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老爷的胸膛一起一伏,颤抖片刻失声喝问:“怎么?连阿槐也没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素盈不愿向父亲细说其中的黑暗卑鄙,而素老爷抑制不住震惊和悲怆,不等素盈多说便用那洪钟般的声音大哭起来。素盈听窗外脚步杂乱,明知是各处派来探听消息的下人往主人那里散布这惊人的大事,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扶住父亲坐在椅子上,一边为他捶后背揉胸口,一边陪着他掉眼泪。

不消片刻,素府里里外外都闹腾起来。远远的有个妇人一路嚎啕大哭,向素盈的所在靠近。素盈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素槐的生母十二姨娘。

果然,十二姨娘很快就被人搀进屋中,哭得惊天动地。素老爷见她肝肠寸断的样子,心中更加难受,叫一声“棠君”,也不避外人就将她揽在怀里抱头痛哭。

其余众位姨娘在一旁纷纷用言语开解,十二姨娘只是偎在素老爷怀中一味大哭,并不说一个字。哭到伤心处,她一口气接不上,昏厥过去,吓得素老爷与众位姨娘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凉水,半晌才将她救醒。

素盈心中本来就难受,见十二姨娘痛不欲生的样子就更加伤心,当即跪在她脚边啜泣道:“姨娘怪阿盈吧!是我没用,没照顾好妹妹。”

十二姨娘泪流满面,边摇头边道:“其实我早知道——我早知道这是祸不是福…阿槐走的时候有你在,也算她的福气。”她用力擦眼泪,可总也擦不干净,索性不再擦了,急急地问素盈:“你妹妹,她去得苦不苦?”

素盈不敢对她说真相,轻轻地摇头说:“阿槐最后…神色很安宁…”

“那就好…”十二姨娘捂着心口叫了一声:“我的女儿!”便再度昏厥过去。众位姨娘又是惊叫着手忙脚乱地救她。

素老爷拭去眼泪,向素盈说:“阿盈啊,这几天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回去歇着吧——等你姨娘缓过来,我还有话问你。”

素盈垂泪点头,见众位姨娘都顾不上理她,就不向她们见礼告退,径直返回自己的小院。

轩芽早在小院门口等她。这孩子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机灵得很,见素盈一路流着泪,神情凄怆,她一句话也不问,只是搀着素盈进屋,为她端来一盆热水,替她抹过脸,便将素盈扶上床。

“小姐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用晚饭时奴婢唤您起来。”小丫头说着,为素盈放下一半床帏。

素盈心乱如麻,仿佛所有的力气都随眼泪流走了,身子一沾床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点灯时分,清醒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茫茫然看了看周围,才想起这是自己家中。

轩芽就守在她床边,听到动静立刻问素盈饿不饿,见素盈点头,她迅速端了一碗肉粥回来。

“芽儿,外面怎么样了?”素盈有气无力地吃了两口,心中还是惦记十二姨娘。

轩芽对她毫无隐瞒,轻声说:“听说十二夫人病倒了——她原本身体就弱,也不是那种遇事能扛过去的性子…这一次恐怕伤心伤神,一时半会儿难好,要仔细调养一段日子。”

素盈听着她说,一口粥含在口中,半天咽不下去,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

轩芽忙拿银盅过来,让她吐进去,连声说:“小姐可别哭了!再把你哭坏了,那还了得!”她努力想说点高兴事,灵机一动:“小姐,小姐,家里也有件大事,你还不知道呢——二公子回来了。”

素盈的身子猛然一颤,手一抖,粥洒在床上。轩芽叫了一声,急忙收拾,手臂却被素盈抓住。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轩芽见素盈问得急促,忍不住惊慌失措,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素盈双目晶晶直瞪着她,她只得嗫嚅道:“回来七八天了…三公子在宫中没跟您提起吗?”

