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周眨了眨眼,俯身闻嗅墨香,“正宗的佛香松油墨,难得一见啊。”

悟明意味深长。

梦周执了笔,思忖片刻,挥毫游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宛似游龙,行如流水,气势不凡。

梦周将手一摊,“上等徽墨两方。”

悟明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双手奉上,没有不舍,只是定定地看着梦周的书法墨宝。

梦周似感觉到什么,转身消失不见,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清远快奔进了后院,“禀白真师伯、师父,宫中来了位大总管,说…说要接梦周道长入宫论道。”

悟明道:“梦周道长来此小坐早已离去,我报国寺不知其行踪。”他对清远道:“令西凉沐家的人将沐小施主送往香客房,安顿在早前沈五娘住的院子里,那里清静适合静养。”

两位大师出了禅房。

夜龙从屋顶跃下,面上的担忧之容难以控抑。

沐容蓦地睁眼:“夜大哥…”

“沈五娘该死,平白累及了你。”

沈容行事张狂,也不知她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被下数种毒药。沈容毒发受性命威胁,可沐容却遭了池鱼之殃,空桑丝绳将毒气引到她的身上。丝绳的血,是沈容的;而丝绳上染上的灵魂气息,却是沐容。

也难怪空桑丝绳为护主,将毒气引到了沐容身上。

“夜大哥,这都是劫数,怨不得旁人,今晚子时就要下注,我回香客房写给你。”

“不,你身子要紧!”

沐容展开双手,手里有一次小瓷瓶,“这是解毒圣丹,夜大哥行走江湖,吃上一枚,许有用处。”

夜龙心下感动,“主子…”

“我视夜大哥为家人。我昏迷之时,夜大哥守在旁边护法。以前容容没有家人,遇到沈家人,以为是家人,才发现原来不是。再回到沐家,我很珍惜,可总觉得他们待我并非真心,没有原因,就是一种感觉。夜大哥是我此生第一个视若家人的兄长。我希望,爱护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活得快乐幸福。夜大哥,吃一枚,这里头似有两枚,回头我再给白爷爷一枚。”

夜龙扒开塞子取出一枚,细细地审视,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沐容道:“我在书上看到关于解毒圣丹的介绍,此丹未中毒就能服下,一旦服下,百毒不侵,最有益处。”

夜龙方将圣丹塞入嘴里,将瓶儿搁回沐容手里。

他还真没留意到沐容,何时下手偷拿了梦周道长的瓷瓶。

也许梦周道长还不知道是她拿的;又或者梦周道长知道,却有意将解毒丹药送给沐容。

“夜大哥,人生在世,钱财并不重要,你要好好的…”

“嗯!”夜龙的话不多,但心里是温暖的,就凭沐容一句“我视夜大哥为家人”,这一辈子,他就算为沐容生、为她死又有何妨。

他早没家人了,还有一个能将他视为家人兄长的小妹,有一个他也看重的妹妹,为她牵绊,当真不错。

沐容将小瓷瓶塞到自己的荷包里,这瓷瓶只得姆指大小,着实够小的,若放到旁处,都容易弄丢。

*

睡至黄昏时分,沐容的精气神恢复六分,强打着精神坐在案前看紫嫣准备的资料,陡然间,在赵国文才女三名人选里豁然看到“硕王妃沈宛”五字。

沈宛回京了!

关于赵国参赛者的名单,与其他几页不同,就像是临时加进来的,不,准备的说,墨汁比那几页更新,更淡,难道沈宛是临时决定来大周京城的?

她的出现,是为了替沈容治伤,还是为了回京探望幼妹?

