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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时间能够倒流,他真愿意那一日他们并没有登上那艘前往应天府的商船。

可一切,并没有如果。

第二日等着萧晗去向莫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才喜笑颜开地告诉她莫锦堂答应陪着她一同去安庆了。

萧晗微微怔了怔,旋即便拒绝道:“表哥那么忙,还是不用了。”

“我说让他陪你去就去,你再说我可不高兴了。”

莫老太太沉下了面色,佯装生气的模样,萧晗哪还敢再说,微微犹豫了一下,只能点头同意,“那真是太麻烦表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

莫老太太笑着摇头,一旁的范氏却忍不住嘀咕了两声,“晗姐儿去庄上叫上掌柜与帐房先生陪着就是,犯不着一定要堂哥儿去吧,他多忙啊,老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隐隐地带了一丝抱怨。

合该他们莫锦堂就是个劳碌命,忙完了外面的诸多事务,回到家里也不能清清静静的歇息几日,眼下萧晗一说要去安庆的庄子上看看,莫老太太立马便让莫锦堂作陪,当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一点也不心疼。

对于这一点,范氏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早就不乐意了,此刻听了莫老太太的话自然就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怎么着你有意见?”

莫老太太面色不悦,只横了范氏一眼,“堂哥儿是我孙子,我让他陪陪晗姐儿去怎么了?莫家的产业那么大,几天不理也不见得就败了下去,就是有人可劲儿地花着,咱们莫家也能供他三代!”说罢冷哼了一声。

这段日子莫老太太早就有些看不惯范氏,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着他家晗姐儿横挑鼻子竖桃眼的,幸好没成她的儿媳妇,不然成亲后还不知道怎么磋磨他们家晗姐儿呢。

也是看在莫锦堂的面上老太太才没有与范氏计较,这下却换作她在跟前发牢骚了,老太太不批她一顿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

“老太太瞧您说的,媳妇没意见,没意见。”

被莫老太太一通说范氏脸上便有些火辣辣的,老太太这是不带姓地骂她呢,又是当着萧晗的面,她自然觉得面上有点下不来,忙又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开。

萧晗这才无奈一笑,又拉了拉莫老太太的手,劝她道:“外祖母何必让她下不来台呢,这样表哥知道了不好。”

不过范氏这回说的却正中了她的意,她也不想莫锦堂一同去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而莫老太太也打定了主意让他陪着一起,她怎么拒绝老太太都不松口。

“堂哥儿能够明辨事理的,就是他娘…”

莫老太太说着瘪了瘪嘴,她是不喜欢范氏却也没介意家里养着这么个闲人,好在不是自己的亲儿媳妇,她也懒得花时间去管教。

“都是一家人,互相谦让着也就过了。”

萧晗又劝了莫老太太两句,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了,还是看着他们家晗姐儿好,连说话都比别人中听。

说定了这事,萧晗又准备下厨给莫家两老做些点心,做好后还让秋芬特意端了两盘送到莫锦堂与范氏那里,这一天的时间也就过了。

第二日辰时起,用过早膳后萧晗一行便启程出发。

莫锦堂与顺子单坐了一辆车走在前头,萧晗带着两个丫环坐一辆车,另有几个粗使丫环和婆子坐一辆,连着随行放置的用具一共用了四辆马车。

萧潜以及一众护卫自然便是骑马护在左右,除了他们以外还跟着些莫家的护卫,毕竟要几天的路程,路上的安全还是要多加留意的。

马车颠簸了四天,萧晗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只觉得浑身都酸痛得紧,为了早点赶到安庆,平日下车活动的时间也少,她也忍住没说,出门在外娇气是要不得的,她明白这个道理。

莫锦堂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萧晗不喊累,他自然也不好主动喊停,万一她就想着早日抵达安庆了结了事情就打道回京呢?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便平白地添了几分郁结,故此人前人后都尽量远着萧

尽量远着萧晗。

好不容易到了安庆,可庄子还在县城外,只天色已黑,还是要在城里的客栈歇息一宿。

萧晗一进客房赶忙让秋芬准备热水,她这几天都是草草洗洗了事,今日便想泡上一泡疏解疲劳,想了想又吩咐道:“让厨房多烧些水,给表哥那里也送去一些。”

“是,小姐。”

秋芬应了一声,转过身却瘪了瘪嘴,这些日子莫表少爷可没怎么顾着他们家小姐,亏得小姐还念着他呢。

到了客栈后莫锦堂本还在下面与顺子一道安顿着随行的人,便比萧晗晚一步回到客房歇息,等到了客房后却是见着小二正在给浴桶里倒水,一问才知道是萧晗的吩咐,表情微微一滞,旋即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已经紧闭的房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能摇摇头,抬脚跨了进去。

为何还要顾着他呢?

