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她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安景良一直吞吞吐吐,还是厉雅江告诉她的。

“你知道吗,以前我和他只是很好的朋友,可我没想到……他还会为我背上人命,我……”安生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还是他妈妈说得对,我就是个祸害和扫帚星,我不仅把我妈克死了,还把沈希然害了。”

邓雨柔猛地握住她的手:“这是意外,这不怪你!”

“不怪我,那能怪谁?”

邓雨柔呆住了。

“而你说这是意外,你听到这里,还觉得这是意外吗?”

“我……”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还真像是意外,那就是我醒来的时候,是安诺照顾着我。她口口声声地喊我妹妹,”安生唇角微勾,“她知道了真相,她知道了我和她是一个爹生的。”

“她看到了DNA鉴定报告。”安生又笑,“是不是很凑巧?”

估计听故事的你们,都不会想到纵然大小姐如安诺,也会有这么好脾气的一天。

她也没想到。

那几天都是安诺在照顾她,包括安景良要请护工都没让请,说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妹妹,而她这个当妹妹的却开始不给面子,不管安诺说什么,那一阵子她始终一言不发。

连安景良都担心她被吓坏了,又或者是得了什么自闭症,甚至还安排心理专家来帮她辅导。

又是一天过去,刚拔了针,许是见安诺困得瞌睡,厉雅江带着饭盒走过来:“我来吧,你去休息会儿。”

安诺走了。

“你还不能吃太辣的,我让他们多熬了些粥,”厉雅江微垂着头。

“你前几天吃得太少了,尽量多吃一点。”

她那天又把腿摔着了,但是手又没坏。安生想要拿过来自己吃,但是厉雅江一躲,就这么一躲一拿间两个人手不经意一撞,粥立即撒了出来,被子、小桌子上到处都是。

“不该逞强的时候就别逞强,”她要拿抽纸自己擦,而厉雅江接过去,“我来。”

他一下一下地给她擦着,安生依旧如刚才一样,一动不动。粥刚才翻进了她的指缝里,他低下头,拉过她的手,擦得温柔而又仔细。安生的手生得极好,完全是白皙纤长,指甲被她剪得圆圆的,更显得粉嫩可爱。因为平时总做家务,拇指和食指指肚上都有些薄茧,摸上去微微有些粗糙,如同软毛牙刷轻抚过一样。

他擦得很仔细,擦完后将纸巾扔到一边,微微抬头,正撞入安生黑漆漆的眼。厉雅江又抽出一张湿巾放到她掌心蹭了蹭,却听她轻声问:“那个人真死了?”

厉雅江一怔,“嗯”了一声。

安生没有说话,厉雅江擦完刚要将湿巾扔进垃圾桶,却被她反握住他的手,虽然表情如旧,但手上却在暗暗用力。“你知道吗?这件事不是偶然。”她唇弧挑起极小的弧度,声音降低,“那天的事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厉雅江倏地抬头,盯着她。

“这个人,我知道是谁,你也认识。”她唇弧更大,突然将他一扯,厉雅江下意识地往后退,可她力气竟突然那样大,他被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安生一手压住他的手腕,上身前倾,嘴唇慢慢凑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这个人就是安诺,我姐姐。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呼吸那样轻,但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尤为用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挤出,再看她的瞳子,虽然唇弧扬起还像是笑着的,但却寒意丛生,似是布满了碎冰。厉雅江莫名地觉得心底发冷,他深吸一口气:“你累了,”他顿了顿,“有些话不能乱说。”

“我就知道,你一直站在她那边。”

“你……”

安生说完这话就闭上眼睛,她靠在偌大的靠枕上,像是睡着了。厉雅江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后面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雅江。”

安景良回来了。

似乎是一年前的情境再一次上演,出院的那天,外面照样围堵着各类记者,照顾她的护士甚至都人手一份关于她的通稿,以备记者问起能流利答出。安生大概一看,那通稿其实就是个简单的问与答,共三张纸二十六个问题。

听说您护理的是安总的侄女?安总对侄女怎么样——安总对他的侄女照顾得无微不至,真的像是父亲一样。

据说安总将侄女接到了自己家中居住,那她与安诺小姐的关系呢?是否如外界传言般恶劣——不是,我见到的是,安诺将这个堂妹当做亲妹妹般对待,偶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安总都让安诺让着这个侄女。

如今良信集团面临困境,股价连日大跌,安总可有什么不耐烦——没有,再工作劳累,安总裁也会挑时间来照顾侄女,从来不让她吃外面的饭食,都是亲自给她做饭……据我们了解,以前他的侄女还叫他大伯,现在已经叫他爸爸……安总有一天还说,如今良信集团经营不善,他别的都可以舍弃,唯独对两个孩子不放心。他想亲自给这两个孩子挑男朋友,当然这得考虑孩子的意见……

