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青丘,肖怜儿不快不慢地朝城的另一方行去。她的目的在借道,半点停留的想法都没有。

耀日跟着她穿街走巷,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看肖怜儿走向另一端出城的方向,禁不住惊诧起来:“难道她只是借道?她要去天尽洲?她才从下界回来,急着去天尽洲”

他想起了十二年前鸠神君的异动。

十二年前,擎天宫突然飞出百艘飞舟,横渡虚空。不久之后,便带回小天神花园和第一美人妩月仙子的事传遍了仙界。这等举动,耀日自然关注。

“她难道和妩月有交情?”统领仙界这么长时间,耀日很轻易猜到了肖怜儿的目的地。只是肖怜儿和妩月有交情他摇了摇头,好奇心更盛。

肖怜儿刚到青丘另一侧城门,就停了下来。

城门处甚是热闹。大队人马从城外进来,看规模,应是城主霜华回城。她四下一瞟,看到街边酒楼,想都没想就避了进去。

肖怜儿收敛心神,随口点了几道青丘特色佳肴与清酒。透过窗户等待霜华的队伍离开。

百人护卫走过,一辆十六名美少男抬着的华盖宫车缓缓进入她的视线。

宫车之上斜倚着两个宫装美人。一人白衣胜雪,容貌妖饶,只要看她一眼,就有种陷入漩涡的感觉。能散发出这种魅惑之美的,自然是城主霜华。另一人穿着七彩宫装,二十出头的年纪,另有一番成熟艳美之色。只是发间垂下一绺银丝。手执团扇,倚靠在锦枕另一端。两人亲热地窃窃低语,显得关系极好。

肖怜儿一瞥之下,又惊又喜:“花长老?!”

宫装美人正是她认得的魔门长老花知晓。霜华竟然亲自出城迎她?

天尽洲擎天宫是什么情形,肖怜儿根本不知道。她原打的主意就是寻到魔门所在,找花知晓几名长老打听明彻的情况,谋定后动。如今在青丘城见到花知晓,肖怜儿马上决定暂时不去天尽洲。

神识凝成一线,她快速喊了花知晓一声。

花长老三字入耳,花知晓摇动的团扇停了下来,目光扫过繁华的街道,轻叹道:“姐姐,你这青丘端是繁华,满街皆是入目美景。”

霜华吃吃笑了起来。

街上行走的绝大多数都是狐族之人。男俊女俏,自然是美景。她心念一动,抬着宫车的少年们停了下来。

队伍停下来。街道两边的人都躬身朝车驾行礼。霜华经常随意在街头窥见美男,便带进城主府中侍候。她是狐族首领,能侍奉她,大有好处。但凡狐族男人无不欢喜,只盼着城主大人能点中自己。

霜华娇笑着手指轻点:“妹妹瞧着哪个顺眼,便叫上来侍候罢。”

花知晓本意是想离了霜华下车逛逛,听她这样说,团扇掩着脸扮娇羞状:“我是说这青丘城美罢了。”

“哈哈!”霜华发出肆意的笑声,点了近前一名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恭敬地行了礼,上了车辕。霜华娇声吩咐了句,“好生侍奉贵客。”

少年应声跪在了花知晓脚边,伸出手轻轻替她捏起腿来。花知晓脸一红,随手将手里团扇塞给了他:“替我打扇儿吧。”

霜华笑得花枝乱颤,怕她不自在,目光从街上停留的人中扫过,美目微微眯了眯,随手一指,正点中戴着帷帽的耀日,“掀起你的面纱来。”

耀日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抬手抱拳道:“城主大人,在下非狐族之人。”

狐族视你为天仙,可随意叫去侍奉,还欢喜得不行。我不是狐族的人,叫我上车侍候便是无礼。

“哦。”霜华用肘支着脸颊,心里惊疑不定。她看不穿耀日的修为,更嗅不到耀日的气息,这才故意点了他。

耀日声音传进肖怜儿的耳中,她一口酒入喉,差点呛着。耀日居然跟踪她。肖怜儿深知耀日的修为。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再神识传音。只庆幸自己坐在酒楼中,没有站在大街上。

只要花知晓在青丘,她就能再找机会。肖怜儿看起了好戏。

霜华娇声说道:“既然是外族人,来了青丘城,便是我的客人。见到本城主,还以帷帽遮挡面目,让我好生失望。”

话说到这份上,四周狐族之人都对耀日怒目而视。城主大人要看你的脸,你还拽着不给看。你来青丘城做什么?

