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姐妹情深,但不就是个庶女,谁会把庶女当回事。

西跨院里,交好的几个千金都是嫡女,她们几乎很少与旁的庶女说话,骨子里还是将嫡庶有别分开的。

喜爱琴律的姑娘还真不少,万三娘便是一个,待沈容弹罢,她们还想再听,沈容却将琴搁回原处。

“洛城首富之女金三娘前来拜会沈五娘!”

沈容面容上掠过一丝得意,她就知道总会引来一个。

“金三娘请进!”

沈容迎了出来,看到一个着紫袍的少女,瞧上去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张容长脸蛋,柳叶眉,樱桃嘴,正是时下大周标准美人的模样,行了半礼,“金三娘,我初入桂花诗社,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你来得早,还望你多多教我。”

“沈五娘客气。”

沈容道:“去我屋里说话,原是与我妹妹同住,可张四娘一个人住怕,我让妹妹与她同住。”

“沈五娘真是好性儿。”

“我长姐还时常训我,说我十一岁的人,只得七岁的性子。”

金三娘是被沈容的琴音吸引来的,她是家中的嫡长女,上头有一个嫡兄、一个庶兄,父亲虽是洛城首富,却也是皇商,专供布匹,她家在江南便有自己的织布坊,还是千名织娘的大作坊,她父亲是家中嫡长子,掌理金家家业,又有三个叔父,各掌一方的生意。

两个人坐在屋里闲聊起来,沈容去花厅红泥炉子上提了茶壶,在屋里寻了一遍,发现了一小包的茶叶,案上倒有一碟点心、一盘果子。

金三娘道:“沈五娘怕是不知晓,初来的新人只供一日,往后再来,休憩屋里的茶点得自己预备带来。”

“我们不交年资?”

“年资?”金三娘愣了一下。

沈容解释道:“就是一年交一次资费,幽兰诗社就交资费,一年一百两银子,用来在诗社会时买果点等物用,还有所备的纸笔墨砚也是要用的。”

金三娘不屑地道:“这一些子果点笔墨能有几个钱,诗社里出了诗集,不都赚回来。”

“桂花诗社不收年资的么?”

金三娘道:“我是六岁入的诗社,从未听说收年资的事,万家乃是大周十大富贾之一,他们可不差这二三千两银子。”

因为二三千两银子反倒被人小窥了去,万家才不会收。万家既然能让自家姑娘办诗社,就出得起这笔银子,再说桂花园,一年赁出去也得一笔银子。

“二、三千两?”

这里的人可比幽兰诗社多多了。

沈容在脑海里兜了一圈:三人吃饭与十个人吃饭,若计算成银钱,你会发现,十个人与三个人的相差不会太多,从计取成本上说,不过是增加的量而已。

金三娘道:“一个收上十来两银子,这不是打万家的脸面,出了诗集,天下的学子可有不少会竞相来买。与我们同组的颜元娘,她家就是专做书印生意,能把书销售到天下各地,不仅是大周,北齐、西凉、高丽、瓦刺都能送去。”

若说名气,桂花诗社在大周的名气不及幽兰,在大周以外,桂花诗社的名气在幽兰诗社之上,着实是因为桂花诗社年年都出诗集之故。

沈容心里不由小小地激动了一把,看来她的选择还真没错,若是与富一组的姑娘们做上朋友,她就能做生意,还能通过她打听各行各业的动向。“好厉害!”她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外祖父也是做生意的,以前听我娘讲,他的生意也做得极大,是专跑海外生意,能穿过大海去好多有趣的地方,在海外还有别的国家,有金发蓝眼的,还有银发碧眼的…”

两个人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天南海北地说了起来。

金三娘也听得很是认真。

她们在里面聊,沈家薇拉了张四娘坐在沈容的窗下听她们说话,张四娘担心地道:“沈八娘,这样真的没事?”