看到这里,安生忍不住笑了。而这时接她走的人也来了,招呼着她穿衣服走。

“先不走,”她套上外套,“我要上个厕所。”

“那你最好去西边院长办公室的那间啊,别去东边,东边可都是记者,大家巴不得拍你长什么样呢。你……”

安生“啪”地甩上门:“知道了。”

第24章 惊天变故(2)

真的是去了趟洗手间,可是去完之后却没有直接回病房,安生从值班医生休息室偷了件白大褂,偷偷溜出医院,然后直接打车去了公安局。

她要去找沈希然。

想得很好,但警察却不让见,说沈希然早就被转移到拘留所了。然后再去拘留所,警察却又说,在这个敏感时候,非直系亲属不得会见。

安生不罢休,一直在那磨啊磨,可惜警察却始终不为所动。正当她快绝望的时候,突然来了个警察带她进去。

她终于见到了沈希然。

其实只是短短几天不见,也长不过一个星期,却像是半辈子都没有见过一样。安生看到他的第一眼,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一直在哭,先是哼哼唧唧地抽泣,后来直接就没了声音,但泪水更多,如同断了线的雨。

后来还是沈希然先忍不住了:“一共就这么几分钟,你打算一直这么哭?”

他努力扬唇,看得出来是想笑,大概是由于几天没剃须,嘴唇附近已经有青青的胡楂长了出来。安生抽了抽鼻子,原想说话,却没想到一张嘴还是想哭。沈希然下意识地伸出手,那瞬间看起来像是要帮她拭眼泪,但是旁边警察突然“咳”了一声,那只手便这么缩回去了。

“有屁快放。”沈希然扯了扯唇。

安生带着哭腔:“你以后怎么办啊?”

“我这下是好办了,”虽然没什么笑意,但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是你该发愁要怎么办才对。”

“你当时干吗……沈希然,太不值得了。”

“唉,怎么办?有没有后悔药可以卖?”沈希然瞪大眼,“我也觉得好不值得。”

“你……”安生又开始哭。

“行了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再哭我可真觉得不值得了啊。早知道你会哭成这样,”他仍是那样淡淡的戏谑样子,“我还不如再捅自己一刀。”

其实能有什么对话结果?旁边有警察站着,有满腔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她说要替他找最好的律师。可是沈希然摇头,说就一个要求,让她把他妈给照顾好。

从那个小房间出来,或许是因为太阳太晒,又大概是因为早晨吃得太少,安生只觉得头晕,连腿都是软的。她扶着墙一步步地走,眼前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牢牢地架住她的胳膊。

她抬头一看,是厉雅江。

阳光那样好,好到晃眼,晃得厉雅江整个人的轮廓都是模糊的,连那双向来幽静的眼睛都看不出成色。安生倚着墙,眯着眼睛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直到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药瓶:“上午的药你还没吃。”

安生推开他递过来的药瓶,任性地别过头:“不吃。”

“吃了。”

“我吃的话,”她靠在墙上,半偏着脑袋,“你信不信我的话?”

厉雅江拿着药瓶的手一顿。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没有确切的证据,”厉雅江抬头,“先不要乱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话说完,安生接过那个药瓶,将药倒在手心,厉雅江随即递来水,可安生没有接,十多粒的大药丸,她就这么一仰头,干吞了下去,然后唇弧挑起,“我认识那个人。之前他就和你的安诺在一起。对了,”她顿了一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

“我知道了,”还没等厉雅江说话,她又扯唇,“我说那个警察怎么突然放我进去了。”

“嗯,那你等一下我。”厉雅江微微吸气,转身走向她身后。刚才她出来的小房间门口站着三个警察,见到厉雅江过来,微微颔首笑了下。厉雅江稍稍弯下腰伸出手去打了个招呼,其实他在这些人面前算是小孩,可除了刚开始那个视作尊敬的弯腰握手,厉雅江始终不卑不亢,而那些严肃的警察也是微微含笑,言谈中目光还充满着敬重礼遇,完全没有把他看做小孩的意思。到了最后,反倒是他们微微低头,向他摆了摆手。

安生靠在墙上想,这大抵就是有钱有势的好处吧。

正这样想着,厉雅江已经走了过来。“放心吧,”他微微低声,“我让他们照顾好沈同学。”

“嗯。”原本厉雅江已经要走,谁知走了两步,身边却没有人,回头一看,安生还是那样靠在墙上,厉雅江皱眉:“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安叔叔也在家等着。

“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你信不信我?”

厉雅江眉头微蹙,紧紧盯着她。

安生笑了:“你爱信不信。”她直起身,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又流了下来。其实她自己很不想哭,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鼻子酸酸的,她狠狠地吸了下鼻子道:“厉雅江,你们这类人是不是真觉得有钱就了不起了,就真能为所欲为随便践踏别人了?就你们是人,我们都是狗?一旦做出一点让你们不高兴的事,你们就得往死里治我们?”