这些时日他却没有给过她只言片语的问候或是安慰,看着她咬牙赶路从不抱怨,他的心其实也是微微发疼的。

或许他不该一味地躲避,他还是个男人,有这么拿得起放不下?

莫锦堂泡在暖暖的温水里,整个人不由缓缓地沉了下去,感觉到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快要将他完全没顶。

这样的感觉似压抑似解脱,曾有一刻他真愿意就此沉没下去,不再醒来,可是等着窒闷到无法呼吸之时他还是浮出了水面,深深地吸了口气。

原来还是活着好啊!

莫锦堂扯了扯唇角,渐渐泛起一抹通透的笑意来,何苦还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今后他们难道就不是表兄妹了?

喜欢她,不一定要拥有她,远远地看着她,关心她不也是一种喜欢她的方式?

“我的喜欢与她无关,我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想明白之后莫锦堂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洗浴过后又换了身干净的青竹长袍,让顺子给他通干了头发束好便往萧晗所住的那间客房而去。

萧晗也早已经洗好换了身干净衣裳,只是湿发半干被她披散在脑后,见了莫锦堂前来她还微微有些诧异,反应过后便请他坐下了,又亲自给他斟了茶水,“这段日子辛苦表哥了!”除了客套的话语外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什么。”

莫锦堂默了默,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杯沿,通透的细白瓷胎上半透出他的指印来,这是萧晗从家里带来的茶具,自然不是客栈里的粗陶能够相比的,触手温润细腻,就像女子的肌肤一般。

莫锦堂微微有些怔神,又不期然想到刚才见到萧晗时的情景。

一身碧青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只在裙角绣了一圈起伏的荷叶,素雅却精致,墨绿色的腰封束住她不盈一握的小腰,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脑后,整个人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艳而绝丽,看一眼便能让人怦然心动。

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好运才能娶到萧晗为妻呢,这一刻他真是极其羡慕叶衡。

“其实,”萧晗微微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眼下已经出了应天府,表哥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去办就是,不一定要陪着我。”又见莫锦堂诧异得抬起头来,忙跟着解释道:“表哥放心,我不会将这事情告诉外祖母的,你本就事忙,实在是太耽搁你了,我也过意不去。”说罢便垂下了目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莫锦堂说话要这般客气了,她也想回到前些日子那种随意的状态,可俩人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墙,想说的话都要在脑海里斟酌几分才能出口。

“表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莫锦堂扯了扯唇角,无奈一笑,“我既然答应了祖母,自然就会随护你左右,”见萧晗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赞同,便又跟着说道:“若不是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也不会轻易答应祖母的,表妹不要多心了。”

萧晗斜睨了一眼莫锦堂,正巧他也抬眼望了过来,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处,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目光的对视最能直达人心,也许是想起了从前在一起开心的日子,毫无芥蒂且相处融洽,就算他们不是夫妻也是表兄妹啊,这样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片刻后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还是莫锦堂先开口道:“前天日子是愚兄不对,还请表妹不要怪我。”说罢起身对着萧晗郑重地作了一揖。

“这事也怪我。”

萧晗赶忙起身避让开来,又有些赧然地看向莫锦堂,轻声道:“要是我早说了那事,表哥当时也不会那么惊讶,是我不好。”

“表妹再这般说,我更要无地自容了。”

莫锦堂摇了摇头,俩人又是一番自省的话,说到最后都不由笑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凝滞的气氛顿时又舒缓了起来。

送走了莫锦堂后,萧晗也微微松了口气,她心里的猜测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莫锦堂确实是有些喜欢她的,只是他没有说破,她就当作不知道吧。

只是虽然俩人的关系和缓了几分,但彼此心底却也明白,有些东西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相安无事,如此就好。

——————题外话——————

昨天剁手败家没,我反正是忍住了~

第【74】章 庄子

第二日起了大早,萧晗出门便撞见了莫锦堂,俩人一同下楼用了清粥早饭,这便往庄上赶去。

安庆的庄子在县城外二十里,近晌午时他们才到。

庄上的人显然不知道这是他们东家来了,但听到顺子报上莫锦堂的大名时大家还慌了一下,忙将人给请了进来。

“怎么你们庄头不在?”

