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近的大楼里,灯光闪烁,可看在她眼里却幻化成了无数的星星。车子里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是他的气味,也像是车载香水的味道。慢慢地,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了起来------------

他将车子的速度慢慢的减了下来,从会所到她家里的路程其实很远的,可是他就觉得似乎只有短短的几秒似的。他已经尽量的慢了,只开了三十来码的速度,看着身后的车子一辆一辆的超过,超过,再超过------可还是到了-----

她似乎睡梦正酣----他屏着呼吸,缓缓地,迟疑地,一点一点地伸出了手,如此地心虚,仿佛是在做贼。近了,又近了些,更近了些------慢慢得碰触到了她柔嫩如水的肌肤,光滑细腻中带着温温的热度------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几乎以为是在梦里了-----

第4章

她显然已经醉迷糊过去了,软软地趴在他怀里,仿佛是一只正酣睡的猫咪,暂时收敛了尖锐的爪子。他一手拥着她,一手打开她精致的礼服包,寻找着房门的钥匙。

门应声而开,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但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客厅,白色的沙发上放了各种彩色的靠枕,白色的纱帘,白色的家具。

卧室则和工作室相连,用精致的移门微微隔开。卧室里有一张很大的床,白色的床单上也摆放着两个大大的抱枕,色彩鲜媚。估计是因为赶时间的关系,床上随手扔着她换下来的卡通睡衣和几件试装的小礼服。看来这些年下来,她还是没有怎么学会做家务,怎么收拾房间。

他轻扯了嘴角,苦涩地微微笑了出来,眸光落到了那张大床上。以前他租的地方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她都会缩在他怀里,而他则每次将她抱得紧紧的,防止她摔下去。虽然是这么的窄,但那张小小的床却带给了他们无数的喜悦----他很多次说要换一个大一点的床。她都说不要,她说以后,以后再换-------

她说:“以后,以后我们要买一张很大很大的床,我每天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上面滚来滚去,再也不怕掉下去。可现在不行,这里太小了,买了也放不下。”

心底地某一处仿佛被人用刀狠而无息地割过,一片血肉模糊,痛地连呼吸都已经快要凝滞了。他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滑过她好看的眉毛,她娇俏他鼻子,她红润地唇畔----那么轻,那么柔,生怕微微一用力,她就会用泡泡般的消失不见了。

他就这么的站着,无法动弹,也不想动弹。良久良久后,才轻轻地把怀中的她放了在了柔软的床上。她的双眼紧闭,依旧沉睡。他微叹了口气,觉得此刻竟满足无比。这些年的成功,加起来,似乎也比不上此刻的这一瞬。

她睡到了天色微亮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一直觉得不安稳。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温热的东西在脸上来回的拂过,想要凝神细想一下,可思绪才微微一转,头已经痛地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缓缓地睁开了眼,感觉了一下房间里的光线。恩,好亮,太亮了。她又迷糊地眯了起来。朦胧中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与谢小珊一起刚办杂志的时候,两人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夜以继日的工作时。她每次一趴在桌上,谢小珊就会用各种办法闹她起来。她每次都撒娇似的咕嚷道:“亲爱的,不要吵我,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就一会。一会儿就起来。”

他的手僵在了她的脸上。她方才亲昵的口气透露了一个信息,她有男友。其实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从她嘴里这么亲密的喊出来,他竟觉得心口苦涩地发酸。

这么些年,他与汪水茉固定联系的原因,就是希望能从水茉那里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她的消息。虽然他也可以请侦探调查,可这一举动对他来说,也实在太过于悲哀了。曾经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如今竟陌生到要请私人侦探调查的地步。他没有办法那么做。

她又沉沉地睡去了许久,再次睁眼的时候,依旧觉得房间里有丝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摸着隐隐作痛地头,懒懒地爬起来,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对了,是他送她回来的。

她猛地止住了脚步。但已经不用多想了,那个人正大肆地占据了她整个开放式厨房。空气里飘着一股清粥地香甜味道。原来这就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

他的目光与她碰到了一起,或许是由于清晨阳光柔和的缘故,淡澈而温柔,仿佛可以滴出水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笑着问道:“只有白粥和荷包蛋。现在要吃点吗?”