素盈不知听到她的话没有,怔怔地出神。轩芽慌忙抽出手,把脏被子撤换下来,又岔开话题说:“郡王刚才差人来看过小姐,见小姐睡着就没惊动。驸马、二公子、三公子也都让人来看过。”

素盈支吾两声,又倒在床上。轩芽见她行为蹊跷,也不敢问,服侍她简单洗漱,就由她去睡,自己蹑手蹑脚地合上门,在房外守着。

素盈一夜辗转反侧,似睡非睡,加上怪梦连连,仿佛见柔媛、淳媛走来探望,两人心平气和,温和诚恳地与她说话。又仿佛见三个哥哥依次来到,或从容安慰,或温柔无语,或心疼怜惜…又觉得自己挂心十二姨娘,走去她房中,见到一个女子与十二姨娘聊天,一看之下没认出来,再仔细看,却是她死去的母亲…她又喜又惊,几次三番睁开眼,屋中却总是一片漆黑。折腾到天亮,她安稳地睡了一阵,待醒来时,昨晚那些梦一个都记不清楚。

早上素盈刚少少吃过一点东西,素老爷就派人来找。

轩芽忙为素盈打扮整齐,搀着她往素老爷那边走。

走在路上,素盈脚步轻浮无力,全仗轩芽出力扶着,走不出几步就觉得心口突突直跳。

“小姐!”轩芽忽然轻声说:“二公子走过来了!”

素盈精神一震,果然见一个便装青年立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个俊俏的丫鬟。她深深吸了口气,向他遥遥地施了一礼。

素震也远远地点了点头,算是还礼,却并不靠近,向那丫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丫鬟便走向素盈,笑吟吟对轩芽说:“我来替妹妹一会儿。”说着伸手搀住素盈的手臂。

素盈只觉得她身上一阵不浓不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也不同她推搪,又向素震欠了欠身,慢慢地走开。

轩芽并不认识这个贸然走上前的丫鬟,不敢多话,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才追上素盈。

素盈与那丫鬟也无话可说,一路默默地走到素老爷书房,道声:“有劳姐姐。”

“奴婢不敢当!”那丫鬟笑嘻嘻道:“奴婢在将军身边,从没拿过比茶碗更重的东西,就怕没能伺候好小姐。”

素盈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虽不嫌别人口齿伶俐,偏偏这丫头一开口就惹她讨厌——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缘故,只觉得与她没缘分。在父亲的书房门口不好表现出来,她就淡淡一笑,不再多看那美婢一眼。

素老爷昨晚也没有睡好,目光有些混浊,虽然强打起精神,也像是老了几岁。见素盈进来,他做个手势打发走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你说吧,淳媛的事情,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

素盈稳了稳心神,这才把宫中的种种一五一十向父亲说了。她说到有人在绣褥中藏纸人诅咒淳媛时,素老爷一只巨掌用力拍在桌子上,震得案头清供摇摇欲坠。

“我不会善罢甘休!”他红着眼睛,气咻咻地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孽!我要让她们给我的女儿偿命!”见素盈不敢吭声,他又道:“继续说呀!”

素盈百般不情愿,犹犹豫豫地向父亲靠近一步,低低地说:“爹,那纸人,是二姐放的。”

素老爷的嘴角抽动,重重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素盈又说:“如今二姐被软禁在蕊琦宫,前途未卜…爹爹,我们该如何搭救姐姐?”

素老爷久久无语,最后又气又痛地大声叹道:“真是冤孽!冤孽!”他用手不住在额头上揉,将那些愁纹越揉越重。“你姑姑,她怎么说?”

“姑姑说她帮不了。”

素老爷的手停了下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素盈琢磨他的心思时,他忽然说:“阿盈,你向你义父赔个不是吧!”

素盈咬紧牙,一言不发。

“爹知道,自从与白家的婚事不成,你心里就迁怒你义父,再也不跟相府来往。可现在,除了他,谁还能帮你姐姐说句有份量的话?”

