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间,听到水流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温泉里。

四周一片迷蒙,这是哪儿?

正在疑惑着,忽然有一个人影走近。

闻人白?!我瞪大眼睛,想起来白颜夕说要让他帮我治伤的事。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得,张了张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白颜夕那个家伙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我只能看着闻人白渐渐走近,他忽然停下脚步,然后…开始脱衣服?!

我目瞪口呆,脱衣秀?

他极其优雅地脱去白色的长袍,然后是白色的里衣…然后…

我傻傻地看着他,虽然是很养眼没错啦…可是,他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前上演脱衣秀?

还是…他压根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他缓缓走进温泉,银色的长发飘浮在水中,映衬着白皙光裸的胸膛,说不出的漂亮。

我暗暗鄙视自己,竟然吞了吞口水。

“谁?”闻人白声音微冷。

看…这就是吞口水的下场…

被抓了个现行。

白皙修长的双腿在我面前站定,我不禁开始嫉妒他的好皮肤,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皮肤比女人的还光滑,至我于何地嘛!

“你?”他的声音微微扬起。

“呃…那个…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不是我在偷窥,我不是偷窥狂…”我结结巴巴地辩解。

“欲盖弥彰。”他淡淡开口丢出四个字。

我怒了,瞪他,“如果不是因为我动不了,你以为我想看你,什么破身材,没有肌肉不说,还白得跟个女人似的!”

“太小。”他惜字如金。

“呃?”我一头雾水。

太小?

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低下头,我傻了。

我竟然…没穿衣服。

“比你大!”我恼羞成怒,被看光也就算了,看光了还敢嫌弃我。

“嗯,比我大。”他低头看看自己,点头同意我的观点。

我石化,恨不得一头撞死,谁来救救我…

“洛特!”我尖叫。

闻人白扯过自己的袍子裹住我,将仍是动弹不得的我打横抱起。

眼前一晃,洛特已经出现,见我这般模样,微微一怔,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别介意,是陛下的恶作剧”,闻人白浅浅一笑,“夕,出来。”

恶作剧?把我剥光了放在闻人白洗浴的温泉里?

“她受伤了…我只是…”一个清清浅浅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白颜夕赤足凌空站在温泉之上,小心翼翼地看向闻人白。

闻人白唇角微微勾起,笑得令人不寒而栗,“明白了,陛下。”

语毕,抱着我转身离开。

“白!白!”白颜夕追了下来,却只握到闻人白的衣角。

我转身,看到白颜夕泫然欲泣的神情,忍不住惊讶,我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即使只有十岁的模样,即使身高只到我胸口,但她从来都是强势的,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极大存在感,只是此时她的神情,楚楚可怜,像极了一个孩子。

闻人白轻轻一个转身,便已经身在千里之外。

“放开我!”我回过神来,怒道。

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将我放下,闻人白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

我抖了一下,“你看我干什么?”

他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抬手,掌心中聚集了纯白的光芒,那些光芒缓缓覆在我的身上,十分的温暖舒服,仿佛一下子掩住了所有的伤痛。

明明是一样的治愈术,他的等级显然在蔷薇之上。

闻人白刚刚收回手,我已经被赶来的洛特护进了怀里。

“白,你在生我的气么?”白颜夕微微咬唇,小心翼翼地看向闻人白。

“不敢。”闻人白冷冷开口,没有看她,“已经按您的吩咐治愈了她的伤,陛下。”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我偷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王陛下,竟然怕闻人白。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琉璃色的眼睛微微泛红,白颜夕委屈地咬唇。

闻人白冷冷的睇她。

真是冷血,看白颜夕如此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我都恨不能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忘了她是劳什子的女王陛下。

“我…我变得那么小…”白颜夕抽了抽鼻子,“我好怕你会厌倦我…反正,反正我跟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就算…你真的喜欢她…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下巴差点脱臼,这个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把我光溜溜地放在池子里是为了安慰她的小情人?

我是什么?礼物?

