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霜还缠着凤九絮絮念叨:“两日前,这女人居然与梁宗卿说,她给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他们过好日子,我怎么办?我喜欢他那么久。”

凤九盯着火霜,火霜心下一颤,忘了继续说下去。

凤九勾唇苦笑,一双漂亮的凤眸淡如春水,悠若浮云,当她在望着你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再多的话语,在火霜看到她的眼时,脑海时一片空白,没有忧,没有喜,就只是苍茫茫如白雪的世界,苍白、脆薄。

“霜儿,你这样装着喜欢梁宗卿,是不是很累?”

火霜脱口大呼:“你知道了?”

凤九轻叹一声,“一切都只是误会。霜儿,不必再装喜欢他,就算你解开他的记忆封印,他依旧会选择与冯芙在一起。冯芙才是与他有三世姻缘的妻子。”

三世姻缘,三世都是都夫妻,这样的缘分是累世修来的。

不是她可以破坏,就算是破坏,就如十世阎罗所言,有朝一日他们一旦重逢,还是会了结前缘,而唯有做三世夫妻才是了结的法子,这其间是不能被打断的。

火霜不好意思。她可以不装了,为何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她喜欢梁宗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凤九问:“梁家获罪了?”

火霜摆头,“郑国公梁宗勤出面打点,郑国夫人沈氏请了硕王夫妇求情,梁武业一家与梁宗卿皆降为平民,收没家业。梁武业的两个儿子因在神勇军任武将,此次战死沙场,梁家还有些祖田祖屋,梁武业已辞去梁氏族长一职,回新建的祖田祖屋居住。梁宗卿走了荣王的门子谋到了翰林院官职,过几日将与此次有功将士同往赵都。”

梁家二房败了!

梁武业虽还有一个体弱的庶子,亦有梁宗均留下的儿女,能在这乱世中保住性命也属不易,好在梁家有份家业,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保住一家的生活还不难。

凤九从衣袖里取出五万两赵国钱庄的银票,道:“你转交给梁宗卿罢!他原是未名宗弟子,曾是未名宗的谋士,五万两遣散银钱,是他当收的。”

火霜接过银票,“谢公主。”

凤九淡然道:“你别再留在他身边,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子,再留下去,真情假义间,只怕你要付出真情。”

她已经付出真情!以前只是嘴上说说,可就在刚才,在凤九说让她离开时,她不舍,她满脑子都是梁宗卿的脸,是他深情看着冯芙时的神情,那样的痴迷、温柔。火霜自认见过的男子不少,可让她心动的,却唯有一个梁宗卿。

她曾自信满满地来,自认不会对梁宗卿动心。

然而,她陷进去了。

*

火霜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报国寺出来,如何去的梁氏祖屋,又是怎样站在了梁宗卿家的二进小宅前。

梁府没了,还有梁家的祖屋祖田维持生计。

“义母,大姐姐坏透了,你瞧她把我的脸都弄成猴屁股,非说赵都的贵女都这样打扮。”

稚嫩的童音的主人是梁书晴,此刻正蹙着一双眉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冯芙。

冯芙哭笑不得,前世时,她遭遇了丈夫的背叛,怆惶跑路时出了车祸丧命当场。

穿越而来,却多了一个重情重义,发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丈夫,而且她还发现自己捡了个宝,因为丈夫不仅长得俊朗,还是天下第一的大才子,更是历经三朝的名士。

冯芙穿来没几日,弄明白怎么回事,对这三个义女倒是疼爱有加,毕竟她不是可恶的义母,这又不是梁宗卿的亲生孩子,她家里也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她拿了帕子给梁书晴擦小脸,擦了一下,脸上依旧红通通一片,“你二姐姐给你弄的什么?”

