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莫名的有些紧张,“为什么当时没去办离婚?”

当初一直都以为他们离了婚,离婚协议书都已经签了字,只要他也签了字,像裴家在G城这样的地位,拿着这东西,自然有办法把离婚证办了,那份协议书对裴家没有一点损害,她什么也没要,只要一张离婚证,没有想过他会没离。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问,很不合适的时间,在主宅吃早餐的时候,在他提出来之后,她那么诧异,也忍着没问。

他上楼来,从她身后抱住她的时候,她也没问,偏偏这个时候,锦悦在楼下催得紧的时候,她却问了。

是什么心态啊?

是不是怕他回复一大堆她不愿意听到的话?所以拣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问他,若是太紧急,他便可以不答了。

“不甘心…”

他拉上她的手,往门走去。

她跟着他的步子,头微微垂下,不甘心?

不甘心是什么答案?

这个的答案,没有她不想听到的种种内容,可是这个答案,她又满意吗?

有些悻悻的跟在他身后,他在她的身前,一步步的,不急却又让她跟不上,她心想,女人果然是不容易满足的贪心物种。

有了一,想二,有了三,想四。

他没有说她不想听的答案,她却想得到更美好的回答。

他下着台阶,声音里的步梯一阶阶的踩着拍子,“我为什么要离婚?我不甘心,我不能甘心。”

走到了一楼的步台,像个小型的小舞台,但是是一个只能站两个人的舞台,他突然转过身来,她的手依然被他握在大掌里,俊眉此刻颤蹙,声音虽低,凤眸里却精光生寒,周身都笼罩着一层不能反抗的气势,那么的咄咄相逼,“叫我如何甘心?当初结婚的时候,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不愿意娶,但还是让我娶了,甚至在我不能参与的时候,做了我的蜡像,让我完成了一场婚礼,让我跟一个我从不了解的女人结了婚。”

她心里颤颤拧起,唇片都颤了起来,不知道他还要说些什么,只是知道,他有愤怒,那些愤怒在此刻,就会迸发出来,明明好好的早晨,都被她破坏了吧?“锦程…”

“醒来后,好不容易接受了新的生活规则,突然间,你又不问我的意愿,强行离开原本属于我的生活,阿璇!我怎么可以甘心?”

他看着她眼里一瞬而过的不知所措,深呼吸后,拥住她,“阿璇,我是个没有良心的人,真的。”他抛弃十年的海誓山盟,还有什么良心?

她的发顶被他阖在他的下颌处,好好的早晨,他并不想说出这种扫兴的话,却还是这样说了出来,她不提那件事还好,一提起来,他便想到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得让她认清一个事实,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呼吸有些紧,连声音都有些紧,紧得像从胸腔里憋出来的气息一般,听起来便像是用了力的发狠,“阿璇,我是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我薄情寡义,所以,你写的那些信,你以为能有什么作用吗?你以为谁看了会怎么样吗?你想多了,我就当是团废纸,你想让谁内疚呢?”

环着她的身体,大掌便可以堪堪捏住她的肩膀,这一刻,那时候的愤怒重新燃起来,真是有些记仇一般想要捏碎她,“申璇!我不会内疚的,我不会去心痛你过得有多苦,我不会在乎你受过多少罪,我不会理会你有多么思念亲人和故土,我只管你是我的妻子,你得在我身边,我就在这里摆着,不是说你想管便管,不想管了,就撒手不管了,不可以!我不允许!”

“我说过给你自由那种话!那才是不负责任的胡话。”

他总是说类似的话,类似的话说出来的时候,总带着一种块感,以为可以报复她,报复她的心狠,哪知在晓得她一去不返之时,他便后悔自己说出去的话。

一次又一次的失信于自己,直到现在,他必须要说清他的立场,他的底线,他不能容忍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挑他的底线,“你的自由,是作为我妻子的自由,其他的,我都不给,所以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可以那样!都不可以再跟我说,离婚!”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那些咬牙切齿的话,心房被拉成了皮筋,被拧成了麻花,绞得她全身疼,伸手圈住他的腰,“锦程,没有下次了…”

他轻轻吐了口气,伸手抚着她的发,呼吸声越来越缓,不再似方才那么含愠带怒,连出来的声音都放柔了些,“阿璇,你想让我和白珊离婚的事,给我点时间。”

她惊愕抬头,他是说是要和白珊离婚?“爷爷说的?”

