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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他有些粗鲁的打断我,“下次离他远点。”

“为什么啊?”我忍住心口微微冒起的火气,“他以前虽然骂我,可是对人还不错。”

“人不错?你认识他几天?”他淡淡的说,“他那种人,什么时候玩死你你都不知道。”

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这样刻薄且严厉的说起别人,不由怔住:“为什么你说的这个人,和我认识的麦臻东不大一样?”

他亦逼近一些:“你不信?”

“我给他当助理的时候,他常骂我,不过骂过就完,从不放在心上。摄影这个圈子,也是人踩人,做到他这样的地位,多少人眼红?他倒是从没提过自己的家世,新人有了好作品,也会向主流平台推荐。女朋友好像挺多,不过也是交完一个再换第二个。”我认真的说,“我不觉得他有多可怕。”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也不看我第二眼:“他以前和秦——”

说到一半,那句话顿住,自上而下的看我一眼:“总之,我不想看到你再和他有联系。”

我终于明白了——

或许是麦臻东曾经追过秦眸,也可能他们真的在一起过……这些细节我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原来还是因为秦眸。

怒火,或者说是沮丧从心口泛起来,我也不愿意与他争执,同样也站起来说:“你没有权利管我和谁交朋友。”

我觉得这偌大的客厅让人觉得胸闷,又或者是和他同处一室,真让我觉得难受——我大步走向楼梯,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沉声说:“你发什么小孩脾气?”

阿姨正好走进来,看到我们这副样子,“咦”了一声:“怎么了?”

我很快的说:“阿姨,我要回家去了,这里可以叫出租车吗?”

阿姨看了沈钦隽一眼,说:“呀,这么快就走了?老爷知道吗?”

他沉默,脸色黑沉沉的,我点头说:“知道的。”

“叫什么出租车呀?我让司机送你回去。”阿姨说着去拿桌上的电话。

“不要叫。”沈钦隽抿了抿唇,放开我,仿佛是挑衅,“让她自己回去。”

我简单收拾了东西下楼,没顾阿姨的阻拦,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这里是翡海的郊区,其实我并不熟道路,加上又拖着行李箱,走得又累又慢。到了路口,我干脆停下来,拿出手机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

报了地址,接线的客服说:“现在是春节,出租车少,您可能要在那边等一段时间。”

拿着手机那只手早就冻僵了,和冰块似的,我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跺脚说:“好的。”

结果不到十分钟,我就等不下去了。

天气是真冷,脚上那双靴子冻得和钢皮似的,硬邦邦的很不舒服,身上的大衣薄得又像是纸片,全身上下大约只有呼出的气是热的——我硬着头皮,拖着箱子往前走,这样才能暖和一些。

身后有汽车开过的声音,我一激动,或许是出租车呢!

回头一看,是沈钦隽的车,开过我身边的时候,车速丝毫没有放慢,就这么呼啸而过。

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

这段时间,心跳心慌心乱,到底为了什么呢?

为了这样惨淡的一个结局?

我忍不住想笑,结果呛到一口冷风,清冷空阔的大街上,一个人咳嗽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直起了腰,一抬头看到他的车停在不远的前方,他已经下了车,不动声色的看着我。

大步走过去,还是干脆站着等出租车?

我想了想,停下脚步,沉默着看着街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幕

出租车迟迟不来,他终于向我走来,伸出手来帮我拉箱子。

我冷冷看他一眼,转开眼神。

他笑:“好了,吵够了吧?”

真当我是小孩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就又屁颠颠的跟着他了?

我更加恼怒,发誓今天不会正眼看他。

“我送你回去。”

“我叫了出租车。”我咳嗽了一声,“多谢你的好意了。”

他拿出一个盒子:“你把这个落下了。”

徕卡相机,那是我特意留下还给他的。

“还你。”我言简意赅,然后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有明晃晃的灯光,我下意识的回头,打心底希望那会是一辆出租车。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轰鸣的引擎已经振聋发聩的提醒我,这是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并且此刻距离我不过数米。

我愣在当地,直到有人一把把我抱住,两个人狼狈的抱在一起,滚在路边。

我呆呆的被他压在身下,生与死之间,脑子里竟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浆流下来——像真的一样,模糊了视野。

我忍不住尖叫起来,这一刻才是真的恐惧后怕,假如不是他身手敏捷的这么一滚,现在大约就是真正的血水遍地。

他见我这副样子,甚至来不及拉我起来,就焦灼的问:“你还好吧?”