对沈宛,她曾视其为姐。

可假的就是假的,她曾是一抹游魂,没有亲人,拥有的是绝\世孤寂。

躯体是沈容的,情感也当属于沈容。

她借宿在沈容体内时就像是暂时寻到的驿站,天亮了,梦醒了,便要离去。

沐容重新进行评估测算,重新就出现了最强十人组,这一次有文武才子才女,又要从中删减评估,沐容组合成各五组最有可能的人,各有四组比赛,便有二十组可能。

春香拿着单子,一脸迷糊地看着沐容,“九姑娘,真要去下注?”

“就当是玩玩,若是赚了,就给报国寺捐给香火钱,你别忘了,我这命还是报国寺的二位大师给救回来的。”

阿碧有些担心地道:“姑娘也不用一下子买一千两银子的,这一圈买下来,可是二万两银子呢。”

沐容有些不耐烦,“春香,照我的吩咐去做。”

春香应声是,趁着天未黑,骑马回了西凉行馆找沐二爷。

沐二爷问道:“姑娘哪来的二万两银子?”

“说是找范大人借了五千两,明明都病了,还在那儿算了半天,我与碧姑姑也瞧不懂,倒是她说得头头是道。二爷,你可得给姑娘买了,回头要是中了,奴婢没给卖,姑娘一定不高兴,这可是她病着都要算呢?”

沐二爷接过,看了眼单子,“既是她要买,就给买了,我们沐家又不是玩不起。”

人病着还忙着计算,想来是有几分信心的。

沐二爷心下感叹,索性他也买上一些,不用太多,一组百两银子,二十组下来就是二千两,也是承得住了。

沐容半躺在佛榻上,直直地盯着屋顶,也不知夜龙今晚是否会出现。

夜入二更,一阵迷离的香气掠过,夜龙如期而至,取了解药香一绕,“主子,得罪了!”

“夜大哥,往后私下就唤我容容吧。”

沐容从枕下取出四张单子,照着下注吧,编了了文武男女组,“我身上没问心石,也不知能否买中。”

“主子是靠推测买中,不是全靠问心石。”

“但愿借你吉言。”

西凉让她参加的琴艺组大赛。

现在她病了,无人挑战鬼医,倒并不够成什么威胁,她依旧照了上届的惯例进行估测。

春香在头日黄昏离开,直至次日黄昏,人未到,就欢天喜地大吃:“姑娘!姑娘!你买中了,哈哈,二爷拿回好多银票!”

阿碧出了房门,“姑娘病着,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五皇子那儿可查出是谁给姑娘下的毒?”

春香摇头。

秋香恼道:“你只顾着银子,把姑娘的事都抛脑后。”

春香八卦地道:“行馆里有二爷、十爷盯着,敢对沐家姑娘下毒,十三姑娘不会放过她。听说好几个姑娘都有嫌疑,冯六娘被人揭发,说她喜欢睿世子;还有荣兴郡主,她总与我们姑娘为难,她也有嫌疑…”

春香现在看才女组的人,除了与沐容交好的,其他人都有嫌疑,都像是在背里给沐容下毒的人。

而沐容中毒的真相,沐容只告诉了梦周、悟明、白真、夜龙四人,其他人听说了,只怕也不信,着实这事太过离谱。

因沐容中毒,沐二爷、沐十爷私下里亦在彻查,想查出是谁动的手脚,可查了几天,也不了了之。

沐容悠悠道:“春香,进来。”

春香进了屋,“姑娘算得真准,二爷乐坏了,而今是十二万五千两银子。”

二万两本钱,一下子就赚了十万零五千两;沐二爷的二千两也成了一万零五百两。

沐家虽说是富贵门第,可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沐容道:“明儿给寺里捐二万两香火钱。这种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这只是我运气好,得上天眷顾。”

“怎是姑娘运气好,姑娘算得如此辛苦,方赚得银子。十爷和十三姑娘听说后,还说下次她们也要下注。”

沐容道:“下次带着他们玩就是。”她掏了几张纸出来,“你画给我看,是哪组买中了。”

春香提了笔,将四张纸各圈了一组。

沐容拿了早前的单子比对,似瞧出了什么规律,释然一笑,“原来如此!齐、周、凉三大国在四组赛事皆有人进入前五,又八个名次,倒是均稀分配给五小国,五小国多的两人,少的也有一人入选,也算是给五小国颜面。看起来是公平应赛,这也是大周皇帝的意思,此事行得隐密,一般人瞧不出来。”

大周至德帝果真为做人,大小国的颜面都给足了,而且还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下个休沐日争夺前三名额,再下个休沐是各组第一争夺赛。”

“今日可有人挑战鬼医?”

