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璇并没有矫情推脱,便应了下来,“谢谢生叔。”

入了沁园,生叔把申璇的行李箱放到了客椅边上,这时候裴立从楼上书房下来,有他独有的脚步声。

申璇循声望去,当她再次看到裴立的时候,只是一眼,眼睛便蓦地酸胀,心底的酸痛都浮了上来,多日不见,照拂过她四年的老人,更显老态,身上的盘扣衫子,她看得出来,那衫子小了一号。

“爷爷…”一声出来的时候,微带哽咽。

裴立温笑着走过来,眸光也不似曾经那般犀利,多了些慈祥,“阿璇,伤怎么样了?”

她酸楚更甚,原来自己受伤,爷爷也知道,“谢谢爷爷关心,我都好了。”

她走过去,扶住老人的手肘,“爷爷,您瘦了。”

裴立伸手拍了拍申璇的手背,“古话说得好,千金难买老来瘦。”

“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申璇扶着裴立坐到主位上,又像曾经一样,动手给他泡茶,裴立默默的看着,“阿璇,是为了和锦程的事,来找我的吧?”

申璇倒水时,僵了一下,没有抬头,“嗯。”

“想在一起了?”

申璇把茶杯放在主位的桌几上,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裴立看着申璇,手指抚着茶杯边沿,“他现在可是有婚姻在身的人,你可受得了委屈?”

申璇闻言,身上的皮肤,在不知不觉中,一毫一厘的开始慢慢收紧!

309:我和阿璇,没有离婚

申璇心里想要去分析爷爷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她也清楚的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分析利弊,都不可能算得过爷爷,根本不需要去做无谓的挣扎,委屈或不委屈无非就是地位的问题,若说委屈,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委屈了,如今谈及的委屈,又能委屈到哪里去?

“爷爷,我来的目的,是不想委屈我自己,我来,是想告诉您,我和锦程在一起,不想瞒着您。”

“不想瞒着我?”裴立悠悠的端着茶盏,“阿璇,你是想告诉我,你想正大光明的和他在一起是吧?”

申璇面对裴立,多少会有些紧张,指腹在腿上的衣料上轻轻抚过,“爷爷,我想和他在一起。”

“那小珊怎么办?”老人端着茶盏,拿着佛珠的手正拈着茶盖,轻轻的拨着水面上的茶叶,又悠哉的吹了吹,呷了一口。

“…”申璇的心跳疯狂加速,白珊怎么办?她这段时间努力不去想白珊,只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她和裴锦程在一起,知道“白珊”两个字是他们之间的硬伤,所以双方都自觉规避这个问题,不去触及,如今被裴立直端端的袭击,她虽是早有准备,还是被裴立压住了她的勇敢!

裴立看着申璇,苍眸里双瞳露出炯炯之光,那光芒似刀似剑的逼迫着申璇,“如今小珊和锦程是注册过的,而你呢?阿璇,你忘了当初为什么离开的吗?如今呢?没有顾及了?不在乎了?”

申璇心里敬畏裴立,不是没有道理的。在申家,申家爷爷一定会照顾她的感受,哪怕是她犯了错,很多话都会思虑再三再讲出来,可是裴家爷爷不会,他总是挑一些颜色最鲜艳,刃口最锋利的话来挑动人的神经,即使是转弯抹角,也会让人感受到阵阵压迫,直逼人最脆弱,最敏感细碎的那根神经。

他说出来的话,似乎并不会去考虑对方能不能承受,他只是告诉对方,这些话,都是你该承受的!承受不起,那便是你不配承受!

申璇深吸一口气,锦程说过没有碰过白珊,这时候她坐在沁园的堂中,更加坚定的去相信他,越相信他,她才越有勇气坐在这里,否则,她一定会被击败。

没有穿职业装,绾起长发的她,没了职场上的干练,今天的装作很随和,看向裴立的眸光,没有丁点强势,有的只是晚辈该有恭敬,“爷爷,我记得您以前说过,如果我不离开他,您会对付申家,我来,只是想告诉您,我和他在一起了,这是他愿意,我愿意的事,和申家无关。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私人感情,害了申家。”