一切仿佛从未改变,他和她依旧还在加州那间小房间里。她僵在了那里,无法动弹。

时间仿佛静止了,好一会后她才回过神来。径直朝他走去,隔着吧台,冷淡地道:“谢谢。请你离开。”

他的脸色未变,依旧维持着和煦的笑,动手盛粥:“喝过酒后对胃会造成负担,吃点清淡的早餐,对胃有好处。”她愣愣地看着他盛了一小碗白粥,又取过已经煎好了两个荷包蛋以及一小碟花生米,摆放在她面前的吧台上。动作熟练而轻巧,仿佛已经在这里做过无数遍了一样。

她生出了异样的酸涩,别过头,依旧冷冷地道:“请你出去。”他似乎不以为然地道:“你先把粥喝了。”她咬住了嘴唇,决然而然地道:“出去。”他的手停顿了下来,却也不肯让步,坚持着:“你吃好我就走。”

她吸了口气,拿起面前的粥碗,盆碟噼里啪啦地往边上的垃圾小筒里一扔,竟然奇异般地精准。看来有机会她应该去改行打女篮了。仰着头看着他,指着门口的方向,道:“好了,你就当我吃好了。慢走,不送。”

他脸上一直扬着的温和笑容终于是委顿了下来,眼神忧伤地凝视着她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去了。

“啪”一声的关门声清脆地在整个客厅里蔓延了开来。空气中依旧带着食物诱人的香味。她慢慢,慢慢地走到沙发旁,全身无一丝力气,软软地跌坐在了一团柔软中。

头似乎更痛了,带着无限蔓延的趋势,一直延伸到了心底地某处。那里,那里一直有个未曾结疤的伤口,不碰触都会痛彻心扉。如今碰到,仿佛有汩汩地鲜血冒出来,四下横流。

楼远乔喝了一口咖啡,抬头扫了众人一圈,问道:“还是什么事情要在会议上讨论?”销售部的程瑶道:“明天是联众集团将在我们酒店举行一年一度的会议,联众对我们来说虽然是一个新的客户,可他们这几年在互联网方面的发展已经隐隐有霸主之态了,今年选择在我们酒店召开大会,对我们是一个绝对的好机会。如果我们做好这次,想必接下来要长期合作是不成问题的。总经理是否要安排和联众的秦总见上一面,认识认识,好方便以后彼此联系感情?”

楼远乔垂下了眼帘,顿了顿才道:“不用了。我相信你们的办事能力。绝对可能将这次的招待工作做好。”随即合上了面前的资料夹,吩咐道:“现在酒店间竞争激烈,销售部也很难提高业绩,发展新客户。所以这次联众集团的招待工作,希望各部门可以配合好,务必给客人宾至如归的感觉。”

会议后,照例是各部门陪同他检查。众人见他神色严峻,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但幸好一路查下来,也没有什么大差池。

电梯门“叮”一声停在了大厅,楼远乔跨出了电梯,远远地只见旋转门处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拥着一人走了过来。那人时不时地还在转头边上的人交流。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那人分明是他认识的,也就是方才会议上提到的联众集团总经理---秦慕天。

只见身边的程瑶已经一脸娇笑着迎了上去打招呼:“秦总,您好。欢迎光临君远大酒店。”秦慕天伸手与程瑶一握,微微一颔首:“你好。”目光微移,落在了楼远乔处。两人的眸光在空中交会了一下,瞬间叉开。

程瑶转头分别给两人介绍道:“楼总,这位就是联众的秦慕天经理。秦总,这是我们酒店的总经理,楼远乔。”只见两人皆优雅地伸出手,客气的寒暄道:“久仰,久仰。”

两人的身型都极为高大,外表也极出色。如此地站在一起握手,看在众人眼里,都觉得此两人气宇轩仰,一个温文一个霸气,一下子倒也难叫分出个高下。

楼远乔道:“感谢联众将此年度如此的重要的会议放在君远举行,希望秦总能满意我们的服务。”秦慕天亦客套地道:“君远集团酒店是同行业中的翘首,自然不会令我们失望。楼总客气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场面话,楼远乔这才客气地道:“我还是不耽误秦总的宝贵时间了,请便,请便。”秦慕天亦噙着笑,礼貌万分道:“谢谢。谢谢。楼总您忙!”