春香道:“有,听闻是幽兰诗社的崔十一娘失败了,被鬼医逼着选茶水,三杯茶水,只有一杯无毒,听说中了断肠散之毒,被太医们抬下去,大家都说这毒难解。”

崔十一娘是崔鸣凤的堂妹,她入幽兰诗社是崔鸣凤引荐的。

谁不想在斗琴时胜过鬼医,不但可以扬名,还可以让鬼医给沈容治伤,这一下子就让沈容领了情。大周皇帝如此大张旗鼓地举办文武赛事,真正的用意就是要有人在琴技上打败鬼医,让鬼医兑践承诺,好让鬼医出手治伤。

春香继续道:“青松诗社周元朗挑战鬼医失败,他运气好,选中无毒茶水;四方馆诗社的潘伦挑选鬼医,再次失败,身中七日绝命散,此毒无解,只能七日可活;又有罗玄离挑战鬼医,听说也中毒了,他所中之毒难解,只怕也活不了几日…”

三杯茶水,一杯无毒,这考的是各人运气。

潘伦身中七日绝命散,这也是无解之毒,但若鬼医能出手解毒,许还有一条活路。

想到潘伦,此人并无过人之处,琴棋书画虽会,听闻琴技最优,只与才子才女倍出的京城来说,就他那琴技,当真算不得出色。

春香道:“鬼医放出话,七日后休沐日再有人挑战便升到五杯茶水,有四杯有毒,只一杯无毒。”

鬼医可不是浪得虚名,亦正亦邪。他是医者,却亦是鬼者,但凭他自己高兴,才不会管你会如何,请他出山,未名山庄就花了天价。

秋香惊道:“鬼医不是神医?她就不给人解毒。”

“解啊,他放出话来,一份解毒茶,八十万两白银,少一两都不成。他还说,此次他出山,是有故人上门求助,给了一百万两银子。”

故人…

鬼医的故人是谁?

是夜龙?铁狼?定然是未名山庄的人。

沐容知晓鬼医的出世是未名山庄有人出面相请,可这人是谁,她问过夜龙,夜龙的回答是“属下答应了那人,暂不说出他的名字。”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夜龙对沐容很是忠心,他不愿说,沐容便不再追问,她不想让夜龙为难,像夜龙这样的人,都是极讲诚信的。

沐容卧床静养了两日,精神大好,继续绑了沙臂、沙腿习武练字。

*

这日正写字,清远过来道:“沐九娘,白真师伯请你去禅房陪他下棋。”

沐容换了中原服饰打扮,领了春香去禅房。

悟明大师正盘腿坐在一侧。

白真面上有极轻浅的恼意,若不是沐容对他们二人曾朝夕相处,很难瞧出来。

“白爷爷恼了?”

白真冷声道:“不就是要与他对奕一局,只说他不会,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棋臭还是不会,真拿老讷当傻子?”

