她撞下台阶的情形,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好痛…

全身都痛…

她的头撞在地上,脚踝扭伤,膝盖也撞在台阶的棱角上,痛,一丝丝地将她纠缠,即便在梦里,也如此清晰…

血…

她看见血,好多好多血,从自己腿间流淌出来,像一条邪恶的蛇,慢慢蜿蜒开去…

时光倒流,仿佛又回到大学的时候,她陪佳眉去做手术,医生拿着装满血水的瓶子出来,瓶子飘着小小的白色,医生却告诉她,那是孩子,是她的孩子…

心头像被人挖取一块肉一般,忽然痛得无以复加,她在梦里,也哭了出来…

画面又回转到台阶上,她坐在血泊里,贺子翔站在高处,只有他能救她…

“贺二!贺二!”她大声叫他。

就再此时,一声巨响,她醒了过来。

心中满满的,全是梦里的余悸,泪眼模糊中,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以为是贺子翔,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只是流着泪,向他哭诉梦里的恐惧,,“贺二,贺二,孩子…好多血…”

陆向北站在她的身边,第一眼就看到她的脸。

她的脸上是怎么回事?

到处是擦伤,虽然伤得不深,但一脸斑斑驳驳的,可见当时摔得有多狼狈!那么漂亮可人的一张脸啊,现今变得这个样子,尤其额头上那个疤,竟是去不掉了,但愿脸上这些小的擦伤不要再留下疤才好…

连她都摔成了这个样子,那孩子…

而此时的她,身上盖着蓬蓬松松的被子,什么也看不出来,想伸手摸一摸她腹部,又不敢…

见她睁开眼来,陆向北正要说话,却听见她眼神迷离地叫了声贺子翔的名字,心里顿时像猫抓一样难受。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样了?宝宝怎么样了?

然而,她却呢喃出五个字,孩子…好多血…

心中的猜测算是被她证实了…

他的心,忽然像被撕裂了一样痛楚,那痛,还像长了藤蔓,迅速而疯狂地生长,枝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不过,他却强行把这痛给压了下去,瞳孔里明明已经被痛纠结得变了形,却恁被他生生挤出一丝温柔来,然后对着她温和一笑,随着笑容,眼里那一丝仅有的温柔也慢慢扩散,如黑夜里橘黄的灯光,渐渐挥散出柔和的光芒,只愿抚平她的伤痛…

孩子没有了,她的痛不亚于他啊,所以,他再痛,他也要忍着…

于是,忽略她这声足以让他心碎的呼唤,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轻问,“念念,是我,你还好吗?”

童一念迷蒙的双眼渐渐凝聚了光芒,落在他脸上,黑夜里,眸亮如星,她,和他,都是…

他轻柔地捧着她的脸,拇指温柔地摩擦着她脸上不曾受伤的皮肤,声柔如梦,“念念,没事,孩子没了也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你没伤着吧?”

童一念怔怔地看着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贺子翔,而是陆向北…

孩子没事也没关系?

他还在笑?

耳边又回响起伍若水的话,“童一念,贺子翔,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你们让我失去亲人…”

孩子、伍若水、莺莺、如娇、还有爸爸…

这些人和事忽然之间通通闯进脑子来,是刚刚经历过危险,躺在医院里虚弱的她不能承受的沉重和痛楚…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人,就不会有孩子,不会有伍若水,不会有莺莺,不会有一切的一切,更不会有痛苦…

凝视他温柔微笑的眼神,还有波澜不惊的表情,她真的很佩服他的淡定,她甚至怀疑,他之前对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在意是真的吗?

还是,全都是演戏?

这个人,从来就不值得她信任…

呵,她怎么忘了?他一直以来都不要孩子的啊…

那些怨恨,违背了她的本能,在心里不受控制地疯长成魔,各种复杂的情绪扰乱了她的心智,以至于,她必须狠狠伤害他,才能平复…

尽管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却无比平静地看着他,吐出的语句比利剑更伤人,“陆向北,现在你称心如意了吗?”

他大震,亦大痛,“念念,你在说什么?”

她冷漠一笑,“你不是从来就不要孩子吗?现在你的宝贝若若终于对孩子下手了,你称心如意了吗?”

“是若若?!”他震惊,不是不信,虽然知道伍若水心计重,但没想到她会狠毒至此。

“怎么?你不相信?”她嘲讽地笑,“我就知道你不相信!她说了,要我还她的债!我抢了她的陆大哥!害死了她的孩子!要我和孩子给她填命!其实,她还说漏了一点,她姐姐也是我害死的,所以,现在也好,两清了!我们都清了!我爸不是也死了吗?算是把命赔给你们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瓜葛!”

