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且如此,如果爷爷某天清醒,知道是自己的亲儿子把水银放到了他的枕头里,他该是有多痛心?

申璇把电话打给裴锦程,听着嘟嘟声,等待…

那边接起后,申璇尽量心平气和的叙述,“锦程,你知道吗?爷爷已经神志不清好长一段时间了,是因为有人在他的枕头里放了水银,上次我哥走之前告诉我有可能是二叔,我今天试探了他,果然是他。”

裴锦程听着电话,“这件事,不能告诉爷爷。”

申璇突然诧异,“你知道?”

“你哥走之前跟我说过,但是爷爷一定不能知道这件事。”

申璇心中一跳,她还真是天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查,原来裴锦程早就已经知道了,“我能理解,我只希望二叔以后不要再对爷爷做出任何有悖孝道的事,不然…”

裴锦程的声音冷硬传过听筒!“不然,我不会放过他!现在留他完好,只不过是怕爷爷伤心。”

申璇沉默一阵,“锦程,你在做什么?”

“刚刚陪小珊一起吃了晚饭。”

“她身体好些了吧?”申璇言不由衷的问了一句,还没等裴锦程回答,又道,“锦程,今天冯敏那件事,是你做的吧?你一直在帮我,对不对?当初绑架案发生之时,那个视频里出现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她,这件事我希望能彻查!”

“你既然知道是我做的,就应该知道我为了做件事费了多少心神,裴家好不容易保住声誉,你是不是还想把绑架案查出来,让冯敏说那些裸照不是她的,而是你的?然后你再站出来澄清,向所有人证明,那裸照中的人是你,而非冯敏?”

“…”申璇突然哑口!

裴锦程带着讽刺恶毒的话语从电话那边跟榔头一样一锤一锤的敲在人的脑门上,“你懂不懂什么叫交易?交易就是以物换物,以钱换物,我和冯敏的交易是以事换事,如果你想去查,我可以不管你,但请你跟我离婚之后再去查,如此一来,我也不用担心裴家被你拖下水!你何必把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心看得那么重?非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那今天冯敏承认照片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大义凛然的站出去,承认那照片中的女人是你?得了便宜,不要卖乖!”

申璇脑子里嗡嗡的叫,只觉得裴锦程毒,心毒,嘴毒,虽然句句在理,但言如箭,句如刀,每个字都毫不留情的要把她弄伤才甘心一样。

其实她多少有些麻木了。

也不是不爱他了,只是觉得累得很,真的很累,她一点也不想这么累,她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在一个快乐的母胎中游泳。

她笑了笑,“是我不识抬举了,这件事情,谢谢你,让我摆脱了那些照片的困扰,我以后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再也不用怕骚扰电话了,看来如果那些照片是冯敏揽下来的,绑匪的事情也不能报警了。”

“多少富豪被绑架勒索都没有报过警,你又不是第一个。”裴锦程看着手中的照片,这些都是在虎泉路1号监控里发现的人,不报警吗?不报警的目的是想让你们判得更重点!

申璇挂了电话吐了口气…

翌日,靳斯翰约上申璇一起去辛甜那里看乳制品资料,如果申璇不去,他就不去找辛甜了。

申璇只能一同前往,结果两人都上了楼,靳斯翰才突然记起自己的公事包忘了拿,在副座放着,让申璇帮他去拿一下。

申璇本来就无事可做,也没有感觉是被人支使着做事,于是拿着车钥匙便往车库走去。

副座上放着的公事掉到了地上,申璇拣起来,文件却散了一地,她一一收起准备装起来,却在看到“裴锦程”的签名后,整个人都像化石一般,僵硬了!

心也成了化石,只不过,“咔咔嘣嘣”的开裂了…

421:我把孩子留给您,原谅我

原来靳斯翰接近她是有目的的,目的是勾引她,最好能拍到她与靳斯翰的床照,那么她就是过错方,就会排除裴家家规,让她净身出户。

七月的天,车库的位置温度尤其高,所有的钢铁车身都吸身着太阳的光热,然后释放,人站在车库里,像架在铁板上烧烤一样。

可是申璇一点也感觉不到热,冷得发怵!

