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又有苦主状告沈家烧杀人命,都在大理寺里候着呢。沈大人,你…跟着走一趟吧。现在大理寺外头汇聚无数百姓,大理寺必须给被害者经公道。”

佛堂里,老太太老李氏突然有几个官兵上门,领头的官员更是面无表情,手一挥,大喝一声:“将凶犯带走!”

老太太尖叫一声:“你们想干什么,我儿可是朝廷命官?”

“他是朝廷命官,你可不是,有石家苦主状告你毒害石氏,走吧,大理寺耿大人还等着呢。”

沈宝一声惨叫,纵身一闪,拽住老太太,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位可是沈四姑娘?”

沈宝怔了一下。

老太太将沈宝护在身后,“你们想作甚?”

杜少卿道:“有人状告沈宝,毒杀亲娘,此等行径禽兽不如,来人,都带走!”

沈宝一听这话,三魂吓掉了七魄,“没有!我没有毒杀亲娘,杀我娘亲的乃是坠儿,不是我,不是我…”

任她争辩,任她不认,还是被大理寺官兵带到了大理寺公堂。

*

公堂外,黑压压地站满了瞧热闹的百姓。

对于沈家的丑事,因为紫嫣等人背后的推动,闹得满城风雨,沈家更成了京城官宦人家最瞧不上的人家门第。

大堂上,站着一个异域打扮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高,一阵“威武”之音,杜大人移到案前。

“谁是原告?”

异域打扮的石大管家石英忙忙揖手,“启禀大人,草民是原告石英,是被害惨死的沈门石氏的娘家族兄。石氏的胞兄石美金因族务繁忙走不开身,特意令草民前来中原,替我家族妹讨回公道,大人,我家族妹死得惨啊…”他呈上状纸。

耿大人看了状纸,上面说得清清楚楚,说他石家得“良心人”送了一份“证据”,上面清楚地写了沈家老太太李二花如何与沈俊来、潘氏联手,毒害石氏。

耿大人看罢状纸,“石英,你要状告沈府老太太李二花、左太太潘氏、二老爷沈俊来害死你族妹?”

“启禀大人,正是!小人还在状告沈府,烧杀无辜良民,残忍杀害我外甥女沈五娘…”石英说到伤心处,眼泪哗哗流淌。

沈俊臣道:“石英,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沈俊臣,你敢作敢当。清天大老爷,我们可是有人证的——早前服侍过沈五娘的伍婆子、画菊姑娘都可以作证。”

伍婆子没死?

失踪那么久,今日竟被石家人给找到了。

沈俊臣心下一惊。

耿大人响堂木一拍,顿时一片静默,“呈证据书信!”

立有衙差呈上一封书信。

耿大人拆开书信,细细地看了一遍,“师爷,当堂诵读此信!”

师爷接过,前头是老太太李二花向儿媳潘氏的寒喧套语,再后面就是老太太牢***满腹地说石氏不肯交出理家权,把持着她的嫁妆,都快钻到钱眼子里,又说石氏如何给她的儿女请最好的先生教导琴棋书画等等,最后又向潘氏说,她此生只认潘氏是儿媳,不会认石氏,让潘氏给她寻找那种服下后却不会马上死的毒药,而是会拖上几日才慢慢毒发身亡。

最后,衙差又递上了一支金钗。

耿大人传唤了当铺小二等,一番辩认,都说金钗是沈家老太太当入当铺的,当时沈家老太太统共当了三千二百两银子的首饰,虽是有急用,而这金钗便是昔日沈老太太当进去的一件。

耿大人请了太医上场,经过辩认,金钗里残留有七日绝命散的气息。

沈俊臣明明将这金钗还有当铺小二的证言全都毁了,金钗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记得自己丢到荷塘中,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鬼怪作崇?