耀日摘下了帷帽。

他昔日神光环身,面目隐于神光之中。除了十八神将,见过他面容的不多。在他记忆中,当日征伐青丘,先锋是暮紫。没等他大军赶到,暮紫已提着白狐一尾前来缴令。

英气迫人。

霜华呼吸一窒。狐族男人美则美矣,她从来没见过耀日这样的英俊男子。顿时生出觊觎之心来。她柔声说道:“我邀公子赴宴,公子来否?”

耀日微笑道:“敢不从命。”

霜华手指轻点车厢,示意队伍前行:“今晚酉时,我在城主府亲迎。”

耀日微微颌首。

队伍渐渐离开。

肖怜儿知道耀日不想暴露自己,只能去赴宴。正寻思是不是借此摆脱他,不与花知晓见面,仍照原计划冒险去天尽洲。眼前人影一晃,耀日径直进了酒楼,坐在了她面前。

肖怜儿大惊。她知道耀日跟着自己来青丘,却不知道他能准确找到自己。

“流烟。”耀日淡淡说了两字。

他召来店小二,又点了酒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肖怜儿沉默了下道:“为什么跟踪我?”

耀日叹道:“如果你去神秀山,我自然不会跟着你。偏偏你要去鸠摩的地界。我如何放心?”

他话说完,肖怜儿已叫小二结账:“霜华看上你了,我与你一起更危险。反正你知道我在哪儿,先行一步。”

“仙子,八百灵石。”小二笑着报了数目。

八百灵石?肖怜儿低头一看,脑袋就大了。她避霜华,又看到花知晓,胡乱照从前的记忆点了酒菜,没想到竟点了青丘城最出名的青狐酒。这种酒一壶就是七百灵石。再加上她点的菜。肖怜儿离开鱼凫洲一共才赚了八百灵石,路上花用了一些,摸遍口袋也只有七百灵石。

口袋空瘪,底气不足。偏偏对面坐着耀日。肖怜儿气恼不已。

耀日怜惜地看着她。明晃晃地告诉她,看吧,我没跟着你,你连饭钱都付不起。

肖怜儿到了上仙界,千机镯里的东西都甩卖一空。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儿。她知道耀日在等自己伸手。既然不是暮紫,就永远不要向他伸手。她心里的骄傲在这时抬起了头。她慢吞吞地将所有灵石取了出来:“小二哥,小女初升仙界,只有七百灵石。不知道酒菜价格如此昂贵。那一百灵石,可不可以帮酒楼打杂干活抵用?”

耀日手中的玉筷应声折断。

第二十七章红眸少年

一百灵石!打杂干活来抵!与她同桌,她竟算得这般清楚。他耀日难道还付不起她一餐饭钱不成?一丝伤心与愤怒从心底升起。耀日扬起了剑眉,神光未露,气势在这刹那不自然地散开。

小二浑身如浸在冰水之中,身后一尾青色的狐狸尾巴从衣襟后伸了出来。竟差点被吓出原形来。

耀日蓦然惊觉,收了气势,干笑着遮掩:“吃顿饭竟然遇到这种奇事,呵呵。”

手中半截玉筷往桌上一扔:“我付了。”

装着灵石的钱袋放在桌上,耀日再取一双筷子,头也不抬地吃菜。

小二知道他是刚才被城主大人邀去赴宴的贵客,修为高深也很正常。他忙不迭地取了钱袋退走。

肖怜儿一番打算落空。她除了不想向耀日伸手,还想顺便找个落脚处和花知晓见上一面。这下好了。一顿饭吃成穷光蛋,连买灵草炼丹都不成。好在饭只是吃个舒服,不吃也没关系。不住客栈,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也能过。

他要抢着付钱,肖怜儿也没办法,说了声谢谢,抬脚就走。

经过耀日身边,手腕一紧,被他握住了。

肖怜儿微微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像生了根似的。知道修为差距大,她无奈地转过了头。

耀日执壶仰头,青色的酒水倾倒进嘴里,几滴酒从唇边滑落,侧脸英俊无比。

她心里暗叹。一人坐一人站,在酒楼中甚是打眼。她正要开口,耀日霍然站起,将她扯到了身后。

三枚银色的长针悬停在他身前。

偷袭不成,出手的人自旁边一桌站了起来。是个年轻美丽的狐族男子。他穿着白色的衣袍,额头系着条两寸阁的红色镶宝石锦带。衬得面如冠玉,红色的双瞳发出璀璨的光芒。他招手收了银针,丝毫不觉得自己暗箭伤人有失体面,神态倨傲:“能被城主大人看中,是有些过人之处。”

如果不是在青丘城,他会一把掐着少年的脖子,逼他露出原形来。耀日忍着气,拉着肖怜儿欲走。

见他不搭理自己。少年怒了,身影一晃拦在了两人面前,葱管般的手指指着肖怜儿的鼻子训道:“你这低贱的女子竟敢勾引我姑姑相中的男人?!”

