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里光线阴暗,停放了许多尸体,身上都覆盖着白被单,王大力手贱掀开一个看,吓得尖叫一声,那是个跳楼自杀的,鼻子都摔没了,一片血肉模糊。我责备道:“你这怂货,胆子小还不安分!”

王大力辩解道:“以前没来过太平间,我好奇嘛!”

小警察带我们顺利找到了那个吓死的老头,大约七八十岁,一头白发,脸上还维持着死前的极度恐慌的表情,我用听骨木听了一下,发现他的心脏已经裂了。

人如果被吓死,整个心脏会裂开,这种死法属于相当罕见的。

黄小桃问道:“没有疑问了吧?”

我疑惑道:“疑问不能说没有,公园里有不少老头吧?为什么偏偏他被吓死。”

黄小桃解释道:“死者有心脏病,加上忘记吃药,才酿成了惨剧。死者身上带的是那种装药的小格子,写着今天日期的小格子里药还是满的。”

我问道:“死者什么身份?”

黄小桃答道:“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干部。”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护士连忙拦住:“大娘,大娘,这地方不能随便进!”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哭喊道:“老伴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怎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我以后要怎么办啊!”

我们走出去,看见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在护士的搀扶下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她一看见我们就说道:“警察同志,我可以见见我老伴吗?”

黄小桃道:“您老节哀,我这就带您去看看他。”

老太太来到太平间,当看到死者之后,哭得更加凶了,我安慰她说死者走得并不痛苦,这其实是骗她的,心脏爆裂的过程是相当痛苦的。

老太太哭了一会儿,在我们的安慰下渐渐平复下来,她用手帕擦着眼泪说道:“我可以把我老伴的尸体领走吗?”

黄小桃说可以,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老太太的手指甲有烧伤的痕迹,我不确定那是化学烧伤还是火烧的,便问道:“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我问了她的姓名、工作、家庭情况,老太太姓胡,是印刷厂老职工,跟老头是年轻时候相亲认识的,在一起过了五十多年,夫妻感情相当好。

我问道:“您手上的戒指是结婚时候买的?”

胡老太太答道:“不是,那会家里穷,哪买得起戒指,这是我俩金婚的时候,他送我的。”

我继续问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胡老太太道:“请便!”

其实我看戒指是假,看她的手指是真,我注意到她手指甲的侵蚀是过去留下的,胡老太太解释道:“以前在印刷厂上班的时候,用手接触原浆,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建议道:“您老平时得多保护皮肤,不然有可能引发皮肤癌。”

胡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还谈什么保护不保护,我现在已经心如死灰,警察同志,谢谢你们,我把老伴领走了。”

黄小桃叫小警察把尸体推上,装车送到殡仪馆去,胡老太太跟着一起走了。

看着胡老太太的背影,我突发奇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前端呈铲状的银针,这东西主要是用来验毒的。

我追了出去,小警察正推着轮车走在走廊里,我喊了一声:“喂,你怎么搞的,死者的手还在外面呢!”

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我把死者的手拽到外面:“你看看,对死者也太不敬了吧!”

小警察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我把死者的手塞回去的时候,用藏在手里的银针扎了一下,然后迅速抽回来,一本正经地训了小警察几句,才放他走。

这一幕被黄小桃看在眼里,黄小桃笑道:“宋阳,你现在演技也长进了。”

我笑笑:“近朱者赤嘛!”

她好奇的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小动作?”

我举起银针,针头已经抽取了一点点死者的皮肤组织:“取一点DNA样本。”

黄小桃一头雾水的道:“死者的身份都确定下来了,取DNA样本干嘛?”

我神秘一笑:“就当是满足我的一点点好奇心吧!我有一个小小的猜想,暂时不告诉你,怕猜错了让你笑话!”

黄小桃笑道:“跟我还见外,宋大神探,接下来有什么布署?”

我说道:“如果你有多余警力的话,去印刷厂调查一下,核实一个胡老太太刚刚说的话。”

黄小桃大吃一惊:“你为什么怀疑这个老太太,能说说理由吗?制作人皮风筝来杀夫,这种杀人方式未免太曲折了吧?”

我淡淡地说道:“只是我的感觉罢了,怀疑一切难道不是警察的基本素质吗?”