他哪里知道,这些证物全都是未名山庄派高手出面从荷塘里寻回来的。

沈俊臣可以丢证据,他们的人自然就能再寻出来。沈俊臣以为丢了就是最好的毁灭,若他真的将金钗清洗一番,就不会成为证据,可他想着石氏的死因,觉得晦气,只抛丢入荷花池就以为一了百了。

老太太见闹到公堂,迭声道:“俊臣,是石氏忤逆不孝,是她…”

石英大喝一声:“给我住嘴!我族妹不孝,你们沈家早前只得十二亩中等田地,你年轻守节,不事耕作,家中请了几个长工帮忙耕种。若非我族妹,你们一家岂能过上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我族妹嫁予沈俊臣,供他读书,送他到绵州最好的书院念书。

而你呢,不但搬到我族妹的陪嫁宅子里住,还摆出当家老太太的谱儿。不仅如此,你还带着你二儿子一家也住到我族妹的陪嫁宅子里,还妄想接掌我族妹的嫁妆,恨不得霸占我族妹所有的嫁妆。最后因抢不到族妹的嫁妆,居然与沈俊来、潘氏合谋毒害我妹。

天下间,岂有你这等恶毒之人!好吃好喝的供你,让你绫罗绸缎享富贵,到最后却要害我妹性命?”

公堂外,有百姓大喊起来:“此等恶妇,天理不容!那是人家的嫁妆,居然也抢!”

“什么沈家清贵,原来就是一肚子肮脏坏水。”

“天理不容,严惩恶妇!”

耿大人拍了几下惊堂木。

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居然有毒害儿媳的婆婆,还有加害嫡妻的平妻,更有算计长嫂的小叔,都这都是什么恶毒人,全都凑一块了。

石英重重跪下,不停地磕头,“请耿大人替我枉死的妹妹主持公道!李氏、潘氏、沈俊来害我妹子,他们就是真凶!”

耿大人厉声道:“李氏,你可认罪,按照我大周律例,杀人偿命,你虽是石氏婆母,却因夺嫁妆不成害人性命,现下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俊臣恶狠狠地盯着潘氏。她不是说,“只要大老爷保住我的嫡妻位分,我就不会将那封信拿出来。”可事实时,这封信落到了石家人手里,而今还出现在了公道之上。

潘氏心里则想着:莫不是她放在潘大老爷的盒子被盗了。若真被盗,为何娘家兄弟没告诉她此等大事。

谁又能想到那盒子被盗,没了证据,她又如何拿捏沈家与沈俊臣。

她想了一阵也不得要领。

潘氏心下一阵阵地打寒颤,耿大人已让师爷写下了认罪书,只要她们在认罪书上画押,这便是认罪。

两名衙差拿过认罪书:“李氏,画押吧!”

老太太这会子想到阴间有石氏,若她去了那边,石氏第一个就饶不得她,她不要死,她宁可继续活下去,“俊臣,俊臣,你救我!”

沈俊臣垂着首,今日之后,他的名声就真被他们全给毁了,毁得一点都不剩,他亦将成为京城的笑柄。

护老太太还是护沈俊来?沈俊臣想着沈俊来,这些年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对这个弟弟的手足之情越来越淡,可儿不言母过,老太太偏二房,但他不怪老太太。想他幼时,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是老太太坚持将他送到了私塾里念书,方才有了后来的他。

他还是感激老太太的吧!而老太太这些年也没享什么清福,他是儿子,就当救母,更当尽孝。

沈俊臣灵机一动,揖手道:“启禀大人,家母曾告诉本官,说真正的主谋不是她,而是沈俊来。她早前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直至正月初,我因知晓潘氏毒害石氏,欲重惩潘氏,潘家大老爷方带此信上门。当时家母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的事…”

潘氏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沈俊臣:他的意思,是想将石氏的死推到她头上。

她不会认的!

但因这封信的出现,她是毒害石氏的帮凶,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

老太太哪里上过公堂,看着外头的百姓,再看两侧拿着棍子衙差,一个个面无表情,好生吓人。又听说“杀人偿命”,早就吓得乱了分寸,她最怕的就是死,活着多好,喝奴使婢,死了到了冥间就人受石氏的报复,她一定要活着,而且还要尽量活得长长久久。

沈俊来大叫:“不是!不是!大哥,这件事就是母亲出的主意,是她叫我给潘嫂嫂写的信,是母亲求的毒药…”

老太太现下慌乱。

沈俊臣道:“母亲,并非儿子不孝,你犯下杀人大罪,若罪证确凿,当律是要被杀头的。”