手指尖一寸寸的开始冰凉,血管里原本涌动的鲜红血汁都被突然生成的冰渣子一点点的凝结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还想坚持什么,世界荒芜没有生气,到处都死寂一般,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黑色的铅字,在白色的A4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像用最复杂的刻字雕上去一般。

“甲方--裴锦程

乙方--靳斯翰

甲方委托乙方在两个月之内勾引申璇并且拿到申璇出轨的证据,如果诉讼成功,最终能达到让女方净身出户的目的,甲方将支付余方…”

申璇猛的抬头,日光如刺,扎得她眼睛泛泪。

男人绝情起来怎么可以做得这么绝?

他口口声声说过爱她啊,如今为了和她离婚,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一个人到她身边来,安排一个万千女人都无法抵挡的一个男人到她身边来,勾引她。

合同上的日期是上次她在珠宝行遇到靳斯翰之前。

其实在那个时候,靳斯翰与她的相遇,就已经在按照合同上走了。

一步步的。

什么不如在一起吧,什么美味的金枪鱼,什么馋嘴的猪肺面,什么停车库的偶遇。都是裴锦程和靳斯翰的合同。

为的就是在某一天,她若对靳斯翰动了心,如果他们亲吻,上床,靳斯翰就会拍下照片来,把这些照片交给法庭,裴锦程会毫不留情的指出她是过错方,要她净身出户。

这就是她一直都不同意离婚所带来的后果。

不知好歹的后果,曾经他给她那么多钱,她却不要,如今倒好,他要把她算得干干净净,让她一分钱也不能带走,让她做个最凄惨的豪门弃妇。

有人说,婚姻的尽头,如果得不到他的人了,一定要带走他的钱。

因为男人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果你拿走了他的钱,他会记恨你一辈子,他会永远记得有个女人曾经把他的钱伤得千疮百孔。

两败俱伤的婚姻,错在哪里?

男人的爱真是没人说得清,他给你风花雪月的时候,你认为世界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对你好,这个人即使海枯石烂之时,他在墓地里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可就是那么好笑,汉帝喜欢阿娇时,给她铸了金屋,不喜欢时,又打入冷宫。

元稹在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后又坠入另外一段爱河。

苏武临行匈奴前写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给自己的妻子,十九年的分别,最后满节归朝之时,须白心衰,妻已改嫁。

这世间的事,发生的时候那么感人,结束的时候那么揪心,如果最后只有一个人守得住誓言,那真的是悲剧。

其实申璇相信裴锦程当时的说的话都是真的,就像那些古人,他们只是经过时间或者环境之后变了一些,他也未曾料到他会变。

申璇觉得自己已经自苦自艾很久了,她累了。

累得不想再这样被他玩弄在股掌间了。

如今他会接她的电话,是因为他已经另有安排,这世间是男人的天下,他们若起了心的要与你斗,你怎么可能斗得过?

男人不用怀孕,他挥刀砍剑之时,只需要以死相拼,大不了被砍一刀,流点血而已。

有几个怀着孕女人,还能上阵杀敌?她们只想躲在安全的角落,保全自己的肚子,让那里面的小生命好好发芽,然后平安生下来。

申璇知道,自己不是可以统领天下的武则天,因为她的丈夫不是没有主见和头脑的李治,所以,她别想翻到他的头上去。

不斗了,她不是他的对手。

司马相如一别家中数年,给卓文君的诗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独独无亿,无意,无憶,无忆。

文君回的诗信中,有一句“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噫,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想着别人的诗文,居然也能把自己弄得泪流满面,七月的天,她怎么会这么冷?沁冷的心,一如当年的卓文君吧?

申璇把合同装进靳斯翰的公文包,冰凉的手指捏着包环,抚干脸上的水痕,又在阳光下站了一阵,她才往辛甜的办公楼走去。

既然他这么想算计她,她不成全他怎么行?

跟他这么久,她总该做点令他满意的事情吧?而且她怎么可以被他这样羞辱支配?

即便他要那样的结果,也该她来主导!

她何必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

申璇上楼,把靳斯翰的公文包放在他手上,轻松道,“你们谈,我坐在一边听,没事吧?”

“当然。”靳斯翰目光在申璇脸上停顿两秒,“你坐在旁边才好,免得你小姐妹想占我便宜。”

申璇“呵呵”一笑,伸手轻轻的拉了靳斯翰耳边的碎发,一点点的小屑,目光里都是水波盈盈的弧光,“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做的她的代言人,我怎么能让她占了你的便宜?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欺负你的,我给你撑腰。”

靳斯翰突然咽了一口唾沫,完了,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申璇这女人是别看着挺漂亮的,其实思想有点古板,有可能因为是大豪门的少奶奶,所以说话也非常注意,生怕给别人留下一点点话柄。如今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有点暧昧?