他的心,本就因孩子而裂成了碎片,童一念的话掷出来,就如在他满地他心的碎片上狠狠踩了几脚一样,直接把他打入炼狱…

“念念!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捧着她脸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破裂的心,更如在寒风中残喘…

“我知道!我很清醒!”她任他捧着她的脸,僵硬,而冷漠,“陆向北,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是我痛苦和灾难的根源,现在,请你离开我的视线!”

他再也无法伪装平和,突然地,把脸贴紧她的脸,“念念!不会有痛苦了!不要说这种话!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有痛苦了!”

正文 第260章 我也会——第三更

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滞住。(p;他的唇在她脸上胡乱地吻着,胡子好像很久没刮了,扎在她脸上好疼…

印象中,他的吻一向灼热,可是此时却是冰凉的,冰凉的唇,冰凉的呼吸,冷意将她包围得紧紧的。

她当然不知道,他一路赶来,一路冷风,只是觉得,这样的冰凉嚅动在她擦伤的地方,并不痛,真的。懒

他吻她,虽然凌乱,却那么轻柔,像一阵阵凉爽的柔风,冷却了那些皮肤破损而致的的疼痛…

皮肤相贴之间,有微凉的湿意在润开,随着他唇的吮/吸辗转至她的唇里,微咸。

那是泪的味道…

她在哭,她知道。可是,他呢?有他的泪吗?

她看不见。

只听见他喉间有压抑的声音在滚动…

那一瞬,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痛苦。

原来,他也是如此如此的痛…

她的初衷,不就是想要伤害他妈?不就是想要他也痛吗?

她做到了…

她却更痛了…

这世上亲密的人之间,有两种相处模式。一种像寒风里的鸟儿,寒冷的时候可以偎在一起取暖;另一种像刺猬,一旦靠近,就会将彼此伤害得更深…

她和陆向北,似乎是后者,永远也做不到相互安慰相互取暖。

和从前的很多次很多次一样,在她承受着无法承受之痛时,所作的事必然将她的痛苦化作嘲笑,化作利剑,然后狠狠地去刺痛他。虫

再然后,两人同坠痛苦不堪的深渊…

这是她和陆向北的模式,有时甚至不受她理智的控制,她甚至从没去想过为什么要这样,但似乎,就是这样了…

或许,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们是刺猬而已。品种的无法更改,导致相处模式的不可更改…

所以陆向北,远离吧!远离彼此,就没有伤害!

他这样时时出现在她面前,她永远也走不出阴霾…

她木然由着他吻着,等他离开了自己的唇,在她下巴上吮/吻时,她声音颤抖着,哑声道,“陆向北,你走吧,很晚了,我想休息…”

他的吻滞住。

她狠下心来,提高了声音,“贺二!让他走!让他走!”

被陆向北一拳打得鼻孔流血的贺子翔一直一边静静地看着,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不插手不还手更好…

不过,现在童一念开了口,就不能保持沉默。

手,搭上陆向北的肩,“你还是走吧!”

她居然让另一个男人赶他走?!

这个打击,比他一拳打在贺子翔脸上的力道可就大多了!他把贺子翔打出了血,把他打翻在地,而事实上,到了现在,倒下的却是他!

似乎,真的没有可能再待下去…

他默默地站起来,脸上亮晶晶的,是液体的亮光,不知,是她的泪,还是他的吗?

他有流泪吗?

不会,一定不是,他是男人,怎么可以动辄流泪?那通红的眼睛也不过是连续熬夜所致,所以,不是他流泪…

站直了身体,周身已是一片清朗,低低地一声嘱咐,“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开口说话,因为,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始终不理他,他想,她是真的不愿再看见自己了吧…那他走…至少现在让她休息…

临走前,对身后的贺子翔道,“跟我来。”

贺子翔看了眼童一念,见她泪水阑珊,双目游离,便不声不响跟着陆向北出了病房,如果,有男人之间的话要说,当着她的面,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何况,他打他的一拳,怎么要讨个清清白白!

在病房门掩上的瞬间,在他和他离开的瞬间,躺在床上的童一念,双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再一次,泪如雨下…

等电梯的大厅里,陆向北又点燃了一支烟,临窗而立,朝外吐了几个烟圈,“到底怎么回事?!”

“伍若水!”贺子翔不打算隐瞒,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贺子翔,你我都有错!”他向来善于分析总结,也从不怯于承担责任。

贺子翔没有说话,算是承认,昨晚发生的事,他一直引咎于自己。

“贺子翔,你自己该清楚,你不适合她,如果你不是有所图,就不要靠近她!”对情敌说这样的话,其实是愚蠢的,他知道,但是,人在有的时候就是会犯蠢。

贺子翔张扬地一笑,“是吗?未必!我会为了她不惜一切!”