肖怜儿低下头,看到悬在腰间的青色玉佩。上面刻着一尾狐狸。这是狐族最低等的身份玉佩。谁叫她冒充是狐族与人族通婚生下的。落在这个血统高贵纯正的狐族少年眼中,却成了低贱的族人。

她堆满了笑容,趁机想摆脱耀日的手。

“啪!”很干脆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又响起一声惨叫。

少年的手指被耀日脆生生地折断,捧着手哭叫着奔了出去:“今晚你敢来城主府,我叫姑姑折了你的四肢!”

“这是青丘!”肖怜儿低声说道。

耀日扫了眼酒楼里的人,威压一波放出。酒楼掌柜埋头哆嗦地记账,小二埋下头擦桌子,客人埋下头努力吃饭。他哼了声扯着肖怜儿昂首阔步离开。

到了僻静无人的死巷尽头,耀日却笑了:“担心我?”

肖怜儿用力甩开他的手,瞬间被耀日拥进了怀中。他的胳膊将她紧紧压在怀里:“暮紫,我很想你。我依着白泽的话,不得不将你的一魂二魄扔去下界。这几十年我每天都盼着能再见到你。”

她挣脱不开,静静地任他抱着。唇边涌出一抹讥讽,淡淡说道:“多谢神君厚爱。”

寒气从脚底升起,心冻得哆嗦了下。耀日放开了她。

不用看,她也知道他在问自己,为什么。肖怜儿认真说道:“我从没有怨过你。你是众人拥戴的主君。你胸怀大志,平定仙界纷扰,给所有人安宁。而我爱的人,把我看得比他的性命还重。”

耀日懂了。

他记得暮紫最初跟随他征战时,他能看出她眼里的仰慕。是什么时候起,她的眼神变得和众人一样?他想起来了,是那次她与尚城一起征讨北方霜狼族后。

霜狼族狡猾,爱结群齐攻,将尚城困在雪谷做诱饵。暮紫和尚城交好,独自一个人冲进了雪谷。她高高兴兴救回了尚城。却因顶撞冒犯他的命令罚了一百鞭。是他亲自执鞭打的。谁都劝不住。暮紫说是她错了,她甘愿领罚。

耀日嘴里泛苦:“你明明救回了尚城,却记恨我打你。”

肖怜儿摇头:“不。我当众顶撞你,是我不对。我没记那一百鞭的仇。”她眼里凝满了烟云,伤感无比,“我和尚城冲出雪谷。在北漠飞行。天地一片雪白,谁也不知道冰雪之下是否又飞出成群的霜狼。尚城伤重,我对他说,只要出得雪谷,主君一定会带人来接应我们。”

“我是主君,不能轻离大帐。你以为我不想,不担忧?”耀日缓缓说道,“所以你们回来,我才打你打得那么狠。”

肖怜儿轻轻笑了:“我知道。他们都这样对我说,主君打完一百鞭,独自回了大帐,谁也不见。心疼得要死。因为爱你,所以他不听劝,要亲手执鞭。他是打给所有修士看的。所以后来我就对自己说。我不会爱你。”

一句话刺得耀日浑身颤抖。他错了吗?人人都知道他爱暮紫。她犯了错,他不罚得狠,怎能立威。

肖怜儿不等他分辨,快速说道:“你是极好的。每个追随你的神将都对你崇拜钦佩。你公正,淳厚,胸怀大义。只是不是我要的。就如我听了白泽的预言,心甘情愿替你挡命,为你化劫。我明知你不能陨落,不能让仙界再陷群龙无首的混乱。我只盼你说一声,不行。你说不行,我还是会一样的替你挡命化劫。你没说,你理智惯了。说出来,反显得你虚伪似的。道理我们都懂。可我只是个女人。我只想爱我的人把我看得重一些。你不适合我。”