“嗯?”闻人白冷哼。

“四百年了,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我自己都厌恶!”白颜夕狠狠咬唇,“我好怕你会不要我…好怕你会离开我…”

闻人白轻轻叹息,张开手臂。

白颜夕眨了眨眼睛,卷翘而浓密的睫毛盖住琉璃色的眼睛,她走到闻人白面前,低头不语。

闻人白将她抱在怀里,转身离开。

我气结,他们两个倒好,旁若无人的样子,把我当什么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谜底(上)

月光下,那一个白衣银发的男子抱着怀中小小的女孩,渐行渐远。

白颜夕与闻人白,一对奇怪的组合,但他们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普通的话语,便能够让人看到沧海桑田的含义。

我的眼睛涩涩的,忽然开始有些嫉妒。

在他们千年的相守之前,我的心意显得那样微不足道。除去属于白颜夕的那一部分,只在东方晓的记忆里,我拥过五年零十天的幸福。那是一段意外得来的幸福,幸福得令我愿意就此死去。想起那一日在街头与迦斯重逢,我是那样的欢天喜地,也许那时的我以为,再重逢就可以那样过一辈子。

却原来…不争朝夕不弃不离的只有我自己吗?

那一日,明明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感觉与他相隔了万水千山。他是宗教裁判所的大祭司,我是所谓的魔界女王,这就是咫尺天涯的定义吗?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触及,无法拥远。

所以,即使近在眼前,也依然远在天涯。

“想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洛特的声音忽然低低地响起。

“嗯?”我微微讶异地看向洛特,当初我在酒吧问他的时候,他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肯正面回答吗?

“想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湛蓝色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不是说如果没有我,你的心…会碎掉吗?”缓缓抬手,我轻轻摁在他的胸口,拿他说过的话来治他。

湛蓝色的眼睛望着我,一眨也不眨。

我忽然有些心慌,笑得有些尴尬,正在我想收回手的时候,洛特忽然抬手作捧心状,握住我的手覆在胸口,一脸深情脉脉地看着我,“如果你觉得幸福,那么我的心即使碎成渣…也是无所谓的。”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洛特哀怨地看着我一眼,“无情的女人。”

我乐不可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刚刚因为不能动弹的原因被他抱在怀里,现在正好可以轻而易举拍他的脑袋,要知道他的个头,平常我只能仰着头看他。

“咦?你能动了?”洛特瞪我,作势要扔我下来。

我大叫一声,无尾熊一般抱住他的脖子,“我可是伤员…”

“不是已经被小白治好了吗?”洛特扬了扬眉。

“我脚疼。”

“下来。”

“洛特!”我冷不丁大叫。

“在。”洛特条件反射地回答。

“背我。”

“是!”

那一日,他说,我以血为誓,从今日起,只效忠于你。

那一日,他说,我以血为誓,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

那一日,他告诉我,我就在你的身旁,需要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不管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他对我的好,勿庸置疑。

得意洋洋地趴在他的背上,看着洛特垂头丧气的样子,我笑眯眯地摇头晃脑。

“唉唉…我好歹也是秘隐同盟的执政官,怎么会跟你这女人谛结血之契约。”洛特一脸的悔不当初。

“晚了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晃了晃脑袋,一脸的小人得志。

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我没有看到故作懊恼的洛特眼中,那一抹笑意。

不是一惯浮在嘴角的笑,是刻在眼底的笑。

“你可真重。”洛特故意走得东倒西歪,抱怨。

我嘿嘿地笑。

月华如水,洛特背着我慢慢的走,没有瞬间移动,就那样慢慢的走,像人类一样。

“洛特。”

“嗯?”

“我真的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嗯。”

“你不是说很难吗?”

“很难就是有可能,笨。”洛特笑了起来。

“可是我连是谁咬了我都不知道。”我下意识地看着右手食指,那里本来有一枚银戒,后来被白颜夕取了下来,我得记得向她要回来,那可是唯一的线索呢。

“放心,我会找出他来。”

“吸血鬼里有没有叫W的?或者名字里带有这个字母的?”我想了想,问。

洛特的似乎微微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你记不记得我的手上本来有一枚银戒,那个戒指上刻着那个字母。”

“你…确定?”

“嗯。”

我忽然记起当初离让我帮他找摩文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他嗤笑着说,女王的忠犬闻人白的首写字母不就是W吗?当时觉得荒诞不可能的事情,此时看到洛特的反应,我忽然不敢那么确定了。

记忆中一闪而过的银色长发与闻人白的模样渐渐吻合,莫非那一晚咬我的…果真是闻人白?

找出给予我初拥的人,那我是不是就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

单纯的、平凡的人类东方晓?

心里有一点一点的快乐开始泛起小小的涟漪。

安下心,困意猛地席卷而来,我侧了侧头,安心的靠洛特的背上陷入黑甜的梦境。

这是我被转化为血族之后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迦斯对我微笑,一如以往的温和。

微微弯唇,我也微笑。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谜底(中)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那张铺满蕾丝花边的床上,洛特并不在我身边,随即警觉地发现床上坐着另一个人。

白颜夕?