“安生……”

安生没等他说完话,她抬起胳膊,用袖子用力蹭了下鼻子,抬腿就走。

车子就停在拘留所大门外,安生刚要上车,旁边突然蹿出个黑影,一把将她给扯下来。安生腿原本就有伤,这么一扯完全站不住,幸好厉雅江在后面赶紧扶了她一把。而她刚刚站稳,只觉得一阵痛楚,“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这么猛扇下来。

厉雅江扬声:“杨伯!”

“别!没事,别下来,”安生捂着脸,看着眼前的女孩,“石嫣。”

她扬手,眼看着又要扇下来,厉雅江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石嫣的手腕,低声道:“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石嫣一声冷笑,“林安生你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话吗?你这蠢货早晚会害了沈希然!你看看他现在!完全被你害死了!可你呢?你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这个有钱少爷!你这样对得起沈希然吗?!”

“厉雅江,你先上车。”

“安生!”

“求你了。”安生吸了下鼻子,“你先上车。”

车里隔音很好,厉雅江完全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杨伯要摇下车窗被他拦住了,他知道安生这个时候一定不想让他听到她们的对话。他紧紧盯着反光镜,看着那个叫石嫣的女生气焰嚣张,眼睛红红肿肿的,一副恨不得要杀了安生的样子。

而安生则一直微低着头,紧抿着唇角,那双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失了焦,怔怔地看向前面。

大概过了五分钟,安生突然敲他的车窗:“厉雅江。”

“嗯?”

“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她顿了顿,低头看着他,“我以后再还你。”

“要多少?”

“有多少给我多少。”

“现在?”他瞄了一眼后面的石嫣,“没问题。”

他把钱包里的卡给她,石嫣拿着卡就走了。上了车安生第一句话就是:“你现在不急着用钱吧,以后我赚钱还你。”

“不用,那都是我兼职的钱。不过有六万。”厉雅江看着她,“你就这么给那个女生,你就不怕她拿回去乱花?”

“她不会。那些钱我让她带给沈希然妈妈的。他进去了,他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安生一直看向窗外,自始至终头都没偏一下,与其是说给他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石嫣不会不给她的。”

“那就好。”厉雅江浅呼口气,“不过你想好回家怎么说了吗?”

安生一直想,回家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可是到了那个家,她才知道厉雅江那句话的意思。

安景良焦急地在家等着他们,刚踏进门就是一脸埋怨,大体意思就是她怎么能不经允许就这么跑了。安生一声不吭,回来的路上厉雅江都教好了,该怎么应对安景良对她突然出逃的质问。

“安叔叔您放心,”厉雅江上前一步,“我很小心,没人跟着我们。”

“你做事叔叔当然放心,只是安生,你呀……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

安生靠在沙发上,一直低着头。

安景良还要埋怨,幸好有个男人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一顿耳语,安景良眉头突然蹙起,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是,基本没什么问题。”

“我不要基本,我要的是完全。”他瞥了一眼安生,突然起身,和那人边说边走,声音更低,“里面的那小子呢,一定不能让他供出我安家。要不然事情全完了。”

“我……”

“大伯!”

安生突然叫了一声,她一直就那么坐着,这一声连厉雅江都很惊讶。安景良倏地回头:“什么?”

“您能不能救救沈希然?”

“他是做了杀人的事,”显然安景良有些不耐烦,“你让我怎么救?”

“可沈希然是为了救我才杀人的啊!”

“救你就得杀人?不杀人就不能救了吗?你什么意思?全世界见义勇为的人都得杀人才能帮忙?”安景良噼里啪啦一通话,看到安生呆怔的眼神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深吸了口气,“安生,你妈妈走之前告诉我,你是最让人省心的孩子!”

“省心”两个字一落,他就看到这个单薄的孩子眼里刚熄灭的火似乎被瞬间点燃了。

“大伯!”安生看着他,“咱们不能这么没有良心!沈希然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他是为了我!要不是他,我差点都被强奸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他,被杀了的人只能是我!”看她太激动,厉雅江忙走过来拉她,可安生猛地挣脱,仍然挺身看向安景良,她努力让自己放平呼吸,“您不是成天怕丢人现眼吗?什么安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不能出一点点不好的事,可我要是被强奸了呢,那不是更……”

“你还记得我的话?是,我告诉过你,安家不能有一点点不好的事!可是你怎么做的?我让你别招惹不三不四的人,你是怎么做的?我早就看出这个沈什么不是个好东西,可你偏偏还和他来往,你……”

“就算和他联系是我的错,可他现在就是帮了我!”