悟明多年来,被白真软的、硬的、讥讽地试了无数回,就是要他陪白真下棋,可他就是不愿意,从来没与白真对奕过。

沐容盘腿一坐,对外头的春香道:“春香,你回去吧,我陪白爷爷下棋,晌午就在禅房用斋包。”

春香应声“是”,有些好奇:姑娘并没来过大周,怎的与这两个大师交情匪浅的模样。她想不明白的事多了,比如姑娘会下注,而且还很会买,二万两银子变成十二万五千两,光是想想就让人欢喜。

白真大师恼道:“悟明,昨儿容容给你寺里又捐了二万两银子,她身体虚着,告诉斋房的弟子,往她院子里送些好的去,你别抠门得连些像样的饭菜都不给。”

沐容是个爽快大方的,人家在报国寺养病,虽是寺中吃斋,可也得做些有营养的去。

悟明笑道:“师兄对报国寺的账目倒是清楚。”

“能不清楚么?容容可是寺里最大的香客,除了她有谁一捐就是上万两?”

悟明今年正月十五还收到沐容捐的几十万两银票,这些银票都被他令弟子换成了白银,藏在寺中的密室之中。这会子,悟明还在欣赏着梦周留下的墨宝书法,瞧得目不转睛,就似任何事都不能吸引他的目光。

白真瞥了一眼,“悟明,梦周的书法你看久了,还没赏完。”

悟明悠悠轻叹,“字如人,人如字,世间大多数的人,字人如一,像这样风格南辕北辙者真是太少。白真师兄,你来瞧瞧,梦周的字,看似如行云流水,实藏杀戮谋略,笔锋如剑,一横似刀,这等犀厉的字体风格,着实让贫僧感到意外…”

与梦周的修为,着实相差太远。

梦周这个人,要不是掩饰真我,要么就是心有大抱负。

沐容听到此处,离了棋盘,亦静静地立在悟明身后观赏梦周的书法墨宝,“白爷爷,明爷爷说得没错,梦周道长的字,隐而不发,实藏雷霆之势,就是看似一面平静的湖,湖下却暗潮汹涌…”

白真见二人皆如此评价,亦走到案前,细细地看着那一行大字,“梦周确心藏抱负。”

他不是世外高人,怎会有如此风格的字。

他的字,应该是云淡风轻,应该是如明月入怀,不该带着一股杀伐、更不该拥有一股子难舍的气势。

沐容与白真、悟明二人亦有同感。

梦周此人不是太过伪装,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白真大师定定地看着棋盘,“梦周教你的?”

他输了!而且这次明明是沐容必败的棋局,她居然转败为胜了。

“老祖宗忙着呢,可没时间教我下棋。沐家有一座仅次于皇家藏书阁的大书房,里面有历代先祖攒下的书籍。”

悟明最喜欢藏书,不仅藏书,还藏人的书法丹青墨宝,以为此乐。“与报国寺藏书阁比,如何?”

白真的喜爱就是与人奕棋,并身在其中,陶然自乐。

沐容凝了一下,“明爷爷的书没沐家的多,报国寺最多的是佛经,但沐家的藏书阁也有好些佛经,虽是常见的,却也很齐全。农、工、商、史、政、经济等类的书籍报国寺远不如之。棋谱,报国寺就没沐家的齐全;琴谱,也没沐家的全;沐家有舞谱,秦王阅兵阵、秦王出征舞,名目极多;亦有盛唐时的《菩萨蛮》、《霓裳舞曲》等。”

白真大师的眼睛奕奕放光,“都有什么棋谱?”

“战国阴无名编写的《战国棋谱》,有西施与勾践的棋局、有孟尝原君父子对奕棋局、有吕不韦与赢人对奕棋局、还有秦始皇与李斯对奕棋局…”

她一一数出,但凡战国有些名气的古人,似乎有属于他们的棋局,那一套棋谱着实太过精奥,但凡爱棋的,不看上一看,也太过遗憾。

白真大师一脸羡慕。

第167章 圣物

《战国棋谱》,竟有西施与勾践对奕之棋局,说的这些人,可都是战国时候的人物,听起来,还都不错,甚至还有商鞅与门人对奕的种种棋局等,听到白真耳里,恨不得立时插上翅膀去沐家拜访。