杀头!要死…

他不能再护沈俊来,必要时候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护,如果老太太一力要替沈俊来认罪,他也无法。沈容的命保住了,至德帝要治她的伤,定会有法子,就连近来也有不少贵妇登门拜访,太后、皇后更是数次给沈容赏赐了不少贵重药品。

一旦沈容的容貌恢复,他沈俊臣有一个九天凤凰转世的女儿,来日定会大富大贵,他现在紧要的是讨好沈容,为让沈容解恨,潘氏不能留,便是老太太与沈俊来也要舍。

但,他是老太太的儿子,他必须救老太太。

老太太目光流转,一会儿盯沈俊臣,一会儿看沈俊来。

沈俊来道:“是母亲叫我写信的,是母亲求的毒药…”

潘氏则呢喃道:“不是我害的人,我当时虽猜到他们也许会害石氏,却也不敢肯定,老太太是我婆母,她要毒药,我能拒绝吗?我不能拒绝,我只是太过孝顺,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她孝顺不是错!

老太太要毒药,她身为儿媳,怎么能不给弄。

耿大人再一拍惊堂木,“李氏,你儿媳潘氏,指认是受你之命送去毒药。你儿子沈俊来指认你才是毒害石氏的主谋,你又有何话说?”

老太太身子微颤,认罪,还是不认罪,一旦认了,就是杀人大罪。

杀人偿命!

“我不知道那封信,直到正月时,大儿要惩潘氏,潘家带了这封信上门,我才知道当年二儿俊来给潘氏写过这么一封信。”

沈俊来颤着音儿“娘——”。

老太太翻供了。老太太最怕死,她怕到阴间就受石氏折磨,想想《地狱游记》里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罚,像她这种毒害儿媳,是要每七日都要饮一回毒药,七日一轮回,直至受尽折磨,赎清罪孽,就算重新投胎转世,也要受尽苦楚去偿还前世欠的债。

耿大人道:“李氏,你是说,你不知道这封信。”

“是!不是我下的毒,是过世的李三杏、就是沈俊来的结发原配下药害石氏,这件事原就是沈俊来与李氏谋划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笔迹是沈俊来的,说他不知道,这不可能。

沈俊来道:“娘,不是我!不是我,你才是主谋,你为什么要诬我?娘,早前潘家上门时,你可是承认那封信是你让我写的…”

李氏没想沈俊来怕死,居然把害人的事推到她头上。

是,毒死石氏,是他们母子谋划的。

但她不能死,她怕死啊。

老太太也顾不得这许多,眼瞧着沈容就要一门登天,她还要享富贵好日子,怎么能背上害死石氏的罪名,心下拿定主意:“你这个孽子,那信原就是你写的,上回潘家上门大闹,我是为了保你一命,才承认那是我的主意。美玉啊,你是个好儿媳啊…”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真的懊悔,她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母子二人反目了?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才是主谋。

百姓议论起来,辩不清到底谁是主谋,一个说这封信是老太太让写的,而老太太却说不知道这封信。

耿大人大喝一声“肃静!”他看了眼沈俊来,“给沈俊来施刑,先杖二十棍,再不招实情,就实以夹指之刑…”

公堂施棍,可不是家里那些下人软趴趴地敲几下,而是结实有力的衙差重重执刑。

沈俊来没受十下,就大叫着:“别打了!别打了,我招!这封信确实是我背着老太太写的,是老太太对我们夫妻说如果石氏没了,石台县那份家业就是我们二房的…”

“真不孝,居然诬陷自己的亲娘!”

“我可听说他为了自己快活,把亲儿子的命都玩没了。”

耿大人道:“给沈俊来画押!”

