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仙玉是天后所赐,天后出自百花宫,百花圣母与天后私交深厚,赏下如此珍贵的仙玉,自在情理之中。

水笙难掩喜色,揖手道:“谢圣母赏赐!”

百花圣母点了一下头。

水笙送给月季仙子的,乃是一支精致的、闪着五彩光芒的戒指。

凤九轻呼一声:“神石炼制的戒指?”她的眉头不由蹙了又蹙,又勾起什么久远的记忆。

木荣低声问道:“你认识那戒指?”

凤九肯定地点头。

在一阵赞美、惊叹声中,对北极天王夫妇送给未来准儿媳月季仙子的戒指,众仙更是赞美之音,但凡有些阅历,自然也辩出此物来历不凡。

整个宴会席上,众人欢歌笑语,唯有凤九心事沉沉,然,脸上却洋溢着中规中矩的笑,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她笑得很优雅,优雅得丝毫不像是下界飞升的仙子。

这样的她,时不时吸引了男仙们的关注,有的投来欣赏,有的则是心存好感,唯有凤九,只是应付了是,无数次地,她安静地坐在席位上,不说话,也不主动去敬酒。

五彩神石戒,旁人认不得,可她却是认得的,相传这是她尚未出世前,父亲从域外战场意外得来的神石所炼。原有一大块,父亲用了很久方才将神石炼化,给母亲炼制了这枚戒指。

母亲还曾打趣道:“若我肚中是男孩,将来就当成传世宝贝送给儿媳;若是女儿,就送给她。”

父亲佯装生气,“婵娟,这是我送你的,你只管留着。”

年幼的她,很是好奇母亲的戒指为何能闪出五彩的光芒,还曾与父亲吵嚷着也要一个一样的。母亲却轻斥道:“傻孩子,神石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这可是宝贝,是你父亲在域外偶然得来,为了得到此宝险些丢了性命。”

彼时,她气恼地道:“父皇待母后真好,等我大了,如果有个男子像父皇这样待我,我就嫁给他。”

母亲柔声道:“你父皇是个好夫君。”

父亲却笑容灿烂,“那也是你待我好,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

在她童年的记忆里,父母一直很恩爱。也因这,给长大后的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总是记得父母说过的话,两个人要相亲相爱,更要相互信任。

她曾想,如果自己一味地待帝川,就像当年的母亲爱慕着父亲,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切。有一天,他蓦然转身,发现他寻寻觅觅的女子其实就在身边,许能成就一段天地间最美的姻缘。

五彩神戒对于父母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那是父母爱情的证物。可是今昔却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女子的指尖。母亲是在父亲殒落后,沉默几日后选择了暴体而亡,魂飞魄散。现下想来,凤九觉得母亲那些日子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母亲那样深爱着父亲,为何会选择放弃轮回之路。

难道父亲的殒落,亦让她绝望至此?

木荣见她兴致缺缺,关切地道:“师妹可是不适?困乏了?”

凤九的心事,让水柔看在眼里。

她从未见过一个仙子,会像凤九这样优雅,又会像她这样的沉默,她的笑,不再是明朗的明媚笑容,而是罩上一层忧伤,这如丝如雾的伤愁,给了凤九一种别样的气质,即便她不说话,也不与人打招呼,坐在木荣的身边,足已成为一道风景。

凤九的美,不在其容貌,而在其不同于仙娥们的气质。

她有一种绝世的美,三分骄傲,三分心事,这让她罩上了一种谜样的光芒,吸引无数人的眼球,就连面容上写着“生人勿近”的帝川也往凤九方向瞧了很多次。

她有一双历经无数沧桑后的淡然,亦有着一种凌绝六界的傲然,这样复杂的气质融合在她的身上,竟给了她一种别样的美。

凤九应道:“是,我想回去睡会儿。”

“我们先告辞。”

木荣起身,凤九跟她离开了宴席,一道与玫瑰仙子辞别。

远离百花宫,木荣与凤九上了临天阁。

“我瞧你自从见到水笙与月季仙子交换订亲信物,你神色就不对。”

凤九淡淡抬眸,眼里的悲伤与疑惑无法掩饰,“师兄,往后别再与北极仙境的人走得太近。”

木荣一怔:“为什么?”