黄小桃点点头:“行,我这就叫人去查,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笑道:“去放松一下,到公园去放会风筝!”

第二百二零章破记录探案

我们来到那个公园,今天是周末,这里的人很多,黄小桃道:“早上人还要更多一些。”

我说道:“买个风筝玩玩。”

黄小桃惊讶道:“你是认真的啊!”

我点点头:“长这么大还没放过风筝呢,买一个呗!”

我们来到一个小摊子前,我挑了一个蝴蝶的,黄小桃挑了一个蜈蚣的,会发出响声,王大力还在挑。我注意到摊子后面挂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风筝,是还珠格格小燕子,做的特别丑,倒不是说赵薇长得丑,而是这个风筝丑,这风筝是拿剧照直接打印出来的,色调偏红,小燕子脸上有两大团红晕,跟个村姑似的,而且尺寸还特别大,上面积了不少灰,一看就是卖不出去的。我一指这个风筝道:“大力,你就买那个。”

王大力想都没想就拒绝:“那个做工太垃圾,放这玩意多丢人啊,我才不要!”

我强硬地说道:“给我买这个,不然就别玩!”

王大力幽幽地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有控制欲的男人,真替你以后的女朋友感到悲哀。”

黄小桃听了捂着嘴笑,我说道:“别废话,赶紧的!”

王大力只好不情不愿地买下那个风筝,举着它走在路上,不少人在嘲笑他品位奇葩,黄小桃不解其意地笑道:“你干嘛要整他啊?”

我说道:“这是在还原犯罪经过,大力,你会放风筝吗?”

王大力骄傲地拍着胸脯:“我风筝玩得可溜了,待会教你们啊。”

王大力教我们怎么放风筝,结果他的风筝太大,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反而不如我俩的小风筝好放。

终于,王大力的风筝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风筝里面显得特别扎眼。

黄小桃盯着那个风筝看:“宋阳,我好像明白你的用意了……”

王大力愣愣说道:“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这个风筝很特别吧?放起来的过程有不少人在看,想一想比它还大的人皮风筝,凶手是怎么放起来的?恐怕还没放起来就已经有人报警了,所以这风筝应该不是放起来的,还是从高处扔下来的。”

我环顾四周道:“大力,先把风筝收了,我们做个试验去!”

我和黄小桃把风筝随手送给两个小孩,王大力抱着大风筝,和我们来到附近一栋楼上,我们一直上到天台,我叫王大力把风筝往下扔。

风筝盛着风悠悠地飞了下去,慢慢地飘落到一棵树上,我问黄小桃:“早上那个风筝是从哪里飞下来的?”

黄小桃摇摇头:“不太清楚,我问问!”

我说道:“最好打个电话问下气象局,看今天早上刮的是什么风。”

黄小桃打了两个电话,然后告诉我人皮风筝是从东南方向飞进公园广场的,早上刮的正好也是东南风。

我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再多实验几次,确定一下凶手当时的所在位置!”

我们跑了好几栋楼,风筝被扔了很多次,变得破破烂烂的,最后我在一栋楼的六楼阳台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在这里风筝可以不偏不依地飘到公园广场上。

我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口痰,那痰的颜色青中带黄,属于阴虚火旺的迹象,里面还夹杂了一些血丝,感觉像是有呼吸系统疾病的人吐的。

我用棉签取了些样本,装进证物袋,王大力叫道:“卧槽,真恶心!”

我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华人神探李昌钰曾破过一起凶杀案,凶手在犯罪现场撒了泡尿,然后他通过化验这泡尿锁定了凶手,破了案子。”

王大力说道:“那也没这恶心啊!”

取完样后,我看了看手表:“这次的破案速度可能要破记录。”

黄小桃瞪大了双眼:“你这么有信心?”

我说道:“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凶手极有可能是个老年人,老年人思维固执,行为已经成了一种固定模式。而且老年人的作案动机多半是积年旧怨,再加上作罪手法很费功夫,留下不少证据,结合这三点,最迟明天就能破案。”

黄小桃说道:“明天要是能破案,姐请你们吃顿海鲜。”

我对王大力道:“今晚咱就别吃饭了,等明天蹭一顿大餐!”

