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沈容就是不许二人凑成一对,而今事过境迁,又将两人凑到一处,她要的就是折磨二人,有时候活着的折磨与死了更让人刻骨铭心。

沈俊来见皇后替沈宝求了情,心下气不过,做奉恩候的岳父,怎么也比董绍安那个秀才强上百倍,使了官媒去董家,“沈二老爷说了,他娇养大一个姑娘不容易,董大爷这可是第二回了,既然他们一片真心,就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只是,一万两银子的彩礼,一文钱都不能少,董家再备了聘礼,择了良日,去沈家将沈四娘抬过门做平妻,若再拖下去,她的肚子就该显怀。”

早前的事,董太太是知道的,就怕董绍安再与沈宝沾染上,方做主给董绍安娶妻纳妾,就为了让董绍安与她断得干净。

董奶奶得了消息,使了下人去寻董绍安,寻遍了全城,方将董绍安给寻回家。

董太太又是一通埋怨,董绍安道:“娘,自她进了庵堂,我再没见过,怎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说成我的。”

董太太恼道:“不是你的,沈家谁也不诬,怎的偏赖上你。这件事可是皇后娘娘发的话,沈二老爷说,让备一万两银子的彩礼,订了吉日把人抬过门…”

一万两银子的彩礼,这要得够高的,这可是大半个董家,但董家还真不敢拒绝,定是沈二老你气恼了,这才狮子大开口,沈家是缺钱的,尤其是承恩候府,孝敬的生意人多了去,可沈家二房就不一定了。

董绍安说不是,董太太没有争辩。

董奶奶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说假话,董绍安长得唇红齿白,也是个翩翩男儿,只这件事诬上了他,不是也得是,谁让早前他与沈宝就是“两情相悦”。

董绍安憋了一肚子的气,又被董太太下令凑银子。

又一月后,董家凑足了银钱,送去沈家。

原想沈家怎么也要给几抬体面的陪奁,不想只备了六抬,一抬衣料、一抬新衣,一抬摆件,再三抬都是乱七八糟的小物什,像样的首饰也只得三套,如同沈家嫁庶女一般,还是从沈家二房的宅子里抬出门子的,董绍安一瞧这模样,想到自家还热闹一番娶进门,心里堵得紧。

一万两银子,就娶了这么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他的。

董绍安心里气得紧,只装出欢喜模样。

新婚夜,董绍安饮了酒,摇摇晃晃进了新房,大红的烛火摇啊摇,沈宝一袭红嫁衣坐在喜帐上。董绍安打了个酒嗝,这就是他花一万两银子弄回来的平妻,没什么嫁妆,就是这个人,还怀了不知是谁的种。

他伸手一把扯去沈宝的盖头,今儿沈家的情形,他也瞧见了,对沈宝根本不好,但凡对沈宝有心,也不会让她从二房的小宅子里出阁,而他呢,居然还宴请了宾朋。

“贱\人!”董绍安扬手一巴掌,击是沈宝跌爬床榻,他飞扑上去,勾住她的下颌,四目相对,董绍安道:“说,是谁的孩子?我们有两年余未见面,你怎就有了,让我董家花一万两银子娶你,还让我董家给别人养孩子,你是不是当我董绍安好欺负?”

啪——

又是一巴掌,他粗鲁地撕扯着沈宝的衣裙,全无半分温柔,只有无情的索取,无情的蹂躏,他要报复,他要解恨,他更不会给沈宝半分的温柔,只有发泄,发泄…

柳堂主道:“沈四娘嫁入董家第二日,听说落胎了,险些丢了半条命。”

沐容听到此处,沈容该是解恨了吧,先是阻止两人,在各自背叛后,又硬将二人凑到一处,情不复最初,就算是再相爱的人,在发生那么多之后,彼此生怨。

沈宝恨董绍安,董绍安又何曾不怨恨沈宝。

沈容的报复极为管用,至少二人已成怨侣。

沐容忆起昔日天现异象,“凤凰难,天下乱。”真正搅乱天下安宁的实则是沈容,若非她仗着有世的记忆,她不会杀萧策,除六皇子,不会剜掉李冠双眸,不会欲杀赵熹扶赵硕做赵国国君,沈容的回来,一直在扰乱天下。

萧策死,却意外地有了宇文充的康复。

沐容道:“沈皇后与沈宝有前仇,沈皇后恩怨必报,早前拆散二人,后来又将二人凑到一块,概括起来,都是因一个‘恨’字。”

前世的恨,今生的恨,沈容冷眼看着沈宝与董绍安的痛苦。

柳堂主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沈皇后做这么多,就仅仅是为了报复沈四娘?”

