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六章锁定汽车站

我问道:“贵处拐卖事件多吗?”

黄队长尴尬地咬了下嘴唇,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

突然咣当一声,原来光头强太激动了,站起来的时候把椅子带倒了,他抓住黄队长的领子吼道:“快说,她被谁拐卖了,我找到那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一幕把众警员吓坏了,我立即喝斥道:“放手!”

光头强这才理智一点,尴尬地撒开手,搔着脑袋道:“对不起,政府,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宋哥!”

我觉得这可能是光头强有生以来干过的最nb的事情,薅一个警察的衣领子。

黄队长愣了一下:“政府?”

我只好再解释一遍,这位同志在黑道卧底十年云云,黄队长勉强相信了。

我告诫光头强:“你小子冷静点行吗?你这样只是浪费时间!”

他连连点头:“再插嘴我就是孙子。”

楚嫣是否被拐卖,我觉得可以暂时不论,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她最后去了哪里?警员们各抒己见,可全都是在猜想,一点事实依据也没有。

我说道:“麻烦去拿张地图来!”

一会儿功夫,有人取来一张地图,摊在纸上,我拜托他们把每个有监控的路口标出来。小县城设备简陋,这个工作在南江市很容易就办到了,在这里却得靠大家凭印象来完成。

花了十五分钟,总算是把楚嫣去过的地方周围的监控都标出来了,我拿起一只笔说道:“监控能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有两种,一种是拍下来的,一种是没拍下来的。”

一些警员露出不屑的神情,当听完我的下一句话,他们的神情又变得十分佩服。

我说道:“在同一个时间段,拍下来说明去过这里,没拍下来说明没去过!因此我们可以排除掉她没去过的地方!”我拿起笔,在地图上唰唰地划掉一些街道,最后就出现了一条很清晰的路线图。我注意到醪糟店旁边三个街口都有监控,楚嫣在那个时段无论往哪个方向,肯定会被一个监控拍到,但是并没有,为什么呢?

我注意到醪糟店斜对面就是汽车站,我在那里划了一个圈,道:“她坐上了一辆车!”

黄队长有些惊讶:“宋顾问,你确定吗?”

我点了点头:“百分之九十肯定,因为她在那家店吃完东西之后等了一会儿,可能既是在等人也是在等车,因为她选的是对着门的座位,可以很方便地看见汽车站。”

黄队长道:“上了车的话就不在咱们县城里了,而且都过去四、五天呢,要怎么查呢?”

我微微笑道:“汽车站的出车表是固定的,你们去打听一下每天上午10点半的车是开往哪里的,最好能和司机核实一下,这个女孩很漂亮,相信见过她的司机一定会有印象!”

满屋子发出一阵佩服的惊叹声,我说道:“有劳各位了!回头我请大家吃饭。”

警员们却纷纷表示义不容辞,一定帮我找到这个女孩。

一批警员离开后,我们就在这里等待。黄队长给我们泡茶,陪我说话,看得出来他对我这个‘专家’很尊敬,我最不习惯扮演这样的角色,挥挥手道:“黄队长,有事你去忙吧!”

“我没事。”黄队长笑道。

“对了,你手上不是有案子吗?我看能不能帮上忙。”我说道。

“不不不!”黄队长连连摆手,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案子我自己能搞定,就不劳宋顾问了。”

突然外面传来咣唧一声,然后是哗啦啦的玻璃破碎声,黄队长一个箭步冲出去问同事:“发生什么事了?”我走到窗户边一看,只见派出所那里乌泱泱地站了一堆人,从打扮看好像都是些村民。他们推着一辆平板车,上面拿草席覆盖着类似尸体的东西,还打着白色横幅,上面用血一样的红颜料写着:“还我七条人命!还我公道!还我正义!”