“没事……”我顿了很久,才会说一句完整的话,“我没事。”

他拉我起来,我才注意到他的左脸脸颊上一片血迹,大约是滚在地上的时候擦破的,毛衣右襟也破了一片,我着实有些愧疚。

他一声不吭的走到路边拾起我的箱子,又拉开了车门,看我还站在原地,忍不住说:“我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你不会还要和我僵在这里吧?”

我连忙跟上去,真心实意的说:“我陪你去。”

他等我扣好安全带,才问:“你刚才的表情很可怕。”

我又回想起那个血浆四溅的场面,还是觉得害怕:“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还看见满地的血。”

他怔了怔:“哪来的血?”

“昨天刚看了《德州电锯杀人狂》,里边都是血……”我打了个寒噤,“早知道就不看了。”

他伸出手,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背:“没事了。”

车子开出去十几米,我忽然大叫一声:“等等!”

他踩了急刹车:“怎么?”

“相机呢?你是不是把相机扔了?”我问他。

他回忆了片刻,才点头:“刚才要拉你回来,顺手扔了。”

没等他阻止,我就用最快的速度跳下车,一路小跑回去,就拿着手机上的一点光亮,在路边找到了那个盒子。所幸盒子还未拆封,里边应当还有泡沫减震,大约也不会摔坏。

我抱着相机重新回到车上,惊魂未定的松一口气:“幸好找到了。”

他还在拨弄手机,大约是刚打完电话,见我坐好了,才发动汽车。而旁边还是咻咻咻的有各色跑车开过,速度无不快得惊人。

“为什么这么多跑车?”我有些想不通。

“这条路开往西山,许多人去那儿玩漂移。”他脸色并不如何好看,淡淡的说。

我“哦“了一声:“他们都不怕危险?”

“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烧惯了钱,找不出更刺激的了。”他抿了唇,语气中有些不屑。

“那你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

他噎了噎,竟用认真的语气问:“你觉得我很老?”

“你也不老。”我连忙解释,“是内心成熟,不屑那些小把戏了。”

这倒不是拍他马屁,他今年还不到三十,是真的年轻,可是并不同于那些富二代——他并不热衷于名车美女。当然,他和秦眸的事也算是豪门与女明星的的一般套路,不过胜在他够专一,也算是与众不同。

我又看他一眼,忍不住想,豪门公子如他,却必须背负起父母早逝后留下的责任,成长得迅速而艰辛,所以说,每个人皆有不如意的事,真的毋需眼红。

“我年轻的时候从不这样。”车子已经驶进了繁华的市区,速度放缓下来,他说,“我刚到国外的时候,做的最奢侈的一件事,也不过是买了套房。因为爷爷说老是搬家会影响学习。”

这个我相信。

“那时我有个朋友刚在银行工作,月末的时候因为有存款压力,就问我有没有闲钱可以存在他的银行。我问他需要多少。他说,对你开口少了就是看不起你,你给我存上一千万吧,一天就行。”

“然后呢?”

“结果我翻遍自己的户头,上边也就几千美金。”

“他是不是不信?”我忍不住想笑。

“岂止不信,是打死都不信,认定我是不想帮他。”

“想不到爷爷对你这么狠。”我忍不住感慨。

他没说什么,只是停下了车:“你不介意我先去医院处理下吧?”

我陪着他去了圣玛丽医院的急诊部。医院的灯光明亮却清冷,医生替他清创的时候正对着镜子,我看到他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倒还冷静自持,一贯的面无表情,哪怕是消毒的时候也绝不皱眉。

“我听爷爷说,你接下去几天不是要去日本谈一宗收购么?”我小心的问,“这样会影响么?”

他略微抬起眼眸看我一眼:“什么影响?”

我指指他的脸,低声说:“形象不大好。”

他笑起来,指着那块纱布:“你是说这个?”

我上下打量他,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加上破相,转眼从清贵公子变成了落魄大叔。

他却仿佛我说了什么蠢话:“我又不是靠着这张脸吃饭。”

那倒也是,我稍稍放心。

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大约是吩咐他送衣服过来,挂了电话又对我说:“稍微等等,我换了衣服再走。”

我哪还敢说什么,乖乖坐在他身边,他侧着身子,仿佛漫不经心:“刚才在我家对你说的事,你别忘了。”

我心底有很不好的预感,可是因为欠了他一条命,只能听着:“什么?”

