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绝不会惊动两国朝廷,他着实丢不起这人。

大姨娘惊叫一声,“沈大郎,你…你真要对妾如此狠心?”

沈俊臣瞧都不瞧一眼,扬了扬手。

“沈大郎,你不能对妾如此狠心!想当年,要不是妾从中说项,你怎会娶到石美玉?沈大郎,为了你,妾身十六岁就为你落胎,伤及根本,吃尽苦头…”

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居然下令要她死。

她吴小草一生,都付在他的身上。

他最早喜欢的是石美玉,再后来,为了前程,他又选择了潘氏。石氏的死虽与老太太有关,但这背后,又何曾少得了沈俊臣这个推手,是他的漠视,让老太太动了杀机,只要他对石氏多在意三分,老太太怎敢生出害石氏之心。

沈容微敛双眸:石氏当年深爱沈俊臣,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现在瞧来,沈俊臣以多情为名,不过是个渣渣。

左右的婆子会意,将大姨娘拖离院子外头,很快就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潘氏看着沈俊臣的心狠,一阵胜一阵的冰凉。

沈俊臣道:“对这等乱攀乱咬的疯狗,唯有杖毙,从她屋里搜出了毒药,这是事实,还审她作甚?”

意思是:这一审反而惹出一大堆的麻烦,就应该直接打杀了事。

韦氏的脸微微一沉,沈俊臣是因为她行事拖泥带水,心下并无不快,她还真下不了手要人命,问道:“老爷,八姑娘如何处置?”

沈俊臣揖手问延平候道:“候爷,你的意思呢?”

延平候抬了抬手,“本候尊贵,我的妻子是一个庶女,生得又那么丑,你觉得合适?本候近来打听了一下,她在桂花诗社的名头,根本就是名不符实,本候不会娶这么个毒妇之女。”

无论是大姨娘还是潘氏,都太狠毒了,一个给妻妾下绝孕散,一个害死原配嫡妻,皆不能容忍。

沈俊臣道:“那,婚事…”

话未问完,李管家一路快奔,进了内院,揖手道:“禀大老爷,九皇子带着媒人来了。”

“九皇子…”

李管家笑道:“九皇子登门,是来纳娶五姑娘!”

沈容想到这九皇子,他两年前就娶萧九娘为嫡妃,又有一个侧妃、两房美妾。

沈俊臣眼睛一亮,“纳娶?”

“是,九皇子说他愿纳娶五姑娘做贵妾。”

延平候怔了片刻,“九堂兄这是要…要抢我的人,他都几个女人了,怎么还抢沈五娘?我这就去找他!”音落时,已领了肃王府婆子奔往前院。

二姨娘吃吃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们府的五姑娘还成了香钵钵!”

九皇子贵妾,这也是极体面的。

还有一个延平候为了沈容,居然吵闹着不要沈家薇,定要娶沈容,这可真是趣事。

几位姨娘看着沈容,人靠衣装,除夕夜天太黑,不曾瞧得明白,可今儿一瞧,沈容还真是长得不错,石氏原就是个美人,沈俊臣容貌不俗也是极英俊,所出的两个闺女,这可是个顶个的标致佳人。容与沈宛有七分相似,偏生了一双极其撩人的明眸,这眼睛与沈俊臣的眼睛如出一辙。

当年无论是石氏、潘氏,还是大姨娘几位侍妾,最喜欢的便是沈俊臣那双有神又多情的眼睛。

沈俊臣下令杖毙大姨娘,下毒之事就算了结,也当是给众妻妾出了口恶气,可有几人还是对毒药从何而来抱了怀疑,没人相信沈宛所为,反倒是觉得二房的柳氏最为可疑,因为二房的两个姨娘这两年就没一人怀上身孕,弄不好也是中了同样的毒。

沈俊臣道:“都散了罢!”