当年,他可是去过沐家的,怎的没听说这样的棋谱。难不成,这些棋谱藏在只有沐家人才能看的密室之中。这各家之中,总有一些珍本、稀本是不会给外人瞧看的。

悟明大师乐了,笑道:“看你的模样,是动心了吧?你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的棋谱,这本棋谱我打赌你一定没看过。”

着实是白真大师表现得太明显,双眼放光,悟明大师认识他几十年,几时见他如此过,只怕听沐容一说之后,白真大师不日又要出门了,下一个地方定然是晋阳沐府的藏书阁,一定要把人家的棋谱都瞧看一遍,他方才会尽兴而归。

一个时辰后,白真大师意外地看着棋盘:“老讷输了!老讷居然输了两子半…”

这什么情况?

悟明大师有些赞赏地看着沐容,“容容这几月很是用心?以前与白真奕棋,赢的定然是他,就连宗卿对奕,也极少胜白真大师!”

白真大师当即跳了起来,丫头的棋艺进展迅猛,看来是得益棋谱,“老讷要云游天下去了!”

“白爷爷,圣丹…”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只小瓷瓶,白真大师一把接过,启开瓶塞,闻了又闻,“悟明,老讷知道你想要,要圣丹,就与我对奕,赢了我的棋,我就给你。”

悟明大师很想要,却按捺住出激动之色,“白师兄喜欢,且拿去。”

“你不是以收藏各类宝贝为乐,真不要!不要他日我便送人。”

外头,传来一个阴狠的声音:“臭丫头,真是个臭丫头,拿着老道的宝贝送人,我是你老祖宗,你怎能胳膊肘往外拐。”

沐容吓了一跳,这个声音的主人已闪入了禅房,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沐容,“臭丫头!你认不认错?偿”

沐容揪住自己的一对耳朵,“老祖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是会炼么?你就再炼几炉,成功了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第三次,以后老祖宗能炼出很多很多的圣丹…”

“你当那是做饭,做熟便能吃?光是那些药材,便是天下难寻的,老道好不容易凑齐一炉…”

不等他说完,沐容摘下脖子上的空桑丝绳,“我送给老祖宗,就当是圣丹的药资。”

梦周道长迟疑地看着沐容,“我没给你吃解毒圣母?你还偷拿老祖宗的宝贝?”

沐容嘟着小嘴,“以老祖宗的厉害,早前发现是我拿的,你没有点破,不就是想借着我的名头送出去。你是道门中人,他们是佛门中人,两门弟子…嘿嘿,好像不能太友好。”

她说的都是什么破道理,那三枚解毒圣丹可是他的宝贝,岂有平白送人的道理,他拿出来,还不是看沐容是他的后人,又是个聪明丫头,他才忍痛割家。可这丫头倒好,竟从他身上把圣丹给顺走了,还说得头头是道理。

梦周道长被说中心思,喝了一声“给我闭嘴”。

沐容又歪着头,“是我瞎猜的。老祖宗想要我的空桑丝绳,故意让我犯个小错,再让我交出来。如此漂亮的白玉佩也只得空桑丝绳才能配得上。老祖宗好像经常丢东西,没个宝贝丝绳系着,还真不安全…”

空桑丝绳,可是有灵性的宝物。

梦周道长面上露出一抹浅笑,“瞧你孝顺,你拿我的圣丹送人之事罢了,再无下次。”他动作很快,当即掏了玉人像出来,往空桑丝绳上一系,套在脖子上还怕被人偷盗了去,咬破指头滴血认主,末了往衣襟里一塞,轻柔地拍了又拍,往后再不用担心被人盗走。

白真大师道:“我们结伴云游天下如何?”

不等梦周道长答话,白真大师拽了他就走,一转眼,不见二人踪影。

悟明道:“老讷打赌,你白爷爷定是去晋阳沐家藏书阁看棋谱。”

沐容微微颔首:“能让白爷爷如此感兴趣,大抵也只棋谱。”她顿了片刻,“明爷爷的棋艺不在白爷爷之下,你为何从不与他下棋?”