我一阵错愕,心说这里民风彪悍啊,不过倘若真是七条人命的话,那可是大案!难道我真像孙冰心所说,是个走到哪哪出事的体质。外面传来所长的声音,是从扩音器里传来的,他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各位老乡,你们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能理解,可是请你们不要冲动,不要做出极端的行为,我可以拿我所长的名誉担保,我们警方一直在全力以赴地调查!”“调查个锤子哩!”一个裹着头巾的大汉骂道,“命案都发生多少天了,尸体都快烂掉了,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两天连露面都不露了,怕不是把这件事给忘喽,你们当官的就这么不拿我们小老百姓的命当回事?”说到这里,众人群情激愤地举起手里的家伙,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们还拿了家伙,镐头、锄头之类的农具。

另一个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是黄队长的,他有点激动的道:“老乡们,请你们别什么事都上纲上线好吗?这案子你叫我们怎么查,现场被你们破坏了,尸体又不让碰,你说这案子怎么查?”

刚刚的大汉指着黄队长道:“你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什么叫现场被破坏了,俺们亲戚出事,俺们能不进去看看吗?你们要拿刀子像切牲口一样把俺大伯、俺堂哥给切了,那能答应吗?”

黄队长气急败坏地说:“那叫解剖,是法医手段,是为了破案,你们到底想不想破案了!”

大汉骂道:“俺少骗俺们了,你逮着死人切来切去就能破案?再说了,把人切成零碎,下辈子还怎么投胎,放在你自家亲人身上,你愿意?”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黄队长,但是也能想象他那种秀才遇到兵的尴尬表情。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扯了半天皮,我算是听明白了,某村发生了重大案件,可是村民观念保守不让解剖,于是乎案件就一拖再拖,闹成眼下的僵局。

我准备出去,宋星辰按住我的肩膀,说道:“别管闲事,好吗?”

我无奈的道:“发生在眼皮底下,我不能不管!”

宋星辰摇头:“我并不是有意阻拦你,那女孩没几天寿命了,耽误不起的!”

这话确实让我犹豫了一阵,可是光头强却说道:“宋哥你去吧,眼下既然知道楚嫣的下落,我和这小哥一起去找就行了。”没想到光头强还有这种觉悟,我欣慰一笑:“放心吧,我顶多只是帮忙验尸,又不必破着一起破案,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第五百六七章乌家村灭门案

我来到外面,两帮人仍在争执,刚刚那一阵破碎声是村民拿砖头把派出所的玻璃门给砸碎了,我劝道:“老乡们,老乡们,稍安毋躁,验尸也有不必解剖的办法!”

大家齐唰唰地把目光集中向我,蒙着头巾的大汉问道:“你是谁?”

我正在想要怎么自我介绍的时候,所长抢先道:“他是公安部派下来的专家。”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议论纷纷地说道:“真的吗?”、“俺们这案子已经惊动国家了?政府没有忘记俺们农民啊!”、“哎呀太好了,有人替俺堂哥他们一家子申冤了。”

我惭愧地笑笑,解释起来挺麻烦的,索性就这样默认了。

黄队长小声地对我说:“宋顾问,你不了解情况……”

我说道:“不,我刚刚在上面都听见了。”

蒙头巾的大汉问我:“专家同志,你说的那啥不什么的验……尸要怎么弄?真的吗?”

我朝他们拉来的板车瞅了一眼,点点头:“是真的!把死者先抬进去吧!总不能在大马路上验吧?”当即有农民把覆盖在‘尸体’上面的草席哗啦一掀,吓我一跳,心说这陕北民风如此彪悍的吗?原来板车上面的‘尸体’是拿南瓜、土豆和衣物拼凑出来的,村民们笑道:“死人在殡仪馆躺着哩,哪可能带到这里来。”我流着冷汗说道:“那就麻烦各位带路吧!”

我让宋星辰去取我的工具,光头强自我奋勇的去了,很快追上我们,兴冲冲地说要见识一下我是怎么破案的。我们一大帮子人,包括黄队长在内,一起来到县城的殡仪馆,进入一个停尸间。村民对这种地方颇有忌讳,站在外面不肯进来,只有带头巾的那个大汉随我们进来,他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此人叫乌二柱,死者正是他堂哥一家子。

黄队长说道:“宋顾问,你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了,我相信你们大城市的专家,眼界和手段都比我们高超。”

这是在给我戴高帽子,我开门见山的道:“聊聊案发经过吧!”