“嗯。”他点了点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但是阿璇,无论你同意与否,我会安顿好她,我不是个好男人,食言轻义,但是她如今不再开朗,我有责任,我应该将她安顿好…”

她眼里微微荡漾着的水光,泛着腥腥的红,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好”

.........

前往径山的车上,锦悦一路上都不停的说着话,埋怨哥哥嫂嫂动作太慢,实在是太过磨叽,害她在花园里等半天,数落哥哥太小气,不够大方,居然不准她上楼。

锦悦恨不得拉上新进门的准嫂嫂一起讨伐自己的亲哥哥,说着说着便委屈极了,竟扯到自己估摸着是拣来的,所以才会得不到哥哥的疼爱。别人家的妹妹,为什么总是那么受宠,嫂嫂的哥哥就是好哥哥。

锦悦控诉自己哥哥的过程中,还一路数着自己的功绩,什么帮着嫂嫂照顾哥哥,帮着哥哥看着美人嫂嫂,总之,梧桐苑的一花一木,都有她的功劳。

最后说得裴锦程受不了了,只得跟她道歉,说是以后梧桐苑随便她,可以上去,但是进主人房前,必须敲门,再不准推门就进,这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

锦悦嘟了嘟嘴,但还是妥协着连连说好,说完后,又似有抱怨的说,以前嫂嫂从来不管她的人生自由,想上梧桐苑,简直跟去菜市场一样简单。

裴锦程白她一眼,“你去过菜市场?”

锦悦气结,“没有!”

非语平时笑起来,也很端庄,要说笑话这种事情,在秦家并不会少见,海城人比南方人幽默,说起话来,搞笑的段子总是特别多,自己的哥哥和表哥都是在不经意间就说出很多笑话的人,但是她也是抿唇浅笑。

秦非言总是说她笑点太高,泪点也高,不像个斯文的才女。

她哪是什么才女?

在看到锦悦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小姑娘一直喋喋不休的数落自己哥哥的时候,她有些忍不住想笑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在秦家,她倒希望自己的哥哥少关注自己一点,她巴不得多些自由,巴不得不要到处走动着去向这个请安,那个请安,多么繁琐,可是锦悦倒是对串门子的事感兴趣得很。

裴锦宣看到非语低头抿笑,又看了一眼锦悦,心道非语这女孩平时真是把这笑看得宝贵,千金难买似的。

他和非语一样,本都属于内秀的人,这时候,他倒起跟锦悦聊天的想法,哪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能将非语逗笑的段子说给锦悦听。

只能作罢。

倒是一路上申璇跟非语说的话越来越多,时不时的跟非语聊些小时候的事,一说到非语学习好,样样好,申璇就牙痒的恨,一个劲的数落非语太优秀,害得她这样的人天天都在自己挖地缝和家长挖地缝的过程中艰难生存,度日如年。

非语一路被申璇逗得掩唇而笑。

裴锦宣心底微叹,等结了婚,他一定让这个女孩多笑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寂黑的夜里,那些花儿全开了似的。

那时候他们结了婚,她便不是女孩儿了,是女人了。

他的女人!

商务车到了径山,裴锦宣拿了画板,和所有的颜料,还有工具,原本这些东西司机下车,帮着提出来,一路跟来的还有两个佣人,但裴锦宣拒绝了,他觉得这些东西自己背着才好,非语也喜欢自己背着,便和裴锦宣分担了些,两人相视一笑,倒是先走了。

裴锦程看了一眼锦悦,突然再次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好哥哥,因为他总觉得五个人怎么着都有些别扭,,“锦悦,今天虽然是星期六,但你不用做功课吗?今天若不是家里有事,我都要去公司一趟的。”

“哥,我晚上可以做。”

“这都几月份了?马上要期末考了吧?我今天晚上会好好跟爷爷聊聊关于你考学的这件事情!”说着拉开车门,把锦悦塞进了车里,关上了门,对前排司机说,“一定把小姐送回裴宅,交给老爷子。我马上给老爷子打电话。”

锦悦拍着车窗叫着申璇的名字,申璇拉着裴锦程求情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走了。

四个人本就休闲打扮,都是青春派的俊男靓女,分外惹眼,而且气质高雅矜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路上都引来不少人相看。