裴立慢慢的呷着茶,似乎很有闲心听着人跟他说话。

生叔见状退出了正堂。

申璇心里七上八下,外表再是冷静从容,内心依旧的波涛汹涌,“爷爷,我知道您足智多谋,我和锦程的事,一定瞒不过您,其实我并不想瞒您,就算得不到您的首肯,但我以为,您有知道的权利,而不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我们在一起了的事实。”

“我不想欺骗您,但我一直都在担心,在害怕,我害怕您会对付申家,裴家的财富富可敌国,要捏死申家,轻而义举,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和锦程已经在一起好久了,我甚至想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反正我们现在在一起,我很开心,我真的这样无耻的想过。”

“其实除了害怕,还有负罪感,然而对白珊的歉疚在我离婚之后已经越来越淡,只是对您,对您的歉疚越来越深,您照拂过我四年,您给过我的帮助让我受用一生,那是一种无法回报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我把您当成我的亲爷爷一样尊敬,看到您瘦了,我会很心酸,很难过…”

申璇轻轻一吸鼻子,裴立深如古井的眸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睛。

申璇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在裴家四年,您对我的好,我无法忘记,这一切都让我无法心安理得的骗您,就算我可以无视道德底线,但我不能无视您的感受,您反对,我不能无视。”

“爷爷,今天我离开G城后,只要锦程不离开我,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但是请爷爷不要牵怒申家。”

裴立苍眉微微一挑。

申璇心下一跳,站了起来,“爷爷。”

“阿璇。”裴立将茶杯放下,“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念过去’,我不需要你的追忆。”

申璇有些气馁,却也斗胆道,“不全是。”

“还有呢?”

“还有下一句是‘不畏将来’。若是爷爷不会为了我和锦程的事情对付申家了,我希望锦程能和白珊离婚。”

裴立轻声一笑,“阿璇,你野心真大,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这句才是真的吧。”

申璇有些埋怨的说道,“都是真的,前面的,也没有一句假话。”

“若是我要对付申家呢?”

“我想过了,若是如此,反正锦程现在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么我就拉他当垫背,让他帮我,您对付申家,亏的也是裴家的钱。”

“哈哈!”裴立大笑,“阿璇,你这样可是害他啊,难道不能为他想想吗?”

申璇道,“亏了钱,我和他还有本事再赚,反正我们还年轻,大不了多拼几年好了,他有他的长处,我也有我的长处,我和他在一起做事业,本来就得心应手,我倒不相信会比些资深企业家差。”

裴立站了起来,虚拍了一下衣摆,一甩手,将手背在身后,往堂外走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

申璇一愣,反应过来时,赶紧站起来,跟着追了过去。

......

“来裴家的事情,暂时不要和锦程说吧。”裴立吃饭时候,提了一句。

申璇“哦”了一声,“好。”

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在用餐,话很少,午餐的搭配都是乔然定的食谱,申璇近来吃惯了海城的菜,感觉菜的口味很淡,却也吃得很开心,虽然裴立没有明确答复允许她和裴锦程的事,但也没有反对她的话。

上次她来,连门也没有进到,这次不但进了门,还在这里吃了饭。

晚饭依旧在沁园用晚餐,但是吃完饭后,裴立却让生叔安排申璇去流水苑住,而且还是坐的全封蔽的电动车,到了流水苑,途中没有见过一个裴宅里的人,除了流水苑的下人。

申璇在裴家的时候就知道流水苑是给客人住的地方,裴锦程住的地方,是梧桐苑。

她更清楚,若是裴立说了不要跟裴锦程说她到了G城,那么她就不能说,否则便是忤逆,所以即使跟裴锦程通电话,她也只能说在家里。

睡在床上,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什么事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所以想着好的事,慢慢就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是裴宅人早起的时间,因为不管是谁,都要到主宅用早餐。

生叔过来接申璇,她有些诧异,她能去吗?

“老爷子让去的,走吧。”生叔抬了抬手。

申璇快速的洗漱好,跟着一起出了流水苑。

进了主宅,餐厅里只听见锦悦一声“嫂嫂”喊声后,顿时鸦雀无声!