潘氏、老太太也在自己的认罪书上按了指印。

石英道:“耿大人,还有沈家烧杀平民的状纸,请耿大人宣证人伍婆子、画菊母女。”

潘氏道:“禀大人,这伍婆子、画菊乃是我沈家的下人。”

石英苦笑道:“潘氏,她们是在沈府做下人,却是未入奴籍的下人,早在去岁之时,我外甥女沈五娘就赏了画菊画兰二人自由身,而京城官府档案里,更没有沐云沐霞的奴籍档案,所以从去岁开始,她们便不是奴婢,而是平民。”

第163章 对簿公堂

伍婆子与画菊跪大堂上,伍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请大人做主,沈家人歹毒啊,那日,我们家五姑娘去寺里敬香,给十六爷、十七爷带了斋包进去,结果沈大人提前支走了右太太韦氏,抓了五姑娘,将五姑娘送给九皇子做侍妾,之后大老爷将沐云沐霞绑了送回仪方院,最后还将我们母女三人一道绑在仪方院的贵妃椅上。

我们喊救命,口里被塞了布团;我们想挣扎,可身上那么粗的绳子,根本不能逃命。因小妇人知晓沈家的一些隐私,他们怕我们被贱卖赶走之后传出去。天刚落黑,老太太就派了婆子小厮锁了院门,封了门窗,又在仪方院周围倒上灯油,要将小妇人母女三人与沐云沐霞一道给烧死。

不曾想到,大火烧起之时,五姑娘从九皇子府逃了回来,见我们被困火海,冲到火里想救人,我们母女有幸被姑娘救出来,姑娘虽被救却容颜毁损,沐云沐霞被活活烧死了…”

沈俊臣端容揖手,“禀耿大人,在本官糊涂,本官有错,惭愧啊!不该受潘氏的挑唆。”

他率先认错,一脸懊悔模样,却将所有的错推给了潘氏。

早在上次潘氏用信要胁他时,他的心就寒透了,知道潘氏行事对他留了一手,这哪里还是夫妻,分明就是仇人偿。

潘氏的心被人剥了一层又层,这就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当年明知他有妻儿,为了嫁他,却甘愿作小伏低,到头来,他为了保住自己,竟将她给推出去。一句“受潘氏挑唆”,看着围观的百姓,怕是人人都当她潘氏是个心狠手辣的,害死了原配嫡妻,还要人家留下的儿女。

老太太厉喝道:“伍婆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怎会血口喷人,是谁下令将我们母女绑起来的?是你,是你派人冲进了仪方院,将我们母女绑在贵妃椅上。自离沈家,我们母女就想替五姑娘讨回公道。”

为了替五姑娘讨公道,画兰更是嫁给了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捕快为妻,她们母女想的都是要替五姑娘讨回公道。

伍婆子道:“五姑娘是被你们烧伤的。沐云沐霞是被你们烧死的!就因为她们知晓沈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婆母、平妻、二叔子联手毒害太太;二房的四姑娘毒杀亲娘;二房的堂兄弟淹死大房的嫡长子沈宽…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不敢让人知道,又不能转卖我们,因为我们是平民,你们就想到了如此阴毒的法子,想把我们仪方院上至姑娘下至丫头全都烧死!”

人群中,站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络腮胡汉子,长得凶神恶煞,肤色黝黑,一侧立着个娇美小巧的小妇人,夫妻俩立在一处,显得怪异,却又极其相配。男子高大,女子娇弱,而男子眼里看着小妇人时,却流露出几许疼爱、温柔。这娇美小巧的妇人不是画兰还有谁。

老太太此刻只一个念头:她不能死!绝不能死!她的眸光落在了沈宝身上。

沈宝毒死亲娘,是一定要死的,已是死罪了,也不在乎多一桩。

老太太指着沈宝:“宝儿,我没有下令,是不是你打着我的旗号下的令?五姑娘也是我亲孙女,我没想过要她的命。”

人人都说沈容是要做至尊至贵的皇后,虽然容颜被毁,可她就是个尊贵的,她还指望着这个孙女给她带来体面富贵呢。

沈宝惊呼一声“祖母”。

老太太扑了过来,抓住沈宝就打,“你这个坏丫头,我与你说了多少回,不许害人,你怎能害人?你怎能这么干啊,你的胆儿还真大…”她突地抱住了沈宝,将嘴附到她耳畔,“你毒杀三杏,死罪难逃,我疼你一场,你把烧死五姑娘主仆三人的事认了,往后每年祭日,祖母给你烧香!”

