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对上十二双关心的眼睛,沉默了一下,道,“祁叔叔她,失忆了,如今,好像只有十五岁的样子!”一个明明已经三十七岁的人,竟然开口,说她一个十八岁的人,老!

“十五岁?”冥夜十三骑的面色,一时间,可谓是众彩纷呈,都不自觉的重复着秦楚话语中的那两个字。

秦楚在十二双眼睛的直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道,“祁叔叔他要一套衣服.....。”

话才说了一半,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双手送上来一套白色的衣服,道,“这一套衣服,是刚刚去向这里的居民要来的。”

秦楚没想到冥夜十三骑竟然考虑的这么周到,早已经去准备衣服了。

“小姐,皇上他如今失忆了,对我们都有戒备,唯独对小姐没有,所以,这衣服.....”白色的衣服,递到秦楚的面前,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秦楚想着刚才的情形,此刻,她到当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那一个人相处了!只是,她也看得出来,那一个人,他对冥夜十三骑,有着戒备。这衣服,还得自己送上去!

.....

房间内。

祁千昕随意地给剩下的伤口上了点药。这点伤,其实,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是可以完全忽视的。目光,在左手臂上,那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上,微微留滞了一会,而后,将手中的金疮药,随手往床榻上一扔。

这时,紧闭的房门,轻轻的叩响。

祁千昕斜靠在床榻的木棱上,双手,闲闲的环胸,一脸好整以暇的望着房门,并不说话。

门外。

秦楚敲了敲门,久久未曾听到房间内有任何动静,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推门而进,只见,那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正浅笑着靠在床榻的木棱上。而,那一抹笑,在看到自己手中白色的衣服时,突地落了下去!

“换一套,我要红色的!”

秦楚低头看了看手中白色的衣服,并没有转身出去,而是走近床榻的人,道,“这衣服,是向这里的居民要来的,男子,很少有红色的衣服。”男子,除了成亲那一日,似乎没有人会穿红色的衣服,当然,除了面前之人。

面前之人,穿着红色的衣服,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妖冶!一时间,秦楚突然有一种想要看看面前之人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时的样子。

“没有,那你就去做!”

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说要红色的衣服,就非要红色的衣服不可。

秦楚面露难色,这.....?

“你,该不会是不会做吧?”祁千昕看着面露难色的秦楚,突然间,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喃喃的低语道,“女子,不该都会的么?”

谁规定说女子都该会做衣服的?秦楚用着一种个奇怪的眼神看着祁千昕,一动不动!

“反正我不管,你自己去想办法!”

祁千昕双手环胸,一副没有红色的衣服,就不穿的样子!

秦楚看着面前有些‘孩子气’的祁千昕,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那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十五岁的时候,竟是这般的......这般.....

“祁叔叔,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红色的衣服,即使做,也需要一点时间,你能不能先将就一下呢?”秦楚一时间,已经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与面前的男子,哦,不,不是,如今,是‘少年’,说道。

“不能!”

干脆的两个字,自始至终不肯退让半步!

秦楚顿时一脸的为难,真想此刻手中,立即有一桶红色的燃料,直接将白衣,染成红色!“祁叔叔.....”

“不如,你将那一件红色的衣服补一下,我先将就将就!”祁千昕最后的最后,终是稍作了小小的退让,伸手,指了指椅子上那一件有些破损的红衣!

秦楚顺着祁千昕手指的方向望去,此刻,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抬步,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祁千昕看着离去的秦楚,问道。

“借针线!”

“哦,快去快回,我好像有些冷了!”

闻言,秦楚立马折身,将手中的白衣往祁千昕面前一送,“祁叔叔,你若是冷的话,先穿着件?”

祁千昕霎时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面前的白色衣服,那凤眸中流露出来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宁愿冻死,也不穿出红色以外的其他颜色衣服!

秦楚面上扬起来的笑容,顿时一僵,认命的向着屋外走去!此刻,这样固执的像个孩子的祁千昕,真是让人很不得.....恨不得狂揍一顿.....