每个人看到申璇的眼神,都是惊讶,愕然,除了裴立和生叔。

白珊以为自己眼花,还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裴锦瑞一眼瞥过去,短暂的惊愕之后,恢复了平静。

锦悦从位子上跳了出来,跑过去就拉住申璇的手,“嫂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申璇小声的在锦悦耳边悄悄说,“昨天。”

G城的温度,总是可以让女人展现更多时间的美,申璇穿着平跟的浅口鞋,显得很轻快,小腿长又白腻,没有赘肉。今天换了身中袖的遮膝连衣裙,裙摆是灰浅紫的绢纱,虽是成熟的颜色,却又因为这材质显得很仙。

她今天披着长发,看着很温柔,这一切配上她一张绝美的脸儿,便是仙女儿下凡来。

裴锦程是反应最慢的那个,不是最晚看到,而是看到之后,他乱了好一阵,看到申璇边上的生叔,悬着心都跟着放了下来,快速的推开椅子,走过去。

“怎么穿得这样薄?”他微带埋怨的声音刚刚出口,已经脱下西装,披在她的身上,“现在刚好,万一进了寒气怎么办?这宅子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你不是不知道。”

申璇朝着她,笑了笑,“不冷。”

裴锦程拉着申璇便往主桌上坐,让她依旧坐在自己以前的老位置。

白珊听着裴锦程说话,气息不匀的抖动,牙齿都“得得”的打起了架,置在桌下的手,攥成了紧得不能再紧的拳头。

“锦程,让申小姐坐另一桌。”裴立拈着小菜,并不看这热闹。

申璇尴尬略僵,只能去挣开裴锦程的手,准备去另外一桌,裴锦程攥着申璇的手,不放。咬了咬牙,“爷爷,我和阿璇没离婚,她该坐这儿!”

310:你只能在我身边

没离婚?!

若说这是晴天霹雳,应该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明明在主宅吃饭,老爷子都还没有开口质问的事情,其他人是不能喧宾夺主的,然而裴锦程刚刚说完,季容腾地站起来,眼都瞠圆了,怒道,“锦程,你在胡闹什么!爷爷的话都敢不听了是吧?”

这桌上坐着的除了裴家的人,还有秦家的人。

秦非语没有坐在裴锦宣边上,而是坐在秦荣方和蒋琳的中间,她向来都是沉默少言的女子,无论这时候大家有多么的震惊,她依旧安恬的坐在位上,要看,也是安静的看,没有好奇夸张的表情和言语。

裴先文看了一眼季容,不准她当着客人的面失态,并悄睨一眼自己的父亲,主位上悠然坐着的老人,夹菜喝粥,像是这餐厅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可这都不算大事,还有什么才算大事?

前儿媳妇突然到了主宅,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空降似的,所有人都惊诧,讶异,偏偏老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父亲向来都是这样的,似乎天塌下来只当被盖,越是大的事情,他越是云淡风清,让谁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裴家也遇到危难,当所有人都觉得裴家乱的时候,权利最高的那个人却一点也不乱,愣是叫想要趁虚而入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如今,老爷子这般沉稳,又是怕谁会趁虚而入?

“锦程,听爷爷的话,让申小姐坐隔壁桌。”裴先文并没有像季容一般失了理智,而是学着裴立一般,用淡然的语气来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

裴锦程道,“爷爷的话,我没有不听!阿璇不是申小姐,是裴家的大少奶奶,她就是该坐在主桌,就是该坐我旁边!”

蒋琳对非语十分喜欢,总觉得这大家闺秀就应该这样,不但模样生得惹人爱,性子又端庄温淑,喜好诗画,儿子也对那些东西着迷,正好凑一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情投意合的人?

这儿媳妇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如今大房这事情,倒弄得她有些尴尬了。她一偏头,小声的跟非语说话,“非语,今天下午我听说美院那边有个画展,下午我陪你和锦宣去看看怎么样?都是些当代艺术家的名画,听说有很多新作。”

“真的吗?”非语莞尔,“那好。”

汪凤鸣虽是个看起来有些肤浅爱叽喳的女人,但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是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就会为了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虽是在事业上没什么作为,但好处就是比那些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女人对男女感情之事更细腻敏感。

白珊和裴锦程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曾经两人还没结婚的时候,裴锦程虽是不像别的花花公子一样天天抢头版头条,但是也确实没少沾荤腥,白珊从前那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没听说为了这种事情争风吃醋的闹过,那说明裴锦程安抚工作做得不错。