“好的!”黄队长点点头。

案子发生在四天前,案发地点是距离这里约五十公里的乌家桥村,死者是住在村东头的一大家子,分别为乌老汉夫妻二人,大儿子乌望田,二儿子乌望雨。

听到这里,我问道:“这才四个人,之前不是说七个人吗?”

黄队长叹息道:“还有大儿子的媳妇和一岁大的儿子,以前二儿子的对象,这三人均失踪了。”

“对象,才认识的?”我问道。

乌二柱插了一句:“不是,谈了挺久的,两人感情可好咧!实不相瞒,其实俺望雨哥是打算过两天就和嫂子拜堂成亲的,请柬都发下来了。”

乌二柱说话时的表情虽然挺丰富,却掩饰不了他在撒谎的事实,我并没有当场揭穿,当时也没想到,这个细节会和案件在莫大关系。黄队长继续说道:“发现尸体的人就是他——乌二柱!他那天一大早去借农具,闻到一股血腥味,推门一看一家四口倒在血泊中,马上叫了人。虽说是好心吧,可进进出出的村民把现场全破坏了,更……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们居然还把尸体身上的血迹清洗掉,给他们穿上了寿衣。”

乌二柱不好意思地搔着头:“这件事俺们也认识到错误了,俺们不是没有经验嘛,当时可把俺吓傻了……”

我打断他:“简单说一下你当时看见的情况!”

乌二柱开始诉说的时候,我默默发动洞幽之瞳。他告诉我乌老汉一家住在村东头,周围被一大片田围着,与村庄之间还隔了一片枣树林,所以一到晚上基本上听不见他家的动静。

那天乌二柱赶集路上路过他家,听见他家圈里的猪饿得嗷嗷叫,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颇为反常,乌老汉一生勤俭持家,怎么可能早上八点全家人都在睡懒觉?

乌二柱过去一看,吓得他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院里有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通往老两口住的主卧。

他胆战心惊地推开门,看见桌子翻倒在地上,乌婶趴在那里,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乌二柱吓得立即退出来,连忙推开次卧的门,看见又躺着两个人,一个死在炕上,一个死在地上。

旁边的窗户打碎了,他绕到外面一看,乌老汉好像从窗户上摔下来,脸朝下趴在地上,也是身中数刀,死的那叫一个惨!

乌二柱吓破了胆,赶紧叫村民们过来,人来人往的就把现场破坏了。还有一些长辈出馊主意,说出了这么大事,不能把他们一家四口这么搁着,给他们洗了身子穿上了寿衣。之后警察开始调查,可是尽调查村里的人,村民们都是沾亲带故的,谁会干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警察完全不通人情,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逮到谁都问那天有没有不在场证据,这就让村民肚子里憋着一团火了。之后几天过去了,警察什么也没查出来,打电话问还是那套敷衍的说辞,村民们不干了,于是才集体跑到派出所来请愿,便发生了刚刚那一幕。听完之后,我解释道:“警察查案都是这样的,不管是小县城还是大城市,就好像医生看病得全面检查一下,并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话又说回来,怀疑一切的警察才是合格的警察,不这样怎么能抓到坏人,难道他们脸上写字了?”

乌二柱说道:“这俺理解,可这都四天了,啥下落也没有,俺们可受不了!”

我说道:“这种大案警方是不可能不重视的,他们比你们还着急,但警方在破案之前是不能随便透露进展的,这是有严格规定的,希望你体谅一下。”

乌二柱点了点头,望着黄队长道:“听听,还是专家说话动听!”

我一直在察言观色,乌二柱刚刚所说,倒全部是真话,可以排除掉他是凶手的可能性。黄队长花了大量时间排查死者一家的人际关系,差不多可以排除掉熟人作案的可能。我比较担心的是流动作案,这种案件破案率极低,不管怎么说,都得先验尸……

第五百六八章不解剖验尸

我掀开死者身上的被单,露出一具穿着寿衣的老太太尸体,由于大量失血,皮肤变得像纸一样苍白无光,并且布满细小的皱纹。

光头强竟然惊叫一声:“哎哟妈呀,太渗人了,跟僵尸一样……”

我立即咳嗽一声,示意他别乱说话,乌二柱也被骇到了,因此没有听到光头强的话。

死者角膜混浊,瞳孔已经看不见了,与晶状体粘连;尸僵程度已经过了一天的峰值状态开始缓解,这是尸体从内部开始腐烂的迹象;血荫指压不褪色,并且盆腔里积有大量淤血。

我得出结论,死亡时间大概有五天左右。

死者的年龄好像比看上去要年轻些,我掏出听骨木听了一下死者的内脏,果然,死者内脏的衰老程度也就相当于四十岁左右,我问道:“这名死者不到五十岁?”