....

此刻的祁千昕,此刻的西越国帝王,该怎么来说呢》三十七岁?十五岁》若不是那偶尔不经意间划过凤眸得精光,秦楚真要以为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一个成熟稳重.....

一个年少不羁,妖媚轻狂,像个孩子.....

.....

诚如之前那一个长老所说,部落内的村民,都是非常友善的,秦楚很快便借到了自己所需的针线。

......

房间内。

秦楚坐在窗边,借着窗外的光线,开始认真地缝起了祁千昕那一件有些破损的红衣,幸好,以前,这些针线,她多少还是会一点的。而后来,到了杨家,她也用针线,做过几件小孩子的衣服。

祁千昕坐在床榻上,静静的望着床边地头认真缝补的那一个人。

记忆,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经常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衣服,一不小心就染上了血渍。刚开始,还有年迈的母亲,每天给自己洗,后来,独自一个人,便.....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只穿红色的衣服,因为,红色,不管你在上面浸透了多少鲜血,都丝毫看不出来!

“祁叔叔,好了!”

一件红衣,突然呈现在了祁千昕的面前,瞬间拉回了祁千昕的思绪!

祁千昕振起身来,前一刻凤眸中划过的异样,霎那间,已经完美的掩去,单手,取过秦楚手中拿着的红衣,向着空中一执!

火凤一样的妖冶的红衣,霎时,如展翅欲飞的凤凰一般,在半空中,倏然展开,继而,轻飘飘的落下来。

祁千昕在红衣落在与肩同宽的时候,飞快的一展手臂,令红衣,柔顺的披在了布着伤口的修长身躯上。

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一丝令人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祁千昕穿上衣服后,转身就往外走去。

秦楚呆愣了一下,快步的跟上。

楼下,看着祁千昕下楼来的‘冥夜十三骑’,疑惑的侧头望着跟在后面的秦楚,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秦楚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祁千昕一言不发的走出屋子后,凤眸,环视一周,而后,选了一条路,一路走去。

秦楚和冥夜十三骑紧跟其后!

.....

‘皇汀’内。

七位长老,已经如往常一样的静坐,开始打坐。而为首的谦长老,则是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抬步,向着‘皇汀’楼上的阁楼走去!

阁楼的门口,守着照顾圣女的婢女,阿洁!

阿洁听到脚步声,侧头望去,待见到是谦长老时,立即上前行礼!

谦长老慈爱的一笑,示意阿洁不必多礼,而后,示意他下去,自己一个人,缓步踏入了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人呼吸声的阁楼内!

阁楼内。

一袭白衣的纤细女子,静静的站在窗边,双手,触在窗户的木楞上,微仰着头,似乎是在瞭望者什么。及地的乌黑长发,摇曳的拖在身后。

“阿菱!”

谦长老对着阁楼内的女子唤道。

‘圣斯部落’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通通姓‘圣’。圣女,姓‘圣’,单名一个‘菱’字!

圣菱听到那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缓缓的,缓缓地回头望去,而后,轻轻地唤道,“谦长老!”声音,俨然就是天籁,让人听着,也是一种享受。至于,说话之人的容貌,十多年来,未曾有丝毫的变化,任是世间倾国倾城的女子,与之一比,都失了颜色!

“阿菱,可是还在等那一个人?”

谦长老叹息的望着面前的女子,眼中,有着一丝慈爱的光芒,她,是他们八位长老看着长大的,就像是他们八位长老自己的孩子一样。

圣菱轻轻的点了点头,十八年来,她一直站在窗边,就是为了等那一个人的到来。

“阿菱,当年,你亲自出海去找那一个男人,也未曾找到他。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一个男人,他已经变心了呢?”

圣菱闻言,羽扇般的睫毛,悄无声息的垂下,严严实实的掩住了那一双如千年古井般波澜不兴的黑眸,如果,那一个男人变心了,那她这么多年来苦苦地等待算什么?“谦长老,不,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变心!”无法信,也不能信!