不论他说什么,素盈只是不声不响,也无所表示。

“漫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忍心就这样不管你二姐…就是为我们家想想,也不能不管她——淳媛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一个柔媛。”

“爹爹真以为宰相大人会在乎女儿认不认他?”素盈看着地面,冷淡地说:“女儿对他毫无好处,他又怎么会为没好处的人插手后宫的事,让皇后不快?爹爹还是想想其他办法。”

素老爷对拜托宰相也不是很有把握,听素盈这样一说就更加犹豫。素盈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趁机告退。

素老爷又道:“对了,阿盈——你二哥回来了。”

听他突然提起这个,素盈有点不自在,把头微微低下。

“既然他回来了…你裙脚上怎么没系铃?我已叫人把银铃给你送过去,你这就回去系上吧。”素老爷说罢,托着额头陷入沉思,不再理素盈。

素盈鼻尖一酸,满腹委屈:“难道爹爹还是以为…”

她话才说一半,素老爷就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一点都不想听她说出后面的话。

素盈赌气瞪了他一眼,连礼也不施,恨恨地转身跑走。

还没进房门,素盈就听见一个中年妇人在跟轩芽说话——她一听这声音就头疼:这是从前伺候她母亲的轩枝。自从素盈的母亲死后,原先她身边的人被分到别处,轩枝被分去管库房。等素盈年长一点,她就时不时跑来向素盈抱怨自己的活儿有多辛苦、担子有多重。素盈知道轩枝想到自己身边,但她在家中做人一向小心翼翼,实在不喜欢轩枝那么多嘴的人跟在一旁,于是一直无所表示。

今天听见轩枝的声音,素盈就在门外顿了顿脚,没立刻进去。她正想着该怎么把轩枝打发走,却听轩芽在里面说:“我看二公子好奇怪!小姐向他行礼时爱理不理的,等小姐走了,他又一直看着——我都瞅在眼里了…心里别提多纳闷。”

素盈心里腾起一股怒气,怪这小丫头在她背后说三道四。她一气,身子反而更僵直不动,木然站在门外听轩芽继续说:“还有二公子身边那个婢子,真是妖精!她不过扶了我们小姐一把,小姐跟她点个头,是小姐有教养。她倒登鼻子上脸,摆起谱了!”

轩枝的本性热衷于四处打听风言风语,也算素府当中消息最灵通的,轩芽这头刚说罢,她那头立刻接了上去:“仗着二公子宠她!听说那馨娘虽出身小户,但也是清白人家,况且又识几个字,自跟在二公子身边,公子待她就比其他下人要好几分。我听公子自蓟城带回来的人说:她原本脾气也不差,就是这一年来被公子给惯坏了。”

素盈听到这里,心里不痛快,更不能走进屋内了。

轩芽哼了一声:“难不成她还想攀上高枝变凤凰呀?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家。”

“我们府里的厉害,她还没见识到呢!再说了,说难听一点,那二公子在家里又算什么?”轩枝轻蔑地说,“上面有驸马,下面有三公子——都比他有出息。不然当初郡王怎么就把他打发到蓟城?还不是嫌他在家里碍眼!”

不等轩芽发问,轩枝就倚老卖老,用老资格的口吻,神神秘秘地说:“你年纪小,来了没多久,很多事情不知道。我跟你说的,你可仔细记着,免得以后犯了小姐的忌讳。”

轩芽忙摇着轩枝的手央求道:“枝姐快说说!”

素盈心里越来越恼这个小丫头,嫌她小小年纪就学着蜚短流长。可她从没听别人在她面前对二哥评头论足,这时候心中发狠,想:下人们搬弄口舌是难免的,若是只说些陈年往事就罢了,若是敢辱及二哥,一定不轻饶她们!

“你看这是什么?见过没有?”