莫锦堂坐在堂屋里,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堂中正站在一个年青的男人,想来是见着他有些忐忑紧张,连话也说不圆范了,“回…回莫少爷的话…林庄头眼下出去了…恐怕还要一会才回。”说罢抬头瞧了莫锦堂一眼,又赶忙心虚地低下头去。

谁不知道这庄子从前是莫家的,只是在莫家那位姑太太出嫁后才跟着转到了萧家去,不过如今那位姑太太早便不在了,听说如今的东家是位小姑娘,怕不就是坐在莫少爷边上那位面覆薄纱的少女吧?

萧晗看了那男人一阵,这才开口道:“林庄头莫不是去巡查田庄了,平日里他都做些什么?”状似轻松的口吻却莫名让那男人松了口气,又听萧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这庄里的什么人?”

“回小姐的话,小的叫林平是林庄头的侄子,林庄头一早便要去巡庄的,事情多着他一时半会也是回不来的,平日里他不在时便是小的看顾着庄里。”

林平小心地看了萧晗一眼,料想自己客气些总没有错的,又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姐可是咱们东家?”

“是,这庄子原本是我娘的嫁妆,如今我是特意来看看的。”

萧晗点了点头,庄头叫林奇,他侄子叫林平,她倒不介意林奇任用自己的亲戚,在庄子里做活的哪个不是拖家带口一起帮忙,有些亲戚连带关系更是难免的,但只要他们将事情做好了,她是没话说的。

就怕他们打着别样的心思,当着一套,背着一套。

“那小姐请稍坐坐,小的这就去找林庄头回来。”

听了萧晗这话林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可是听说过莫锦堂的厉害,就怕这庄子被他接手过去查出点什么事情来,若是眼前的小姑娘是东家那还好说话些。

不过莫锦堂也跟着过来了却不是什么好事,他还要早些找到林奇通个气,只求将这俩人安安稳稳地送走,中途不添什么乱子便是大吉大利了。

等着林平退下后,萧晗暗自给许福生使了个眼色,他便不动声色地追了出去,悄悄跟在了林平的身后。

莫锦堂目光微微一闪,这才转向萧晗,“我瞧着表妹这次来到安庆好似有打算?”

“的确是有些打算。”

萧晗笑了笑却并没有说破,她是不想凡事都依仗莫锦堂,若是这事自己能解决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还要看看庄头林奇回来怎么说。

莫锦堂的目光却是从那快步离去的许福生身上收了回来,眸中显出一抹深思,他虽然知道这个小子是跟着萧晗一同到的应天府,可之后几天却没有瞧见了,听说是出了远门,而如今许福生明显又是得了萧晗的授意这才跟上了林平。

再往前细想,若是许福生没有得到萧晗的吩咐又怎么会出远门?若是这林奇没有什么不对萧晗又怎么会让他跟着林平?

莫锦堂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又想到刚才林平见他时一脸的心虚,直觉这庄子里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藏着,不由对萧晗道:“表妹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庄上的事情我虽然不常搭理,但大致有些什么还是明白的。”这一番暗示恰到好处,既不会说得太透彻,也是给萧晗提了个醒。

水至清则无鱼,凡事只要不过分了,他们增只眼闭只眼也是可以的,但若是做得太过,收拾起来也不要留情面,杀鸡儆猴便是最好的做法。

“表哥放心,若是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会向你请教的。”

萧晗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横竖眼下林庄头还没回呢,咱们去外边逛逛。”

这庄子里的人说不定早便被林奇给封了口,萧晗不想打草惊蛇,逮到个人便问问,而想自己亲眼去瞧瞧,用事实说话。

“表妹有这个兴致,我自当作陪。”

莫锦堂笑着站起了身来,在马车里坐得久了自然是要活动活动的。

萧晗又转头吩咐了秋芬,“让厨房里做些清淡的饭菜,我与表哥一会回来再用。”

“是,小姐。”

秋芬应了一声,又在屋外找了个小丫环带路,这才往厨房而去。

其余的人倒是都被顺子给先安排了住处,又让厨房端上中午的大锅饭菜给他们填饱肚子,这才跟着莫锦堂他们一块出了门。

安庆的这座庄子的确很大,坐拥三千亩的良田与一千亩的水田,半山上还有一千亩的果园,的确算是远近闻名的大庄园,圈地之内都是自家的佃农。

萧晗是看不懂庄稼长势如何,只是那一片片黄色的麦子在日头下耀出灿灿的金光,看着便像是丰收的迹象,而林奇却经常以庄稼长势收成不好为借口让减了租子,她翻看过前两年的租子,甚至有一年竟是减到了三分。

这样一想,萧晗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又见到不远处有人正在田间劳作,不由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另一个作姑娘打扮看起来也才十一二岁,与秋芬年龄相仿

二岁,与秋芬年龄相仿,见了他们一行人过来,那姑娘先是有些惊讶地直起了身子,又碰了碰一旁的妇人,“娘,有人来了!”