旁边的枝枝吃吃了笑了起来,“二姑娘说,大兴城的胭脂还不如红纸,浸湿了红纸给三姑娘当胭脂用。”

“胡闹,这抹到脸上可不好擦,还不打了热水给三姑娘洗脸。晴儿也真是,你二姐胡闹,你就不知道跑开,不让她碰你的脸,她觉得好看,怎不让她抹成这样出门去。”

梁书晴很是认真地道:“二姐姐也抹成这样,只有大姐不肯抹。大姐说,这是都城最流行的小姑娘妆容。”

“你听她胡说,回头把你们姐妹给卖了,你们还傻乎乎地帮她数银子。”冯芙轻啐一声。

这三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近来总有事找事,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一会儿冯书桢哭着来告状,说大姑娘和三姑娘联手欺负她,今儿又是三姑娘红着一张猴屁股脸说这是都城流行的妆容,弄得她哭笑不得。

梁宗卿捧着本书,时不时望上一眼,看到冯芙时,难掩温柔,夫妻目光相对,冯芙移开视线,梁宗卿则是更为炽烈火热。

冯芙道:“回去告诉你大姐、二姐,我们全家都去都城,我们是一家人,谁都不会少,没的三天两头的闹事,你们都是义母的宝贝女儿,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现在这个义母,真是不错。

梁书晴点头。

冯芙捧住梁书晴的小脸,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告诉你大姐姐,改日再敢胡闹,我就亲自把她扮成一只猴子,然后拉着她去大街上转。”

梁书晴满意的离去,一出门就看到火霜,立时满是敌视地看着火霜。

火霜总说她喜欢梁宗卿,义母说过,家里只能一个主母,如果有了旁人,她就离开。她们三姐妹都爱自己的家,谁也不想失去其中一个,看到火霜,都觉得她很讨厌。

火霜立在门外,朗声道:“梁大爷、梁大/奶奶,火霜是来辞行的!”

她喜欢梁宗卿又如何,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不能因为梁宗卿放弃自己的修为,更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飞升成仙。

冯芙朗声道:“进来!”

火霜进入花厅,点了点头,“火霜是来辞行的,未名宗的溶月公子托火霜交给大爷五万两银票。她说,未名宗弟子已被遣散了,这五万两是给梁大爷的。”

梁宗卿握着手里的书,有什么快速从脑海里划过,“溶月公子…”这个名字,他很熟悉,可此刻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火霜道:“女神谋与我有些渊源,是她向溶月公子献计遣散未名宗弟子。最早进入未名宗的楼主、堂主一人十万两,而梁大爷是后来几年才进去的,只能领得五万两。这是你应得的!”她将银票递给了一侧的冯芙。

梁宗卿若有所思地道:“你认识赵国皇家的人?”

火霜微微抬头,勾出漂亮的弧形:“家父乃是神谋族人,小女随母姓。”

她不会嫁给梁宗卿,即便没有冯芙,她也不会傻傻地为了爱情这么做,人生漫漫,她已经活了近五十年,可梁宗卿才三十岁,她还有百年、三百年乃至千年可活,可梁宗卿只是短短百年的寿命。

火霜道:“梁大爷,你说得没错,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说喜欢你,其实是想知道,你对大/奶奶的感情到底有多坚贞。我们这一族的女子,只爱世外之人,你的才华、容貌,在我们世外只算稀松平常,此次入世的女神谋、诸葛韫、文筹、章治等人就知道。”

她点了点头,“我不与你们行礼了,女神谋说,我总与你们行礼,其实是折了你们的福,我们四大功勋之后的男女,原就比这俗世任何人都还高贵。女神谋便是见到赵帝,也只是行半礼,是定不会跪拜的。”

火霜蓦地转身,近了门口,突地回眸,定定地看着冯芙,“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她,女神谋说,你们二人有三世姻缘,今生注定是夫妻。我走了!”