沈宝摇了摇头,“祖母,你为什么要我认罪。”这一句很低,转而她大嚷:“我娘不是我杀的,是坠儿,坠儿背着我去买的秕霜,后来又背着我给我娘下药,这件事当年就查清楚,祖母,你不能冤枉我呀…”

她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呜呜痛器起来。

她还没及笄呢,她才不要死,她要嫁给董绍安为妻呢。

她要与董绍安订亲,这是她谋划了多久才渐转的好事,她又在柳氏面前赔了多少不是,拍了多少马屁,柳氏才替她订的亲事。

她还年轻,更得好好享受幸福快乐的日子。

当年,李三杏的死就没查清楚,老太太和沈俊臣都有意捂着这事,买秕霜的是坠儿,看到她下药的人都被灌了哑药转卖他乡,再没人知晓她的事,死无对证,她为何要认?

老太太见沈宝不肯认罪,眸子一动,指着潘氏道:“在仪方院倒灯油的人是多婆子、李婶子,是潘氏下的令,主意也是她出的。当时她告诉我,五姑娘不在院子里,说一把火烧了,家里的晦气就没了,我才没阻止。我以为那些婆子下人都是家里的奴婢,我不知道她们是平民,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奴婢犯了大过,主家可以处死,也能转买。

但若是平民,就受律法保护,闹出人命是可以讨回公道的。

沈俊臣此刻在心下权衡利弊,在老太太与潘氏之间,他只能保住一人,到底怎么办?潘家人拿住他的短进行要胁,现在证实那封信就在大堂,是潘氏背弃在先,揖手禀道:“耿大人,本官可以证明,下令放火倒灯油、反锁院门,封死门窗的人是确实是潘氏!”

老太太喜出望外,关键时候,还是这个大儿子待她好啊。

潘氏不可思议地望向沈俊臣。

老太太现在是想明白了:不仅要舍沈俊来,连沈宝也准备舍弃。这一点,让沈俊臣很欣慰,杀人是大罪,现在石氏又对簿公堂,沈俊臣果决地决定舍弃潘氏,保全老太太。

沈俊臣指着她,大声喝骂:“潘氏,你太狠毒了,你说不会害五娘,可你却想将她活活烧死,我下令救火,你却不许…还将我灌醉!当我酒醒之时,我还打了她,大人,我府中下人可以作证,自我嫡次女毁容之后,我将她禁足家中,一心关怀毁容的嫡次女…”他说得万分悲伤,似要随时落下眼泪来。

沈宝心里权衡了一番,沈俊来的罪轻不了,忙道:“禀大人,我可以证明伯父的话不虚。烧死五姑娘的就是潘氏!她看中了延平候,要将九姑娘许给延平候为妻,可延平候喜欢五姑娘,她就设计让九皇子上门求亲。然后顺水推舟,把五姑娘嫁给九皇子为妾。可惜延平候听闻五姑娘因他容颜俱毁,发愿绝不娶沈家任何一个姑娘!”

潘氏烧原配留下的女儿,原来是为了替自家女儿抢良缘,还把人家的好女儿送给九皇子为妾,这心肠也太毒了。

百姓们嗡嗡地议论起来。

这件事,若是旁人说的,许不会有人信,可现在沈俊臣、老太太就连一个到了及笄之龄的姑娘都在指责烧杀无辜平民的真凶是潘氏,旁人还真不得不信。

潘氏心头悲凉,如果不是沈俊臣的话,沈宝哪里来的胆子指认她是主谋。

完了吗!

那封能掐住沈俊臣咽候的信已经出现了公堂上。

关键时候,潘家也放弃了她?

耿大人道:“带多婆子、李婶子!”

一声高呼,两人被带入大堂。

耿大人一拍惊堂木,“多婆子,沈家人指认,放火烧伤烧杀仪方院沈五娘主仆三人的真凶乃是潘氏,此事可是属实?”

想沈容死的可不止潘氏一人,还有老太太,这二人一相比对,老太太恨五姑娘死之心更甚。

多婆子面露疑惑,小心地望着潘氏。

潘氏想到潘家,如果认下此罪,她一生毁了,潘家的名声也会毁去,她无事便罢,还是潘家的好姑太太,一旦出了大事,潘家亦会壮士断腕。她还有一双儿女,她不可以死,不可以获罪。

“多婆子,你说实话!到底是谁下令泼灯油、点火烧仪方院,你说实话!”