“是我长姐吩咐的,长姐说我五姐姐有时候闹腾起来比男儿家还皮,让我盯着她些,别让她惹出事来。”

张四娘将信将疑,不过,沈容说的那些事,在她们听来很是有趣。

沈家薇很是慎重的道:“好四娘,可千万另让我五姐知道,要她知道长姐让我盯她,她回去又要和长姐怄气。”

张四娘迭声道:“你放心,我明白。”

两人说到兴致处,金三娘便与沈容一道嬉笑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倒是说得熟络。

不多时,便近晌午时分,灵雀带着小环、侍线二人过来送午饭,这是从大厨房那边按份例取的。

“每次姑娘们会在这里用午饭,午饭的定例是照着各组的人头分派,六菜一汤,配米饭馒头。若是有姑娘吃不惯,可令丫头去桂花茶园订餐,桂花茶园的婆子丫头就会送进来。每次轮到我们侍女值日,就要负责给姑娘们取饭送饭,一个人肯定是拿不走的,但可以唤两人帮忙,都是一个组的,大家都很好说话。”

三个丫头一前一后,灵雀与小环提食盒,侍线则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桶米饭。

侍线快奔几步:“灵雀姐姐,我们是不是忘了带碗筷。”她似后知后觉一般。

灵雀笑道:“不用带碗筷,旁的衿贵院里都有呢,花厅里有个橱柜,里头放的就是碗筷,待姑娘们用完,我们得将东西送回去,我们洗好后,放在大厨房里我们组的碗柜里。待下次要用前,我们会像今日这般去厨房,用开水再烫洗一遍,如此就可以给厨房用了。”

小环也觉长了见识,这里完全和幽兰诗社不一样。

幽兰诗社很美,可那里才二十多个贵女,里面有单独的小厨房,亦有小憩室等,可这里却有一百八十多个姑娘,即便是晌午,还有姑娘坐在凉亭里玩闹说笑,树下还有姑娘在做女红。

侍线道:“灵雀姐姐,你一直与我们一起,那些碗筷是几时洗的?”

“只是值日的我去洗的。”灵雀笑了起来。

贵一组若有新人进来,她总要重复上一遍,告诉姑娘们的侍女往后要如何做。

侍女与侍女之间可以做朋友,姑娘们也是朋友。

灵雀进了东跨院,“姑娘们,用晌午了,今儿是红烧鱼、油酥排骨、香辣鸡块、麻辣牛肉,再炝炒小青菜、凉拌香椿,豆腐白菜汤。”

她一面说着,一面报出菜名。

刘三娘在一边叫嚷道:“我今儿一点都不饿,你们吃吧,我要回屋睡觉。”

杜元娘打趣道:“你在家没睡好么?”

“我大姐姐要绣嫁妆,拉了我去帮忙,昨晚绣到快四更呢。”

刘三娘亦是家中的庶女,她说的大姐姐才是刘侍郎的长女。

沈容听到这儿,问道:“石榴诗社的刘元娘,不会是你大姐姐吧?”

杜元娘吃吃笑了起来,“沈五娘,那是她大姐姐,原想一过诗词会就辞社,没想出了那事。”

金三娘道:“沈五娘,我得回富一院。你午后可小憩?”

“有幸结识你这样一个朋友,我舍不得睡,你用了午饭,记得过来与我说话。我们继续切磋音律。”

金三娘连连点头。

小环好奇地伸着脖子,见金三娘消失在门外,轻声道:“五姑娘,你可是官家千金。”

她没说后面的话,不就是告诫沈容不要与金三娘交往,官商有别,就是官宦之家也不会与商贾之家通婚。

沈容恼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朋友只问真心,休再说这样的话。”

午后,金三娘来了,还带了一个额黄春裳的少女来,瞧上去有十四五岁模样,据金三娘介绍是她表姐,家乡是江南人氏,姓田,人唤“田二娘”,是扬州富贾之女,家里是做脂粉生意的,也爱音律。

沈容把书房的琴抱出来,先是金三娘弹了一曲。

只是一曲很简单的曲子,沈容微蹙眉头,这真是琴弹得好?怎么感觉连她这个二灌水都不及,沈容怀疑金三娘与她结识的真正目的。

沈容的琴艺得授于沈宛,她用心学琴,只是喜欢音律,穿越前她就是个麦霸,爱听音乐,从轻音乐到乡村音乐,再到流行音乐,都得她的喜欢。在疲惫的时候,听轻音乐;在喧嚣和烦燥的时候,她就听乡村音乐;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她就听流行音乐,随曲子哼唱,学会新曲子就改成拿着麦霸高唱。

这,大抵是她用心学琴的原因。听不成音乐,只能自己弹来听听。

金三娘问:“沈五娘,你以为如何?且说实话。”

沈容问道:“你能再弹支旁的曲子么?”

金三娘“哦”了一声,重新又弹了一曲,比上一支略繁复些,如果弹琴分几种级别,金三娘的琴艺就当是小学三年级。

沈容道:“你学了多久?”