火霜心里有些不舍,可还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从此,她不再是梁家的丫头,而是她——火霜。她可以回到阿九的身边,继续以阿九侍女的身份跑前跑后。

冯芙浅笑嫣然,“玉郎,火霜喜欢你。”

“她自己都承认是想试探我们的感情,你想多了。”

梁宗卿一早就发现火霜不是真心。

但冯芙看见的却是火霜的眼神,真喜欢与假喜欢是骗不了人的,火霜的眼神里含着情意,可达眼底,这就是真的。

冯芙没轻叹一声:“她与女神谋有些渊源,真让人匪夷可思。”

梁宗卿道:“她是侍女,还是女神谋的族人,与我又有何关系,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冯芙见识过梁宗卿的坚持,为了让她恢复记忆,梁宗卿讲了大柯氏的遭遇,他从母亲的悲剧人生那儿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善待自己的妻子,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

冯芙问:“溶月公子是谁?”

“未名宗宗主,听闻已经隐世。”

洛城二十五万晋军被活活坑杀,谁不说赵太子手段狠毒。但也表明了他的决心,任何会动摇赵国江山的人,他绝不会留下。

听说,梁武业的长子梁宗均就在活埋的人里头,他还听说逃出大阵的将士不足一千,有人在阵中遭遇了幻象,有的是从生门无意间出来,他们就像无头的苍蝇,在饥寒交迫中乱闯乱走。天下皆知,神谋族人布阵必留生门,若运气好就能逃出去。

只得是极少数的人得获自由,捡到一条命。

所有意外脱身的人,都是无意间走到生门离开。

梁宗卿想到溶月公子,脑海里出现一个清秀的少年公子,只知五官清秀,可五官到底是何模样,怎么也忆不起。

几日后,梁宗卿随赵国将士同行前往赵都。

彼时,阿九带了金轮、火霜乘上仙舟前往晋阳。

*

夜色中的晋阳,恢复了往昔的宁和平静。

冬夜漫漫,光阴就这样缓慢地过去。许多值得回味的片段,最后也似淡水清烟,模糊不清。能够记住的,只是人生岁月里,必定不能遗忘的情景。其实世间最美的,莫过于四季流转,让我们遍赏春花绚丽,秋月朦胧。

就如九音,曾经如何炽烈的情,最终在忘川河畔的等待与期盼中消磨得干干净净,她彻底放弃了对帝川的情,却无法忘却那一段痛苦的经历。

晋阳沐氏,分南沐、东沐,南沐在此次朝代更迭之中,除了在神勇军中参军的儿郎尽数惨死,其他几乎并未受到损失。失了儿子的人家,心阵阵揪痛,哭不敢哭,言不敢言,只待夜深人静后,给自己的亲人焚烧一些冥钱,再悄悄刻一个灵牌,或建一座衣冠墓。

有些人走了,像一缕清风,无牵无碍。有些人离开,似要将魂灵一同抽去,痛彻心扉。

凤九道:“金轮、火霜,你们二人在仙舟稍后,我去沐府走一趟,一会儿回来。”

金轮应答一声“是”。

火霜闪着双眸,在阿九离开片刻后,低声问:“公主是作甚?”

金轮摇头,她虽不知,却隐约猜到,许是与沐家将来的运势有关,阿九为了帮沐家留下一脉,可谓是费尽心思。

火霜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跟她去瞧瞧。”

凤九行走在熟悉的沐府,这府邸太大,而沐家的人太少,而今就剩下金达梅母子四个主子,其他都是些下人婆子。

静和院,金达梅正在灯下打着算盘,计算着这一年的进项收益。

晋阳城被赵国攻破太快,也至他们母子来不及逃走,不逃走反倒是保全了母子几人的性命,虽然赵国皇家收没了沐家大部分的家业,却将偌大的沐府留给了他们母子,还有一处大田庄,亦有几家铺子,只要她打理好了,一家人吃穿不愁。

晋阳城的知府、守将对沐家还算恭谨礼遇。

沐思婷早在旁边的暖榻上睡熟了,睡梦里踢了被子,金达梅给她掖了掖被子,笑盈盈地回到案前继续查看账目。

旁边的婆子吁了一口气,带着感慨。

金达梅问道:“金嬷嬷这是怎了?”