谦长老止不住叹息一声,面前的孩子,实在是太过执着了。片刻,转了话题问道,“阿菱,这十八年来,将你囚禁在此,你可有怨恨?”

圣菱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出海,是部落内的禁忌,她触犯了禁忌,自然要受到处罚,她不怨,只是,怪自己当初没有找到那一个人。

“阿菱,这段时间,你不能再待在阁楼内了。”

圣菱闻言,睫毛微颤,问道,“可是部落内发生了什么事?”

谦长老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你不能再呆在这里,待会,我会让阿洁带你去‘海牢’。”

海牢,顾名思义,是在海内的牢房。

在‘圣斯比海’的海底,有一座水晶般透明的牢房,在那里,可以看到海底各色各样的生物。在那里,若有人进入‘圣斯比海’,也可以通过波动的海水感觉到。

圣菱没有拒绝,事实上,是拒绝了也没有用!

“谦长老,若是有一天他来了,你能让我见他么?”圣菱对着谦长老问道。

“若是那一个人来了,我会派人将你接出海牢!”谦长老点了点头,继而道,“你知道的,当初,我们并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那一个男人,他不守当初在圣坛立下的承诺,永远不出‘圣斯部落’!”

‘圣斯部落’的圣女,可以成亲。

而‘圣斯部落’圣女诞下的,从来都只会是女婴,那一个女婴,就会成为下一代的圣女。而圣女成亲,并不是‘嫁’,而是‘娶’。

与圣女成亲的男子,要在圣坛起誓,今生今世,永远忠于‘圣斯部落’,忠于圣女,绝不可踏出‘圣斯部落’半步!

当初,圣菱成亲,自然不可能在成为圣女。而与她成亲的那一个男子,并不是‘圣斯部落’的男子。最终,那一个男子立誓,绝不踏出‘圣斯部落’半步,‘圣斯部落’的八位长老,才勉强同意!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成亲半年,就在圣女有了身孕的时候,那一个人,却偷偷出了‘圣斯部落’,并且,一去不回。

后来,圣女也瞒着所有的人,偷偷的出了‘圣斯部落’,触犯了‘圣斯部落’的禁忌!

圣菱得到谦长老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谦长老又是轻轻的叹息一声,而后,转身,抬步离去,道,“等一下,我便让阿洁,来带你去海牢!”并不是他们狠心,不让他们母子相见。而是,她当初不让那一个孩子被他们带回来的原因,正是他们今日不让他与那一个孩子见面的原因!

.......

圣菱回头,在望了一眼窗外,而后,落寞的转身。长发,在身后,摇曳了一地!

.......

祁千昕一路往前而去,秦楚和‘冥夜十三骑’紧跟其后。很快的,几人来到了之前上岸的海岸边。

“祁叔叔,你是要离去么?”

秦楚看着面前静静的望着海域的祁千昕,问道。

祁千昕没有说话,凤眸,扫视着平静无波的海域。这一片海域,平静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秦楚也渐渐的察觉到了海域的不对劲,因为,海域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平静的宛若是一滩死水!

忽然,风中,吹来了一片落叶,落在了平静的海域上。

瞬间,沉入海底!

这?

秦楚不可置信的拔下自己的一根长发,蹲下身,将长发,扔向海面,之间,长发,也同落叶般,瞬间沉了下去!

一时间,他们,似乎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祁千昕眯了眯眼,虽然失忆,但那一股睿智与冷静,并没有因此失去。

突然。

“姑娘,公子!”

一道呼喊的声音,突地从身后传来。

几人,回头望去,之间,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男子,飞快的向着这边跑来。

那一个男子,秦楚之前见过他,是她去借针线的那一户人家的孩子,名叫‘圣英’,今年,二十二岁,还未成亲,也还未有心仪的女子。

至于,秦楚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实在是因为那一个大娘,太过热情了。将她的名字,年龄问了个遍不说,还顺道,也将他自己儿子的名字,年龄通通告诉了她!