裴锦程在杂志上露脸的机会较多,申璇也是,但因为今天的穿着实在太过年轻,好些人只是觉得眼熟,愣是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喜欢画画写生的人来说,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好,但是像申璇和裴锦程这种对艺术不那么钟爱的人来说,欣赏美景可以,要伫足在那里几个钟头描描涂涂的话,那简直是有些折磨人。

裴锦宣看了自己的哥哥嫂子一眼,一边安着画架,一边眉眼噙着晴和的笑意,“大哥,你陪嫂子往山腰上走吧,那上面有茶餐厅,你们在那儿等我和非语好了。”

“我们就在这里吧。”申璇自然觉得这是一种礼貌问题,怎么可以自己先走,非语一个人在这里,得多无聊?

裴锦程则拉着申璇扯了一下,“好呀,我们到上面去,你们慢慢先画着,等会到山腰上的茶餐厅来找我们。”

非语笑着点了点头。

裴锦程和申璇往茶餐厅的位置慢慢走着,却没有发现,远远的,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

315:这个交易,很公平(6000)

径山上的路环山而上,裴锦程拉着申璇往山上走,他觉得自己此时是假公济私,明明说好是陪非语,倒拉着自己的妻子悠哉的爬起了梯子。

“锦程,我们这样走了,不太好,非语…”

裴锦程看着前方的石阶小道,听着申璇说完,不由感到好笑,偏首过去轻睨她一眼,淡笑道,“非语是要跟锦宣结婚的,又不跟你结婚,你杵那里,教人家两个人怎么说话?”

申璇这才觉得自己真是太急了,才会连这点道理都没想不明白,嘴上却又不肯认输,“你说的,好象有那么一点道理。”

裴锦程笑了笑,这女人,别看这时候没有穿职业装的强势,真是拣着缝的不肯吃亏,这都是那一屋子哥哥给惯的,“阿璇…”

“嗯?”

“还记得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出海的地方吗?”

枝叶勾蔓间春风见缝插针的乱穿,穿出来后,奔着人面吻上去,心房跟着毛孔都一并打开了,微风被吸进了肺里,五内皆暖怎么会忘记?这辈子最难忘的生日,便在那一天,连十八岁的生日,爷爷在海城大办,她都没有感觉到那么难忘过。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楚,“嗯,记得。”

“过几天等送走了秦爷爷和非语,我们再去看看。”

申璇已经停下来,她有些疑惑的望着裴锦程,蹙着秀眉,裴锦程马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几天以后的事情,咱们现在就不操这个心了。”

申璇这时候不免往深了想,难道又要去放烟花吗?

.....

裴锦瑞坐在书桌前看着从径山传回来的画面,手掌收紧,攥成硬铁的拳头,他身侧站着的女人,倾城般的美人脸,眸色似水,柔和起波,她看着画面,眸里微有凄然,却又很快掩藏,“锦瑞…”

裴锦瑞听着女人喊她一声,将电脑画面一关,伸手将女人拉进怀里,女人坐在他腿上的时候,他兜搂住她后背,身躯往下一压,唇片与之撕缠。

女人嗯嗯呜呜的声音从嘴角,从鼻端满出来,他迫不及待的扯开她的上衣,雪胸被胸衣托起,挺而浑圆,这腰细得真不盈一握,这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女人。手指滑进她的裤里,才触抚上一阵,指节黏湿一片,他用力的啃咬着她的脖颈,“阿璇,没想到你会湿成这样…”

书桌后面的床上,裴锦瑞每用力撞击一次,就将女人的嘴吻住,喊一声阿璇,他知道,自己的确是魔怔得不轻,才会如此疯狂的想要得到她。

裴宅这个地方,永远也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占有这样一个女人,除非他来做裴家的主宰!

爷爷是老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容许申璇再进家门?

只有老糊涂了的人,才会做这种不经大脑的事,全G城的人都知道申璇已经是下堂妇了,如今又回到裴家,还要帮着锦悦做生日宴,这让别人怎么看裴家?

果然是老了,老了就该轻松些,不该管这么多事了!

而四年前本来就该死在海上的那个男孩,他想干什么?回裴家,认祖归宗么?

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被人抢走!

不管是申璇,还是他的资产!