话说得如此明白。耀日仰起脸眨了眨眼睛,等那股酸涩过去,低声说道:“现在仙界已经平定。我只是有个主君的名份。暮紫,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怎么重新来过?”肖怜儿轻叹,“我再也回不到刚跟随主君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

有尚滶在。他迟早会知道明彻的存在。肖怜儿干脆挑破:“我是为了他才一心要飞升仙界。”

耀日咬紧了牙,才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愤怒。

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才飞升仙界。他苦苦等了她几万年算什么?耀日身影一晃,从肖怜儿面前消失了。

一声叹息从肖怜儿嘴里逸出,她布下结界,召出了流烟刀。真气在流烟刀上流转,紫狮眉心出现一点神光。

肖怜儿顿时无语了:“你什么时候被种下耀日的印记的?”

流烟趴在刀上不敢抬头:“给你之前。”

“你的主人是我!打上别人的印记算什么?”肖怜儿大怒。

流烟的脑袋恨不得缩进肚子里去:“我又反抗不了。”

肖怜儿正要再骂,流烟已呜咽起来:“不要扔了我。”

算了,反正已经挑明了。耀日那般心高气傲,就算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会再找来。肖怜儿将刀收进手镯。依然在街上闲逛起来。盘算着花知晓怎么会出现在青丘城,什么时候她才能从城主府脱身上街来找自己。

走着走着,听到一声大喝:“抓住她!”

几道凌厉的气息从身后袭来,肖怜儿轻巧避开,抬头一看。在酒楼里的红眸少年又指着自己。一群家仆打扮的修士向她团团围了过来。她真气护住心脉,满面惶恐:“你们要做什么?”

看到她腰间丝绦上坠着的青色玉佩,众人一阵鄙夷:“二少爷,你没看错人吧?”

红眸少年手指已经恢复原状,想起被折断的痛楚,又一阵咬牙切齿:“就是她!收了她的储物袋,带回城主府!”

怕什么来什么。肖怜儿郁闷。目光一扫,发现最高修为也不过元君后期。打出城门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暴露行踪后,鸠神君起了疑,天尽洲布置得固若金汤就麻烦了。

她步步后退,满面惶恐:“二少爷,小女今日才初升仙界。不懂规矩,在酒楼吃了餐饭,灵石不够。他帮我付了一百灵石叫我侍候他。我真的不认得他是何人。”

红眸少年冷笑道:“少爷我只知道,你与外族之人羞辱我。拿下!”

肖怜儿心里突然冒了新的主意,不再抵抗。人一把扯下腰间装样子的储物袋,用缚仙索绑了带走。

红眸少年捏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灵气,禁不住有点发愣。哼哼两声松了手:“我看那人对你着实紧张。今晚他敢不侍候我姑姑,我就剥了你的皮。”

不多时便进了城主府,肖怜儿被红眸少年直接拎回了自己的院子,关在厢房里。

大概是有缚仙索,又是本族之人,不怕她跑掉。门口连封禁的符箓都没有。

大概是天色渐晚,城主府即将开宴。透过窗棂,肖怜儿看到成群狐女进房侍候红眸少年。她心念一动,流烟刀从千机镯里飞出来,一刀便切断了这种低阶缚仙索。肖怜儿收了流烟,身体往地面一钻,化为土流悄无声息潜进了地里,跟随两名狐女离开。

第二十八章惊散那对鸳鸯去

青丘城主府的造型很特别。十来丈高的两扇大门上趴着一只白狐狸。夜来白狐的两只眼睛宝光流转,气息将整座城笼罩在内。城主府里却一片黑暗,仿佛只有这两扇朱色玉门立在夜色中。

耀日要离开,霜华亲自动手也留他不住。暮紫伤害了他的骄傲。他本想拂袖而去,心里却百转千回迟迟挪不动脚步。

感知流烟的所在在城主府中。是暮紫担心他孤身进鸠神君的地界?还是她遇到意外被霜华抓进了城主府?或者,她爱上的那个男人是青丘狐族?