“北极天王夫妇送给月季仙子的五彩神戒,是我父亲五千年前在域外妖魔战场意外得到的五彩神石所炼,父亲将此作为定情信物送给我母亲。母亲曾笑言,说我出生若是男儿,就留给她的儿媳,若我是女孩便要留给我。

父母的订情之物,怎会出现在北极天王的手里?

这神戒,对父母来说有别样的意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东冥帝告诉过我,当年下界逼迫他的仙人乃是一个长得酷似北极天王的人,我也曾以为,这可能是他们以幻容术伪装,诬陷,可五彩神戒出现仙界,我不得不怀疑…”

难怪凤九看到那戒指,脸色俱变。

“师妹,如果北极天王都不可信,又有谁可信?”

北极天王与木毅交情匪浅,如果连他也背叛了木毅,这仙界之中还真没有可信的仙人。

“父亲当年不也最是相信敖杰,可他又如何?趁着父亲在仙魔战场负伤,修为跌落,占据仙都,登上天帝之位。父亲的殒落,怎会与他无关,若非父亲有伤在身,他又怎是父亲的对手。”

她的父亲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人,亦是留在仙界最后一个拥有天族血脉的男子,是真正的天族。

敖杰虽拥有当今天帝之名,却不是真正的天族。在他成为天帝后,再没人提到他以前的姓名。

“敖杰能背叛,北极仙境的王室再背叛又有何可疑的?不想做天王的王室公子不是合格的公子,水狂想取水放而代之,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现下除了师兄,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万世轮回,万世流转,就算我还有一丝良善慈悲亦只留给亲人家人,而旁人不配!”

凤九有愤慨,有悲伤,更有振作,当年的她,因一念绝望纵身跃下贬仙台,是何等的冲动,做下的事是亲者痛,仇者快,正趁了旁人的心思。

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不为报仇,只为求一个真相,更为活得扬眉吐气。

木荣道:“北极天王夫妇得来的那枚神戒确实可疑,我会私下示意丞相、天将等人与北极仙境的人保持距离,至少会做得自然些。师妹想建一座四方冥城的事…”

“建好四方冥城,能让各冥界冥仙互通有无。”她说得肯定,计划不会改变,但今日五彩神戒的现实,让她再一次确定,父母殒落的背后许还有不为人知的真相,就如九音跃下贬仙台,都似有心人的刻意为之。

“这一次,无论千年前藏有多少秘密,我都会一一寻出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也给父母、义父公道。师兄,我准备把三生石河卖给帝川。”

万世轮回,她在冥界留下了一个传说。

那三生石河就是她留下传说的见证。

“全卖给他…”似有不舍,可凤九已经决定了,他阻止又有何用,石河是她的。

凤九沉沉心,“我会留下三百万块,这一次我会亲自挑选,把有灵性的三生石留下,剩下的都卖给他。一斤上品仙玉换一斤三生石,怎么算也是一笔好买卖。”

木荣轻叹一声,带着愧疚地道:“是我无能,拖累了你,如果我能更强大些,也不至让你…”

“师兄,这不关你的事,能替义父打理东极仙境,我觉得很高兴。义父一直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替他分忧,他总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可我从来都少他操心。”她的声音哽咽,以为不会再哭,可眼泪还是悄无声息地滑落。

木荣心下不忍,”阿九,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笑,笑得凄美,带着一种绝然的美,真的很美,足可以颠倒众生,如果她的笑不再有这凄婉,是否可以更美。

木荣有一刹的走神。

凤九继续道:“师兄,月老的姻缘石被我在下界找到,是我意外在东洲大陆帝王墓里寻到的。可我现在,还不想还给月老,我明明没有盗姻缘石,明明我已到下界三月之久,便是人间三百年,可还是有人说是我盗走了姻缘石…”

“月老从未说过是你盗的,他只说是你凿了一块姻缘石带走,他还说,你既凿了一块,是不会再盗姻缘石。”

凤九想将烦恼抛于脑后,她定定地俯瞰着仙山楼阁。

“师妹,把九音笛给我,我替你修复九音笛。”

凤九掏出了几节九音笛,九节笛,有九孔,这是九个音,如她曾经的名,而今化成了五块,最粗的那节依如扳指,最细的一节又似小指骨。

木荣捧在手里,“小指骨这段是仙元力流失造成的?”