王大力贱兮兮地作了一个抹口水的动作:“那我今天中午就开始绝食。”

这时孙冰心打来电话:“宋阳哥哥,你们跑哪去了,我化验出了一些东西。”

我说道:“这就回来,等我们。”

我们下了楼,离开小区的时候,我顺便向门口的保安打听了一下,早上有没有人开车进来,司机是个老年人,保安摇头说没有看到。

我看了一眼摄相头问道:“有监控录相吗?”

保安羞愧地说道:“我们这个小区设施老式,居民都是些流动人口,经常收不齐物业费,这几个摄相头坏了也一直没修,纯粹是装个样子。”

黄小桃问我:“你为什么觉得凶手是开车来的?”

我说道:“那么大的风筝,又不能折叠,举着它进入小区多招摇啊,凶手肯定得有一辆车!除非……”

黄小桃接过话头:“除非什么?”

我两眼一亮:“对了,你叫人查一下那个老头住在哪儿!”

黄小桃埋怨道:“话又不说完,你要急死我啊!”

我们回到局里,孙冰心问我们去哪玩了,我说放风筝去了,孙冰心撅着嘴说道:“你们放风筝竟然不叫上我,太过分了!”

我说道:“放风筝也是为了查案子,对了,你的化验结果呢?”

孙冰心取出一份报告,说人皮风筝上化验出一些唾液酶,和死者的DNA不一样,应该是另一个人留下的,极有可能是凶手打喷嚏留下的。

我点点头,把那口痰和老头DNA的样本交给她道:“再辛苦你一下,化验一下这口痰,看看和风筝上残留的唾沫是否相符?另外重点对比人皮和那个被吓死老头的DNA。”

黄小桃问道:“为什么要比对那两组DNA,宋阳,你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我说道:“倒不是我卖关子,现在还说不清楚,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

我脑海中有一些模糊的猜想,说起来比较麻烦,而且我的推测也未必是对的,所以必须先印证一下。

黄小桃笑道:“身为一名仵作,现代技术你借鉴得倒挺勤嘛!”

我说道:“手段并不重要,哪种手段有利于破案就用哪一种,我相信宋慈如果在世,有这么方便的技术在,也不会放着不用的。”

第二百二一章干爹和足疗女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我们三人出去吃了顿饭,王大力真的什么也不吃,就为了明天那顿海鲜大餐,吃完饭我们没忘了给孙冰心捎上一份。

吃完饭,黄小桃去办一些手续,我和王大力没事干,跑出去上网未免有点影响不好,就在附近散散步。

这时已经是早春,下午阳光明媚,烤得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王大力问我毕业后打算干什么,考研、考公务员还是找工作?我顿时惆怅起来,还有几个月就要告别校园,走向社会了,以后该干什么我完全没考虑过。按照宋家祖训我是绝对不能考公务员的,但除了破案以外我没有任何别的技能,可以说我就是个高智商废柴。王大力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宋阳,你以后不想上班吧?”

我叹息道:“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总要面对生计问题吧,像我这种废柴也只能当个上班族了。”

王大力两眼放光:“要不要跟我一起创业呢?”

我说道:“创业?做什么呢?卖羊肉串?”

王大力咂着嘴说道:“你看你,真是目光短浅,眼光要长远一点嘛,南江市还有许多商机可以发掘的!”

我觉得王大力要是创业的话还真有可能成功,因为他性格活络,八面玲珑,我笑道:“你要是创业的话捎上我,我给你打工好吧!”

王大力说道:“瞧你这话说得多见外,是你拓宽了我的人生,我一直也没有真正帮到啥忙,挺内疚的,我要是能当个你的经济支柱就好了。等我有自己的事业了,直接给你个经理,什么活儿也不用干,想破案破案,工资照拿,这是我作为兄弟能给你的最好支持。”

我笑道:“王CEO,你要办个什么公司,能透露一下吗?”

王大力仰望青空,豪迈地说道:“王氏烧烤有限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道:“只卖烧烤吗?不卖毛豆和啤酒?”

王大力一本正经道:“其它项目以后可以慢慢开发,目前公司刚刚创立,正在进行A轮融资,成败与否主要看我爸会不会揍死我。”

我被他逗乐了,当时我还真以为他要整个烧烤摊,哪知道这厮骗我的,他早就有计划了,后来轰轰烈烈地搞起来的时候,把我们都给震惊了。

这时我接到黄小桃的电话,她兴奋地叫道:“宋阳,有重大发现,你猜怎么着?”