黄队长一脸惊讶地叫道:“咦,宋顾问拿那个‘仪器’听就听出来?没错,她今年四十七岁,农村人结婚生育早,加上常年下地干活,显老。比如说他,今年也才二十岁出头。”

黄队长拿下巴努了努乌二柱,我微微一惊,我以为他比我大,竟然才这么小。

乌二柱傻笑道:“俺都有两个孩子了,专家同志,你几个孩子了?”

我苦笑一声:“我还没结婚!”

“理解理解,你们城里人结婚都可晚了。”乌二柱点点头。

刚刚用听骨木的时候,我听到死者的腹腔有一处伤口,伤到了肾脏,我伸手去解死者的衣服,乌二柱不放心地问道:“专家同志,你不是要切俺婶吧?”

我说道:“看下伤口,保证不解剖!”

乌二柱对这种场面比较忌讳,把视线移开了,我解开死者的寿衣,在右侧肋下发现了一处伤口,周围呈紫红色,证明是生前留下的。

我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掰开伤口,里面涌出一股腐-败的血液和粘稠的组织液,伤口还发出像鱼嘴张开似的动静,光头强大叫一声:“妈耶!”咣唧一声撞开门冲了出去,窗外传来一阵豪迈的呕吐声。我微笑了一下,这让我想到了王大力,好久没有人在旁边作出这么大反应了,我都有点怀念。

我检查着伤口,飞快的分析道:“从血小板的凝结程度看,这里是第一处伤口。凶器是一把很长的匕首,一侧带有锯齿,类似格斗刀。凶手当时应该是蹲在地上,突然起身发力,狠狠一刀刺进死者侧肋,伤口非常深,伤到了肾脏。”

乌二柱原本被这一幕吓得脸色铁青,突然听我这样说,震惊道:“专家同志,一个小小的伤口你咋能瞧出这么多名堂!”

我淡淡地说:“经验加知识而已。”

乌二柱一脸佩服,冲黄队长道:“瞧瞧,人家也不用拿刀子拉尸体,就能瞧出这么多,你们警察咋就不行哩?”黄队长明显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我赶忙打着圆场:“你误会黄队长了,解剖是破案的基础,我其实是一名仵作,我这种手法别人是学不来的!”

“仵作?”两人一起惊呼。

“回头再解释,咱们接着验尸。”我示意众人安静。

这时光头强又回来了,看来他比王大力的神经要粗壮一些。

我让宋星辰帮忙把尸体翻过来,死者的后背全部是血洞,这里已经严重腐烂,边缘渗出一些腐烂的组织液。为死者穿寿衣的人很多余地拿棉花把伤口堵住,我扯出来一块,棉花已经被尸液浸透,光头强见状脸色又不好,不过这次他没吐。背上的伤口形状和腰部的很像,是同一把凶器留下的,但是受力情况深浅不一,此外刀口偏转的幅度较小,如果是单手持刀,刀口偏转的幅度会在三十度左右,所以我觉得凶手可能是双手持刀。我问了下宋星辰,他是使刀的行家,宋星辰的意见和我一致。

“这把刀挺锋利,但凶手的力气应该不太大!”我一边说一边指向几个伤口:“这里……这里……都是有肋骨的地方,刀子扎得比较浅,其它伤口却比较深。凶手应该是躲在暗处偷袭了死者一刀,当死者惊慌摔倒之后,扑到她背后狠狠地捅了十几刀。”

能下得这种狠手的人,我感觉不是头一次杀人,但是凶手对人体构造的了解比较匮乏,所以才一口气捅了这么多刀。

我又整体察看了一下尸体,可惜全身都被洗过,许多线索没有了。从谋杀数序上看,乌老太应该是排在后面的,因为凶手杀她的过程动静比较大!