“也许是罢,它曾在佛门里待过一段时间。师兄,我寻回了神鞭,只是在下界时,曾被人从里面抽了两根丝做成了挂绳,只怕得重新炼制。”

“你一道给我,我带着仙器殿殿主亲自给你炼。”

“器殿主出关了?”

“正是,两位副殿主又闭关了,而一正两副,轮流闭关修炼,倒也便捷,两不相误。”

凤九沉声道:“又一次五百年仙魔大战将要来临,我们得有自己趁手的仙器,师兄得空也替自己打造一件。”

有人说这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战,是战,更是劫数,是仙魔两界的大劫。

师兄妹相伴回到东极仙境王城。

绿芜绿芸二人欢天喜地来寻凤九,两个第一次脱离了仙婢的身份,而是一袭红衣,依然是天仙初期修为,绿芸是小成,绿芜则是大成,眉眼间难藏喜色。

凤九笑道:“不错,都晋级了。”

“下仙谢仙君栽培!”二女齐齐行礼。

凤九道:“好了,你们现在是仙娥,可以去户殿领差事,今儿开始,就不再是仙婢。”

说了几句话,二女告辞离去。

凤九对绿芰道:“传令文丞相,请他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不多会儿,文筹到了,凤九说了要将石河换仙玉之事,又说了近来仙婢、仙仆们晋级,成为天仙,便不再干服侍奴仆的活,天王宫得新挑一批仙婢、仙童。

“你先问问各处殿阁主,东极仙境各城、各庄也都问问,让他们近期列名单上来,从下界挑选一批仙婢,且拿个章程出来,真正的俗世大陆要不要挑?还是只从修仙大陆上挑?如何挑选?都得拟个规矩,各大陆挑选多少人数,每支仙使有几位仙人组长,谁任仙使,谁去襄助,全都拟定好…”

文筹领命,回到丞相府就召了相关的仙臣来议事,挑了仙臣负责换仙玉的事,东极地有仙玉,仙人也高兴,这是仙君做的主儿,也不曾多问,直接安排人手开始预备。

凤九进了冥界,这次一道带去的有二千枚仙币。

冥帝看到一大堆仙币,心情大好,这不仅是仙币,更是修炼资源,凤九也不吝啬,一道赏了一些仙器,什么招魂幡、追魂索,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凤九道:“这次我要亲自挑选出三百万块三生石,往后百年就投放几百块出去,混杂在无字三生石里头,有缘者得之。”

冥帝想到这些三生石,他还真是头疼,一对又一对的三世夫妻就跟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至今被载入生死善恶簿的便有几十万对,再这样下去,还不得乱套,这个数量还在上升,这样一来,他们的工作也能减轻些。

以前的三世夫妻,那是靠累世积德修来的,可现在一求就有,不好啊。

冥帝唤了鬼差,半石河的魂魄都赶走。

凤九带了乾坤袋,使了几个法术,将有灵力的三生石直往袋子里装,又将没有灵力的石子装在另一只乾坤袋里。

有灵力的,染上了九音的相思之苦,有了悲喜的气息。

无灵力的,是她疯癫时刻上的字。

石河的石子似自己知道往哪里去,不到一个时辰,曾经如河的石子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石头,要么是无字的,要么就是刻着两个名字的。

忘川河畔,静立着一个华袍妇人,眼神略显呆滞,似在等候什么人。

凤九问道:“那妇人是谁?”