难道没看到合同?

他下车前还特别注意了一下,把那份合同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难道她真的素质这么高,别人的东西,一眼也不瞄?

这节奏有点不受他控制了。

辛甜同样一愣,要知道申璇对除了裴锦程以外的男人很注意交往上的分寸,主动帮一个男人理头发里的灰屑?还有那话说得可真是,为了一个男人在自己的闺蜜面前撑腰?

为什么她听着这话,怎么有点不劲劲?有一种明修栈道却又暗渡陈仓的错觉。

而且申璇坐的这个位置也不对,三方沙发,一方长的是靳斯翰坐着的,辛甜坐的单人的,还有另外一张单人沙发申璇没坐,反而坐到了靳斯翰的旁边。

“阿璇,你居然帮斯翰,不帮我。”辛甜才不是道德观念重到看见自己姐妹被老公抛弃了还死命劝着不让她外遇的女人,她向来觉得女人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偷初一,我就该偷十五,反正是平等的,别以为可以男尊女卑,她现在是看着申璇有点外遇苗头了,恨不得上去对着这堆小火苗扇扇风,让这堆火苗燃得凶点。

甩了裴锦程那个渣男才好!感觉自己的好姐妹算是要醒悟了。

靳斯翰和辛甜很快谈下了广告内容,辛甜提出请吃饭,申璇站起来却说,“小心肝,你晚上和凌少一起吃饭吧,斯翰要送我,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辛甜耸耸肩,“慢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了靳斯翰的预料。

那份合同是在他和裴锦程的商量下定下来的,其实主要是为了给申璇看到,让申璇干脆就提出离婚,这样也没他什么事了。

哪知申璇这两天总是给靳斯翰打电话,聊天,学了琴后也赖在琴行不肯走,让靳斯翰给她做点面条吃。

申璇比以前更会夸人了,表情夸张得很可爱。

靳斯翰感觉自己被申璇玩得有点晕乎,到底是自己魅力太大让申璇上了勾,还是自己对一个已婚妇女有了那么一点点非份之想?

正想着,唇上温热,申璇的手指碰到了靳斯翰的嘴唇,动作轻慢的抚掉了他唇上的一粒芝麻,申璇并没有拿餐巾纸擦掉,雪白的手指还在他的唇前,申璇皱了一下鼻子,粉樱色的唇张翕着,缓缓说道,“张嘴,不准浪费粮食,这么美味的东西,吃掉去。”

靳斯翰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完了!

心口突突突的跳得慌乱!拿着筷子的手心都出了汗!

..............

是夜,月光如漫天的银,格外白亮。

梧桐苑的梧桐树下,申璇站在裴立的身后,轻轻的帮他捏着背,偶有见吱吱的虫鸣,申璇声音有点带哽,“爷爷,现在只有你和锦程知道我怀了孕,我知道您很想抱重孙,生怕别人害我。但锦程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如果我和他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爷爷,我把孩子生下来,留在裴家,给您留个念相,好不好?

爷爷,您对我的帮助,超越任何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我把我的孩子留给您,请您原谅我…”

裴立一低头,苍眸一闭,两行泪缓缓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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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我以后还会嫁人,还会跟别的男人生别的孩子

申璇轻轻的吸上一口气,觉得这夏日里的空气比寒冬腊月还要割人,一下子吸进肺里,刀片子划一样,难受,绞得慌,月光如此圣洁,却照着她伤痕累累的生活。

她看着裴立肩膀,没有以前宽了,人也瘦了,手下的身躯能按到骨头,初入裴家的时候,裴立体型偏胖,却红光满面,一身威仪,甚至不怒自威。

那个时候她看着这个老人,心肝都在打颤,生怕被他生吞活剥,生怕他会为了他的孙子报仇将她剐了。

在裴家,她曾经最怕的人是裴立,如今最敬重的人也是裴立,这份敬重甚至多过申家爷爷,这种情感虽然没有血缘的牵绊,却同样跟血缘一样浓烈,不可撼动。

所以曾经她流产,是爷爷下的板子,她却没有记恨他。

想来这个家里,她不欠裴锦程什么了,她连自己的命都愿意赔给他了,她把自己交出去,人家也不稀罕,不是她不珍惜。

只是她还是觉得亏欠爷爷,主母之位传给她时,就帮她想着后路,那时候的场景和对白历历在目,那个为了她后半生的基金写的是申璇的名字,日期是裴锦程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爷爷在神志不清之时,记错事,记错人,他却在本子上记下,阿璇爱吃辣椒,但要提醒她少吃,春燥,上火。