我给死者穿戴整齐,又去看第二具尸体,乌老汉的。

乌老汉的年龄也不过才五十岁,农村人结婚生子真的很早,我解开他的寿衣,发现乌老汉的伤口比较少,有三处全部在腹部,从方位看死者是左手持刀,从正面捅进肚子。

然而这三处并不是乌老汉的致命伤,他的肩、背上有一些玻璃划痕,另外他的颈骨折断了,在鬓角里沾了一些泥土。结合刚刚乌二柱所说的情况,乌老汉是中刀之后夺窗而逃,结果摔断了颈骨死亡。我用听骨木听了一下,果然,乌老汉的肺部有大量凝血。

摔断颈骨并不会直接致命,实际上乌老汉是摔断脖子之后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说不出话又动不了,最后体位性致息而亡,他死前忍受的折磨和痛苦,都凝固在他的表情上。

我在意的倒不是乌老汉的死法,而是腹部的伤口。

我又检查了一下,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具尸体上的创面,和刚刚那具的完全不一样,我验过这么多尸体,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干的。

难不成,凶手不止一个人!

我正在沉吟的时候,乌二柱突然一拍脑门说道:“专家同志,我有一个情况要汇报。”

“你说!”我点点头。

他拿手比划着道:“你刚刚不是说凶器是一把带锯齿的刀吗?我想起来了,俺望雨哥是有这样一把藏刀,是他以前旅游的时候买的,当宝贝一样,总是不离身。”

“有照片吗?”我问道。

“没有!”乌二柱摇摇头。

我问黄队长:“现场找到凶器了吗?”

黄队长同样摇头:“没找到,似乎是被凶手带走或者处理掉了。”

第五百六九章熟人作案

我思考着这条线索,在没有验完尸之前,我暂时不说自己的结论。

我给乌老汉穿戴整齐,又过去检查第三具尸体,大儿子乌望田的。解开寿衣之后,我发现这具尸体身上的伤痕比前两具加起来还要多,似乎死前同人发生过搏斗!

这也不奇怪,乌望田年龄大概二十五岁左右,正值身强力壮的时候,遭遇生命危险自然会反抗。死者身上的伤痕较多,有一些好像是钝器留下的,从表皮破损的形状看,像是一种正方体的细长木棍。我的脑袋一时没拐过弯来,便随口问了出来,乌二柱大笑:“正方体的细长木棍,专家同志真会形容,不就是门栓吗?”我好奇地问道:“你们村还在用门栓?”

“门栓结实啊,又不容易坏,你没去过俺们村,在山沟沟里,要是用锁的话,坏了还得跑到县城里来修,不划算!”乌二柱解释道。我点头,接着验尸,在死者右侧肩胛骨下方有一个刀刺的伤痕,似乎正是之前推测的凶器所留下的,力度和乌老汉身上的很像。这一次我又有全新的发现,杀死乌老汉和乌望田的凶手是一名男性,身高大约在一米八,因为他是左手持刀从上面刺下来的,这证明他比死者要高,当然不排除双方不是水平站立位置的可能。

这一刀并没有刺中要害,我注意到伤口边缘有些不整齐,似乎凶手的手抖得很厉害,足见他当时情绪激动。

乌望田被刺了之后迅速闪开,和凶手搏斗,凶手抄起门栓朝乌望田身上打了许多下,下手极重,甚至打断了两根肋骨,乌望田的手臂也有骨裂迹象,证明他当时用双手抵挡了许多下。

我用听骨木去听乌望田的手臂关节,让宋星辰帮我慢慢移动死者的手,最后确认了死者抬起双手的角度,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凶手比死者要高。

然而杀害乌老太的凶手,从刀子的刺入角度和位置看,身高不超过一米六,而且从双手持刀这一点判断,力量较弱,极可能是一名女性。

一男一女,这就有意思了,难不成凶手是一对雌雄大盗?我继续检查乌望田的尸体,他身上有一处很重的伤,虽然不是致命伤。这处伤位于喉咙和锁骨之间,用肉眼就可以看见一个紫绀的正方形伤口,好像印章一样扣在那里,我想是凶手踩着死者的胸口,把门栓高举,朝这里重重一捅。这一下打得很重,死者极可能当场窒息晕厥了过去。