素盈听到轩枝“咔啪”打开一只盒子,很快屋里就传出“叮呤呤”一阵铃响。

“这是什么?”轩芽没见过,口气中是十二分好奇。

轩枝嘿嘿一笑,说:“这是给六小姐裙脚上系的!系上这些铃铛,别人远远就知道她走过来了。”

“干嘛给我们小姐系这个?”轩芽没好气地说:“…总觉得不是好东西。”

轩枝故意卖关子,又道:“因为二公子回来了嘛!”她停了一会儿,大概是喝了口水,又继续说:“老爷想这主意,就是让二公子离小姐远点儿——你说,小姐又不是二公子的亲妹妹,他对小姐也太好了。”

“那有什么不对?”

“要是三公子,对小姐再好,老爷也没话说。这二公子原本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他是二夫人从自己娘家亲戚那边领养的,比三公子才大二十八天…二夫人自己不会生,缠着郡王答应她养了这么一个儿子。”轩枝连连叹气:“可公子长到两岁半,二夫人就过世了。你说把这孩子打发回去吧,也不合适。再说他看起来挺聪明,也讨人喜欢,郡王就让四夫人一直养着。哪里想到六小姐一出世,这两个孩子就不对劲——要说二公子真是实实在在疼小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小姐。但他跟小姐大概八字相克,别人给小姐什么东西都没事,他送个糖,就差点把小姐噎死;拿个果子给小姐吃,又让小姐连着三天上吐下泻;逮只麻雀给小姐玩,差点把小姐的眼睛啄瞎…你看见小姐右边眉梢上那个缺没?那是二公子小时候送小姐弹弓玩,不知怎么没弄对,弹子弹了一下,直直打在小姐眉毛上,当时就血流披面,差点破了相!那时候小姐的娘——九夫人——正得宠,哪儿容他这样祸害小姐?就怂恿郡王把二公子养在外面,不许他回来。”

轩枝又停下喝了口水,继续说:“等到九夫人去了之后,四夫人惦记二公子,提了好几年,郡王才让他回来住。可他的性子已经在外面养坏了,郡王让他回来,他偏不回来,只偶尔来看看四夫人。后来竟然一声不吭,自己去从军,把郡王气得直跳脚。好在他有两下子,这几年下来竟然也升至襄武将军——话说回来,要是有他这能耐,一直跟在郡王身边,岂止是一个六品武将…”

轩芽听她说得远了,不耐烦道:“枝姐,你说了半天,我就没听出来这位公子什么地方对我们小姐好!”

轩枝捂着嘴一笑,不怀好意地说:“这可是府里放不到明处的闲话——我倒是没看见过,不过听其他人说,二公子在外面从军那几年,只惦记府里两个人,一个是四夫人,一个就是六小姐。时不时写几封家书回来,都是给她们俩。郡王多心,想问问小姐他写了些什么,可小姐死也不说,连三公子来问都没辙。几次下来,下面的人就有闲话了。”

轩芽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事!就这些,你还卖关子?这有什么好嚼舌头的?”

轩枝见她不当一回儿事,脸上下不去,干脆放开胆子道:“你个缺心眼的丫头!让你像四夫人那边的亭鹃那样,撞见二公子把六小姐抱在怀里,被郡王赶出去才好!”

素盈在外面早已听得手足冰凉,索性也不进去,转身飞快地跑出小院。

轩枝的大嗓门却一直传到她耳朵里:“那是三年前,二公子刚升了襄武将军,回京谢恩,顺便回家来…”

二四章 漩涡

素府北园中有棵桂树。当年只为四夫人桂娘一句戏语,素老爷就为她从南国寻来幼树,发愿与她花下赏月。可惜的是它只开过一次花,稀稀落落的几朵,像四夫人得到的宠爱,虽然不能说从未有过,但也只有一度绽放。

那次桂花开放时,是素盈十三岁那年的夏末,素澜素槐尚未出嫁。尽管只是寥寥无几的几朵桂花,素老爷仍将它们视为珍宝,安排妻妾儿女们赏了一番——素盈那时在父亲眼中早已失宠,这样的场合她仿佛一个陪客似的,看着别人热闹。