潘氏应声“是”。

沈俊臣看了眼潘氏,今儿的事闹大了,许是连延平候都知道石氏是被潘氏下毒害死的,平妻毒害嫡妻,后来还被他提成了嫡妻,这着实不大妥当。

潘氏紧跟沈俊臣后面,大姨娘被杖毙,沈家薇、沈家耀姐弟就再无人护着,这也是大姨娘自找的,为把沈家薇摘出来,张口诬陷沈宛。沈容与她胞姐感情极好,怎么可能反击,这一反击就要将事闹大,沈容什么时候有这等智谋,为了讨公道,居然要牵扯到两国之事上,沈俊臣为了安抚沈宛姐妹,就必须打杀大姨娘,一来给众妻妾公道,二来也是让沈容歇怒。

几人出来时,看到桂安院外头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女人。

沈俊臣嫌恶的扫了一眼,抬手道:“拖下去,用草席裹了,找个地儿随便埋了。”

正月里头,原是不会杀人的,可大姨娘行事着实过分,不能再纵容,再不压下去,只会将事越闹越大,就算大姨娘脱了奴籍,也只是一个犯下大罪的侍妾,别当他打杀不得。

几位姨娘看到死尸,有大仇得报后的痛快,如三姨娘;又有对沈俊臣心狠的寒心,如二姨娘,到底大姨娘服侍了沈俊臣一场,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怎能说杀就杀;更有表情漠然,觉得罪该如此的四姨娘五姨娘。

潘氏不语。

韦氏令人照沈俊臣的去做。

用草席裹了,倒比抛尸荒野的好,人是也强不了多少。

沈容心里很沉重:她没想置大姨娘于死地,而是想让对方生不如死。但是大姨娘所出十五郎是没有错的,这孩子现下已两岁,没了亲娘照顾,此生定不会如前世那么顺遂。

潘氏紧跟在沈俊臣身后,“老爷,大姨娘没了,十五郎怎么处置?”

“问问几位姨娘谁愿意带的?”

二姨娘纠结于要不要收养这孩子?

潘氏笑道:“交给贱妾如何?”她可是表明要护大姨娘的,最后没护住,也不是她的错,她养大,自会与沈宏感情好,他日也算给自己的儿子增加一分助力。

“你…”沈俊臣打量着潘氏,“若真交给你,只怕十几年后,又是一个…”心肠狠毒之人,这几个字他没说出来,沈俊臣想交给韦氏,可韦氏还有两个比十五郎大不了多少的儿子要照顾,且还要主持中馈,打理内宅,哪里忙得过来。

沈俊臣问后面的二姨娘道:“你可愿意做十五爷的姨娘?”

二姨娘凝了一下。

沈俊臣是想着二姨娘再不能生,三姨娘好歹还有一个十一爷,这没儿子的姨娘日子有多艰辛,谁也说不准,给了二姨娘,也算是给二姨娘余生一个保障。

二姨娘心下一琢磨,福身道:“禀老爷,贱妾愿意收养十五爷。贱妾请求老爷替十五爷与贱妾娘家五哥家的庶女订亲,以结秦晋之好。”

对十五爷,她到底不放心,但若未来的十五奶奶是她的娘家胞兄所出的亲侄女,对她也是一个依仗与照顾。

沈俊臣道:“我应了!你写信给娘家,若八字与十五郎相合的就订下亲事,待你庶兄家的姑娘年满十五,可嫁入沈家为妇。”

“谢老爷!”

潘氏瞧出沈俊臣对她的不满,如果他与以前一样看重自己,就不会剥了她的意思,她是嫡母,在她跟前养大的庶子,不比在二姨娘那儿差。沈俊臣是不信任她了,虽然早前就怀疑石氏的死与她有关,可现在点破之后,就不再是怀疑,而是确信。

为了寻求更大的帮助,他借故夺她理家之权,甚至故意抬高韦氏,说到底也是他想依仗韦家,即便韦氏是个不得势的韦氏族女,可韦氏背后的皇后、崔相夫人、肃王妃皆能借到势。

她总是以为,韦氏远不如她。大年初一,韦氏便将各处管事尽数换人,还抓了能说服人的理由。

韦氏比她想像的有头脑。

潘氏心下暗暗生气,想着沈俊臣看她的眼神已变,只能暗暗叫苦,同时越发怨恨沈容,要不是她大闹除夕夜家宴,自己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而沈容对她全无半分敬重,更是一力襄助韦氏。待过了年节,朝廷各衙开印,只怕弹劾她与潘氏的折子就出现了,韦氏是绝不会放过扳倒她的机会,她可不信,韦氏夺她理家之权就会罢手。

韦氏自认不比她差,定是要抢嫡妻之位的。她已与娘家递了消息,准备反击,只要她抓住韦氏行事不端处,也许还能保住自己的嫡妻位。

*

前院,会客厅。

延平候正与九皇子理论。

“九堂兄,你怎能夺人之爱,你明知道我要与沈五娘订亲,你却登门提亲,看在我对她一片真心的情分上,你成全小弟如何?”