这么大年纪的人,除了申家爷爷,没有一个对她这样好过,包括韩启阳的爷爷,也从未这样打心里为她周全的考虑过,只是她除了亏欠,真的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夜色若是朦胧些该有多好,如此清晰明了,活像点了一盏灯,照得人手背上滴着水光都清明了,好怕被这种清冷明亮的月光照到悲伤,那悲伤会在血液里逆流,无法驾驭。

“阿璇,锦程是混蛋,可是爷爷把你当亲孙女啊。”

申璇手下的力道再也下不下去,老人悲伤苍凉的声音,透着无奈,她知道爷爷总是记不得事情,但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特别上心,所以一说到孩子,他总是知道这是阿璇的,阿璇和锦程的,但是锦程管教不了,不听话。

她总是能感觉到爷爷在稍微清醒时的无能为力。

她甚至感受到爷爷因为经常想不起事来,已经有些自卑了,她怕得很,怕自己走的时候,爷爷被破坏的神经还不能完全恢复,如今知道下毒的人是裴先业倒也好防了,可是医生的说法依旧是汞中毒的治疗,康复不单单是靠医疗技术,还要看运气。

裴家如此雄厚的家业,一个慢性中毒的事情,居然要看运气。

裴立管教不了裴锦程,他自己总是从言辞中透着愧疚,他觉得愧对申璇,每当申璇看到裴立这般模样,就很心疼,她自己的婚姻处理不好,却连累老人跟着遭罪,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

蹲在裴立的腿边,申璇把头放在老人的腿上,像小时候的夏日伏在自己爷爷腿上,央着他在树荫底下讲天上的故事,哪怕爷爷是胡乱编的,她也听得很入迷。

这时候她没有听得入迷,而是微泣着讲话,“爷爷,我可能当不了一个好妈妈,但是您一定会是一个好爷爷,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留在你身边,我都很放心。

我以后还会嫁人,还会跟别的男人再生别的孩子,我很怕我未来的丈夫对这个孩子不好,还不如留在您身边,您一定会好好爱他,不会让人欺负他。”

申璇说着违心的话,张开嘴,不敢哭出声,只知道哭声可以抑制,但是眼泪和心疼却怎么也无法抑制,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多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若她离开,带走了孩子,爷爷怎么办?

爷爷经常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不肯进屋睡觉,她问他,“爷爷,怎么了?”

他总是望着头顶的月盘,哽咽着道,“阿璇,如果那次我没有打你,孩子都会叫太爷爷了吧?”

申璇知道,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于裴家长房来说意味着什么,裴家把子嗣看得极重,而她现在怀的长房第一个孩子,爷爷总说是男孩,如果是个男孩,就是嫡系。

若是嫡系男孩,就是将来的家主,这个孩子,她不能带走。

申璇更加知道爷爷很多时候已经记不得时间了,他会混乱的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他一直认为禁园打她那件事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若孩子还在,必然已经叫太爷爷了。她知道爷爷是在幻想,因为太想长房添一个孩子,幻想出了一个孩子的虚影。

禁园流产的事件,爷爷心底的伤痕又比谁浅?如果再失去一个重孙,他的晚年估计也就算到头了,今生能不能重新恢复曾经的睿智都是小事,关键是怕他会接受不了那种心伤,一病不起。

申璇知道就算自己再难过,也比爷爷年轻,以后的路还长,没有了裴锦程,一个人也能到老,让她在另外一个地方知道裴家爱过她的人和她关心的人过得很好,也是可以的。

她和裴锦程离了婚,怎么可能还继续生活在这个宅子里?“爷爷,您看得出来,我在这里生活得也不开心,锦程总归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我也不想逼迫他,趁我还年轻,爷爷,您就原谅我吧,我知道我很混帐。”

说到此处,她“呜”的一声把脸埋在裴立的膝盖上,“爷爷,阿璇出尔反尔,三番四次背信弃义,求求您原谅阿璇,阿璇不是有心的,阿璇不是不想坚持,阿璇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坚持不下去了啊!”