圣英跑进前来,微微有些喘息的对着几人,不,是对着秦楚道,“姑娘,长老们为了欢迎你们的到来,特意准备了一出‘篝火晚会’,此刻,部落内的人,正等着你们前去呢。”

那些个长老,热情的有些过分。

这是秦楚听到圣英的话后,第一感觉!

“姑娘,我们快去吧!”圣英似乎有些急切的样子,话落,拉着秦楚的手,就往前跑去。

秦楚不妨,被圣英拉住了手,被他拉着往前跑去。

祁千昕看着,凤眸微微向上一挑。

‘冥夜十三骑’看了看被拉走的秦楚,再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祁千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以至于,也一动不动。

秦楚被圣英拉着往前跑,隐约的,她虽然感觉到那些长老,没有恶意,但是,总觉得有很多的地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再加上,如今,既然出不去,那么,倒不如留下来,静观其变。因为,此刻的秦楚而言,在哪里,都是无所谓!

祁千昕看着那一袭越走越远的白衣,凤眸微微地眯了眯,随后,薄唇半抿,身形一晃,快速地向着那一袭白衣追去。

‘冥夜十三骑’将祁千昕的刚才一霎那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觉得微微疑惑,依照他们以往对他的了解,他刚才的神色,似乎代表着生气。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更何况,他为何莫名其妙的生气?

祁千昕瞬间便追上了那一袭白衣,手,轻轻一带,便将那一袭白衣,带到了自己的身侧。

圣英原本拉着秦楚往前而去,突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令猝不及防的他,不受控制的松开了手中的那一只手,脚步,因为惯性,再往前走了两步后,停了下来。

秦楚被祁千昕突然拉住,整个人,险些撞进祁千昕的怀中。

圣英回过头来,望向秦楚,继而再望向秦楚身侧的祁千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道,“叔叔,对不起,刚才,我太心急了,应该请你走在前面!”

那‘叔叔’儿子,令祁千昕的面色,倏然一黑,侧头,‘望’向秦楚!

秦楚也望向祁千昕,一脸的不明所以。

祁千昕顿时一拂衣袖,越过秦楚,越过圣英,就往前走去。

秦楚越发的不明所以了,回头,望向身后紧跟而来的冥夜十三骑。

冥夜十三骑摇了摇头,表示,此刻失忆的祁千昕,他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圣英看了看越走越远的祁千昕,缓缓的走进秦楚,道,“那个,那个‘篝火晚会’,不是那一个方向,叔叔走错了!”

闻言,秦楚示意冥夜十三骑去追,而冥夜十三骑,则示意秦楚去追,因为,此刻的祁千昕,实在是太怪了!

秦楚无法,快步的向着那一个离去之人追去。

......

“祁叔叔,走错方向了!”

追到祁千昕后,秦楚一边跟着祁千昕的脚步往前走去,一边对着祁千昕说道。

祁千昕脚步不停,似乎身侧的声音,没有听到。

“祁叔叔,我知道这个部落,处处透着古怪,但是,我们如今,身在这里,也只能静观其变,祁叔叔,我们就去看看他们都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吗?”

祁千昕闻言,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秦楚不料,直直的往前走了两步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的转身,笑着望向停下来的人。

“不要再叫我‘叔叔’了。”停下脚步的祁千昕,对着回过头来的秦楚说道。

秦楚微微一怔、“把我叫‘老’了。”祁千昕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可是祁叔叔......”不叫叔叔,那叫什么?当初,可是他自己要她这么叫他的!

“我的话,不喜欢说第三遍!”

平静的语气,仔细听,隐带着一丝不容忍反驳的命令意味、“那祁叔......”叔......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秦楚望着面前的人,用眼神问,那我要叫你什么?

祁千昕认真地想了想,薄唇微翘,道,“就叫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