“南宫昉,你不是与沈八娘订亲,怎又扯上沈五娘?你不能看我登门提亲,就要与本王抢,是不是抢来的都特好?”

九皇子带着疑惑,笑眼微微。他是一定要纳入府中的,当年赵熹离开大周京城,就曾请求他在关键时候护佑沈五娘一二,赵熹一早就盯着这丫头了,九皇子曾好奇地道:“沈五娘,就是一个小姑娘,你这眼光还真是特别,你到底看中小姑娘什么?”彼时,赵熹的回答是“沈宛才貌双全,我觉着,这沈五娘将来定是个美人儿,好东西一定要先占下,不然就被人夺走了。”

九皇子哈哈大笑。赵熹看中沈五娘,是因为这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可九皇子是见过她的,并不觉得有多好。

他总不能告诉延平候,“不是我要,是我替朋友占下的。”先收到他府里,待时机成熟,他再想个法子,让沈五娘“病逝”。然后将沈五娘给赵熹送去,想来赵熹看在他们朋友一场的份上,自会支持他的夺嫡大业。

九皇子承诺过赵熹,会替赵熹保住沈容,让他得偿所愿,怎会让延平候或别的男子娶了去,为了兑践承诺,还是将沈容弄回他的府邸里好,回头他再与萧九娘好好细说一番,以萧九娘的贤惠定不会吃飞醋。

延平候笑了又笑,“好堂兄,你后宅都四个女人了,且把她让予我,我是真心喜欢沈五娘。”

“她可愿意嫁你?”九皇子想到赵熹说的“我与沈五娘两情相悦”,虽不知真假,如果沈五娘心里还记挂赵熹,就不会与旁人订亲。

延平候被问及心事,沈容说瞧不上他,正因为瞧不上他,他反而志在必得。人,有时候对于自己不能轻易得到的,越是渴求,甚至有时候会入魔,在他听到沈容说的那些话后,他就认定沈容了,征服一个不爱自己的姑娘心,比一开始就像花痴一样追着他的姑娘可有趣儿多了。

沈俊臣远远就道:“微臣拜见九皇子!”

九皇子笑了一下,“沈侍郎,本王长话短说,本王是来向沈五娘提亲的。”

沈俊臣看着一边的延平候,面露为难之色,一位是皇子,一位是亲王府公子,都不能得罪。若是将沈容嫁入九皇子府,这也算是攀上了九皇子,未来的太子可是在二皇子与九皇子之间产生,六皇子在几年前被二、九皇子联手打压后,就失去了争储的实力,六皇子这几年更是彻底失去圣宠。

延平候急道:“沈侍郎,是我先登门提亲,我娘同意了,你可不能返悔。”

潘氏可不想沈容嫁给延平候,这是她替沈宜瞧中的夫婿人选,原是想利用沈家薇,可大姨娘一死,她就可以直接抢过来,行事倒也方便了许多。“延平候,刚才在桂安院,我们家五姑娘可是说了她不喜欢你!”

瞧不上你,这话太伤人,只能说不喜欢。

如果沈容还能利用上,潘氏还真希望九皇子抬了沈容出府。

这些皇子哪有几分真情,对嫡妃是敬重,对侧妃是怜爱,对侍妾美姬则是一时兴致,九皇子可不会给沈容一个侧妃位分,这嫡妃、侧妃位都是用来拉拢当朝重臣的。

“感情是培养的,若与我订亲,相见次数多了,自然就有感情。”延平候不以为然,他若连个姑娘的心都不能征服,他岂不白活了,越是这样的,才越有挑战,如果能赢得沈容的心,这更有意思。

潘氏轻叹一声,“早前延平候说,庶女配不得你,着实有些道理。”

延平候笑道:“沈大太太这话说得在理。”

如果将沈宜许配给延平候,就能得到肃王府的帮衬,她便能保住嫡妻之位,潘家再加上肃王府,她就能与韦氏的势力抗衡。

沈俊臣不想开罪二人,揖手道:“九皇子、延平候,来日方长,再则五姑娘还未及笄,要后年才及笄,是不是容微臣再与小太太、大姑奶奶商议一番。”

延平候听说要与沈宛商议,他没娶妻,自己的胜算自是更大,“也好,沈大人先与硕王妃商议。”