我谨慎地坐起身,后退一步。

“你怕我?”见我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谨慎的模样,她扬着精致娇俏的脸儿,轻轻笑起来。

“有什么事?”

“对着自己讲话的感觉真奇怪。”白颜夕侧了侧脑袋,困惑的样子可爱极了。

“你想干什么?”

“我们本是同一个人,而且现在我不见得能够杀得了你,你在怕什么?”她看着我,琉璃色的眼睛里带着笑。

我低头煞有介事地考虑了一番,随即龇牙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看她精致漂亮的五官都皱到一起去。

有些恼怒地拍开我的手,她鼓着腮帮子瞪我。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我耸了耸肩,嘿嘿地笑,“你说的对,我不怕你了。”

白颜夕愤愤地甩头,不理我。

我笑得越发的开心。

“你知道吗,有一种植物叫莲藕,花为莲,果为藕。”白颜夕看着我,忽然缓缓开口。

我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可怜的娃,该不是连莲藕都没有吃过吧,说得这么稀罕似的。

“你是莲,我是藕,四百年前当你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得到了得到光明,而我却要深陷淤泥。”没有理会我滑稽的模样,她一径地说着。

微微敛了笑意,我看着她稚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清晰而冰凉。

“千年来,我都在寻找日行者之血,可是最后得到日行者之血的却是你,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她稚嫩的脸上有着与模样不相符的沧桑。

“你…”见她这副模样,我微微有些疑惑。

“你说…如果我吃了你,我可不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微偏着头,她冷不丁的开口。

“啥?”我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

“我吃了你,应该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吧。”她看着我,微笑。

“你疯了!”我猛地站起身,却发现无形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我团团裹住,我挣扎了一下,那些藤蔓却裹得更加紧窒了。

眼睛微微呈现血红色,我露出口中的獠牙。

“小心点,别动啊,越动越疼”,她轻笑,“你不记得了吗?这是白的无色缚,即使是拥有吸血女王的力量,也挣不开的。”

看着她浅笑盈盈的样子,我忽然茅塞顿开。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是不是?”我狠狠瞪她,却果然挣脱不开。

“嗯,是啊。”她笑着点头,十分天真的模样。

我却是不寒而栗。

“四百年前,预言一族的摩文占卜到四百年后魔界将有一场劫难,以我目前的状态,魔界必无法幸免。为此,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派遣执政官洛特到人界寻找我的另一半带回魔界。”

这就是洛特出现在我面前的理由?

无色的藤蔓越缚越紧,在我的挣扎下,那些藤蔓渐渐染了上血的色泽。

“洛特那个傻孩子,他居然以为我会放你回人界。”她低头窃窃的笑,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那一天,我听到洛特跟她说,“宗教裁判所已经撤出魔界,魔宴同盟现在也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一切都结束了,是我亲手将她拉入这一场混乱,那么,也请让我亲手将她送回去属于她的地方。”

他是真的想亲手将我送回人界的吧。

他也是真心想帮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的吧。

只是,他果然太过天真。

“你果真那么在乎魔界的存亡,魔族的死活?”疼痛的感觉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我反而冷冷地笑了起来。

“嗯?”白颜夕抬头看我,琉璃色的眼睛亮亮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你只是想借助洛特的手将我带回魔界,然后吃了我变回原来的样子,魔界的存亡,魔族的死活你又岂会在意!”

“你真聪明”,她浅浅的笑开,“那些低等的魔族与我何干?哪怕宗教裁判所明日便占领魔界,也是与我无关的。”

“四百年前,我本可以得到日行者之血,却低估了离的手段和力量,结果变成这副鬼样子,我花了整整四百年来谋划这一切,如今只要吃了你,我不旦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还可以得到日行者之血,如此的一举两得,不枉费我足足等待四百年。”她缓缓爬起我身边,伸出白皙的小手抱住我的脖子,琉璃色的眼睛看着我,一眨也不眨,“你和我本就是一个人,现在回到原来的样子,不好吗?”

我怒极,越发的奋力挣扎起来,“我是东方晓!只是东方晓!”

“你是我的一部分,如同我的手和脚一般,你见过我的手脚会跳出来叫嚣着它是一个人吗?”

无色的藤蔓在我的挣扎下血红一片,那些血色的藤蔓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缚得更紧,紧得几乎将我勒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