两路人马交身而过。谁曾料到,这恍若初见的两人,七年多前就已经认识了。早在眼神一交叉的时候,亦早已经识出了彼此。但还是要如此客套的寒暄,仿若初见,因为生意场上难免还是要再见的。

想不到才短短的几年时间,秦慕天就借着IT的东风闯出了如此一片天地。楼远乔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也想不到绿乔竟然有媲美伯乐的眼光的。当年的秦慕天,见了他,虽然亦算落落大方,但比之现在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哪里能想到,才这么几年的时间,竟已经如此的气宇不凡,场面上下宛若世家子弟。

绿乔当时气冲冲地对他说:“大哥,你就这么看死他,你就知道他一辈子没有出息,一辈子这么贫穷吗?他很有能力,也很有冲劲---他以后一定会有番作为的---”

可他嗤之以鼻。整个上海滩上,站着多少有才有能力的人,可最后真正混出来的有几个。绿乔小,不知道有的人想靠着她的能力往上爬。也不知道什么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他这个作大哥的要为她护航。可是谁能想到,结局是如此的一败涂地。

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招来了餐厅经理吩咐了几声。以真约了绿乔在酒店餐厅吃饭,便吩咐了餐厅准备几道绿乔爱吃的菜。酒店星级厨师虽然会做,但肯定不如家里的宝妈的手艺,绿乔不在的这几年,家里的餐桌上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这几道菜。就怕父母睹物思人啊!

绿乔这几年一个人在外头,租房子,跟人合伙办杂志。但脾气倔得很,怎么也不肯接受他任何的援助。甚至他和以贞想请她吃饭,也经常拒绝。唯有以贞一人请她的事情,她反而不好意思推拒。以贞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一个月经常会约绿乔几次。

第5章

因堵车的原因,到餐厅的时候已经过了与大嫂约好的时间了。她在路上看了数次时间,知道肯定是要晚了。但拨了大嫂的号码,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停好了车子,忙匆匆地搭了电梯到了餐厅。远远地看到负责的餐厅的古经理已经迎了上来:“楼小姐,楼夫人已经来了,正在楼总的办公室。让您来了先点菜。”

她微微点了下头,接过菜单,随意地报了几个。古经理又亲自给她倒了茶水,恭敬地道:“楼小姐,您坐。我去安排一下。”她颔首致谢:“谢谢。”

从包里取出了手提,趁大嫂还没有到,她正好上网查一些最新的资料。餐厅里很静,只有微微流泻的轻柔音乐灵动的在静谧的空气里轻轻跳跃。

她和大嫂的就餐位置位于角落,两面皆是通透的玻璃幕墙。因拉上了白色的透明薄纱,所以阳光并不强烈,只微微地透射进来,温温婉婉地照在身上。

她只点了数个菜,但服务生送上来的时候却是满满的一桌。她抬头问道:“这不是我们点的。”那古经理回道:“这些是楼总一早吩咐我们准备好的。希望楼小姐和夫人喜欢。请慢用。”

任以贞的脸色带着一点微微的绯红,大约是下来匆忙的缘故。柔声道:“你大哥从小就最宝贝你。知道你最爱吃这些,一早就吩咐餐饮部了。”边说边夹菜给她:“来,多吃点。”

楼绿乔默然不语。任以贞放下了筷子,低声问道:“乔乔,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怪你大哥吗?”以往的事情仿佛是禁忌,彼此间向来是不提的。任以真也是第一次似是而非的问起。

楼绿乔沉默了一会儿,才淡然地道:“没有。”大哥和爸妈当年的确强势,但他们有他们的立场。这些年过去了,她反而能够理解,能够体谅了。只是那件事情,使高傲的她伤的体无完肤。她只是觉得没有脸见他罢了。因为都让家人说对了,也说准了。

任以贞道:“爸妈上个星期做了全身检查。爸爸除了心脏病,还有脂肪肝,血压也不稳定。妈妈虽然没有什么,但她老人家的身体总归一年不如一年了。都这么多年了。有机会,你回来看看她们。好不好?”楼绿乔依旧不语,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大嫂,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照顾我爸妈。”也谢谢她一直不停地拿父母的近照给她,一直巨细无遗地告诉她父母的所有情况。

任以贞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掌,浅笑着道:“谢我什么。他们也是我爸爸妈妈。”绿乔淡淡一笑。当年大哥一定要娶大嫂的时候,爸妈也没有同意。但大哥向来强势,想要的东西一定就要到手。再加上当时大嫂身怀有孕,所以楼政华夫妇也没有办法之下,才点的头。