今日入沈府,延平候一面与八姑娘沈家薇解除了婚约,一面又求娶沈五娘。早前肃王府侧妃原不同意的,可经不住延平候大年节上几番闹腾,最后只得松口。

潘氏不动声色,心里琢磨着既让九皇子得偿心愿,又如何能让沈宜许配延平候。

沈俊臣送走二人,回来时瞧了眼潘氏,未说多话,径直去了韦氏院子。

*

桂安院,韦氏与沈俊臣沏了茶。

“老爷,一家有女百家求,五姑娘也是个好的,怎耐声名累人,我们是父母,总得给她挑个好的。”

沈容被视为“灾星”、“晦气”,这名声一边有老太太的“功劳”,还有沈家薇的功劳。而今许多体面人家,皆视沈容“灾星”,这些日子还真没人上门求娶。

沈宝比沈容略长,因孝期未满,还不好议亲,但听说老太太私下已经给沈宝相好了人家,韦氏听人说好像是一户姓董的名门公子,才学不错,人长得也英俊,年纪与沈宝也正相当。

沈俊臣摇了摇头,“此事不大好办,无论是九皇子还是延平候,开罪不得,两人都极诚心,否则九皇子不会亲自登门。”

韦氏道:“还有两年五姑娘才及笄,订亲之事不急。”

沈俊臣抬手斥退左右,温柔而深情地道:“妮儿,我扶你做嫡妻如何?”

“老爷…”韦氏不解,当年娶她,沈俊臣就表现出潘氏的痴情,而今因潘氏有过,就要扶她做嫡妻。

他这几日一直在思量这问题,潘氏失德,毒害石氏,是不能做嫡妻了,只怕年节一过,就有御史就此事弹劾,要他承一个“治家不严,平妻毒害原配”的恶名,为今之计,就是先惩潘氏,这方能显出他“赏罚有明,治家有矩”。

韦氏哪里晓得沈俊臣的心思,他这样做,除了惩潘氏外,还有借韦家势力的意思,如果他被御史弹劾,韦氏就能为他奔走,首先崔相府那边,崔相夫人就不会袖手旁观,还有肃王妃那边肯定是要帮忙的。

韦氏早就想做嫡妻,这样连她的两个儿子都要尊贵两分,“老爷打算如何责罚潘氏?”

“她加害原配太太,不可不罚,早年我娶她,她原就是平妻名分,依旧让她做平妻?”

平妻、嫡妻,虽同是妻,但也有差别,拥有过又如何舍得再屈就。

韦氏蹙了蹙眉头,“这不会罚得太轻?”

潘氏犯的罪可不小,难不成到了现下,沈俊臣还舍不得她,在他下令杖毙大姨娘时,可没见沈俊臣有何不舍。

沈俊臣问:“那你之意…”

韦氏想了一下,“老爷,不是妾身公报私仇,只是这件事可大可小。正月初三,我带着十六爷、十七爷回娘家,正巧遇到三姑母也回了娘家。我私下说了潘氏的事,三姑母说,只怕年节一过,弹劾老爷治家不严,弹劾潘家纵女害人的折子就不会少。

我当时就向三姑母请教,三姑母私下与我说,像潘氏这种情况必须得重罚,否则就会累及老爷的名声。

潘氏所做的事,原是潘家女狠毒,可若老爷这一家之主不严惩,就会给留下宠妻灭原配的罪名。皇上、皇后乃至是太后最厌恨的除了贪墨官员,便是后宅不宁的官员。”

沈俊臣想听崔相夫人的建议,他告诉韦氏,果真是说对了。

偏韦氏只说这后果,却不提如何处罚,听得他好不着急。

“你姑母可说了如何惩罚?”

“姑母说,这样的妇人便是休弃也不算过。”

休弃潘氏?沈俊臣不舍。就算潘氏害了石氏,可潘氏这些年陪他去江南任上,便是他现在的官职,也没少潘氏扶持帮衬。

第147章 留有后招

沈俊臣的性子,不到关键时候不会下狠招,这是他的“多情”,对大姨娘吴小草便是如此,要不是大姨娘的事闹得太大,不马上收拾就会惊动两国邦交,他也不会当即下令杖毙大姨娘撄。

但这件事,到底是寒了几位妻妾的心。

沈俊臣明明个心狠之人,却要装出一副深情模样,直瞧得韦氏心里生出两分厌恶之心。

韦氏道:“我问姑母道,老爷是个重情义的,定是不会如此做。姑母又说,如果不能休弃,便降位分、送往庵堂静修思过。”

“降何位分?”

“贵妾!”