“把烟戒了;不能见麦臻东。”他还是这两句话。

我靠!居然还记得!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辩了,冰凉的空气一分分地吸进我的血脉里,似乎把火气都浇灭了,我只能说:“沈先生,要不这样……我抽烟决不让你发现,我和麦臻东交朋友也绝不让你看见,就算我以后被他害死,我绝口不在你面前说一句话。”

他看着我,眼神专注,仿佛是在确认我是不是认真的。

我说:“眼不见为净。这样总行吧?”

半晌,他终于转过头。我想,这大概就是默许了。

总算勉强的达成了协议,我也不想同他说话,只能专注的看电视。

医院大厅里的电视机正调在本地频道,正在直播当地新闻。

我看到熟悉的马路和街景,男记者坐在警车里,对着镜头说:“……飙车、漂移等活动已经严重影响了附近居民的出行安全,对于驾驶者自身安全来说,也是极不负责的行为。在春节这样祥和团圆的节日,本台记者将跟随交警前往西山,查处违规车辆……”

我连忙拉他手臂,指着电视说:“你看!交警去查处他们了。”

电视里交警们正忙碌的设路障,同时一一核对车主们的证件,我看见那些年轻人们皆是一脸沮丧,再无刚才跋扈的神情。

他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早查一个小时就好了。”我欢欣鼓舞,“不然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

他的手机响起来,我听到他说:“……新闻我看到了……车牌开头是R8,后边不记得了,车速太快。”

我隐约记起来,差点撞了我的那辆小跑,车牌开头好像就是“R8”。

“是你去让人查的?”我等他说完电话,有些怀疑的问。

他并不否认,只说:“我只是履行身为好市民的责任。”

我看着纷乱的电视画面:“那辆车也没真的撞到我们,也不能拿车主怎么样。”

他轻松的笑了笑:“谁知道呢?万一酒驾,或者非法改装呢?还是查一下好,这也是对车主本人负责。”

我真佩服他的雷厉风行、为民除害,说话间他的助理已经赶来了,看到我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俯身在沈钦隽耳边说了句话。

我看到他唇角边的微笑,气定神完的,仿佛是是在等守候已久的猎物。

我莫名的有些不安。

他简单换了件藏蓝色针织衫,拉了我站起来,在我耳边说:“一会儿你不用多说话,微笑打招呼就行了。”

我被他拖着走到医院门口,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刚刚停下来,有人拉开车门下车。

那个年轻女孩子一头如瀑如云的黑色长发,正回过头,耐心的说:“妈妈,你小心点。”

呼吸倏然屏住,我怎么会认不出她?

是秦眸。

秦眸一回头,看见沈钦隽,原本一手牵着母亲,动作便僵住了。倒是她的母亲,看到了沈钦隽,笑着上前打招呼:“阿隽你脸怎么了?我们依依……”她一句话没说完,看见他牵着我的手,便说不下去了,只是疑惑的看着女儿。

秦眸比她母亲镇定的多,走上几步,站在沈钦隽面前,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沈钦隽左手与我紧扣,右手与她握了握:“好久不见。”

“我来看爸爸。”她轻声解释,然后目光盈盈望向我,“这位是?”

我也是见惯明星的,许多貌若天仙的,其实卸了妆根本不能看。可这次看到她的素颜,才真正折服,当真是无暇晶莹,睫毛长且微卷,黑葡萄一样眼睛仿佛会说话——这个女孩就像是个洋娃娃,是真的漂亮,我一时间有些怔然,听到沈钦隽说:“白晞,这是秦眸和钟阿姨。”又对秦眸和她母亲说,“这是我朋友,白晞。”

我回过神,谨记他的教导,笑得温柔宛然,文文静静的:“阿姨你好。秦小姐,我是你的忠实影迷。”

我能感受到秦眸上下打量我,不是没有惶惑的,可旋即用微笑掩饰:“谢谢。”

“你——”秦眸的妈妈盯着我,又回头看看女儿,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古怪地苍白,“你是——”

秦眸制止了有些不安的母亲,望向沈钦隽:“你的脸怎么了?”

他毫不在意:“出了小意外,擦破了皮。”

她定定看着他,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一眼之间,当真无限美妙风情,可她最终只低低叹口气:“你又去滑雪了?”顿了顿,才说:“……和这位白小姐?”

他微笑摇头:“这么晚了,我就不去看伯父了。”

我亦同她们道别,和沈钦隽一道走远,还听到她的母亲急急的声音:“……她是?”

当真一场好戏。

坐在车上,我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他看着她的眼神,尽管已经掩饰得像是看一个普通朋友,可探至深处,还是温柔且深爱的。

助理开着车,沈钦隽一言不发,我悄悄碰碰他的胳膊。

他看我一眼。

“我们不用演很久了吧?”我悄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