“我六岁开始学的,到现在六年半了,我娘夸我弹得越来越好呢。”

金太太夸金三娘的琴弹得好?这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琴曲没有一点琴韵不说,就是稍复杂的曲子就弹得干瘪无味,还弹得时不时错上一个音,又或是时不时断断续续。

沈容定定地看着金三娘的眼睛,“你学琴偷懒没用心吧?”石氏在世时,让教沈宛的先生也教她,可她根本坐不住,石氏一过世,家里辞退了琴棋先生,只留了私塾先生,别说教她,便是沈宛都搁下了,可沈宛却一直坚持不懈的练习。

金三娘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道:“我指头短,早前换过六个琴艺先生,她们都说我不适合弹琴。”

她的手指着实比较小,属于娃娃手类型:指指短,小手胖乎乎的,虽是十二三岁的少女,可手却生得如七八岁女童,皮肤倒是极好的,只这么小的手,用来弹琴,着实不好。许多教琴、授琵琶的师傅,都愿意挑手长得纤长,手指漂亮的学生来教。

“为什么一定要学弹琴,你也可以学吹塤、吹笛,不在乎样样会,但求一两样精就可。三娘,指头短不是你的错,选择乐器就是你的错。”

金三娘一本正经地道:“可我就喜欢古琴,旁的都不喜欢,每次听到有人琴弹得好,我又羡慕又敬重,就像沈五娘你的琴就弹得好,比我弹的还好。”她现在已经认定自己的琴艺是属于“弹得好”的类型。

沈容道:“若是如此,你就让你娘请乐器大师另给你打一把专用的琴,这把琴是按正常人的指头来做的,你生的是娃娃手,拨这琴弦无力,又或拨用的力道不够,皆让琴曲失了本色。”

金三娘如梦初醒一般,“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打造一把特制的琴。”她翻看着自己的手,拉起沈容的手一比,“你明明比我还矮些,可你的手指比我的还长,哇,你手长得好漂亮,要是我的手也长得这样就好了。我娘说,我的手长得像我外婆,说这种手肉乎乎的,最有福气。”她先是有几分气馁,只片刻,便夸自己的手生得有福气。

沈容又让田二娘弹了一曲。

田二娘选的是高山流水,曲子很熟稔,几乎没错一个音。

沈容道:“田二娘的琴技熟稔,弹得真美…”

田二娘道:“我听了你的琴音,很有琴韵,韵味便是音魂,这是我没有的。”

沈容道:“你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要想着,你看到了巍巍大山,亦看到奔腾的江河,你才幻想,才能将神倾注指间,你都没看到大山江河,又怎会有人听到。”

田二娘佩服状,立时觉得寻到了知音,“要不我再试试。”

一曲弹完,沈容道:“比前面弹时好了一些,你是不是只想到大山?为甚我听到江河那段,看到的还是大山?”

田二娘立时石化,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容。

金三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悠,“你怎了?”

“沈五娘说得太对了,我…我刚才只想到山,我虽来自江南,可只见过山,没瞧过水,我是在京城出生,在京城长大。”

她想像不出沈容说的江河。

沈容也会自己的感觉惊得乍然,原来感觉如此精准,她笑了又笑,“得空的时候,可以出城走走,看看山,看看水。”

闭门造车,就算本事再大,到底失了几分心境与真实。

田二娘道:“我娘不许我出门。”

她们是深闺千金,就是走几步都有一大群的婆子丫头跟着,半点都不得自由,更要守各种闺训,又哪里能由得她们去自己想去之处。

金三娘低声道:“她有个弟弟,三岁时落水没了,她娘就总是告诉她,不许去水边玩。”

沈容有些伤感地道:“我有个哥哥,三年前落水没了…他读书很厉害,不比我长姐差…”

几人一时间心情怅然。

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未成年便意外早夭,这就牵扯着后宅的阴私。

田二娘岔开话题,“沈五娘真厉害。”

“与长姐相比,我这点才艺都不够看,我只想着,有一两样能拿出手就行。”

她来桂花诗社,就是为了打通门道做生意,她要做的是大生意,而这里云集的都是富贾家的姑娘,认识了她们,就能了晓天下各地的生意途径。

“你的对子也厉害!”