“那他帮你你自己去偿还!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你,林安生!给我这个家带来了无穷的麻烦!”安景良也气得浑身哆嗦,“我还以为你是好孩子,行,学习差也就罢了,再学习不好我也可以让你上大学,全国最好的大学都没问题!但是你呢?不仅学习不好,品行还有问题!偷钱也算了,我也不差那点钱。可去KTV、去会所?那种下三滥的地方是你去的吗?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有能耐啊,你?”

“我说过,你那些钱不是我偷的。还有,再没能耐也知道知恩图报!我……”

“我还是那句话,你知恩图报你自己去报!别在我的家用我的钱!别给我惹麻烦!”安景良抿唇,“幸好除了诺诺,这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你是我安景良的女儿。要不然我的脸早就让你给丢尽了,我……我就知道你妈教育不出好东西!”

安景良后面连脏话都出来了,整个人也颤抖不止,可厉雅江却只顾得上看安生,这些话一句句地说出来之后,她反倒没有了刚才的愤怒,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瘪了的气球,刚才因生气而涨红的脸色一点点退了下来,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像是要把他望到心里最深处去。放在腿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一点点地放松。最后微微启唇,所有的情绪都凝为唇边的轻笑。“安景良,”她仰起头,眼睛里晶晶亮亮的,唇边笑意一点点地放大,“你以为我真的想待在这个家?”

话落之后,她拿起自己的包,迅速把钱包掏出来。“这些都是你给我买的,我全都留在这里。而这些钱,都是我在那些下三滥地方赚来的,所以也不欠你。”她轻轻一笑道,“我走。”

“安生!”

厉雅江上前一把抓住她,可是她猛地一挣脱,用力将他一甩,厉雅江不甘心,继续去拉她,安生愤而抬腿,朝他的关键部位踢了一脚。

然后,“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第25章 造化弄人

“你就这么走了吗?”

“那次是真想走了。其实这么长时间了,无数次想走,但都忍下来了,可这次是真的想走,”安生笑,“是觉得真待不下去了。”

“但是呢?”

“又被厉雅江给抓了回来。”

真的好像上天捉弄,这次又是厉雅江找回的她,每一次他好像都能找到她。

安生也不知道自己晃荡了多久,她本来就方向感不强,这个城市即使来了这么久,依然是个陌生的地方。

她觉得饿,干脆找了个馅饼店坐下。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整个馅饼店空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她低着头,一口口地吃着馅饼,眼前突然笼下一团阴影。

一抬头就看见厉雅江。她怔住,而厉雅江招手:“服务员,给我一份和她一样的馅饼和粥。”

食物很快就送上来了,他咬了一口馅饼,嚼了两下就吐出来。“腻,”他皱眉,“不如你做的好吃。”

安生拿着馅饼,从他进来就没再吃,一动不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听没听说过一物降一物这句话?”他扯唇,“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躲不掉我。”

安生低头冷笑:“是吗?”

“我以为你已经总结了这个经验。很多次了,”他直直地看着她,“我都找到了你。”

安生也看着他,像是看不懂似的,大概看了十多秒钟才又低下头去喝粥吃饼,她吃饭一向是没有声音的,不光是吃饭,其实做其他事也都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呼噜噜地喝粥,吧唧吧唧地嚼饼,连老板娘都忍不住看过来。

这个饼油味实在很大,厉雅江便完全放下,只是看着她。

“你知道吗?”安生顿了顿,但也没抬头,“沈希然说,人生气的时候最增肥了。我以前很瘦,有一段时间也就五十多斤吧,沈希然就老惹我生气,老招惹我。我本来也很烦他,但是他后来说他就爱逗弄我,把我惹生气了我就会多吃饭,多吃饭就胖了。

“我以前还不相信这句话,你看,”她又嚼了一口饼,抬头看着他笑,“果然是这样。”

这句话落,她的眼泪又流下来,大颗大颗的,就那么从脸颊流到了粥碗里。粥很稀,眼泪掉下去砸出一个个小涡。她抽出纸巾,狠狠地擤了下鼻子。“他妈妈以前说我是扫把星我还不信呢。”她又扯唇,努力笑,“果不其然,你看我把人害成这样。”

“别笑了。”厉雅江皱眉,抽出纸巾去擦她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实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甚至还有点粗鲁,擦得她腮帮子都有些痛。安生躲了一下,厉雅江又把她给掰了回来,就这么从桌子另一边伸过手来擦她的脸。她一直哭他就一直擦,不,说得更贴切一些,应该是蹭。

而她就这么睁大眼一直看着他。除了不可避免的直视,她之前一直尽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可是今天,这双眼睛却仿佛有可以令她安定的力量。

不久,桌子底下便全都是一团团的纸巾。

“回去吧。”

安生一怔,随即利索回击:“不回去。”

“不回去你住在哪儿?”

“我以前也活过来了,”她拿起钱就走,“这个用不着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