“女人的恨,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残忍和莫名,但这就是沈皇后报复人的法子。你看沈皇后,她对樱昭媛可是用心的,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与其让旁人获宠,还不如就是樱昭媛,樱昭媛的娘家只一个奉恩候,还是因她得势,着实容易掌控…”

沈容不傻,相反,几年的宫中生活,让她行事越发知进退。沈容不是贤后,她想要的权势,正统帝要美人,她就给来一个每半年选美一次,每次选出十二人去侍奉,但入得宫,这些美人的生死,她却不再管了,她只做她的皇后,冷眼旁观。

就如李老娘姐妹的孙女,仗着自己得宠,就敢与沈容叫板,最后沈容见美人被其他嫔妃挤兑算计,再不伸援手。同样的事发生在樱昭媛身上,沈容就帮忙说情,可见沈容在宫中,唯一看重的还是樱昭媛。

在沈容眼里,她还是记得石英当初替石氏讨公道、报仇的事。

沈容记恨李老娘,即便现在的李老娘改了,她也没原谅,不给李老娘诰封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容记恨沈俊来,他的双腿毁了,沈容只是恩准他回家,没给任何的封赏,就当是家里多养了一个废人。

她是皇后,她要李老娘、沈俊来死,也不过弹指一瞬间的事,但沈容没有这样做,她任由“仇人”们活着。

柳堂主笑道:“还是公子有先见之明,早前让樱昭媛真心帮衬,樱昭媛被人算计时,她也是帮上忙的。”

沐容正容道:“沈容不傻,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不相信感情,在她的眼里,真正的亲人只有沈宛一个,在宫中,真正能让她相信的也唯樱昭媛一人。现下,正统帝在她心里的地位恐怕还不及樱昭媛呢。”

柳堂主抿嘴一笑,“沈皇后要樱昭媛生一个皇子,可樱昭媛却自歉道‘皇后未育皇子公主,臣妾不敢逾过皇后娘娘去。’”

无论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沈容是感动的,那些入宫的美人,个个抢着、争着生皇子、公主,也好站稳脚跟,唯独樱昭媛是真心敬重她,也是真心帮衬她,还时常在正统帝面前夸沈容如何贤惠。

沐容问道:“樱昭媛已辞了两回沈皇后的晋妃之意,下次沈皇后若再提此事,不必再辞。”

柳堂主应声“是”。

沈容是真心觉得樱昭媛是“自己人”,早前樱昭媛不清楚,但这几年的相处与互相帮衬,早就让她瞧明白了,也至现在沈容要给嫔妃位分,会先唤了樱昭媛过去问话。

正统帝对皇后与宠妃之间能相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很满意,认为这是后廷和睦友好的象征。

柳堂主又道:“禀公子,樱昭媛从韦妃宫里救出了梁五娘,还与以前一样,先服了假死药,再由专人抛到乱葬岗,由我宗门弟子送至分堂。”

梁五娘是梁宗卿的庶妹

梁宗卿行性淡泊,与家人的感情并不算好。

第205章 沐家立国

梁宗卿道:“送回晋阳梁府。”

沐容道:“我倒以为,不如送往紫衫军,梁五娘是个有才华的,磨练一番也好。”

梁宗卿蹙着眉头,“她吃了不那些苦。”

自家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玉郎,你怎总想着将她束于深闺,梁五娘瞧多了宫中的阴私手段,而紫衫军是积极向上,每个女子都热情如火,即便她们是女子,她们也能做更多的事。青衣军的将军袁青娥,更是一个洒脱、干练的女中豪杰…偿”

沐容说着时,柳飞烟一脸羡慕。这一年多,她时常听到这二位义军女将军的故事,就连大周京城的茶肆里,也有关于她二人的故事桥断。“话说紫衫女将沐曼华,原出身名门,其大伯乃是西凉飞龙元帅…”总之其间不乏有赞美溢词,夸赞沐曼华生得如花似玉,而她所领的紫衫军也曾屡立战功,打南安、攻肃州,平定西北,这其间都有紫衫女将的身影,从最早时只得五十余人,到如今亦有三千余名女子,她们武能上战场,文能帮将士修补衣衫,还能包扎伤口,活着了天下女子的风采。

沐容勾唇道:“柳堂主,我在总舵时,季紫嫣季楼主就缠着宗主与我,总说要去青衣军打仗,你不会也动心了罢?撄”

一语点破,着实是做分堂堂主没有战场立功来得痛快,她们是属后方人员,而战场则是前方,虽是出生入死,却自有美名。

柳堂主道:“宗主应了?”