“不如我弹琴好,我想只要我经常练习,定然可以更好。”

三人在屋里说了一阵琴艺之事,过了未时三刻,就该各自回家了。

这一日,沈容因结识了新的朋友,心情好,信心高涨,顺着时间推移,她会结识更多的人,届时,她会做更多的生意。

*

回到沈府时,沈容只感觉到一种压抑:守门的婆子、门子,一个个板着脸;进了二门,迎面遇到厨房里的下人,一个个亦都全无喜色。个个如丧考妣,用这话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莫不是家里出事了?此念一闪,沈容去了漱芳阁,刚入院门,就唤道:“长姐,我回来了!”

石妈妈迎了过来,笑盈盈地道:“五姑娘来了!”

沈宛眸含笑意,掩都掩不住,面含春风,就连眼波都多了两分情意。

沈容问道:“长姐,是不是府里有事?我和小环进来的时候,总觉得府里怪怪的,下人们都没一个欢喜的,倒是石妈妈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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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拒作媵妾

沐风福身道:“五姑娘,今晨九皇子来府里宣旨,皇上将大姑娘赐嫁赵国八王爷,着其择日完婚。”

沈容昨晚听赵熹说了,这动作真够快的。

石妈妈道:“午后,熹皇子与八王爷带着媒婆登门下定,有十八抬小定礼呢,真是阔绰得紧,六抬衣料,两抬首饰,又有六抬海货吃食,两抬摆件瓷瓶,大家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下聘的。八王爷说,他那边会预备一百二十抬聘礼,海货吃食、瓷瓶摆件是给沈家的,衣料首饰是送给大姑娘的。”

八王爷备了一百二十抬聘礼,沈家可如何备嫁妆,最少也得和聘礼一样的抬数,否则就要被人小窥,而京城富贵人家的规矩多是女方陪奁嫁妆是聘礼的两倍,这样才算体面,有些疼女儿的人家,都置备到三倍,这更是尊贵撄。

沈俊臣一心想把沈宛许给二皇子,原是早有意的,但他想求个好名,想等宫中下旨,皇旨赐婚,与他许配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尊贵,后者就成了他攀高枝。他千般谋划,没想赐婚圣旨等来了,却是沈宛与赵国八王爷的,这简直就是一泼冷水,这岂不是说,他精心培养的和女就成一粒废子了,岂能让他痛快,这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潘氏也是如此打算的,一旨赐婚,身心凉透,还想将来沈宛帮衬丈夫儿子,若是她与沈宛的关系处好了,沈宛许也乐意帮衬潘家,这下子别说帮衬,嫁到赵国做亲王妃,八竿子打不着,最多就是往后每年有份年节礼、有几封信的问候。这节礼能有多少,就算再丰厚也不过万把两银子,对沈俊臣、沈宏的前程是半点也帮衬不上了,且这赵国只是大周的附属小国,一个小国亲王妃,怎能与大周二皇子的侧妃相比。

这就像一个官家名门公子,与一个富贾公子一般,任是谁也会选择前者,而不是选后者。

沈俊臣夫妇对这桩婚事一点也不满意,就连下人也跟着唏嘘轻叹偿。

老太太那边听到这事,一听说是远嫁赵国,立时就乐了,可很快明白其间的得失,又跟着郁闷了,就算沈俊臣与她离心生了芥蒂,可她还是盼自己的儿子好,这养了十几年的长孙女说嫁就嫁,还嫁那么远的地方,往后要再见,怕就难了。

沈俊来听晓此事,连连轻叹表示惋惜,对老太太道:“大哥非要衿持,原早就想将宛姐儿许给二皇子做侧妃,我让他直接与二皇子订下。可他呢,非得等赐婚圣旨,说这样才尊贵好听。这下好了吧,皇上把宛姐儿赐嫁赵国八王爷,人家倒是欢喜,打着灯笼也寻不上我们家宛姐儿这等才貌双全的好女子,可我们沈家这不是赔了个好姑娘…”

沈宛是沈家的嫡长孙女,才貌双全,对沈家人来说,这是他们最好的姑娘,就指望她嫁入皇家,替娘家父叔兄弟谋个好前程。一纸圣旨打乱了沈俊臣等人所有的计划。

得不偿失!