各种疑问最终让耀日站在了城主府门前。

两扇大门打开,一行手执宫灯的美丽女郎娉婷行来,齐声叫道:“恭迎公子。”

耀日默然走了进去。大门在他身后关闭。

眼前灯火璀璨,楼台亭阁掩映在花木山石之间,看上去是极为雅致的一座府邸。

执宫灯的女郎在前面引路。耀日感觉到这里布下了遮蔽神识的阵法。又布下了诸多幻阵。那些亭台楼阁,有的真,有的假。以他的修为定睛一看,心里已有了底。城主府不过是一座深入地底的大型洞窟罢了。

曲曲绕绕走了两刻钟,视野开阔,出现了一座平湖。却是一处天坑洞底湖泊。空中明月在水中投下月影。湖岸旁遍植花树,窈窕的女子身影朦胧,香气如兰似麝,碎碎低语不时传入耳中。湖心有亭,宫灯错落有致地浮在半空。亭外玉台已摆好案几,正中主位矮榻上斜倚着白衣如雪的城主霜华。

进亭却无桥,一名妙龄女郎划着艘小船唱着歌而来,歌声宛转缠绵。耀日不觉宛尔,心想这些以媚术闻名的狐族果然自有特色。定力差的修士难免会迷了进去。

他镇定地踏上小船。那女郎含情俏目在他高大的身躯一转,光影朦胧中,却能让人瞧着她似羞红了脸,连歌声也低了下去,轻轻哼着。比清歌一曲更为诱人。

船撑到一半,听到亭间玉台上众女郎戏谑地笑了起来:“九妹莫不是心动了,划得这般慢,舍不得送公子前来?”

叫九妹的撑船女子羞恼地扔了浆,赌气地跺脚:“我不划了,你们自己来迎!”

她这一脚跺下,船尾立时下陷,将船头高高翘了起来。

“哎呀!”九妹叫了声,飞了起来,朝着耀日扑来,臂间披帛如网撒开,将耀日困在中间:“公子救我!”

眼见要抱个实在,眼睛花了花。九妹落在了船头,却看到一袭白衫已稳稳到了亭中。九妹眼珠一转,卟咚掉进了湖中,大哭起来:“城主,他欺负我!”

“不欺负你欺负谁去?公子别理她!”众女笑着一拥而上,手未触到耀日身体便觉得一股力量将自己推开。心里更加吃惊他的修为。

见多了被狐女们迷得移不开眼的男子,霜华对耀日更加满意:“公子请入席。”

耀日拱了拱手,自行在下首坐了。

那群女子咯咯笑着也不上来纠缠,自退到了岸边站立侍候。

耀日往四周一看,云台上只有霜华与自己。台上还摆着两方案几,显然还有客未到。

“尚未请教公子姓名。”

“在下翟光。”将耀字一折为二。

“翟公子是哪一族的修士?来我青丘可何贵干哪?莫说本城主没提醒公子,若是来当细作,本城主就只能绑了你去见鸠神君。”

“走走看看。”

四个字简单单单,又坦坦荡荡。霜华却去了疑心,端起玉盏饮了一半,手指轻弹,酒盏飞到了耀日面前。

指尖留香于杯上。未碰便令人沉醉。耀日看了一眼,那杯酒轻轻落在案几上。

霜华脸一沉:“翟公子嫌弃奴饮的这一半残酒?”

耀日微笑道:“饮了只怕就成了只手软脚软的醉猪,哪能再和城主静心赏月?”

见他识破,霜华抿唇一笑,指着岸边笑道:“听说公子与我那侄儿红尹有些误会,今晚特意叫了他来给公子赔罪。”

耀日闻言看去,湖中驶来两只画舫,不多时就靠了岸。一艘船头站着那红眸少年,另一艘船头站着宫车上的宫装美女。两人身后都跟着数名女郎侍候。他盯着红眸少年身后的一名女郎,心想暮紫扮成狐女来做什么?

红尹与花知晓上岸的时候,肖怜儿看了花知晓一眼。静静地退到一侧。好在客来之后,这群狐女便不再嬉闹,安分得很,倒无人前来与她攀谈。

见人到齐,有女子在岸边拍了拍手,湖中升起幻景,便有乐音响起,歌舞大作。飘渺的香随风传来。

红尹仿佛忘记了被耀日折指之仇,爽快地上前执壶斟酒,却低声传音给耀日:“把我姑姑侍候好了,否则我剥了那个小狐女的皮!”

耀日心想你想剥皮的小狐女好生生在岸边站着呢。他恍若未闻,酒到杯干,却没碰霜华那半盏残酒。

霜华由得红尹灌耀日的酒,自与花知晓闲谈。聊的不过是哪种花草研的脂粉香,哪种果子浸出的胭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