“三\奶奶,晋国没了…”

金达梅悠悠轻语,“乱世之中,群雄争霸,不是你胜便是他赢,有何好感慨?你大可不必怨天尤人,更不必悲天悯人。”

晋国没了,身为晋国皇族的沐氏会如何?

金达梅不知道,她只期望自己的儿女能平安顺遂的长大。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帝王将相,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唯有平安地活着,这才比什么都重要。

江山经历无数次的更改,沧海经历数次变幻桑田,只不过恰好被他们遇见。多少人,被香熏火燎的历史给呛伤,物转星移,时间会修复所有的伤痕。那时候,山河寂静,盛世安宁。

在浩荡的历史长河中,他们只是河中的一枚尘埃,连一枚闪过光亮的水珠都不是。

“无论多艰难,我都会带着世安兄妹三人活下去,他们是沐家最后的后人,也是沐家唯一得已保全的后人。活下去,才有希望,盛荣的香火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

沐家,就这点骨血了。

金达梅居于晋阳,就似不知道晋国已灭,该怎么生活还如何生活,只是每逢初一、十五,她会在家庙里敬香,庙中摆着沐元济、沐盛荣、沐世宁的牌位,他们是过继到大房的,后房的皇权帝位都与他们无干。

她只盼儿女们平安成人。

她更想着,有一日沐世安成人,能风风光光地娶妻生子。

金嬷嬷道:“三\奶奶,晋国没了,我们家不会受到牵连吧?”

“晋国已没了半个多月,如果要对我们一家下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国势必会一统天下,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与其带着姑娘、公子们颠沛流离,倒不如踏踏实实地生活。”

赵帝要杀他们,他们逃也逃不掉。

凉国现下就是一个边陲小国,西临大漠,早不如先前富裕,凉国皇帝成了凉国国主,这其间差了一大级。

凉国大皇子李豪登基为帝,封金达梅的妹妹金达兰为后。

汤有为在战场连连失利,早被李豪下令斩杀。

李冠因汤家的失势,与帝位错肩而去。

李豪可以保他性命,却也将李冠的势力剪除干净。

传闻,范太后颇是不喜李冠的王妃汤暖心,没少训斥,在汤家失势之后,汤暖心更少出门。

金达梅想着,就算她带着孩子逃到凉国,若赵帝要杀他们,凉国国主李冠也保不了她,娘家更保不了,而她不能累及娘家。与其这样,倒不如留下来,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就当是赌一把。

她倒吸了一口寒气,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上苍,能让他们母子免去一场灾祸。

“晋阳城破,我们没逃;晋国覆亡,我们也不必逃。”

金达梅说得轻巧,心里对未来没有半点底。

第261章 救沐女

凤九衣袖一挥,一股馨香飘出,这是安神香。

金嬷嬷与沐思婷睡沉了。

金达梅扒在桌上睡得香甜,账还没对完,可她着实太困了,这可是一家人来年的生活,不能有差错,必须要谨慎,还得计划着度日。

凤九轻唤:“沐三\奶奶!沐三\奶奶…”

金达梅抬头,明明个女子,可她潜意思里却提裙一拜:“儿媳拜见翁爹!撄”

“唉,起来吧。今日我来,就是告诉你一些话,你们母子不会有事,不仅不会有事,赵帝念着沐家当年的英勇、忠心,还会封世安爵位。

你牢记我的话,沐世安从这脉起,要坚守沐家的规矩,男子三十之后方可纳妾,且这妾不能是外头买来的,不能是从官员家得来的美人,必须是沐家家生奴婢里头抬上来的忠心丫头,要遵沐家以前的规矩,以免乱了尊卑,乱了后宅偿。

世安的后嗣嫡女会出四位皇后,他日赵国皇家出现一位紫眸皇子,可将嫡女嫁予此子为妻。切记!沐家嫡女庶女,不得嫁入帝王皇子为妾,更不得入宫为嫔,否则必会给沐家引来灭族之祸。若要许帝王皇子,必为正妻,将此言口耳相传历代儿孙家主,不得有误。”

金达梅一脸恭谨地看着阿九,“翁爹此来,就是为了告诉儿媳此事?”