赏完了花,素老爷让人把枝头的桂花小心折下,送给他珍视的儿女们,讨个吉利。素盈并未得到。

过了几天之后,她偶然路过这里,竟发现较高的枝头又露出几朵淡得发白的花朵,那么柔弱,仿佛随时会被风带走,不被任何人知道它们曾经开放过。

素盈不知自己那一刻着了什么魔,一门心思要在旁人发现那几朵花之前将它们采摘。四顾无人,她便扔了外褂,兴冲冲地爬上树,平日思前想后的习惯也扔到了九霄云外。

她几经努力,终于折到了那枝桂花,然而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听到“咔啪”一声,旋即握着桂枝直直下坠…

素盈逃跑似的跑到了北园,这里几乎是全府最僻静的地方。

看到那棵桂树,素盈就有点无奈。她走上前抚摸它的枝干:若是它三年前就像今日这样结实,大约什么都不会发生。或者,若是它没有生出那几朵晚开的花…也许,她不会那样衣衫不整地落入他的怀中…

寂寂北园里忽然传来缠绵的笛声。

素盈叹了口气,走到桂树旁的长廊下,坐在阑干上出神。

清幽的笛声让她心里一片微凉——那是缅怀荒夜的乐曲,唯有见过星垂阔野、冷月如雪、银甲结霜的人,才能吹出这样的曲调。

这样的人,整个素府只有一个。

素盈听着听着,心里就有一处针尖大的地方发酸,跟着吹笛的人一起感慨起来。待一曲终了,她才发觉坐久了,手有些冷,可心里却静了许多。她喜欢这时候的心境,安详平和。于是她坐在那里没有动,静静看着云天在桂树的枝头变幻。

“…阿盈。”

有人这样叫了她一声,声音那么柔软,像是怕惊动了落在花蕊上的蝴蝶。

素盈却受了惊,呼地站起,怔怔地不能动弹。

素震仍是那身便装,青色的外衣没半点花纹,玉色的腰带简单结实,除此之外,他浑身上下一件装饰也没有,朴素得不像素氏公子。他身后的馨娘,头上手上有几件不错的首饰,倒比他更像大户人家的儿女。

素盈这时才认真望了素震一眼:那天匆匆错过,她只觉得二哥比上次见面更威严,更稳重,此刻却怀疑那天只是错觉。他的神色较从前更坚毅,可双眼却更温和。

“二哥…”素盈讷讷地唤了一声,稍稍欠身。

他向她走近一步,素盈忙向后退了一步。

他再走进一步,她为难地看他一眼,又向后一退。

他不容她连连退步,两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并肩坐在回廊低矮的阑干上。“二哥!”素盈注意到馨娘诧异的神色,急促地低呼一声:“这不行!爹不准…”

“阿盈,你近来还吹笛子吗?”素震并不接茬,反将手中的玉笛送到素盈面前,含笑说:“来,吹那支《送秋声》吧!我见过的人,没有一个比你吹得更好。”

素盈局促不安地又看了馨娘一眼:这婢女竭力装作镇定无事,可她分明也在奇怪兄妹二人的言谈举止。

“妹妹好久没吹过。”素盈没接那支玉笛,淡淡地说,“已经记不清调子了。”

素震看着她的侧脸笑了笑,转身对馨娘道:“去我房里把曲谱拿来。”

素盈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瞥见馨娘露出那种古怪的神情。素盈仿佛亏心似的把头低下,直到听不到馨娘的脚步声,才叹一声:“二哥…要让爹知道,又该不高兴了。”

“你总是怕别人不高兴,总是想着让别人高兴——你自己何时高兴过?”素震将玉笛的吹孔在袖上轻轻一拭,“这玉笛好久没与旧主重聚,大约也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