“算她运气好,宗主那儿有一个合适的惩恶楼楼主人选,否则她如何能上阵杀敌?”

新的惩恶楼楼主乃是沐元泽的人,是世代效忠沐家的老,早前原是个管事,规矩重,对赏罚人上倒有一套自己的经验,此次沐元泽去总舵,带了此人,沐元泽也想磨练一番。正逢季紫嫣缠着沐元泽说要上战仗,前几次沐元泽没应,后来着季紫嫣带着老仆些日子。季紫嫣只说了宗门的规矩,惩恶楼负责的职责,一交代完,在沐容离开总舵时,她亦带了几个女弟子去青衣军。

沐元泽何偿没有想真正成为未名宗主人的意思。

沐家老祖宗梦周道长的话,在沐容身上得到了应验,不仅是沐老太君信了,知道那个预言的沐家所有人亦都信了,坚信沐容就是沐家的祥瑞吉兆。

袁青娥原是江湖女侠,嫉恶如仇,快意恩怨,与季紫嫣性子还算互补,季紫嫣这几年磨练下来,行事沉稳,而袁青娥则有几分冲动,两个人在一处,倒能互补。

柳堂主看到了希望,笑得腻人,“公子,若我分堂能有合适的堂主人选,属下是不是也能上战场?”

未名宗如日中天,现在宗主问世,要带着未名宗弟子平天下,止战争,此时不立功,又待何时。柳堂主早就想上战场了,尤其是经过茶肆酒楼,听到那些说书人口里关于义军英雄的故事,如铁狼、黄豹、沐盛昌、梁宗均等人,现下被称为“义军名将”行列,听得她心里直痒痒。

沐容答道:“你且等着,长者半年,短者三月,就有你征战沙场的机会。”

沐元泽要攻咸城、洛城,一旦成功会直取大周京城,待那时,大周京城被收入囊下,早前所建的分堂就会撤销,那时候柳堂主等人就要重新领职。若她想征战沙场,自有机会。

未名宗内,不乏自幼习武的女子,她们的武功并不比男子弱,沐容就想给她们相同的机会,这也是当初,缘何她会鼓励沐曼华创建紫衫军,鼓励袁青娥建青衣军的原因。两军的女子加起来不足五千人,可因有自己的编号名我,这对她们来说还是很珍惜的。

一盘棋完,胜负已分。

梁宗卿扫过棋盘,“明日我去报国寺拜会悟明大师,你可同去?”

沐容摆了摆手,“我明儿要在城里四处转转,先不去了。”

梁宗卿道:“你且小心些。”

“我省得。”

梁宗卿去了报国寺,故人相逢,在报国寺住了大半月。

沐容则忙着下注的事,待她赚了银子,大周京城的诗词会已结束。

柳堂主近来很忙,是因总舵那边传来消息,宗主带着众将会有大动作,让他们分堂做好配合前方作战的命令,洛城、咸城两地的坛口皆被快速调动起来。

*

三月初六,沐元泽在陈留正式挂帅,点沐盛昌为先锋,铁狼为左翼将军、梁宗均为右翼将军,沐五郎、沐十郎为中军攻打咸城…

三月初八寅时,咸城告破。

三月十二,沐元泽下令分两路人马,各点十五人马,东路攻洛城,西路攻大周京城,一夕之间,整个大周京城乱成一团。

大周正统帝带着后妃收拾行装,准备弃京城面往江南方向撤离,虽有肃王、崔丞相等人力阻。

沈皇后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老臣,义军就要打过来了,你们却不让我们撤离,难不成让我们坐着等死。咸城破了、洛城丢了,那可是几十万人马…”

樱昭媛前些日子新封为樱妃,同贤妃位,柔声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老臣们就想着要面子,留得青山怎怕没柴烧,若皇上保不住,国不成国。撤往江南,待皇上点了兵马,再打回来夺回城池…”