..........

非语被径山上的景致迷住了,也许如今的海城还在冬末春初,寒气未消之时,偶有风霜,指不定倒春寒一灌,海城还会在春初下一场雪,所以万物都显得萧条。

海城这个季节和G城这二十来度的城市有很大的区别,径山上处处都是生机,万物都在复苏,植物都在抽芽披绿,忙着给大山润色。

花瓣在风中飞落,落入泥尘,却在非语的笔触下,重新绽开…

眼睛不禁斜瞥,不远处的男子始终都未抬头,似乎纸上什么都有,他的感观全都在那张A3的大纸上。

突然,那边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非语心跳加速,将笔放在画架上的笔盒上,对裴锦宣说,“锦宣,你帮我看着画架,我去洗一下手。”

裴锦宣看了一眼公厕的指示牌,点了点头,“手机记得带,找不到路了,打我电话。”

“好。”

...

裴锦程和申璇一直在山腰的茶餐厅,两个坐在包间里喝茶,窗户边上可以看到环山而上的人流,一张贵妃椅,裴锦程抱着申璇就坐在上面,时不时的往窗外看看,有没有他们熟悉的人往山腰上来。

两人也聊天,说得多的还是公事。

申凯要去D市的事成了两人聊天的重点,申凯若是不在海城,申家当如何?

申璇一直都知道申凯这个人,决定了的事,便是怎么劝也没有用,其实申家现在这样,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是平稳过渡,而申凯在这个时候调走,反倒不引人注意。申家说不定还能稳中有升。

如果锋芒太盛,反而容易引起群雄围攻打压,不如先这样过着,几个哥哥还更容易适应这个节奏。

她把想法告诉裴锦程,裴锦程倒也赞同,希望她自己能心平气和一些。

爷爷也说,不想她太累。

两人聊起事务来,时间便过得飞快,到了饭点打电话给裴锦宣,对方却说让他们先吃,现在不饿。

裴锦程自认为是没办法跟艺术家相比的,他得先吃饭,艺术家可以画一张画废寝忘食,他做不到,他只有在赚钱的时候才会废寝忘食。

下午三点的时候,裴锦宣突然打电话给裴锦程说非语已经回裴宅,他得先回去了,让他们先玩,径山上风景好,多看看风景。

裴锦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便叫服务生买好单,拉着申璇离开茶餐厅,也往回赶。

.............

非语一回到裴家,便找了正在和裴立下棋的秦荣方,支支吾吾的想拉他去外面说话。

秦荣方觉察出一些不妥,心道这孙女平时也不这样,今天倒是真不懂事起来,嘴上却还是跟裴立打起哈哈的说,孙女怕是闹小姐脾气了,他得去安抚一下。

裴立大方让其快去,可待秦荣方出了书房后,裴立便慢慢收了笑容。

非语站在护宅河边,拉着秦荣方的手,“爷爷,让我和锦宣退婚吧?”

“退婚?!”秦荣方虽是疼极了小孙女,却也不由震怒!

非语看起来在秦家极度受宠,可她的性格是压抑的,很少发出自己的声音,除了那一次,为了逢生差点拼了命。其他时候,她几乎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孩儿,这时候,她的眼睛又亮了,“爷爷,我和锦宣没有感情,他是个好男孩,不该这样的,爷爷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逢生,逢生不是在江州读书吗?他不是快毕业了吗?您让我跟锦宣退婚吧,让我去找逢生吧?”

“非语!”秦荣方一听逢生的名字,再次低声喝道,“你现在不是十七岁了!而是二十一岁了!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锦宣的兴趣爱好和你也差不多,脾气性格都好,你居然还不满意?到底是不是小姐生活过得太好了,所以这般不知足?!”

“退婚?难道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已经和你裴爷爷拟好了两家联姻的正式婚期,今天已经全面见报!现在这个时候你叫退婚?秦非语!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非语有些讷然的看着秦荣方,她伸手揉了揉额角,舔了一下唇,眸光轻转,泪光楚楚,鼻子一吸,差点落泪,“爷爷,我看到逢生了…”

秦荣方看着自己的孙女,虽然有些心疼,但是秦家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孙子当年是海城家喻户晓的同性恋,愁得他怕抱不了孙子,结果找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媳妇儿,当时就想着秦家有后了,还管什么家世?