多婆子一抬头,却见沈俊臣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杀意。

沈宝忙道:“多婆子,当时我们都在场,就是伯母下的令,还是她把一支香交给你的,她说‘泼三十斤灯油,一支香足够点燃整个仪方院。’”

泼灯油、给香的事都不是潘氏干的,是老太太。

但沈俊臣就是要把这事栽到潘氏身上。

潘氏再次望向沈俊臣,她这一生,疯狂爱上的就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么,到了现在,他还维护老太太。

老太太终于放弃了沈俊来。

李婶子此刻想也不想,潘氏是她的恩人,是潘氏给了她一个家,“禀大人,下令烧仪方院的人是老太太,奴婢可以作证!老太太知晓五姑娘主仆皆晓真相。五姑娘曾说,她不会敬老太太为祖母,也曾说不会再唤潘氏为母亲,但她不会报仇,因为一个是她父亲的母亲,一个是她父亲的妻子。老太太听说后,很是寝食难安。她怕远嫁赵国的大姑娘得晓真相,更怕大姑娘报复,所以她想杀了仪方院的五名下人,掩盖真相。”

李婶子虽然坏,可她知恩图报。

各有证人,李婶子证明下令烧杀平民的是老太太。

可沈宝与沈俊臣却一口咬定是潘氏所为。

这烧杀平民的真凶只一个,不是潘氏就是老太太,耿大人一时间也分辩不清。

多婆子只说“奴婢当时离得远,就看到府里的婆子小厮在倒灯油,最后点火的是…是…”

“到底是谁?”

多婆子看了眼老太太。

老太太愤愤地瞪了回来。

人群里,传出一个爽朗的声音:“本王知道是谁?”

九皇子进入大堂。

耿大人与他行了礼,赐了座儿。

九皇子端坐在一侧,“耿大人,下令烧杀平民的是潘氏。沈五娘逃出九皇子府,本王抓捕逃妾,追到沈府,亲眼目睹沈五娘为救伍婆子母女三人冲入火海。那时,沈大人见女儿跳入火海便想救人,被潘氏给扯住不许。沈五娘昏迷后,沈大人打了潘氏两耳光,骂她歹毒。这也是正月,潘氏花了五百两银子,送了沈大人一个美妾之故,她是想让沈大人消气。”

为什么?潘氏不明白,九皇子为何要诬陷他。

九皇子讲的也是实情,只是却遮掩了能让旁人以为老太太是主谋的事实,就他的这几句话,也足够让潘氏获罪。

沈五娘是潘氏送入九皇子府的,如果不是如此,沈五娘不会死,就连他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他被一个弱女子用剑架着脖子,最后沈五娘宁愿赴死也不嫁他,这可是极大地打了他的脸面。

潘家早就投了二皇子,将沈五娘送他,看似在讨好,实则却借沈五娘入府,在九皇子府里埋下了两个丫头做眼线,这怎是九皇子能容忍的。

他不仅要毁了潘氏,更是要借着这机会剪去潘家。

剪潘家,就等同拆了二皇子台。

这一点,他还是乐意干的。

老太太扑向潘氏,嘴里大骂:“潘氏,你好狠的心肠,你害死我孙女!”

耿大人大喝几声,令人将老太太扯开,“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师爷做好了记录,由衙差递过招认书。

潘氏摇头,她不能认罪,一旦认罪,所有的一切都完了,她就成了杀人真凶,平民是不能任意杀害了,她真不知道沐云沐霞是自由人,连官府都没二人的奴籍存档。

“耿大人,我不服,我不服!不是我烧杀五姑娘主仆三人的,我不认罪!不是我,是老太太李氏,她才是真正的恶毒之人!”

耿大人抓起执刑令牌,“执刑!打——”

落音,潘氏被衙差按在地上,棍如雨点,重重地落在她的后背、臀部,她仰头望向沈俊臣,绝望地,愤恨的,十几年夫妻,她最不了晓的竟然是自己的枕边人。

这便是报应么?

她夺了石氏的丈夫,可这丈夫从未真心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