妇人也抬起了头来,看着萧晗这一行人的穿着打扮显得有几分紧张,赶忙捋了捋衣角站好了,又拉了那小姑娘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道:“几位,你们是来找人的?”话语中有几分探询的意味。

莫锦堂看了萧晗一眼,薄纱下她只对他含笑摇头,莫锦堂便笑着转向那妇人道:“大婶,我们不找人,就到处看看。”

“到处看看?”

妇人有些不解还有些疑惑,不禁说道:“这里原先是莫家的庄子,莫家姑太太嫁到京城萧家去了,咱们这里的东家也姓萧了,几位可认识?”

“认识的。”

这下萧晗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和蔼地看向妇人身后的小姑娘,对她招了招手,“姐姐带的有响糖,来!”

“娘!”

小姑娘眼睛一亮显然有些心动,却还是扯了扯妇人的衣袖征求她的同意。

“去吧!”

妇人点了点头,面色却是有些不好,等着小姑娘拿过糖赶忙就拉了她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各位先回去吧,这里都是田埂呢,也没什么好瞧的。”说罢母女俩便匆匆离去,显然是不想再和萧晗他们打交道。

“那大婶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顺子百思不得其解,不由伸手挠了挠脑袋。

“恐怕是听说咱们认识萧家的人吧。”

莫锦堂也反应了过来,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不由看向萧晗道:“表妹,按理说一般的佃农见了东家的客人怎么也要客气几分,这位大婶却好似不高兴一样,怎么见了就躲呢?”

“关于这一点我心里也困惑着呢,咱们再往前面走走。”

萧晗看了莫锦堂一眼却没有说破,有些事情她还需要求证。

走了一段路便没再见着什么人了,许是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萧晗远远地瞧见一颗树下正有个老大爷在乘凉,想了一想便往那边而去,梳云赶忙跟了上去。

“表小姐打的什么主意,小的怎么看不出来?”

顺子跟在莫锦堂身后也是满脸的不解,这次来到安庆更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好。

“不说你看不出来,我也糊涂了。”

莫锦堂抿了抿唇角,原以为萧晗是对万事不通的,却没想到也有自己的算计与城府,但这样对她来说也是好的,毕竟今后要嫁到长宁侯府那样的门第,若是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单纯得犹如白纸,到时候被别人欺负陷害了都没地哭去。

而与萧晗接触得越久,他越觉得这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怎么瞧怎么让人喜欢。

唯一遗憾的便是她不能成为自己的媳妇。

萧晗慢步而去,也不让自己显出丝毫急迫来,等到了老大爷跟前才笑着招呼了一声,“大爷,您在这乘凉呢?”说罢缓缓步了过去坐在一旁的石墩上。

老大爷抽了一口旱烟,见着来人是两个小姑娘,却也没有在意,只在一旁磕了磕烟斗,眯眼望了过去,“小姑娘,瞧你一身富贵的模样,这个地方可不是你来的啊。”

老大爷这样说萧晗却也没有介意,又笑眯眯地问道:“我是来走亲戚的,大爷是哪个村的啊?”

“瞧见没,我就住在山头那处,是上广村的。”

老大爷用烟头指了指一个地方,萧晗抬头望去,那个方向正是半山的果园,当然绵延而下的确能够看得见一排排村落及屋舍。

“上广村啊,”萧晗微微顿了顿,又好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你们这附近好几个村的村民都是萧家庄上的佃农,这几年收成可好?”

“收成是好,”老大爷先是一笑,满脸的皱纹都起了折子,这才又缓缓吐出口气来摇头道:“只是再好的收成咱们也占不着什么好,都给了东家了。”

“喔?”

萧晗秀眉一挑,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会呢,我听说萧家一直是收五分的租子,有时候收成不好还减租子呢,你们再交些官税,余下的收成完全够过日子了,难道不是这样?”

“小姑娘是打哪听来的,恐怕是听岔了吧?”

老大爷摇了摇头又抽了口旱烟,待吐出一口长长的青烟后才又接着道:“你说是往年倒的确是收五分的租子,可自从莫家那姑太太不在了,这租子一下就涨到了七分,这涨上去可就再没跌下来过,咱们再交两分给官府,余下一分自己留着,一家人吃穿都紧巴巴的。”说罢又重重一叹,“所以说看着收成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

萧晗听后面色一变,一双手却是缓缓收紧了,她原本听了许福生所说之后心里还持几分保留的态度,她不想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却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坏人,可眼下听这老大爷所说的确是有这事的,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林家人倒真好样的!