陆向北的薄唇抿了抿,而后吸了一口烟,烟圈吐出去时说了三个字,斩钉截铁,“我也会!”

“不!你绝对不会有我这么彻底!陆局,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警察和烂仔的区别!呵呵!”他轻笑,自贬为烂仔,转身回了病房。

他打他的一拳,他不打算讨回来了。

有时候,舍点血,或许是收获…

贺子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空阔的厅里,只剩了陆向北一个人,他依然站立在窗前,指间夹着烟,却没有吸。

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像大脑不会思维了,唯一的感觉是那完全将他的心吞噬掉的痛楚,那么尖锐,那么深刻…

孩子…

他去摸钱包,口袋里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摸到。

心,在那一瞬间彻底空了…

钱包里,有念念的照片,还有一张,很傻很萌很可爱的图片——是他在夜深人静思念她和宝宝时用电脑上那种软件,把他和童一念的照片传上去而合出来的宝宝照片。

当时只是好玩,然而当他和电脑屏幕上那个可爱的小东西眼神相对时,那张虚拟的照片突然就鲜活了…

他的鼻子和轮廓,童一念的眼睛和嘴唇,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组合?

那照片里的宝宝居然还是笑的…

和她一样的笑容,俏皮中带着慧黠…

他的心房,在那一刻立时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毫不犹豫把图片打印了出来,放在钱包里,和童一念的放在一起…

很多时候,在他想她,却不能见到她的时候,他都会把钱包里的照片拿出来看,仿佛那是真真实实鲜活的小生命,仿佛,是他和她最完美的结晶,而正因为有这张可以凝视的照片,会让他在每一个孤独时候,都会感觉到童一念就在他身旁,从来就不曾远离…

那现在呢?钱包掉了,照片没了,孩子…

不!他不能再想起这两个字,那是他心上深深的一道伤,不能碰触,不能…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没错,他确实不曾想过要一个孩子,他做着那样的事,怎么有资格要孩子?可是不能,不代表他不想。

在和童一念缠绵之后再亲手喂给她事后药的滋味不好受!看着她委委屈屈吃下药的滋味,他心里也像刀割一样!

可是,他又能怎么做?

他想,兴许是上天的垂怜,竟然让他拥有了一个孩子,对于这份上天的恩赐,他看得比什么都重…

却没想到,原来,终究只是上天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寂寥的灯光下,他苦苦地笑了…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啊…

“喂!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你不知道吗?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护士本是来锁门的,闻到烟味,便找来了这里,见他一个人站在窗口抽烟,恼怒地警告他。

他的沉思被打断,回过头来,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箱,“对不起!”

“你这人怎么这样!深更半夜的,该干嘛干嘛去!”护士抱怨着,正准备回病室去,却看见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竟然慢慢地往地上倒去…

“喂!喂!你怎么了?!喂!医生!”护士走过来扶他,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他整个人还是倒在了地上。

护士这才看清楚,这个人一脸憔悴,胡须横生,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不敢怠慢,马上去科室把值班医生叫了起来,然后又打电话叫来急诊科的医生。

这边一团忙乱的时候,在妇产科最里面的贵宾病房,童一念亦两眼望着天花板,说是要休息,却哪里还能睡得着?

眼泪一行一行往下掉,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正文 第261章 枕着你的名字入眠——第四更

贺子翔见状,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想开解她,却意外地发现,床底,刚才陆向北站过的位置,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p;他拾起来一看,是一个钱包。

这个钱包对童一念来说太熟悉了!应该说,他的东西她都太熟悉了…懒

所以,她立刻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抢过去,打开,里面的两张照片让她再一次泪如雨下…

手指轻抚着那张宝宝的照片,心里很痛,很痛…

贺子翔看不下去了,劝道,“念念,别哭了,宝宝还在呢,哭什么?哭多了对宝宝不好!”

她知道宝宝还在,也知道哭多了对宝宝不好,可她就是觉得痛,尤其,当她握着他的钱包,他钱包上还传来属于他的气息的时候,那痛,就像刺心穿肺一样的剧烈…

这种痛,是贺子翔不能安慰的,无论他说什么,她的痛楚都不能减少半分,唯有那句话,哭多了对宝宝不好,起到了作用。

对,她要对宝宝负责,昨晚的事,已经差点让宝宝遇险了,那样危险的境况,竟然也能让宝宝保存下来,是上天的恩赐,也是她该珍惜的缘分,一定不可再大意…

她点点头,把钱包塞进枕头下面,脸上泪痕未干,却对贺子翔微微一笑,“我知道,不哭了,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说完,果断地闭上眼睛。虫

不知是不是因为陆向北的钱包放在枕头底下的缘故,她总觉得这么睡着有些异样,好像他的气息会从枕头底下一点一点的挥发出来,她的鼻息里,全是他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