申璇哭得伤心哀恸,裴立的手抚在她的头顶,“爷爷不怪你,这次是爷爷老了,不中用了,管教不了那个混帐,爷爷不中用了,阿璇,爷爷不中用了啊!”

申璇听着爷爷颤着苍音句句悲怆的说着“不中用了!”,心里紧疼得愈发难受,“爷爷,您千万别这样说,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我没用,经不起他这样折腾了,我只是坚持不住了。”

她坚持不住了,她甚至可以不要他爱她,但她想要最基本的尊重,可那份合同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把她的尊严拿来践踏了。

比起对白珊光明正大的呵护,她更受不了他居然花那么多钱找一个万千女人为之疯狂的男人来勾引她。

毕竟她还是有过幻想,幻想他只是演戏,反正她又没有看见他和白珊上床,何必想那么多?但是那份合同打碎了她自己用思想筑起来的海市蜃楼。一瞬间一切都化为乌有。

天崩地裂。

他叫另外一个男人来勾引她,勾引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去上床,只是为了她出轨的证据,只是为了让她净身出户,只是为了让她离开裴家。

除了爷爷,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下来。

她所愧对的,只有这位老人了。

“阿璇,你留在裴家,带着宝宝,跟爷爷生活在一起吧。”裴立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可是眼缝中泪水,一颗颗的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水晶石一般落进了申璇的发里。

“爷爷,等我离开之后,再也不想见到锦程,请您让我断了这个念相,您很清楚,我再继续呆下去,也只有被他伤害的份,我知道您疼我,所以才跟你提了这个要求,可若你不肯让我走,我会依照你的意思,留下来,我会留下来,他给我什么,我都承受,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

裴立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一遍遍的抚着申璇的头发,像曾经摸着裴歆瑶的头发一般,那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人生几十年,就这么匆忙,一下子就到了古稀,人生苦,又短,“阿璇,如果哪天你想回来了,梧桐苑…还是你的,锦程这一代家主,梧桐苑里住的女主人,只有申璇一个,他以后要娶任何女人,我都不会准他带进梧桐苑来住,爷爷住在这里,给你守着。”

申璇一侧身抱住裴立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泣哽呜咽,她不知道以后的一切会不会物是人非,但她会记得这些年,有一个和她没有血缘的老人,无数次的袒护过她,哪怕是现在还在袒护着她,“爷爷…”

裴立拉着申璇的手,苍眉展着,苍眸噙泪,嘴角却微微弯着,苦,却笑着,“阿璇,宝宝的名字,你来起吧。”

申璇望着裴立,她的嘴角弯不起来,只能瘪着,摇头,她的手将裴立的手包起来,挂着泪珠儿又摇头,“我不要给他起名,以后爷爷也别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生下他后,爷爷就让人把他抱走吧,别让我看见他,别让我听见他的哭声,别告诉他是否健康,别告诉我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别让我听到他一点点的消息,别让我心软,爷爷,别让我心软…”

423:靳斯翰,我们去拍照吧

申璇连自己说出去的话,都不敢在脑子里回放,她想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要下多大的决心才可以做到她说的话?

她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否能做到,但她知道,做不到,也得试着做到。

夜里有风,有树叶散发着的青青的味道,有虫鸣,有河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还有一老一少两颗殇痛难忍的心碎声。

上楼后,申璇给裴立拨好药片,让他吃下才离开。

申璇走后,没有直接回楼下睡觉,而是进了三楼的书房,从抽屉里把钥匙拿出来,打开柜子。

看着包装得完好的小礼盒,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好多恋爱中的男女,都喜欢在分手的时候把关于对方的印记清除,日记本的下场,无外乎于被撕碎,被焚烧…

将里面的礼盒拿出来,重新将柜子锁上。

...

裴立在申璇离开后,拿着手机,给裴锦程拨了电话。

裴锦程没有想过爷爷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还打电话给他,爷爷是个有很强谋略却又高傲的人,他如此大逆不道,换作清醒时候的爷爷,要么会狠狠打他一顿,要么就会懒得搭理,放任自流。

中间通过很多次电话,爷爷的态度越来越失望,上次打电话,已经是十来天以前的事了。

裴锦程正躺在VIP病房的床上,趴着身,医生正在检查他的跟腱恢复得是否完好,因为医生一直在讲话,所以裴锦程便把手机关了静音。

医生就算是他的员工,但依然在这件事情上忍无可忍的对他进行了训斥。

跟腱本来就二次断裂,可是刚刚接好的跟腿,近来又多次走动,怎么说都不听,气得医生撂了狠话!“先生,您是不想要您这双腿了是吧?!”