哪家的主母有两个,韦氏即便没有害人心,也不想有人与她平起平坐,甚至于还压她一头,借着这机会,最好把潘氏踩下去。对于沈俊臣的用意,韦氏多少也猜到几分,只装作看不懂。

沈俊臣面容有些难看,当初他娶潘氏,人家貌美如花,又是官家嫡女,而他只能给潘氏平妻之位,虽然做错了事,一下子降为贵妾,他还是恨不下心来。

“送往庵堂静修,以思己过,多少时间为限?”

“这要看老爷的意思。”

沈俊臣定定心神,“三年如何?”他顿了一下,“不要降她为妾,她到底生了一双儿女,也曾是真心待我,就让她去庵堂住上三年。三年后,若她反思到自己的过错,便接她回府。偿”

那时,韦氏在府里的地位便已牢固了。

潘氏做错了事,害了嫡妻,不能不处罚。

沈俊臣一面对石氏有愧,一面又想维护潘氏。

韦氏恍若梦中:这就是他爱的男人么?他一面心软扮多情,却又是这世上最无情的男人,言语之间,下令打杀大姨娘。大姨娘一死,他连一个怜惜的眼神都没给。他到底是凉薄亦或是有情义?她瞧不明白。

如果韦氏能悟透沈俊臣扶她做嫡妻是为仕途谋划,这心就更要寒透了。但她以为,这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韦氏道:“老爷做主罢!”

“妮儿,你可得帮我,我们夫妻得风雨共担,当年潘氏要害石氏,我确实不晓实情,若我知道,定会阻止。”

那时他正与潘氏和美快活,将石氏抛于脑后,如果不是他的忽视,怎会有潘氏的胆大妄为。

韦氏问道:“老爷要我如何帮你?”

“你改日去崔相府走动,将沈府已罚潘氏之事告诉你姑母。”

是要韦家承沈俊臣的情,也是变相的让崔家替他说话求情,免于御史的弹劾。

韦氏道:“好,我应了。”

妇人们之间说话传递一下讯息,其实也是沈俊臣告诉崔家关于自己的态度。

沈容这次回府,立时就在沈家搅出了一场风雨。

沈俊臣还真没想到,沈容这么爱惹事。

*

上元佳节早上,沈俊臣再次开了祠堂,将两房的主子召到祠堂,公布了对潘氏的处罚,将潘氏降为平妻,扶韦氏为嫡妻,并下令将潘氏送往无欲庵静修三年,三年后视其反省程度再接回沈府。

潘氏想到沈俊臣许会这样做,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就说降位分就降了,她身子一摇,为了嫡妻之位,她不惜动了杀害石氏之心,最后却让韦氏捡了个便宜。韦氏又比石氏强不了多少,不过是韦氏族里出了一个皇后、丞相夫人、肃王妃罢了。现下,石氏还想压她一头,早前她是姐姐,可现在比她年幼好几岁的韦氏却成了嫡妻姐姐。

潘氏不恨、不怨,这是不可能的。

沈宏垂首不语。

沈宜气鼓鼓地大问:“爹,为什么?就因为先头太太,你就要降我娘的位分,还要赶她去无欲庵!”

到底是他们的亲娘,沈宜必须替潘氏说话。

潘氏摇头,降她位分,她的儿女就要比韦氏所出的两个儿郎矮上半头,她不甘心,嫡妻之位于她很重要,“老爷,我没害先头太太,你不能冤枉我。”

沈俊臣“啪啦”一声,丢出一枚金钗,“潘氏,你还狡辩?这支金钗是你的嫁妆之一,里面是镂空的,你用这支金钗装了毒药,令人送入石台县。而这支金钗是…是沈府的人送入当铺死当,你是否要对照你的嫁妆簿子?是否要看当票?”

潘氏看着这眼熟的金钗,抬眸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心下发紧,这金钗是她当掉的,昔日为救沈宾,她将值钱的首饰都给死当凑钱,“金钗是从哪里来的?”不会出现的金钗,现下却出现在沈俊臣手里。

“正月初七,大理寺耿大人送来的。他收到了赵国硕王妃的信,说这是潘氏毒害原配太太的证物。当铺那边可有沈府人留下的印鉴,就连大理寺还有抄录了几页的嫁妆清单,且大理寺还有江南姑苏城杏林药铺的学徒证词,这小二现下是杏林药铺的坐堂郎中,证明潘氏当年从杏林药铺买了一份七日绝命散。而这金钗更是请宫中太医瞧看过,证实里还残留有七日绝命散的药粉…”

大姑奶奶沈宛,又是她!