但如果孙女再是不顾门第,他是绝不会再允许的,感情没有可以培养,裴锦宣虽是家世强悍,却没有现在公子哥的坏秉性,这样的豪门子弟本来就少,经过这么久的观察,他是满意这门亲事的,“我不管你看到谁!你给我认清楚,你未来的丈夫,是裴锦宣!要不然就等我死了,再去找你的那个什么逢生!”

裴锦宣回到裴家,便从佣人那里打听到非语的去处,两块画板还背在身上,便坐着电动车往沁园外的护宅河边赶。

“非语!”

秦荣方一看裴锦宣从车上下来,眼底怒色掩去,笑道,“锦宣,你也回来了。”

裴锦宣从车上下来,微一欠身,“爷爷。”

秦荣满意的笑着应道,“诶。”

看到非语眼睛发红的站在那里,裴锦宣肩上两块画板滑下,扔在地上,忙拉过非语的手,细细端详着,除了她眼睛里那些闪动的情绪,并没有哪里有不妥,这倒让他更着急了,“怎么了?怎么说走就走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所看看。”

说着就要拉她,非语摇了摇头,挣开裴锦宣的手,从地上将画板拣起来,将其中一块画板递给他,抬手将面颊上的发片别在耳后,“我没事,爬山有些累,回去睡一阵。”

看着非语背着画板远远离去的背景人,裴锦宣久久的看着,捏着画板背带的手,微微一紧,喃喃问,“爷爷,非语为什么不开心?”

“小孩子脾气,哄哄就没事了。”

非语回到流水苑自己住的房间里,打开画板的纸夹,也许看了今天画的风景,会让她的心情稍稍好一些。

可是她看到的是,那么美的自己。

是不是太久没有好好照过镜子,所以才不知道,原来自己低头浅笑的时候,会这么好看?

她是什么时候这样笑过?

房门被敲响,她走过去,拉开门,裴锦宣站在门外,隽秀温雅的男子,和这个宅子里的兄弟们一样,都有不凡的皮相,却偏偏同任何一个人的气质都不同。

没有那些人眼底的深不可测,他秀长的身形,干干净净的站在门口,从他的脸,到他的眼睛,一如四年前的--逢生。

“非语,画板拿错了,我来…”他话还没有说完,看她身子微微一侧,让出一条道来,目光过去,看到书桌上放着画板,里面的纸张已经抽了出来,正是他作的画。

突然,白面通红。

非语莞尔,“锦宣,送给我吧…”

他微显尴尬的“呵”笑了一声,面色依旧泛着红,“…好,等我画完。”

...............

申璇和裴锦程回到梧桐苑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打电话给裴锦宣问了非语的情况,便也安了心。

裴宅没有晚饭一起进餐的习惯,于是各回各的院落。

两人没有坐车,一路上散着步,这熟悉的路,总让人升起无限感慨。

不知怎么回事,有时候思维居然控制不了脚步,当申璇站在被深深的灌木挡住了路的丁字路口时,突然鼻子一酸。

心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害她动不了脚步。

这辈子悔的事情太多太多,但是有些事错了可以弥补,可以努力再次争取,偏偏那件事,如何也弥补不了,没有要怪任何人的意思,只怪自己为什么会钻进那树丛里。

若那天雪球没有不见,她不进去,现在…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腹,现在她的肚子,应该比叶筱还要大了,再过几个月,她就可以做妈妈了…

或许是触到了很不愿意去抚碰的神经,转身扑进裴锦程的怀里,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锦程,难过…”

她猛一吸鼻子,狠狠的咬了唇,声音都颤了,“好难过啊…”

她没有说为什么难过,他的脑海中冒出了四个字,感同身受!

他每次走过这里,都把脸就向另外一边,否则眼前全都是一片血色,掌心下她的背因为抽泣而颤抖,“还会有的,阿璇,孩子,一定还会有的…”

他还能怎么安抚她?他连自己都安抚不好。

“原来是阿璇和锦程啊?!”

申璇听到声音,忙把眼睛一抹,抽了抽鼻子从裴锦程的怀里出来。

裴锦程和申璇的目光齐齐看向朝他们走来的裴歆瑶,才发现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很不合适,禁园这个地方,姑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他们站在这里,姑姑会不会想多?