但这些年下来,大嫂却是把他们当自己亲生父母般的照料。到了小钢琴生下来后,楼家夫妇才开始慢慢接受了她。

任以贞又夹了些菜给她,道:“下个月是小钢琴的生日,你大哥准备在家里给她办一个小PARTY,你到时候来跟小钢琴说声生日快乐。我们小钢琴可是最喜欢绿乔姑姑的。好不好?”楼绿乔嘴唇微张,但一个“好”字就是堵在喉咙口,仿佛是被卡住了一般。看着大嫂期待的眼神,她良久才轻声道:“好。”

只见任以贞的嘴角缓缓上仰,仿若一朵花儿盛开,带着令人舒心地气质。就算是看惯了时尚圈的美女,楼绿乔还是觉得大嫂有种很特别的美丽,有种令人舒服安心的魔力,她的容貌依旧如她在楼家洋房第一次见到时那般的精致清润。但这些年下来,却又增添了几分的贵气。与高大成熟的大哥站在一起,活脱脱的一对璧人。怪不得有不少杂志把她和大哥例为社交圈的模范夫妻。

大哥当年那么强势地一定要得到她,这些年来又把大嫂如珠如宝的捧在了手心里。看来结局是幸福的。而大嫂也必定把大哥放在了心上,所以才会对她,对她父母如此的体贴温柔。所谓的“爱屋及乌”,大概就是如此的。爱一个人,才会心甘情愿的对他的家人好,朋友好。只是因为爱他,所以愿意俯的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慢慢地传入了耳边:“谢谢。”如此的熟悉竟让她瞬间恍惚。她不自觉地一蹙眉,那声音分明是他的。她微微地抬头,果然不出所料,竟然真的是他。

正与一个身着黑色套装的美女一起就餐。他大约早已经看到了她,也在正瞧着她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地撞在了一起。她仿若未曾相识,只一瞬,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再抬头时,只见他正俯身与那黑衣美女说话。那黑衣美女含着倾城倾国的笑容,微露贝齿,仰头带着几丝崇敬的目光凝望着他,娇艳诱人的红唇微动,仿佛在说话又仿佛是诱惑。

任以贞见她往着前方,神色略带了一丝异样,也轻轻转了一下头。脸色微微一变,又仔细看了绿乔几眼,发现她的神色已经如常了。

自那天台风天碰到后,最近碰到的次数竟比过去六年还要多。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楼绿乔嘲讽地笑了出来。笑意还未放下,只见他已经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他与黑衣美女说话时的温润笑容,道:“你好,小乔。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又缓缓地转身,朝任以贞颔首致意道:“楼夫人,你好。”

楼绿乔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只听大嫂轻浅地与他寒暄:“你好。秦先生。”她这才抬头,带着应酬的笑容:“是很巧,秦先生。”

对她的冷淡,他也不以为意。大约是再次相遇后,她一直是如此的。也或许,经过当年的事情后,他觉得她这样子的态度对他已经是极客气了。所以好像一直很无所谓的态度。

出餐厅前,她不经意地回头。只见他与黑衣女子聊地正欢,脸上笑容清俊淡澈,一副愉悦的模样。

铃声轻快地响着,她忙乱地从一辑照片中抬头,一把抓了起来,也没有看来电显示,语气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汪水茉清清的笑声从那头传了过来:“怎么了,这个月的杂志又难产了啊?”想不到竟然是汪水茉这个女人,在蜜月的时候,还能想着她。还算她有点良心。

她态度好了点,但依旧口气有点恶劣:“是啊。哪有你言太太舒服啊!”水茉知道她工作压力大,不以为意,笑着道:“出来见个面,我想收礼物的话,心情应该会好一点吧。”

她看着桌面上一摊的照片,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情,摸了摸额头:“好吧。”

到了约定地点,水茉已经等在了那里。一头长发直直披着,远远望去依旧清丽如水,仿佛是个刚从大学出来新鲜人似的。还真能骗人,儿子都这么大了。

想当年她可比她早谈恋爱,也早结婚-----她甩了一下头,突然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想起从前了,也越来越容易感伤了。可能是再次遇到他的原因,总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从前。也或许是因为水茉找到幸福了吧,越发显得自己形单影只的。