进了裴家之后,若是裴锦程够宠爱白珊,白珊也不可能使计把申璇骗进禁园。

禁园一事,特别是申璇流了产,她和季容两人都不敢对任何人提及,几人之间根本不用明说也能达成默契,更是在老爷子面前,一定要装生分,免得给自己惹祸。

知道那个秘密会守到老死,也得守,但是那件事过后,她更能肯定申璇在裴锦程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裴锦程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从会招风引蝶开始,花花事就没断过,为了外面一些女人一掷千金的事也没少干,从来没说对哪个女人不绅士过。

所以,就算裴锦程贪恋申璇的美貌,只是一时新鲜,那新鲜劲头没过之时,定然是会以新鲜的为重,这是男人劣根性。只是没想到这股子新鲜劲头竟会持续这样久。

如今敢对老爷子质疑了,还只是新鲜劲这么简单吗?

若不是新鲜劲,这申璇一回来,万一生个儿子?现在叶筱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她微一握手心,瞟一眼老爷子,笑着“哎哟”一声,站了起来,朝着申璇走了过去,“阿璇,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申璇硬了硬头皮,在称呼上随了以前,“二妈,我昨天来的。”

汪凤鸣一听这称呼和“昨天”两个字,马上就收了声,既然是昨天来的,那么老爷子必然是知道的,老爷子知道的事情,她再多话,肯定引起反感。

裴宅这种地方,当出头鸟的那是傻子!她和气的笑道,“那今天肯定是累的,早餐一定要吃得足些,等会再休息一阵。”

“谢谢二妈。”

汪凤鸣笑着走回自己的座位,该打听出来的细节都打听出来了,再多问,就是给自己惹事了。

“昨天?”裴锦程眸色隐隐一沉,透着此许不快,“昨天来的为什么电话里跟我说在海城?你又开始骗我了是吧?”

申璇朝着裴锦程耍赖的皱着鼻子耸了肩,“嗯,骗了一天,现在不是从实招了吗?”

裴锦程看着申璇这皮样子,喉结一滚,声不由衷的“哼!”一声。

这两人无视旁人的打情骂俏,弄得季容心里相当不舒服,申璇一声不吭的离开裴家,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儿子那些天过得像鬼一样!

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这祸水,现在居然都还在牵扯不清!

“申小姐!”季容声色很正,是疏离的正然,“到副桌用早餐吧。”

裴锦程紧拉住申璇的手,转头过去把手里的车钥匙交给锦悦,“锦悦,你去把我车里的公事包拿过来。”

锦悦这时候像个听话的小宠物,拿了车钥匙屁癫屁癫的一溜烟的跑了。

裴锦程和季容面色僵凝对峙,申璇站在裴锦程身边,披着他的西装,挨得很紧,轻声说,“锦程,别闹了,我去那边吃饭,别跟妈斗气。”

裴锦程一俯首亦是在她耳边低声道,“阿璇,你能到这宅子里来找我,我怎么能委屈你,让你坐副桌?你要跟我坐一桌,只能跟我坐一桌,还要坐在我旁边!”

申璇听着,竟觉得眼睑那里都开始升起了酸热,他从来不跟她说那些肥皂剧里面的情话,那些酥骨麻肉的东西,女孩儿都喜欢的东西,他都不说。

她受伤的时候,他守着她,也不说什么很感人的话。

可是每次都是短短的几个字,或几句,都挠心抓肺一样的揪着她。

她醒来时,问他,“你一直守着我的吗?”

他简单的一句,“嗯,一直。”

什么都够了。

现在也是,一个座位而已,他说,“你要跟我坐一桌,只能跟我坐一桌,还要坐在我旁边!”

他说出来的话,带着霸道的专断,不许她反驳,不准她反抗,要让她听之任之。

她听他的。

因为,她也想坐在他旁边。反正在老爷子面前连想让裴锦程和白珊离婚的话都提出来,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锦悦把车钥匙和公事包拿回来,朝着裴锦程,双手一递,“老大,给!”

裴锦程松开了申璇,把公事包打开,将里面的结婚证拿了出来,递给锦悦,站在厅里,伸手揽住申璇的肩膀,看着季容,“我和阿璇没有离婚,虽然有离婚协议书,但当时我没有签字,也没有通过后门关系去办理离婚证。所以,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坐在我旁边,是理所当然的事。”

锦悦看着打开的结婚证,那张照片,其实就是申璇和蜡像一起拍的,真是没办法做假,她抑制不住的兴奋道,“哇!真的啊!不是假证!”