如此优秀的沈宛,成废子了。

沈宝乖巧地给老太太捏肩,她没了亲娘,明白只有拢着老太太才会生活得快活,她那爹是指望不上的,李氏才去多久,人家就与名门姑娘订亲,还指望着韦家也帮衬他入仕。

老太太轻啐道:“挑!挑!早前还不如许给崔家呢,现在嫁得那么远,是指望不上了。”

沈俊来饮了几口茶,近来与崔家人打得火热,沈宝还没嫁过去,依然两家就是亲戚,说是去崔家窜门拜访,其实就是打听他入仕之事,“崔相爷那边有信儿了,替我谋到了礼部笔帖式的差事,今儿崔兄把荐信给我了,让在三日后去工部任职。”

沈宝惊喜道:“爹做官了?爹做官了!祖母,爹爹终于做官了!”

老太太名得见眉不见眼,看来将沈宝许给崔鸣礼是做对了,以后会如何她心里自有打算。“你也入了礼部?”

“大哥在礼部,我也在去礼部,上头有大哥罩着,崔家人就是会办事啊。”

他当官就是做样子,他哪会做抄抄录录的事,打小就烦读书写字的事,就他那手字根本见不得人,严格说起来,还没人沈宏写的字像回事,可他自认为书法别具一格,颇有些“我是书法大家”的样子。沈俊臣瞧过两回沈俊来写的文章,能看得吐血,着实狗屁不通。就连沈俊来的秀才功名,也是沈俊臣写信给绵州教学,走了门道,人家才给了他一个秀才,教学大人不敢给沈俊来太靠前的名次,给了个倒数第三的秀才。

可沈俊来就觉得是他的本事,一副他很厉害,他是真正的读书人模样。

好在说话还算利索,不知道的人还能被蒙住。

“沈俊臣当年是三甲状元,想来他这弟弟也不会太差。”

沈俊来哪里是差,根本就是连秀都没过。

崔左相因他早前被御史盯过,不能给他谋太高的,真正能主事的实缺也不能给,但想着是他长孙的岳父,总得给他个职位,这一番思忖,就给了个礼部笔帖式,正八品的,小吏嫡女配他傻长孙,也算是相得的,更重要的是,沈宝的伯父是沈俊臣,沈家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沈宛这可是不比男儿才学差的奇女子。

于是乎,崔家在一番权衡后,后会在众多闺秀里选择与沈家结亲。

几人乐呵了一阵。

沈俊来又低声道:“娘,我听说今儿大姑娘提出要带五姑娘一起去赵国。”

沈宝惊呼一声:“祖母,这可有趣儿了,我们老家娘家太穷,姐姐出嫁带上妹妹去是有的,可妹妹多是许配给那家的弟弟。难不成大姑娘嫁了赵国王爷,也要把五姑娘许给赵国王爷的弟弟?我们沈家的姑娘一个个都远嫁了,将来家里见不着,一个个不都白养了去…”

老太太在心里掂量着这事的轻重,她还盘算着另给沈宝寻门好亲事,“不行!绝不能让五姑娘去赵国!”

沈容可是她谋划给沈宝铺路的。

沈俊来道:“今儿大姑娘说了,大哥说要考虑,以我看,大姑娘是废子,他想借着此事让大姑娘把她手头的田庄店铺都交出来呢,一旦大姑娘交出来,他许就放人,毕竟就是个小丫头…”

两相权衡,还是钱财重要,一个丫头算什么,沈家最多的就是姑娘,沈容虽顶了个嫡次女的名,还不如庶女得宠呢。

老太太大呼一声:“你懂个甚?”忙继续道:“若不留下五丫头,难道真让宝儿嫁给那傻子,我同意宝儿与傻子订亲,原就是替你入仕做的权宜之计。待过三年,只要我们再谋划一番,把五丫头嫁给傻子才是正经,这不是订亲的时候五丫头太小,上头又有大姑娘护着,以大姑娘的性子,她能同意我们盘算五丫头?”

沈宝这是第一次听老太太说出这话,方才明白,原来老太太用的是权宜之计,真正的用意是要把沈容嫁给崔鸣礼,这不是说,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美少年董绍安,那个人长得俊,出身也不错,怎么想怎么满意。

让她嫁傻子…

呸!她才不干呢。

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计。

她一脸崇拜,欢喜感激地道:“祖母,你待宝儿可真好。”

董绍安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到时候,她就告诉董绍安,真正与崔大傻子订亲的乃是沈容。

“没娘的孩子可怜啊,你娘病没了,我总得护你一二,孙女是多,就你得我欢心。宝儿,今日的事可不能传出去,一旦被大姑娘知晓,她若真带走五丫头,往后可如何是好。三年后,府里适龄出阁的姑娘就你和五丫头。”