虽然水茉与言柏尧也曾经经历种种,但终于还是明白了彼此的心。这些年来,兜兜转转,两人还是爱着对方的。这是最重要的。婚姻不过是薄薄的一纸婚书,只有彼此相信,才能一直手牵着,一路走下去,无论经历多少困苦磨难。

汪水茉笑着看她坐了下来,白衬衫搭配黑色的紧身铅笔裤,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完完美地呈现了出来,显得时尚又妩媚。笑着道:“我已经帮你点好了。”绿乔看着风格好像时尚百变,但有些东西却固执的可以。喝茶从来只是点菊花茶。

闲聊了一些事情,绿乔才淡淡地问她道:“接下来什么打算啊?估计你家那位言大经理是想让你回家带孩子的吧?”汪水茉捧着杯子,浅笑盈盈地道:“是啊。”

楼绿乔“哼”的一声道:“他打的好主意。跟他说养你可以,回家不行。他现在这招就是准备把你培养成为黄脸婆,以备日后唾弃。”汪水茉知道她对言柏尧当年的所作所为始终有些介意,便转了话题:“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回来?”

说话间,把礼物递给了她。楼绿乔也不客气,当场拆了起来,看了之后,撅了撅红润诱人的嘴:“小气扒拉的,这么一点小礼物就想打发我了啊。”不过还是马上试带了起来,显摆着道:“怎么样,好看吗?”汪水茉浅浅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当然好看,美女嘛!当然戴什么都好看得很。”

楼绿乔瞧了链子一会儿,才道:“不过你已经算是有良心了,如果是我啊,还不一定买给你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当了言大夫人之后怎么比以前还小气啊,以前都送过我大牌的手袋,现在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知道看这条项链的设计也是价格不菲的。但她就是喜欢逗这个女人。

水茉轻拢了一下头发,没有说话。楼绿乔盯着她,觉得她神色好像有些不自然。脑中转过一个念头,眯着眼睛道:“不要告诉我,那几个包包是言柏尧送你的。你当时不想要,就把我当垃圾回收站了,扔给了我吧。”汪水茉被她夸张的想象力逗得笑了起来:“去你的。没这回事。”

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又看了绿乔好几眼,汪水茉有些犹豫的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要跟你说-------”其实她老是对绿乔有点小小的内疚,就是帮秦慕天隐瞒她这件事情。

楼绿乔不解地抬起了头:“什么?”大而明媚的眼睛里黑白分明。

汪水茉吸了一口气,其实这些话她已经考虑很久了。一直不知道要不要跟绿乔摊牌。但今天既然扯都扯到这个话题了,索性就说穿了吧。俗话说纸包不住火,绿乔总有一日是会知道的。

她沉吟了半晌,才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以往我每年送你的礼物还记得吗?从一开始的那些便宜礼物一直到这几年的名牌的包包和衣服,其实都不是我买的。”

看着楼绿乔不解地神情,她垂下了睫毛,仿佛是做了错事的孩子般,不敢看绿乔的表情,声音也不由自己的低了下来,道:“其实是有人让我帮忙转交的-----------”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有轻而舒缓的古典音乐声地传了过来。本来清清婉婉的旋律,现在听来却有些暗涩如晦。

绿乔一直没有说话。汪水茉一会儿后,才缓缓,缓缓地抬起头,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绿乔的眼光定在了她身上,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冷冷地道:“都是他让你转交给我的-------”

水茉点了点头。楼绿乔猛地站了起来,拎起皮包就走。她忙抓住她的手,软声哀求道:“绿乔,你不要生我的气。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帮他的---可是他一再的拜托我----一连几天守在我家门口-----唉----我就心软了------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帮了----好不好?”

楼绿乔用力挣脱了她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仿佛在压抑自己的怒火:“你----你----算了----等我生完气再找你。”说罢,戴上墨镜,头也不回地离去。汪水茉站在桌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在视线里消失。看来绿乔真的是生气了。

楼绿乔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翻箱倒柜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堆成了一团。当她把最后一个包扔在了一起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一只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慢慢地抱着膝头无力而软弱地坐了下来。

他说:“小乔,等我有能力了,我会给你所有最好的。”是的,他现在有能力了,可以成打成打的买这类所谓的奢侈品了。可是,他和她呢-----她应该感激他吗?成功后一直记得她这位前妻。

可惜这些东西,她从不在意,也从不稀罕。当年她如果稀罕,就不会嫁给他了。她只是爱他呀,爱他才心甘情愿的低到了尘埃里,俯首为他做羹汤的。她如果稀罕这些的话,当年的他,替她提鞋还不配呢!