“裴!锦!程!”季容看到两个没有作废的红本的时候,气得声音都失控了,她居然被自己的儿子摆了这么大一道。

白珊坐在副桌,脸色如她的姓氏一样,白!额上钻出来细密的薄汗,彰显着她的恐惧!

居然没有离婚!

明明已经登报申明过,全G城的人都知道了,现在却说没有离婚!

那么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做裴锦程的太太了吗?

现在申璇居然可以进裴家来用早餐,意味着什么?老爷子同意了?

她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都是威胁,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白珊抬眼看着申璇,明明一个强势的女人,如今站在裴锦程旁边,做出一副柔弱相?装得可真像!

裴立抬头,眸光适时扫了一屋子晚辈,而后轻蹙一下眉,看着正收拾结婚证的裴锦程,淡然道,“既然没离婚,就坐那儿吧。”

裴锦程和申璇都感觉到了不真实的惊喜,裴锦程则反应极快的拉着申璇入座,让佣人再加一把椅子。

二人甫一坐下,裴立便举箸去拈小菜,道,“锦悦这次十八岁的生日,依我看,阿璇既然是长房少奶奶,就由她来办吧,她知道锦悦的喜好,这事情我就不去操心了,嫌烦。”

...........

311:怎么能不恨?

“好!”裴锦程快速的替申璇应承了下来。

整个餐厅里,只有很细微的筷箸触碰碗盘的声音,吃饭咀嚼的声音几乎没有,裴家本就是食不言的家规,今天这气氛便显得更明显了些。

虽是食不言,却总让人觉得这种氛围有些被逼迫的成份,非语有些莫名的紧张了。

裴立的声音却在这时候打破了这份沉静,“非语啊。”

非语抬起头,被人突然叫了,显得极是茫然微慌,“啊?”

裴锦宣的目光总是不经意便落到非语身上,这便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儿,安安静静的,文气,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看着好单纯,一下子受点小惊慌那一点点的无措,让人看着心痒。

裴立看着非语这模样,也笑了起来,“你在G城虽是住了这么些天,但说到底也没个熟人,虽说跟锦宣是要结婚的,但难免有些地域差别,你和阿璇都是海城的人,能聊到一起去,不如一起去转转,这几天G城的天气倒是好得很,外面的花开得比咱们宅子里都早,正是踏青的时候。”

秦荣方笑了笑,“倒是好主意。”

裴锦程闻言,在桌下把手放在申璇的腿上,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爷爷会这么容易松口,他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天在爷爷面前,他话都说成那样了,爷爷也不同意,可如今,怎么就同意了?

而且申璇昨天就到了G城,昨天晚上难道是住的流水苑?

爷爷这样做,到底什么用意?

申璇感觉到腿上男人掌心的温度,心底突然一安,没等非语回答,她便道,“非语,径山那边有一条山路同海城的艺术街差不多,但是那条路一直通往山顶,风景是一梯一变,更重要的是,虽然是人工修建的路,却不像别的旅游区延途都是小贩,径山这条路上,没有商业的味道,很干净,沿路都是支着画架的人,只是到山腰的时候,有一家茶餐厅方便游人歇脚,你要不要去写生?”

申璇提这个建议,并非胡谄,她在海城就知道,秦家这位小姐,是个温淑的才女,海城豪门千金的典范,所以非语有些什么爱好,多少都知道些。

她以为,非语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跟别人不同的,喜欢艺术的人,最喜欢自然的东西。

非语看了一眼身边蒋琳,美眸里缀着丝丝歉意,她对自然景观的地方,很是喜欢,可之前又答应了蒋琳去看画展。

蒋琳也是心思剔透的人,马上道,“非语,你真的应该去径山去看看,锦宣以前就爱去那里,真如阿璇说的,一梯一景,而且山路是环山而上,可以看到不同角度的G城,依我说现在这季节,不冷不热的,正好!”