往下看,死者的心口部位有一处刀口,扎得非常稳,和我刚刚的推测联系起来,这应该是死者不再动弹之后,凶手补的一刀,这是真正的致命伤。

我打量着尸体,喃喃道:“熟人作案?”黄队长说道:“这不可能,我们在村里挨家挨户打听过,乌老汉一家社会关系简单,既没有欠债也没有与人结仇!此外,家里放钱的抽屉被人翻过,丢失了大约三千块现金和一部手机,因此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

“你还有一个人没问!”我叫道。

黄队长一脸茫然:“我不太明白。”

“别着急,我一会再告诉你。”

这桩看似普通的案件已经勾起了我浓厚的兴趣,这里面可能有一连串复杂的内情,我迫不及待地去检查第四具尸体。

乌望雨的身高有一米八左右,和乌望田一样,他身上也有一些打击伤,尤其引起我注意的是腹部的一道脚印,像是被人以极大的力气踹中,留下的淤青连死后都可以看见。

乌望雨的致命伤就太有‘意思’了,他是被相同的凶器——那把匕首杀死的。伤口在后背、肩膀处,而且呈现出非常明显的双手持刀的迹象,和乌老太的伤口极像。

然而就好像故意颠覆我之前的推测一样,乌望雨后背这些伤口的刺入角度全部是向下的,如果以常理来判断,凶手至少有一米九才能刺出这样的伤口。我注意到乌望雨的胳膊上有一些擦痕,一般来说死后的伤口会呈现白色,生前的伤口会呈现紫红色,这些擦痕是暗红色,这就证明这些伤是在死亡瞬间留下的,血液中的氧气迅速消失,血小板没有来及凝结,因此有这样的颜色。

看着这些擦痕,我大致明白乌望雨是以怎样的姿势被杀死的了。

我又检查了一下,突然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我过去检查了乌老汉两口子的脸,掰开他们的嘴看看舌头,又检查了一下乌望雨的,我问乌二柱:“乌望雨不是乌老汉亲生的?”

乌二柱瞠目结舌:“厉害!不愧是专家,你咋瞧出来的?”

我笑道:“乌望雨有两个显性遗传特征,高颧骨和能卷起来的舌头,这两样乌老汉夫妻都没有,所以我才有这样的猜想。”

乌二柱翘起大拇指:“厉害,太厉害了!不过这事吧……家丑不可外扬,俺看还是不说了吧!”

我严肃地道:“这和案情有关,说来听听。”“真的?”乌二柱挑起眉毛:“既然这样,那我就说说吧!俺听长辈说,俺婶当年生下望田哥以后,俺叔为了养家出去打工了,过年才回来一趟,第二年八月份望雨哥出生了,俺叔一算不足月份,就怀疑俺婶是不是和谁好上了,两口子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望雨哥打小就怪可怜的,俺叔一直没拿他当亲儿子看待,稍有不顺就揍他撒气,一直到七八岁才给起名字入户口……专家同志,望雨哥真不是俺叔的种?”

我敷衍道:“这得验基因才知道,不过看起来,这个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睦。”

乌二柱附和道:“可不嘛,望田哥娶下媳妇生了娃,等了快两年,俺叔才给望雨哥买了一房媳妇……”

“买媳妇?”我问道。

乌二柱吓得脸色煞白,然后满脸堆笑:“俺不是那意思,娶媳妇不得掏彩礼嘛,俺说的买就是这意思。”

黄队长突然叫道:“乌二柱,你胆子不小,敢在专家面前装傻充愣?我不是管这一块的,但我也有所耳闻,你们村里买卖妇女的事情没少发生过!”

乌二柱信誓旦旦地道:“专家同志,黄队长,俺可以对天发誓,俺叔家没有买过媳妇。”我冷笑一声:“二柱,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有个习惯吗?就是喜欢摸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