在凤九的入梦术下,金达梅见到的是沐元济,就像是他还活着,衣带生风,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神色凝重。

“莫忧心,你们母子定会无佯,但凭圣意决断,自有平安日子可过。”凤九转身,“我走了,你牢记今日之话。”

金达梅呢喃之中,嘴里大叫:“翁爹!翁爹!”身子一落空,从书桌上滑到地上,一跤摔醒了,这个梦太真实了,也至于她能清楚地记得生一句话。

沐元济给她托梦了,说他们母子不会有事,而沐世安还会得封爵位。

书香院,沐世安正秉烛夜读,却因困乏,早已在暖榻上睡熟,陪读书僮给他盖了被子,回到耳房里歇下。

凤九用同样的方式,只是沐世安瞧见的却是父亲沐盛荣的样子。

他慈爱又不失严肃地宽慰着沐世安:“好好读书,学问本事是自己的,要以一颗平常心,以不变应万变,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儿,你是大房唯一的男丁,要撑起这个家。将来大了,莫学旁人不分嫡庶,切记沐家男子三十之后方可纳妾,而这纳妾的规矩你可知?”

“回父亲,不纳官员庶女,不买美妾回府为妾,只抬府中家生子丫头为妾,需得挑老实本份者。”

“不错,你记得很好,更不能乱了嫡庶之分。”

“孩儿明白。”

“你不必忧心家里安危,赵帝早前没杀你,往后也不会杀。若赵帝有旨,你只管遵行。沐家就剩下你这点血脉,你得繁衍子嗣,让沐家生存下去。切记,你这一脉的女子,若嫁皇子帝王必为正妻,无论嫡庶都不得做帝王皇子的侍妾偏房,否则将会给沐家引来灭门之祸。若干年后,皇家将有紫眸皇子出生,可将沐家嫡女许其为妻。切记!切记!”

“父亲,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给孩儿托梦?”

“沐家生存不易,为父不忍看到后嗣为追求名利权势而自掘死路,今日所言,你需口耳相传下代家主,让他代代相传。”

凤九叮嘱之后,离了书香院。

刚出来,夜色中就见立着一抹倩影。

火霜笑着揶揄道:“姐姐,你深夜前来,就为了告诉沐家?”

凤九将对金轮说的那套理论又重复了一遍。

火霜道:“姐姐,你接下来去去哪儿?”

凤九姐妹上了仙舟。

*

仙舟往西凉方向驶去。

火霜很好奇。

近天明时分,仙舟到了凉国都城,阿九下了仙舟,衣袖一挥,沐曼华与沐思蕊、李乐昌齐齐出现,三人各背了一个包袱。

云端上,火霜惊道:“金轮,这三人怎么回事?公主藏在哪儿?”

金轮淡淡地道:“你忘了,公主身上有储物袋,袋里有大衣橱,那么大的地儿,塞三个人还能装进去。”

“她们俩是沐家人?”

申半仙夺下晋宫时,火霜在凤仪宫见过沐家的女眷,沐思蕊是沐二郎的嫡女,其外祖父正是凉国左贤王;沐曼华是三房的庶女,至今不曾婚配。

李乐昌跪下一拜:“谢女神谋搭救之恩!”

凤九止住了她,“叩门回家罢!姑嫂二人还得相扶相携,沐十二娘不妨易名换姓重新生活。”她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左贤王府大门。

李乐昌叩响了房间,不多时,立有门子开门,一见是李乐昌吓了一跳,着实是这位郡主与左贤王妃长得太像,“郡主,是你回来了,这些天,王爷和王妃可为你担心,快进来!”