裴歆瑶比以前的气色好了很多,只是说话口气依旧有些冷漠,即使她嘴角挂着笑,亦是如此。

“姑姑。”

“姑姑。”

裴锦程和申璇异口同声。

“嗯。”裴歆瑶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哦。”裴锦程揽了一下申璇的肩,“路过。”

申璇点了点头,心里还揪得发疼,却也只能牵强的扯了个笑容,“我们从停车场走过来的,所以,是路过…”

裴歆瑶道,“阿璇,虽然现在我已经不住禁园里面了,但是这个园子,你爷爷是依旧不准人进去的,别在这里停留了,早些回去。”

申璇点了点头,“好。”

然而当夫妻而二人向裴歆瑶道了再见后,裴歆瑶又叫住了二人,裴锦程一伫步,停了下来,“姑姑?”

“锦程,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姑姑请说。”

裴歆瑶看了一眼申璇,直言道,“阿璇,你先回去吧,我跟锦程聊聊。”

裴锦程将申璇的肩膀固住,“姑姑有话可以当着阿璇的面说,无须避讳。”

裴歆瑶却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开口,眼里悠然自信的光仿佛在告诉对方,我说的事情,值得让人回避。

申璇拍了拍裴锦程的肩,“锦程,我先回去,晚上我烧菜,肯定会很慢,你慢慢和姑姑聊,来得及。”

“你烧?”裴锦程突然想起申璇写过的信,她不喜欢做那些事,却又装作很喜欢的样子,他说他看了那些信,不内疚,不难受,怎么可能?他真是有些害怕再把她逼得再次离家出走,忙道,“不要了!我喜欢吃钟妈烧的菜,你做的太难吃。”

“你!”申璇以为现在大家都静了下来,她也可以好好学习做个贤妻,他倒是不喜欢了。

“你很久没玩游戏了吧?现在公司网游修正了好多BUG,公测已经结束,正式运行了,你玩一阵看看感觉如何,我就回去了。”

申璇秀眉轻蹙,他怎么知道她好久没有玩网游了?还会掐指一算不成?既然他不喜欢她烧的菜,那便玩阵游戏好了,“好。”

等申璇离开后,裴歆瑶便抬了步子,裴锦程只能跟着她的步子走,裴歆瑶道,“锦程,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事,可还记得?”

裴锦程懒懒的跟着裴歆瑶散步,可是心底慢慢升起了防范之心,那件事,他自然是记得的,各层利害关系,也分析过了,至今也不想因为任何东西而动摇,虽然父亲和叔叔们个个把这个姑姑当成宝,但他和这个姑姑着实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姑姑,我已经讲过,那件事,不是锦程能帮忙的。”

裴歆瑶倒也不显得急,嘴角轻轻一勾,她眸光一直看着前方,淡淡的,却又扬起了势在必得的光芒,这一道光芒,恰巧被目光飘来的裴锦程捕捉住,后者心下怔忡,陡升一股不好的预感,裴歆瑶道,“锦程,难道你不想知道,当日是谁把雪球吃的饼干一路铺到了禁园里面吗?”

裴锦程眸色大骇!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冻住了,一转身,几乎听到了自己被冻住的四肢骨头发出了“咔咔”的声音!“姑姑!”

那个时候,他一直在找线索,在爷爷面前提起值得怀疑的人,包括自己的母亲,他都有花时间去旁敲侧击的试探,甚至想在那条禁路上找出一丁点蛛丝蚂迹,却是一无所获!

申璇怀孕的事情,他不知道,申璇自己也不知道,医所那边更没有查诊过的记录,说明宅子里没人知道,那么让申璇入禁园的,目标定然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即便当初怀疑过裴锦瑞,也被他排除了,因为裴锦瑞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让他回来救申璇的。

白珊很少出门,也没有人看到过她事前在禁园这路上停留过。

母亲和二妈虽是赶到得早,但之前也没有到过禁园。

其实这一宅子的人,有很多人不喜欢申璇,所有不喜欢申璇的人,都有可能会做那件事,每个人都是嫌疑人,偏偏那一路又没有监控,那件事几乎是被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不了了之,他后来到处都装上了监控,想等欲要加害申璇的人再次有动作,却不想等到现在,裴家也依旧风平浪静。

如今却有人知道真相!

他必须要知道那件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