“回上仙,她叫冯芙,与一个叫梁宗卿的男子做了九世夫妻。只等再做一世夫妻,就能飞升上仙,做一对神仙眷侣。不想第九世时,梁宗卿活到二十六岁就病逝,而她却活了五十有三,待她入得地府,梁宗卿已投胎三十年,她在地府遍寻不着,又不知他这世的名讳去处,日日候在忘川河畔,等候他入得地府相聚。可这一等,就等了一百二十余年,梁宗卿还是没有来。”

凤九扭头问道:“你们没告诉她丈夫的名讳?”

鬼差是个精明的女子,活着时,原是阳间的一名女捕快,而今到了阴间,做的是索魂使,很是恭谨地答道:“判官不肯告诉她名字。”

“这是为何?”

第291-292章 夫善妻恶〔12000+〕

鬼差轻叹一声:“判官说,天地间的灵魂,人人的福份都是一样的,自从东洲大陆出了《地府游记》,我们地府就照着上面所叙进行建造,就连石美玉也做了忘魂司的副掌司,谁让她命好,有个女儿给她争光。

判官说,所有的新生魂魄,会得天地赐福,先送六十分,若是作恶减分,若是为善则加分,增增减减,待得一世终了,而总分在八十分以上,下世平淡一世,依转世为人;若是越过一百二十分,就可出生在富贵人家。

可是冯芙,她与丈夫的九世情缘,不是靠修行积善而来,而是靠祈祷三生石求来的。九生九世里,她不是坏人,却也不是大善人。在享受富贵之时,也曾滥害他人性命,最后一世更是心狠手辣,而今的善恶簿上只剩下二十三分,照着这个分数,当打入畜道轮回。

她哀求了判官,说想再见一见她丈夫,就一眼,只要与他说说话,她就可以转入轮回。判官大人念她执意难消,便允她在此等待,谁曾想,他丈夫这世转世到东莱大陆,是个修仙道人,还有些天赋,虽修活了一百五十岁,只怕再用不了几年就要飞升仙界。”

凤九因认得他们,故而问道:“她丈夫有善缘?”

梁宗卿,她记得,这是她除帝川之外有好感,又爱上的一个男子。最终,她因梁宗卿与冯芙之间有三世姻缘而放手。

“有!他丈夫虽与她做了九世夫妻,第四世时,自小在寺庙长大,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第六世时,又在道观长大,这两世都是大善人,他们虽是夫妻,感觉却并不甚好。

第七世、第八世,他们二人生于世家,自小订亲,冯芙性子刁钻,然她丈夫倒是个好的,因她丈夫劝着,冯芙行事还算得体。到了第九世,她丈夫喜欢的是冯芙妹妹,可冯芙硬是抢了妹妹意中人,自己嫁给梁宗卿,为了不让丈夫爱上别人,她更是心肠狠毒,打死打杀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丫头,也至梁宗卿待她之心越来越远,最后郁郁而终,英年早逝。

上仙,你说怪不怪,她只剩二十三分,她丈夫却有二百零六分,这可是有大机缘之人…”

同样是夫妻,一个负分,不及格。

另一个,则是因为累世善缘,得了二百多个。

这样的评分标准,曾是凤九在沈容时编的《地府游记》里出来,她原是想劝世人向善,不想被东冥帝采讷,而且还做得像模像样,甚至更有一整套的加减分规则偿。

你无辜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扣两分,你救人一命加一分,这扣的比加的多,也难怪冯芙最后只剩二十三分。

凤九道:“她总在这里翘首以盼,不是个事,着人将她丈夫的魂魄在梦中引到此处一见。”

上仙的吩咐,鬼差很快应声。

凤九静静地立在一侧,过了一日,当阳间夜色降临时,一个白袍男子飘飘悠悠地过了忘川河,那眉眼之间,倒与她所见的梁宗卿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清绝漠然气质。

冯芙对着忘川河,切切喊道:“宗卿,宗卿…是你吗?我是芙儿,我是你的芙儿呀,我们做了九世的夫妻。”

男子飘到了岸畔,疑惑地道:“我这是…殒落了?”