沐容的前世,沐思蕊惨死深宫,而李乐昌因是凉国皇室女,最后被家人接回,但听说后来一直住在尼姑庵里再未出来。

这一次,沐思蕊得以保命。

李乐昌还有一个女儿,不会再心灰意懒。

沐曼华原就性子开朗,以她的性子定能继续活下去。

到了拐角处,阿九见四下无人,纵身上了仙舟。

火霜道:“公主,你是几时救了她们的?”

“你去梁家,我与金轮就去了天牢。雷氏携沐家奶奶们服毒自尽。老太君被关在一间华贵的牢房里,应不会有生命危险。老太君已经糊涂,见到女子就唤儿媳,见到男子就以为是他长子。”

老太君说的儿媳,是雷氏。这是她心目中最优秀的儿媳,因她一生无女,待雷氏如同女儿一般。

老太君亲眼目睹赵然奉令送来鸩毒,沐元浩、沐元泽与沐家的男丁当时毙命,雷氏更是主动请药以求一死,沐六奶奶、沐七奶奶、沐十奶奶等已娶入沐家门的妇人也相继求一杯毒药。

沐二\奶奶原想一死,沐思蕊许是因前世服毒被杀,她一听说是毒药就害怕,拉着沐二\奶奶,死活都不许她饮,被她一哭,沐二\奶奶亦没坚持服下毒药,而是呆愣地抱住女儿痛哭。

赵然爽快地将毒酒壶递给了她们,这些奶奶们尽数毒发身亡,老太君看着她的儿媳、孙媳惨死,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两日后就糊涂了。

待阿九到天牢时,沐家的太太、男丁都没了,唯剩了几个年轻姑娘,等待她们的将是被充掖庭贬作宫婢的人生。她趁人不备,带走了天牢里剩下的姑娘,无论是成人的还是没成人的,都救走了。

火霜问道:“你救了几个人?”

凤九道:“除了刚才三人,还有沐芳华、沐菲华、沐思萍姑侄三人。”

火霜道:“如果我没记错,还有沐秀华、沐娟华,早前是晋国的公主。”

金轮讥讽地道:“这对姐妹贪生怕死,赵然说赵军之中有武将爱慕沐氏姐妹,若她们甘愿为妾,就可免入掖庭为婢,她们二人同意了,自请为妾。”

沐秀华、沐娟华是亲姐妹,生母原就是侍妾,在她们看来,做侍妾也没什么不好。

沐菲华、沐思萍没应,是因为这二人年纪偏小。

沐芳华没应,则是她早已看破红尘,生死对她都不再重要。

白日,凤九在凉国的一个县城客栈下榻,天幕之后几人乘仙舟回转赵国。

在途经咸城时,阿九在一处庵堂前停下了脚步,将沐芳华、沐菲华与沐思萍三姑侄放了出来。

凤九淡淡地道:“这处庵堂还算清静,最难得这是一家真正的尼姑庵,这是五千两银票,你们留在身上以作后用。”

沐芳华福身道谢。

沐菲华定定地凝视着阿九,“我知道你是女神谋,你算计我们沐家,却因只救我们姐妹,你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十六姑娘不知,我原就是个怪人,算计你们沐家,因为我看不惯;而帮你们,则是我想看你的惨样儿…”

“你…”沐菲华气得跳,指着阿九骂不出口。

凤九翩然转身,“各人自有各人福,福所祸所依,祸所福所依,告辞!”

她快速离去。凤九不愿解释,她不欠沐家,她不救人,没人说她无情;她救了人,却被沐菲华指责她算计沐家。可知,是沐家算计她在先。她曾是沈容,亦曾是沐容,但这是她的秘密,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沐芳华收好银票,“菲华,我早已看破红尘,出家念佛。这一辈子,就长伴古寺青灯。你与思萍还得有个打算才好,我且收着这些钱,待你们想好了,就在这咸城山野改名换姓,从头做人。”

“五千两银子,且置些田庄店铺,将来也是一个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