非语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申璇,“璇姐姐,那咱们去吧。”

蒋琳看了一眼不再说话静静用餐的老爷子,拉过非语的手,笑着微嗔,却带着宠溺的说,“非语啊,怎么还叫璇姐姐?现在你已经是裴家的媳妇了,要叫嫂子。”

这句话,几乎是一个风向标,如果锦悦口无遮拦的乱喊倒也罢了,蒋琳身份不同旁人,在这里也算得上是一个长辈,那么她说的话,便是有些份量的。

汪凤鸣快速的瞄了一眼老爷子的反应,马上又看向非语跟着笑了起来,“非语啊,你婆婆的话,可没说错哦,纵使你们以前在海城怎么姐妹情深,这嫂子,还是得叫的。”

非语看了一眼裴锦宣,对方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里徜徉的都是暖暖的光,曾几何时,她总是会被那种暖暖的,干净的目光吸引,一如现在的裴锦宣。

有缘终是无份,秦家必然是要跟大家族联姻的,爷爷说,希望她幸福,可若真是如此,当初为什么不同意她和逢生在一起?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逢生毫无家世背景,秦家根本看不上眼。

一切的大义凛然到现实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经过四年,她都懂了。

所以并不反抗。有什么用?即便以死相逼,结果都是一样。

那天她在船上又看到了逢生,可是再要找他,就怎么也找不到了,若他是来找她的,都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了,为什么不肯跟她说说话?

落花本有意,流水却无情。

心底微叹,她看着同桌的申璇,唇角弧光弯起,“大嫂,那麻烦你了。”

汪凤鸣一转身看了一眼叶筱,“小筱啊,也是你怀了孕,不能久走久站,不然也可以跟你大嫂她们去看看。”

叶筱笑了笑,又望向申璇,“大嫂,那么等以后我胎稳了,再跟你们出去透气。对了,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申璇怪难为情的,在裴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捧着她一样,难道是错觉吗?“小玩意,不嫌弃就是我的荣幸,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胎,等你生了大胖小子,坐好了月子,再一起出去玩吧。”

裴锦瑞拉着叶筱的手,“大嫂吓你的,哪有那么吓人,我查过资料了,人家说孕妇就是要多散步,这样对宝宝好。很多孕妇因为住的电梯公寓,为了锻炼,还走楼梯呢,爬山可比走楼梯空气好多了,你可以去的,省得在宅子里憋坏了,心情不好可怎么办?”

众人听着裴锦瑞说这一番话,都吃惊不小,特别是在这宅子里生活了几十年人,要知道裴锦瑞这个人的性子冷傲,他并不像裴锦程一样,只在外面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他在家里就一直显得很老沉,说话的腔调比裴锦程更像一个大哥,温柔这个词语放在他的身上,根本就不可能。

可方才他说的那一番话,真真的又温柔,又贴心,居然还查过孕妇的资料,说明是真的很关心妻子和孩子的男人。

难道孩子真的会改变一个男人的性格吗?

汪凤鸣一听,“那怎么行?小筱这时候要多养养,等下次产检做了,什么都正常了才可以出去。”

叶筱对着裴锦瑞耸了耸肩,“好了,我其实不是那么想去。”

“你呀…”

裴立看着叶筱,目光也软了些,“小筱啊,都说孕妇嘴馋,总会惦记着老家的吃食,你别闷着不吭声,裴家的食材,很全的,喜欢吃什么,跟厨房说。”

叶筱心底一软,很是感动,“谢谢爷爷。”

...

白珊终于体会到了孤军作战的滋味,曾经她因为怕被裴锦瑞利用,不肯与他合作,如今,裴锦瑞有了自己的未婚妻,虽是普通家庭的女子,但如今却十分恩爱。

若说开始她还不相信裴锦瑞出于真心的话,后来在得知因为叶筱孕吐严重,裴锦瑞几乎天天下班就准时回家,一切应酬都推给秘书回来陪叶筱之后,她终于相信,裴锦瑞不会再跟她合作了。

如今申璇回到裴家,她也特别留意过裴锦瑞的眼神,对方一点也不惊诧难受,甚至把手摸在叶筱的肚子上,轻轻抚摸,轻缓又温柔,那种时时刻刻对孕妇的关怀,只怕是会让所有女人都嫉妒的。

在这种时候,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更加意识到做妾的悲哀,每个人都捧着申璇,而无人顾及她的感受,没有一个人看过她的脸色。

她知道,这个家里,裴立若是不看她,其他人便也会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