冯芙一脸茫然。

凤九不语,静立鬼差身后。

鬼差道:“她是你前世的妻子,在这里等了你一百二十年,迟迟不肯转入轮回,知你有些仙缘,想了她心愿,召你过来一见。”

男子打量着冯芙,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模样,瞧得出来,生前的容貌应该不差,一袭华衣,作贵妇装扮,“你见我作何?”声音很冷。

冯芙道:“宗卿,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鬼差淡淡地道:“冯氏,长话短说,你们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他得回去,往后再无相见之日。”

冯芙捂脸悲啼,“为什么?我们明明做了九世夫妻,只要再做一世,再多一世,我们就能去仙界,做一对神仙眷侣。”

十世夫妻,就该飞升仙界做一对眷侣,差一点,就一点啊。

鬼差冷哼道:“冯氏,你做什么白日梦,你是恶人,你怎么可能成仙?如果二十三分的人都能成仙,这地府之中岂不是人人可以飞升成仙。”

冯芙当然听说她有二十三分,因为她累世欠下的命太多,作的孽也太多,“我因何打杀丫头,还不是为了丈夫,他…他却嫌我恶毒,我做了恶人,他却成了善人…”

男人带着厌恶地看着冯芙,“是我让你杀人的?我可有告诉你,叫你不要随意害人、伤人?”

说过,他前世活着时,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她。

可她看到那些妖娆的丫头,一个个觊觎他的俊美,她就吃醋,她就狠不得将她们一个个全弄死。

全是因为她爱他呀!

她爱他入骨,生生世世累积下来,爱得已不能放手。

男人道:“鬼差大人,我对这个女人无话可说,请送我回去。”

“宗卿…”

冯芙还在声声轻呼。

男人突地大怒:“闭嘴!”不掩嫌弃,掠过冯芙,他的目光停落在不远处静立的女子身上,这女子长得清绝美丽,出尘不染,一眼就能瞧出,她不是这凡尘的女子,瞧着好生眼熟,在哪里见过呢?此念一闪,电光火石间,久埋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愣愣地走向凤九。

凤九问道:“你有事?”

男子道:“我认识你,我认识你,我记起来了,我与她做第三世夫妻时,你曾出现过,原本你才是我爱的女子,只是因为她,是她自私地将我与她的名字刻在三生世上,锁住我与她的姻缘,害我与你错失。其实后来…”

梁宗卿在那时,大抵天下一统后,突然有一天,文筹、诸葛韫等人带着赵太祖皇帝赵硠飞升成仙,他忆起了凤九,想到了凤九的信,想到自己提着剑指着凤九,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凤九,但当他恢复记忆时,凤九已悄然而去。

他曾想,如果有来世,无论如何,他也要去寻找凤九。

终于见到了!

在忘川河畔,凤九就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面前,她比记忆里更美,是一个真正的仙子。

“你是上界的仙子?”

“是,与你分开后,我就修炼成仙了。”

凤九说得轻淡,淡得如风,没有悲喜,而是定定地望着忘川河。

男子问道:“你还叫阿九?”

“是。”

“待我飞升,可以找你吗?”

冯芙听到这儿,怒火燃烧,醋意横飞,怒骂道:“你这个狐\狸\精,当着我的面,就敢引\诱他,我…”她的男人,谁也不能觊觎,见神杀神,遇佛杀佛,谁敢抢,她就灭了谁。

不等她扑过去,男子一挥衣袖,冯芙被击落在地。

他忘了她!