悟明了然一笑。

沐容道:“你告诉众弟子,说你怕被他缠着下棋,要容容看,不是你怕他缠,是你想经常与他谈经论禅,你越不与他对奕,他就会越是心生挂碍,每隔几年就来一趟报国寺,这多有意思。”

悟明道:“南方福州有座普贤寺,曾有高僧爱棋,他与之对奕三局,大胜三局,从此再不去南方。老讷授梁宗卿棋艺,就是让宗卿与他对奕,弟子都能胜他,岂不是老讷的棋艺更胜一筹。”他将手拢在广袖里,戒备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白真与梦周二人,想来已在十里之外,容容,你陪明爷爷下两局。”

也不管沐容同不同意,他便开始收拢黑白棋子。

各执一色棋子,悟明先落了一子。“容容可不是大方之人,心有善念,却不会无故大方,你为何要把空桑丝绳送给梦周?”

沐容呵呵一笑。

悟明则在追问:“何故?”

“明爷爷,我在沐家藏书阁里曾看到一本古籍,虽是抄录,但觉得里面所讲之事,十之八、九是真的。据古籍所载,空桑丝绳可不是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细绳,而是一条用九百九十九根九丈长的空桑丝炼成的神鞭。如果我没猜错,空桑丝绳也就用了一根丝挫成,如果只得一根,剩下的部分又在何处?”

沐容落音,又道了句:“冰玉挂绳就如珍本名籍,有可数几本,却并非孤本。老祖宗爱丢东西,若他身上的问心石丢了不一定如何生气。”

只一根丝,而非全部,留下对她并未甚好处。

上次沈容中毒,却借空桑丝绳与问心石之力渡到她身上,她不能在同样的地方再跌倒一次。

悟明听到此,“冰玉挂绳被分成了几部分,问心石呢?据老讷所知,问心石在最初可是一块鸡心状的巨石,之后再无人瞧见过,就算是修炼有了灵性,也不当变成姆指大小一块?”

“如果冰丝鞭被分成了若干的冰玉挂绳,不排除问心石也分割成几个部分。问心石一部分的神迹便如此惊人,若是其他几部分融为一体,岂不更是神奇。”

“佛骨笛呢?”

她拿着的两截佛骨笛,分明就像个小哨子,只得两节,而据古籍所载,佛骨笛可是九节的,从古籍的图绘所示,她得到的佛骨笛只是最下面的两塔,这笛子很是奇特,上端粗、下端细。

“据古籍记载,佛骨笛原有九节,是由九节组成,可现下只得两节,其他七节又在何处?”

悟明不由笑道:“你这丫头还真狡猾,献出宝贝,感动两个老家伙,不曾想,你不愿要,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全,这凤石…”

“凤石是全的,但凡有灵性的琥珀、水晶,都可由得道高人将凤灵封印其间,凤石相传是女娲的眼泪所化,其实是上古殒落的凤神死后灵魂无依,被女娲娘娘将凤神的残魂碎魄印在琥珀之中。在机缘巧合时,遇到有缘人,凤灵便可重现人间。”

可世间的传说却是:凤石乃是女娲娘娘悲悯众生流下的眼泪所化。

悟明大师仰头,“这古籍也在沐家藏书阁?”

沐容肯定地点头。

报国寺没有的书,大周皇家也没有的书,沐家有。他是不是也云游天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悟明大师心下给猫抓一般,他最爱收集书籍,居然有他不知道的古籍,他一定要去沐家看书,最好带上两个弟子前往,让他们给他抄自己看中的书。

悟明大师如此一想,再也坐不住,又想了半炷香,沐容看着这棋盘,她输了!输了七八子。

她有心下好,悟明心挂书籍,居然还赢了他。

“容容,瞧见了没?这叫无心插柳!我无心棋奕,却比白真下得好,有时候无心之举更胜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