三年后,沈宝正巧及笄。

可沈容比她小两岁,但也有十三岁了。在乡下,十三岁成亲的姑娘比比皆是,虽然朝廷三令五申,令举国女子年满十五岁方可成亲,可这政令也只在体面人家实施下去,乡野百姓可不管这些。

老太太想用沈容替了沈宝,两家既不算违背约定,反而依旧结为姻亲,沈容的出身且不比沈宝还强些,沈容的性子刁钻了些,其他方面都还过去,更重要的是,她可是沈俊臣的嫡次女。

沈俊来听到这儿,自然也不希望沈宝嫁了傻子,若用沈容来代沈宝,而他又谋到了差事,这可比什么都强,侄女又如何比得嫡亲的闺女亲热,“若大姑娘当真把手头的店铺田庄交出来,大哥就应了呢。”

“明儿我会唤他到佛堂说话,店铺田庄原就是家里的,大姑娘还能带到赵国去,她都订亲嫁人了,这件事由不得大老爷,他是男人家,哪里想得周全,我自会提醒他。再优秀的姑娘,一旦远嫁,就没指望了…”

老太太想到沈宛嫁人,又悲又喜,悲的是沈宛帮衬不到她两个儿子;喜的是,她早前谋划的事,一旦沈宛远嫁,沈容还不得由她拿捏揉搓。

沈俊来又道:“听说五丫头、八丫头入桂花诗社了?”

老太太答道:“早些日子递了投帖,昨儿遣了丫头来回话,说是让她们今儿去考校。”

沈宝不快地道:“幽兰、石榴都是官家贵女入的诗社,偏往商贾家的诗社里去,八姑娘便罢,她的身份是进不得这两处,可五姑娘也是个没眉眼高低的一脑子浆糊。”

去了桂花诗社,沾一身的铜臭。

沈宝光是想想就恶心。沈容可不就贪财,连沈宜、潘家人都知道,就差在她脑门上贴上“财迷”二字。

老太太轻斥道:“她胡闹才能由我们拿捏,若再没大姑娘帮扶,那事有七成把握。届时,我的宝儿就能许个年轻俊俏有本事的后生喽…”

她拉着沈宝的手,仿佛这事儿已经成了一般。

老太太想着:沈容犯的错越大,他日她拿捏起来就越容易。现下瞧在沈宛份上,先不与沈容计较,待得了计划,她就狠狠地拿住沈容,若是大过就更好了,她就可以说上话,还能让沈俊臣挑不出错。

沈宝柔声道:“大姑娘现在得了女子诗祠会的头名状元,她说话是管用的,祖母让她把我荐入幽兰诗社,可好?”

若她进去了,里头全都是公主郡主身份高贵的一二品大官嫡女,往后她就能平步青云,认识的人多了,许还能帮衬到婆家。

沈宝想着,心头越发想进幽兰诗社。她才不是沈容呢,就盯着桂花诗社里的姑娘有钱,她可是官宦千金,岂能去那等满是铜臭之地。

老太太笑道:“好宝儿,回头我与大姑娘说说。”

沈宝一直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病了时,也是她,老太太越发觉得孙女虽多,只这一个才是她心疼的,李氏没了,她更应疼着沈宝。

*

漱芳阁。

沈容痴痴地望着沈宛:长姐要远嫁赵国了,往后再见面就难了,除非在她离开沈家之后,幸许还能去赵国寻她。

沈宛则想的是:无论如何,她远嫁赵国,也要把沈容带上。

沈容福身道:“长姐,我回仪方院了,我早些歇下。”

“容儿。”沈宛轻呼一声,坚定地道:“今儿我与老爷、太太提要带你一起去赵国的事,老爷虽没拒绝,可太太拐弯抹角地说,如果我把在京城置的田庄店铺,还有娘亲留给我的产业交出来,太太和老爷都会同意的。”

潘氏想的很简单:如果沈容离开,她还省得将来张罗嫁妆。早前沈宛可给了她五万两银票,再有那些田庄店铺,到了她手里便是她的,将来沈宏、沈宜的聘礼和嫁妆都会极风光。不是她要赶沈容离开沈家,是沈宛的要求,但能捞点好处也是好的。

他们夫妇万般谋划,谁曾想,沈宛成了一枚废子。

既是这样,她也不讲什么脸面了,拿到些钱财之物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