将所有的东西打包,又在网上查到他公司的地址,联系了快递公司,直接给他快递了过去。这辈子,他和她之间,再不要有任何牵扯了。只要不看见,不想起,她还是那个美丽娇艳自信满满的楼绿乔,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

第6章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到她办公的地方来找她。她从外头回到办公室,老远就看见谢小珊站在门口的接待处,正不停地张望。一看到她,明显是一副如释重负地感觉,但脸色依旧古怪的可以。

谢小珊拉过她,在一边道:“你这个死女人,手机呢?打了你几十个电话了,都不在服务区。说,干什么去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笑着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没电了。再说了。你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去了?我还不是苦命地去谈新出那本杂志的广告去了啊。怎么,觉得好啊,我们换岗位?”

一听到新发行的那本杂志,谢小珊忙摆出讨好的态度,并且回避话题道:“我们先不说这个。我是要告诉你,有人找你,我已经安排让他进你办公室等着了。”看着谢小珊一副慎重的表情,看来这个来客不简单啊。

她微微皱了眉头,开口问道:“谁啊?”谢小珊看着她,吐字缓慢而清晰地道:“秦慕天。”谢小珊知道她和他的过去,怪不得是如此的一副见鬼表情。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温和隐忍的他了,这些年下来,什么叫主动出击,想来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她推门而进的时候,他大约是等得久了,正背对着门坐在她办公桌前。一动不动的,连她推门而进的声音似乎也没有听到。

隔了这么些年,他的背影似乎一点也没有变,也似乎变地略宽厚了些。或许时光隔得太久了,记忆已经出错了。她的眸光垂了下来,脚步故意放重了些。

他仿佛这才发觉,身子微微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因为他的手里正拿着的,正是她摆在办公桌上的近照。那是在泰国拍的,她一身艳丽的纱笼,乌黑的长波浪发边簪了一朵黄色的花朵。

依稀记得当时谢小珊说她笑得太妩媚诱人了,人比花更美上几分,好像随时随地准备要勾人。还说是考虑过想请她当一期的封面女郎,但怕拍出来太媚了,引起女性公愤,考虑到杂志的销量问题,还是作罢。后来冲出来,效果果然不错,就这么停驻在了她的桌上。

他既然直接来了,她也只好摆出待客之道,客气地道:“秦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他只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自然知道所谓何事,但敌不动,我不动,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可他温柔的眼里却仿佛有一丝浓重地哀伤。她心底冷冷地笑了起来,拜托,当年出轨的是他,不是她。

空气里很是静默,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站了起来,客气地道:“请稍等一下。”转身出了办公室。大约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回来了。

在办公桌上坐了下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他面前:“这是我欠你的。一直想着要还给你,总算是找着机会了。”是现金支票,上面填的数字墨迹未干。显然她方才出去就是做了这件事情。

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

当年两人在一起后,她家人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想要让她屈服。但她坚持要与他一起,所以那一年的学费,是他用积攒着的钱付掉的。这些年,只有偶尔想起那一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丝丝的暖意,也只有在那一刻,她才觉得他是曾经爱过她的。所以她也一直记得她还欠他这么一笔费用。

“美金汇率我是大致按当年算的,另外又加了些这几年的通胀。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就收起来吧。当然我知道你现在不缺这点小钱。可毕竟是我欠你的--------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说声谢谢的---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无法按期完成我的学业------”

他猛地打断了她,声音莫名地僵硬干涩,仿佛含了块铁在喉咙口:“那我欠你的呢?”她顿住了,一会儿才稳住自己心绪,浅笑着开口道:“你有欠我吗?我忘记了。”语调平静之极,仿佛两人真的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客套的擒着淡淡有礼的笑容,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或者只是一个刚认识的人而已。她以往是那样的热烈的,笑容像太阳般明艳璀璨,生气的时候也疾风骤雨的,说话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切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感到一种哀伤到极致地绝望。她不记得了----她忘记了------她已经说的如此如此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