萧晗正在怔神之间,便听着不远处有个小男孩隔着田坎对着这边唤着什么,老大爷不由笑着应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拍拍衣服,对着萧晗道:“小姑娘快些回去吧,夏天日头晒的,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晒伤了可是不好!”又对着一旁的莫锦堂主仆善意一笑,这才伛偻着身形慢慢地往回走去。

“这老大爷年纪这般大了还要下地不成?”

不成?”

顺子在一旁看得奇了,莫锦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佃农里只要不是七老八十下不了地的,哪个不劳作的,他们做惯了田地里的活,恐怕一天不碰都觉得不自在。”又看向萧晗道:“刚才老大爷说的我都听见了,表妹又什么主意?”眸中显见得多了一抹凝重。

莫锦堂虽然不怎么搭理庄上的事,但也知道莫家名下的庄子没有哪一个是会向佃农收七分租子的,一律都是五分,他们赚少点没关系,总要给百姓一条活路。

但眼下安庆的庄子却是涨到了七分租子,显然是将佃农给逼得无路可走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绝对没有好结果。

萧晗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只随手抚了抚裙边沾上的杂草,道:“表哥,咱们回去看看林奇怎么说。”

“好。”

莫锦堂点了点头,他看萧晗并没有慌乱或是愁苦的表情,想来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几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而去。

等着回到了庄上用过简单的午膳后,萧晗他们还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着林奇叔侄姗姗而来。

林奇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往上了,他身材健硕满面红光,看起来极有精气神,林平站在他身边还矮上一头,连气势也是不及的。

等到了萧晗跟前,林奇先是有些诧异得瞄了她一眼,暗想这姑娘眉眼细致,倒是长得和她娘莫清言有几分相像,又戒备地扫了扫莫锦堂那方,他是听说过莫家少爷的厉害,可眼下瞧着俩人年纪都不大,想必只是外人传得厉害罢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轻视之心,只拱了拱手道:“林奇见过小姐,见过莫少爷。”倒一点不同于刚才林平见他们时的慌张与心虚,端得是一脸镇定从容。

“林庄头。”

萧晗淡淡颔首,表情看不出喜怒。

连莫锦堂也是随意应了一声,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林奇不由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俩人是不是听了什么风声才跑到安庆来,只转向萧晗小声地试探道:“原本我是知道东家换了人的,却不知道是小姐来,早接到消息必定在庄上恭候,也不急着去巡查了。”

“林庄头若真是尽职尽责,我还该奖赏你不是?”

萧晗翘了翘唇角,嘲讽的笑意自唇间一闪而没,在林奇略有些欣喜的眼神中她又话峰一转,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擅自涨了租子,咱们庄上的佃农们可是怨声载道啊!”

听到有奖赏林奇原本还有些熏熏然,暗道这小姑娘可不就好骗嘛,一点也没有她娘莫清方的精明劲,可萧晗下一句说出的话却让他全身一颤,面色虽然有些变化可还是极镇定地否认道:“怎么可能?定是有人造谣!”说罢便一脸忿忿的表情。

萧晗淡淡地摇了摇头,“无风不起浪啊,林庄头!”显然是不信林奇的片面之词。

一旁的林平却是有些着急起来,他们叔侄暗地里干的勾当眼下还没有谁知道,都认为是东家想要涨的租子,而眼下萧晗若真查出来什么挑明了出来,他们叔侄俩的前程岂不是全完了?

林奇默了默,又将萧晗重新打量了一遍,他确实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这才让萧晗查上了门来,可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指认他。

这样一想,林奇又宽了几分心,清了清嗓子才道:“小姐若是不信,我便找几家佃农来,您大可亲自过问有没有这起子事!”

林奇梗了梗脖子,又加之他身形高大魁梧更是显出一脸正气的模样,若是不清楚他的为人,倒真能被他给唬住。

“我是不想冤枉了林庄头,但也不想让手底下的佃农在背地里咒骂,咱们收的一直是五分租子,我也不相信会涨成了七分。”萧晗这才面色稍缓,又对林奇点头道:“那你明日便叫几家佃农到庄上来,我细细问问就是。”语气已是缓和了不少。

林奇这才放下心来,又暗暗瞪了林平一眼,果然是年轻人一被吓便沉不住气了,好在他回来了,不然放了林平一个人在这被萧晗这一激还不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