夺回来,看什么玩笑,据樱妃所知,义军现在兵马强壮,又有西北、西南各地为后盾,要财有财,要粮有粮,就说文谋武将都是齐全的。

三月十五,正统帝领着皇后、宠妃,带着六部重臣怆惶逃往江南,登船之时,翘望京城,化成一声长叹。

三月十八日夜,大周京城突出义军奇兵,内外夹击,待得天亮,有义军夺占京城,城中百姓更是吓得不敢出门。

三月二十日,义军先锋大将军沐盛昌大开城门,恭迎义军首领沐元泽进入大周皇宫。

三月二十三日,沐盛昌在京城设宴,款待有功将领,收服大周遗留京城的众臣,不能臣服者,允其带家小离开大周京城,或可前往江南追随旧主,或回返故土,一时间沐盛昌的仁慈之名传遍天下。

*

皇宫。

由沐五郎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御林军,加上早前大周留下的御林军,亦有八千余人,宫中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清理。

沐容领着沐冬沐夏,走在前头的是沐元泽的心腹老仆,近了养心殿,老仆朗声禀道:“主帅,少宗主到!”

大殿上,梁宗均父子、夜龙、铁狼、沐盛昌兄弟皆在,个个皆着武将袍,梁武业打理好蜀中事务,于二月末在陈留与众人会合,今次攻咸城、洛城、京城立下了不小战功。

沐容迈入大殿,跪身行礼,“给三叔请安!”行了半礼与众人问好。

沐元泽朗声笑道:“容容,前儿梁军师又带了六百万两白银过来,哈哈…你可真是我义军的福星。”

“三叔谬赞!”

沐元泽道:“来人!赐座!”

落座之后,沐容接过下人奉来的茶水。

沐元泽心情大好,他要当皇帝了。

沐容拊掌一拍,“三叔,我今儿来,是献宝贝的。”

沐冬捧过一只锦盒,小心翼翼地奉给沐元泽。

老仆接过锦盒,沐元泽启开盒盖,里头是一枚玉玺,心下狐疑,取过玉玺,待瞧见上面的大字,惊道:“大周的传国玉玺?”

沐容道:“大周失德,害得天下民不聊生,三叔奉承天命,当登基为帝!”

登基为帝…

四个字一出。

沐盛昌率先跪拜,高声大呼,“天赐玉玺,主帅当顺应天命,登基为帝!”

他表态,其他众人齐齐跪拜。

沐容倒似疏了一口气,沐家儿郎的才学不错,只不知这做皇帝如何?沐元泽在南安为官时,将辖地打理得不错。听闻早前的幕僚手下,一听沐元泽是义军主帅,纷纷前往投奔,今日主帅,他日皇帝,这个时候不去效力,等别人把肉吃完,怕是连汤都捞不上。

又三日,沐元泽诏告天下,沐氏顺应天命,国号晋,于五月初十登基为帝,封梁宗卿为丞相组建六部,筹备立国登基大典…

次日,沐元泽才陡然忆起,五月初十是沐容的生辰。

沐七郎、沐十郎奉旨回转晋阳,接老太君、雷氏等沐家子女入京受封。

沐容因是未来皇帝的亲侄女,赐居明珠宫。

明珠宫,这是沐元泽亲自题写的匾额,拟定的宫名,以示他对沐容的疼爱,对于有功将士的封赏,沐元泽唤了梁宗卿、夜龙等人几番商议,亦初步定下了一个章程。

沐容与秦姨娘带人整理宫殿,因正统帝逃得快,宫城的物件还算齐全,虽在乱时,有宫人携宝逃出宫殿,逃出去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宫娥、内侍还是留在了宫中,沐元泽着人彻查了各人的底细,亦令他们照以前的法子生活。

前卫国公梁氏一族的女子得重获自由,尤其是听闻梁宗卿、梁武业立下战功,这回怕是有重赏,个个如获新生。

*

五月初十,沐元泽祭祖登基,建国“晋”,改年号天宝,称天宝皇帝,登基当日,大封群臣:

梁武业封一等兴国公,其子梁宗均封兴国公世子;未名宗副宗主夜龙,封一等平国公;铁狼封一等威远候,黄豹封一等定远候…

其他将士,根据各人军功,由礼部、翰林院拿出章程再行封赏。

五月初十二,沐元泽追封其父沐令山为顺德皇帝,其母老太君为顺德皇后,晋封懿太后;其妻雷氏封为皇后,封号元贞;封侍妾马氏为正二品宁嫔;封侍妾秦氏为惠嫔。追封其兄长沐元济为敬忠王、沐盛荣为武烈王,沐世宁为孝义王,封沐世安为晋阳王。