这东西其实是沈容寻来的,但她不能出面,只能请沈宛出面惩治潘氏。

沈宏揖手道:“父亲,天下间相似的金钗何其多,怎么能证明这是我娘之物?”

“潘家的老仆,在大理寺可是认出金钗是你娘的。”

大理寺的人只说得了一件金钗,不知主人是谁,便请了潘家老仆来认,瞧看之后,便一口说是潘氏的,大理寺卿问“你怎如此肯定?”那老仆道:“金钗之内刻有极小的字,上面主人之名——潘三娘。潘氏嫁女,会替自家姑娘打上三套特有的首饰,首饰会打上姓氏与序齿,以示疼爱。”

大理寺的人早前并没有注意那几个小字,后来一瞧,果然有字。

仅是沈容的闹腾,不足以让沈俊臣惩处潘氏,但有证据能证明潘氏与石氏的死脱不了开系,而且赵国那边过了大周大理寺,他不得不重视,也不得不严惩。

潘氏跪在中央,“老爷,真正的主谋不是妾身,是老夫人。若老爷不信,妾身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不能去庵堂,一旦去了,沈宜就会受到牵连,她还没替沈宜订亲。若离开,待她三年后归来,沈宜的亲事许就要误了,还有沈宏绝不能有一个毒害原配的母亲。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下这罪名。

老太太大声道:“来人,还不将她送往庵堂!”

不能再追究下去,大房怎么闹,老太太都可以不管。

昔日,老太太原去了二房度日,可柳氏把持着二房不撒手,她原想训斥,沈俊来就与她争辩,直说老太太行事太过霸道,将她妻子柳氏欺得好生可怜,为此,母子俩还大吵了一顿。老太太当年能欺石氏,却在柳氏吃了几次大亏,一看到柳氏那勾\人的样儿,心里就恨得紧,索性离了二房,回到沈府长住。

老太太回来了,沈宝自然也跟着回沈府。

只是,沈宝再没了体面的小院,就是与老太太一道住在佛堂。

潘氏站起了身,“老太太,你敢作不敢当?当年是你让二叔写信求我,说先头太太如何刁钻,在沈家独揽大权,挥耗无度,对你怎般忤逆。你向我求药,要置先前太太于死地。那封信,我可一直留着。所有人都说我是毒害先头太太的主谋,可真正的主谋是谁,老太太比谁都明白!”

她绝不会就这样认罪。

否则,她的一双儿女姻缘、前程全毁。

潘氏当年留下证据,就是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就可以替自己洗清罪名。

沈容暗想:如果潘氏所说是真,为何早前她用问心石没瞧出真相,现在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她眯了眯眼,似要透过潘氏窥破真相,难不成真有那么一封信。再调头看老太太,可她显然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待她再瞧沈俊来时,吓了一跳,这信确实是沈俊来写的,是他用老太太的名义给潘氏写的。

这其间,真正的主谋居然是沈俊来。

他挑驳是非,想除去石氏,在拿到毒药时,却扮作下不了手…

这样一个对亲子狠毒无情,对原配漠然待之的人,怎么可能下不了手,那只是他的伪装,沈俊来才是一个中山狼,就如大姨娘欺骗了所有人,沈俊来也欺骗了所有人。

老太太大呼:“你…你胡说,我几时给你写过这样的信?”

潘氏苦笑:“你是我婆母,你向我求药,我能不应?李婶子,去我娘家大太太那儿,请我兄弟事实带上我留在大太太那儿的紫花锦盒。”

沈俊来心下一慌,潘氏这是要请娘家人做靠山。

潘氏道:“说我失德,长辈令,晚辈遵,我若不照着办就是不孝。这是老太太写信逼我的,我虽然猜到她要害的是先头太太,可到底只是猜测,并不是实情。如果我有错,老太太便是主谋,而二叔亦有知情不报的大错。”

老太太并没有写信给潘氏,但潘氏去说得振振有词,她看向沈俊来:一定是他自作主张,他居然写了信给潘氏,当年她还奇怪,怎么潘氏就了晓了自己的意思,而李氏更以为拿住了潘氏的把柄,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潘氏手里有证据,当年写给她的信,她一直保留着。只要有证据,在哪儿都不能说潘氏是主谋,若论起罪责,她的罪还不如沈俊来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