她却在河畔等了一百二十年。

他突地转身,一怒指着她,厉声道:“都是你,明明知道,三世情缘,与你已是极限,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将我困在你的身边。第三世的最后,我所爱之人不是你!但为了丈夫的责任,我一直重你、疼你如初,甚至为了不让你伤心,并未告诉你,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最初娶的妻子。

第二个三世,我已对你无法生出爱意,只是敬重你,可你却不顾我的感受,非将我与你捆到一起。

第三个三世,我对你连最后的敬重也没了,是厌恶,是深恶痛绝,我宁可在第九世早死,也不要看你以爱我的名义不停地伤人、害人、杀人。你总说我是你的,你就从你妹妹的手里抢走,将你妹妹逼得自尽身亡。

我再也不要被你束缚,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我不想再遇到你。所以我要早死,我要早些投胎,我甚至求了判官,不要再与你有任何的牵扯…”

她爱他入骨,可他却深恶痛绝。

他突地忆起了什么,看着熟悉的忘川河,他的记忆里涌过了一幕,那是一个女子,一个无助的灵魂,静静地立在河岸,有人说,她是地府的万世传说。

他一个回眸,看到她美丽的双眼,只一眼,他就许下诺言:如果来世再遇,他愿护她周全。可到底,他没能做到,他与她没有哪一世相遇过。

冯芙痛哭道:“梁宗卿,你有没有良心,我待你不够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生生世世都太爱你。”

“你爱的只是你自己!我们生生世世就到此为止,不要再遇。”他果决转身,“鬼差,送我回去!”

阿九想到九音,亦想到自己,有些人已走过千山万水,而还的人还驻足原地等候,她如此,冯芙如此,可是她们深爱的人,却已经背着行囊远行,早已不是最初的他们。她们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困住了自己的心,苦了自己的人生。

情,便是如此,以前的九音没学会放手,而今的冯芙也深陷爱恨纠缠之中。

世间,还有多少人陷于爱情不能自拔。

鬼差带着男子离去了,他蓦地回眸,看向阿九,是她,他又看到他了,在他们分开之后,她就成了仙,而他却在俗世中轮回。

冯芙以为瞧的是他:“你还是爱着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曾经的九音,也以为帝川爱她,自欺欺人地以为帝川会来接她,将她带回仙界。

凤九轻叹一声,“冯芙,放手罢!你得了不属于自己的良缘,用的是你累世的善念,接下来的数世,你都要为自己前几世作下的恶赎罪。”

“善念、恶行?那万世仙呢,她受了那么多苦,最终又如何?你这个仙人说得轻巧,我不求你,我求万世仙,我要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再刻到一处。”

凤九淡淡的道:“没用的,他已经不姓梁亦不叫宗卿,你若强行刻下,只会是你与另一个同姓同名的人落入畜道,而这人是恶人,你真要刻我不拦你,但我会告诉你,从今往后,这里求姻缘的人,每一百世只能求一次,想得第二次机会,就得积攒善缘,否则不行。”

梁宗卿都说了不爱她,她还要苦苦纠缠。

九音等候过,却没有这样纠缠过帝川,这一点,还是让阿九骄傲的。她突地回眸,“冯芙,我还是觉得你在华夏国时的样子最可爱,那时的你骄傲、自信、善良。现在的你都变成什么样了。”她的手指一伸,想唤醒冯芙的记忆,却到底是忍住了。

冯芙一转身,飞快地奔向石河,才陡然发现,除了无字的石头,只剩刻着一对男女名字的石头,没有只有“帝川”二字的石头。

一块不是,再寻一块,依旧不是。

她寻遍所有的石头,依旧没找到一块她需要的。

她与梁宗卿到底是走到了尽头。

不远处,过来了一对鬼差,手里拿着锁链,“冯氏,该你转世入轮回,走,判官有令,打你入畜道,先做六世畜牲,再做三世奴婢,快走!”

冯芙被锁链套住,挣扎几下,拖上忘川河的船上,一起的还有另几个男女,个个都套着锁链,心有不甘。

凤九在三生石下立了许久,突地伸手,快速掐诀,一个个金色的符印落到了九音的神像上,整个石河又布满了石头,只是其间真真假假,有的只是幻象,有的却是真的石头。

凤九将挑好的上等三生石递给了冥帝,叮嘱他往后每过百年就拿几百块出来,混到无字的三生石里,谁寻到就算谁的。

凤九带着欠缺灵性的三生石离开了,这一次她要将这些石头全部换给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