沐容因助他打理未名宗有功,又赞其柔顺贞静,封公主,封号月凰,享嫡出国公主之荣。

封庶兄沐元浩为顺王,其子沐六郎沐盛平为世子。

封沐盛昌为益王,沐五郎沐盛乾为康王、沐七郎沐盛坤为嘉王,沐十郎沐盛隆为长安王,其他年幼庶子,一律封候;庶女晋封为公主,沐秀华赐封号荣宁、沐曼华赐封号荣乐。

一干封赏后,沐元泽大赦天下。

彼时,北齐、赵国送来贺礼,恭贺沐元泽登基为帝。

沐元泽将早前的卫国公府重新赏赐梁武业为府邸。

梁武业带着梁氏儿女迁往镇国公府。

晋国初建,诸事繁琐,前朝沐元泽有几个能干的儿子、姻亲相助,后廷雷氏、沐秀华、沐曼华与马宁嫔、秦惠嫔亦都能帮衬一把。

大周弃臣们如惊弓之鸟,想尽法子与晋国新贵们结交,为安邦国,沐元泽新纳几位嫔妃入宫,沐盛昌兄弟一朝封王,后宅也变得充盈起来。

六月,沐元泽下了恩科令,明春开设恩科,今秋开设乡试大考。

朝代更迭,一朝君主一朝臣,新朝新气象,大周京城,那些逃去的臣子府邸亦陆续迎来了新的主人。

梁宗卿今日入宫议事,出宫前到御花园与沐容对奕一局。

“今日皇上动了赐婚之念,夜龙求娶皇室女为妻。”

这主意,还是沐容给夜龙出的。

季紫嫣多年来心系夜龙,而铁狼亦对季紫嫣痴心不悔,夜龙不想寒了铁狼的心,一直未能接受季紫嫣的情。

沐容不紧不慢地答道:“皇上把芳华赐嫁给他了?”

适龄姑娘里头,只沐芳华早前与冯四郎订亲后至今未能再订亲。

“芳华郡主自己也是乐意的,皇上令夜龙将军择日完婚。另赐婚季紫嫣与铁狼,今儿夜龙与铁狼一同出宫,瞧他们的样子,心情不错,正商议着同时举办婚宴。”

沐元泽初登大宝,恩威并济,他要拉拢未名宗的功臣,亦要拉拢一批臣子,封赐、恩赏都是必不可少的。天下尚未一统,前路还很艰辛。

目光相对,沐容微微含笑,梁宗卿的眼里蓄满无尽的情意。

沐容突地忆起几年前,彼时卫国公府还得势,梁大太太给梁宗卿求问姻缘,“梁大哥,你命中女子现下该长大成人了吧?”

梁宗卿面容微凝:他喜欢的人…

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等着她长大,看着她从稚嫩走向成熟,看着她越登越高,直到而今成为大晋的月凰公主。

月凰,凰与皇,二字音相近,少有帝王会将与“皇”字音近的字当成公主、皇子封号,可见沐元泽对沐容的看重。

“周国皇帝携百官、后\妃逃往江南,赵国已准备从海上出击。”

“江南富庶繁华,恐怕谁也舍不得。我国初建,豫、徽两地还未一统,虽有名将襄助,少不得还得用些时日。周帝带了一批臣子去江南,手上有几十万兵力,赵国想在一朝之内攻占江南,只怕不易。”

梁宗卿淡淡地道:“还有北齐…似有暗中撤兵之意。”

北齐此次撤兵让人摸不着头脑。

沐容一语道破:“北齐将有内患。”

梁宗卿微微敛眉,“你又得了内部消息?”

沐容走了几枚棋子,“宇文充自入春以来,身子欠安。”她微微抬手,沐夏打了个手势,立有宫人退出凉亭。沐容方低声道:“当年萧皇后使计诱鬼医入北齐,逼他为宇文充治病,下猛药强攻,但凡猛药总有几分毒性,况宇文充昔日病情沉重,短期内瞧着是康愈,时日一长,毒性反扑,性命难保。鬼医曾与我说过,宇文充最多还有三年寿缘,而今细算,三年期限将满。”