我淡淡地说道:“老头和死者有血缘关系?”

黄小桃惊讶道:“原来你早猜到了,宋大神探,快到三楼会议室来,我们等着听您的高论!”

我们来到会议室,所有人都在这里,警员们将查到的线索一一汇总。印刷厂已经倒闭多年,当年的老员工都是下岗的,联系不到负责人,所以不能确定胡老太太是否是印刷厂的。

死者的身份确定下来了,此人名叫唐小娟,是云滇省的人,几年前来南江市打工,在一家足疗保健会所当技师。平时性格比较孤僻,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但据同事说她有一个干爹!

她干爹是个老干部,唐小娟节假日就去和跟干爹幽会,好多同事都怀疑她被包养了,私下里都嘲笑她钻进了钱眼,竟然傍上这么老的一个老头。

我问查到这个线索的警察:“她干爹是谁?”

那名警察苦笑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再一个就是孙冰心的重大发现,老头和死者的DNA百分之九十九相似,是直系亲属,也就是说,唐小娟的‘干爹’其实就是她亲爹。

另外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那口痰和人皮风筝上的唾液酶DNA完全相符,可以确定留下这口痰的人便是凶手。

黄小桃问我:“你怎么猜到老头和死者有血缘关系的?”

我说道:“还是那句话,人不是那么容易被吓死的,就算他有心脏病,突然看见一个人皮风筝,感到心脏不适,他也会立即吃药。所以我就想,会不会这个人皮风筝是他认识的一个人,看见的一瞬间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冲击,所以才会被活活吓死!由此可见,老头的死绝非偶然,我觉得可以锁定胡老太太了。”

老头姓杨,死者姓唐,应该是私生女的关系。

众人一阵释然,纷纷庆幸这案子这么快就有眉目了,其实我倒不觉得意外,往往越复杂的案子就越好破,真正难破的是特别干净的案子。

这时王援朝风风火火地进来,一声不吭地坐下来,黄小桃敲着桌子说道:“王援朝,迟到不知道喊声报告?一点纪律性也没有!”

王援朝根本不理会,自顾自点上根烟道:“你叫我查的事情查到了,老头就住在公园附近的小区,每天早上去公园晨练,还有一件事情,他和胡老太太是五年前结婚的。”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胡老太太的嫌疑又多了几分。

孙冰心看了一眼化验报告,举手说道:“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我刚刚从那口痰里化验出一些线索,此人有严重的哮喘病。”

我说道:“哮喘病很可能是常年接触化学品留下的病根,可以调取一下胡老太太的病历核实一下,如果她有哮喘病,那基本上凶手就是她了。”

黄小桃看了下表道:“快六点了,我们双管齐下,王援朝,你马上联系医院调取病历,其他人跟我去见胡老太太。”然后她大手一挥,冷酷地命令道:“行动!”

孙冰心兴冲冲地说道:“我也去!我也去!”

黄小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约法三章!”

孙冰心急道:“一个老太太又不可能把我们怎么样。”

黄小桃道:“那也不行,原则问题!”然后交代所有人,谁都不许带孙冰心,否则扣奖金。

走的时候,我叫孙冰心把DNA检测报告给我,我们来到那个小区,到门口的时候黄小桃用无线电吩咐,车不要开进来,怕胡老太太看见警车开来会跳楼自杀。

其它人在四周待命,我们三人还有王援朝下车走进小区,等敲开胡老太太家的房门,胡老太太看见我们的时候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找我有事?”

我说道:“我们能进来说会话吗?”

胡老太太连连点头:“好好,请进!”

屋里收拾得很整齐,我在桌上看见夫妻两人年轻时的合影,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他们认识得挺早,胡老太太给我们泡了几杯茶,我问道:“您和杨老爷子没有孩子吗?”

她说道:“年轻的时候插队到云滇省,有一年发大水在水里泡了一宿,因此落下病根,一直没要成。”然后叹息一声:“现在这屋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她答道:“不是说了吗?七几年的时候。”

说到这里,胡老太太突然一阵剧烈咳嗽,用手帕捂着嘴,我注意到她咳出一口血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