裴锦程并没有出言相撞,而是倍感惭愧的说,“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注意的。”

“下次?您总说下次!希望先生这几天不要再走动太长时间,锻炼走路,一天五次,一次十分钟就好,而且要慢步,您总是不听劝!”

“不好意思,我会听医生的。”

面对裴锦程这种态度,医生也无话可说了,检查好后,医生离开病房,裴锦程刚刚翻过身,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打了八个电话。

爷爷…

想到爷爷两个字,裴锦程心里一绞。

这是除了申璇之外,唯一一个让他感到难受的人。

他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他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成就,都跟爷爷有关。

儿时的照片,绿柳拂着河面,爷爷站在河边,他哭着趴在地上,生叔说,那时候爷爷教他学走路,摔跤了,爷爷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他爬起来,嘴里只会说,“锦程,到爷爷这儿来。”

他刚刚学走路的时候,第一个放开他的手的人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是爷爷。

他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第一个扑进的怀抱,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爷爷。

每一次挫折,成功,前面站着的人,都是爷爷。

爷爷好象永远都只是站在他的前面,从未并肩,从不拉他,只是说,“锦程,到爷爷这儿来。”

爷爷从不拉他,但却从未远离过他。

爷爷打电话从来不会超过两次,第一次不接,第二次再不接便不会再打。

爷爷的解释是,第一次不接可能是没听见,第二次没接只有两个原来,一是没听见,因为很忙,很吵,电话不在身边;第二便是对方不想接电话。

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属于哪一种,再打也没用了,对方若是想联系你,看到未接电话自然会回过来。

这是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跟他说过的话。

可是这一次,爷爷打了八次。

突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是第九次。

裴锦程心里有那么点慌,两声后,接了起来,“爷爷。”

“锦程,在外面住得惯吗?”

“住得惯的,爷爷,您还没有休息吗?”

裴立坐下来,拉开抽屉,这是他从沁园带过来的东西,有些旧照片,他慢慢翻开,缓声道,“刚刚阿璇喂我吃了药,翻来翻去的睡不着,突然间很想你,我记得我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以前总是清早都可以看到你们,现在都冷清了,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

裴锦程眼睛睁大,看着天花板,却淡然道,“爷爷,我的事,让您操心了。”

摸着手下的照片,孩子们塑封过的照片,颜色依旧,只是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泛着黄,老了,真的老了,连照片都跟着一起老了,裴立轻轻叹了一声,“你长大了,又不是十六七岁,你的事爷爷操什么心都是空的,所以也不想操心。你都三十多岁了,都是快做爸爸的人了,是你该操心我们一家人了。”

裴锦程不敢去接裴立略带伤感的话,“您这几天精神好吗?”

“有阿璇照顾着,精神还好,只是我觉得对不住她,锦程啊,我不能肯定的说你以后还能不能找到像阿璇这样的妻子,但最起码,很难。”

“也许我根本不想再找同她一样的妻子了。”裴锦程闭上眼睛,终于一片黑暗了。

裴立怔了怔,“爷爷不想掺和你的私人感情,这些事情控制不了,裴家祖制不准离婚,如今到了你这任家主头上,你就要给老祖宗破个戒,锦程,我从没后悔过把这个位置给你。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经常糊涂,记不起事,记不住人,我不敢在清醒的时候把你的家主之位摘掉,在你手上,总比在我这个老糊涂的手上稳当,可是人不能只为自己的私欲而活着,你是一家之主,你今天废一个祖制容易,明日再想建一个祖制那是万分艰难的。

锦程啊,爷爷不知道怎么说你,当初为了阿璇,你把白珊娶进这宅子里来,任她一个人住在茉园,白珊过得不好。如今你又把白珊弄到跟你住在一个医院里,把阿璇一个人扔在梧桐苑,阿璇也过得不好,你当初负了一个,如今又负一个,你这辈子欠的债,可怎么还啊?爷爷在寺庙里跟菩萨说,你这辈子欠的债爷爷来还…”

裴锦程混身过电一般立时便坐了起来,“爷爷!您不准在庙里乱许愿!不准!我欠的,我还!关您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