宇文充一旦驾崩,南院大王手握重兵,萧皇后未民能制得住此人,北齐太子而今亦有十余岁,虽还年幼,但登基尚可。

梁宗卿道:“北齐与我大晋国力相当,一旦交锋胜负难料,北方多是游牧民族,粮草供应不上,不敢长久参与战事…”

赵国吞食代国,国力也不容小窥,在北齐、赵国、晋国、南周四大国中,南周与赵国的国力稍弱,南周被大晋攻占京城之后,周帝带着群臣爱妃逃往江南,人太多,事太急,能带走的珍宝寥寥可数,连年疲于应战,大周的国力势弱。

而北齐是主战国,每攻一城,就进行一次大肆搜刮,恨不能掘地三尺,短期内能充盈国库,时间一长,却误了其名。

相反,晋国是新建之国,早前又自称义军,一些有本事的人都加入,再有晋国\军中的《我是一个兵》《军规军纪之歌》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歌谣,给晋国拉了不少美名,首先,晋国每攻一城一地,不抢夺百姓,不残害一人,而是严于律己,更要求将士不得扰民,所有将士都以他们来自天下寻常的百姓之家为荣。

“你们是义军,来自老百姓,爱惜老百姓,便如爱你们自己的家人,所以任何人必须按照军规军纪行事,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得抢百姓一粒米一片菜叶…”

时间一长,这些观念就根深蒂固。

此次厚封的将士里头,除了绿林义军、江湖中人,亦有早前的名门之后,还有真正来自百姓,毫无特殊背景的人,一时间,晋国声名崛起。

沐元泽登基,又要广纳人才,但凡晋国境内的读书人都可参加考试。

武将卫国,文臣治国,新国新气象,应考做官的念头挡也挡不住。

春喜近得凉亭,微微福身,“禀月凰公主,皇后娘娘与太后召你去一趟慈宁宫,有要事相商。”

沐容问道:“可是设置诰命勅命夫人等级之事?”

春喜笑道:“公主,正是此事。”

沐容轻声道:“玉郎,你且回去。”

“我…”梁宗卿凝了一下,他还没她要紧事呢,怎的近来几次话到嘴边都问不出口,说一句“容容,你可能嫁我为妻。”于他,却比打仗决断难,比献计献策更难,现在的他是晋国年轻的丞相,人称“梁丞相”,更荣封一等国公。

梁家一门两国公,在晋朝也算是前所未有的荣宠。

沐容走了一截,回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梁宗卿轻叹一声,刚出御花园,就见大皇子(沐二郎)益王沐盛昌、二皇子(沐五郎)康王、三皇子(沐七郎)嘉王又有四皇子(沐十郎)兄弟几个似刚从天宝帝的养心殿方向出来,几声齐声抱拳,“梁丞相!”

梁宗卿回礼道:“几位皇子这是要出宫?”

大晋立国之后,对皇子公主们进行了新的排序,三房的子女重新排序,皇子排一个序,公主们又另有排序,这最长的四位皇子,皆是皇后雷氏所出。

几人走在前头,后面就有宫中嬷嬷各领了几位美人款款行来,每个美人面带娇羞,梁宗卿一瞧,心下就立时明白了,只怕这些嬷嬷美人是太后与晋帝所赐。

沐家早前有男子三十方可纳妾的规定,而今是皇子了,自然不同于以往。

沐盛昌板着脸,对其中一个肥嬷嬷道:“袁嬷嬷,宫外亦有府中的车辇,你带美人们且回去。”

二皇子沐五郎亦道:“康王府的人在宫外候着,领她们去吧。”

反是沐七郎、沐十郎兄弟俩没说话。

瞧这模样,是大皇子、二皇子各得了四位美人。

沐七郎笑道:“丞相若想要美人,回头我送你两位。”

沐十郎叫嚷道:“三皇兄,你这话可敢当着九娘说?”

谁不知道梁丞相与月凰公主似有情意,就差捅破那层纸,两个人亦师亦友,每次两人破面,不是说话儿,就是奕棋,梁宗卿一见着月凰,那语调都能放缓三分,轻柔如梦,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梁宗卿心下有些好奇,晋帝赐了长子、次子,单没有赏三子、四子。

大皇子、二皇子赶着回府,两人亦无早前的友好,若论战将,两人不相上下,沐五郎早前又在他乡做官,后来失了功名回乡,在家中住的时日不长,不久后听闻沐二郎等人在军中建功立业,亦投了义军。

这沐五郎好似与沐二郎不大和睦。

沐七郎、沐十郎则如同没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