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翔坐在湖边吹了四十分钟的冷风,终于拨通了顾折风的电话。

电话那头,顾折风声音带着餍足之后的懒懒洋洋:“狗翔找你折风爸爸有何贵干?”

任翔:......

妈的,当了回男人你就要上天了是吧。

“折风啊,我现在...遇到点儿麻烦事。”

顾折风去阳台站了会儿,仔细听完了任翔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以后,他立刻对他说道:“哥,你可千万稳住了,别动那钱,不不,那包,你都别动了。”

“我当然不会动啊,这尼玛太吓人了吧!这会不会是碰瓷啥的?老子心里头好虚啊!”

顾折风沉思片刻,问他:“那包里的钱,真的假的?”

“我当时都吓死了谁还管真的假的啊!”

“那你现在去瞅瞅,瞅瞅真的假的,就知道是不是诈骗了。”

任翔重新靠近那钱包,打开翻了翻:“我靠,是真钱啊!”

谁他妈用这么多真钱来诈骗啊!

“是真钱,你就更不能动那钱了,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有钱人破财消灾。”

任翔:“啥叫破财消灾啊?”

顾折风继续说:“有钱人破财消灾,找人做法事,把灾难全部引到钱上,然后再想办法把钱转出去,谁拿了这钱,灾难就落到谁头上,我以前在奇闻怪谭网站上看到过这种骚操作。”

“那,那我现在咋办,我报警行不行?”

顾折风继续说:“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破财消灾只是猜测,如果猜错了,对方只是想考验你,那报警就麻烦了。”

“神经病啊,谁他妈用这么多钱来考验我!”任翔破口大骂:“吃饱了撑的啊!”

突然,两个人同时沉默。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仅仅只是为了考验一个傻逼男人。”顾折风缓缓道:“除了你那个拎全球限量爱马仕,开八百万豪车的丈母娘大人,谁能这么玩儿。”

任翔艰难地咽下唾沫:“不,不是吧,那男人穿得就像个包工头似的,怎么可能是我那豪华高配版丈母娘大人的手下。”

顾折风故作老成:“大隐隐于市,人都是不可貌相的啊。狗翔,你还年轻,不知这城市套路有多深。”

任翔俨然已经把顾折风当成了军师:“狗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要我说,你就守那儿,那位包工头大叔不是让你等着吗,你就等着,当一个拾金不昧诚实守信好青年,他让你等多久,你就等多久,咱们来唱一出苦肉计,媳妇儿说不定就到手了。”

有道理。

任翔决定信了顾折风的邪。

于是他抱着手臂在湖岸边吹了一夜的凉风,第二天非常给力地红了鼻子,感冒了。

这波苦肉计来得相当逼真,屎黄色大叔第二天早上赶到的时候,满心歉意连声道谢,说昨天自己真的是遇到事情了,没来得及赶回来什么的,总之万分感谢任翔替他守着鱼竿和包,还帮他钓了几十条鱼来着。

任翔义正言辞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对于屎黄色大叔的金钱感谢,任翔坚决不要,朗声说金钱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直到他看到屎黄色大叔眼眸中充盈的感动和欣赏之色,任翔知道,他的天才少年折风军师,这把真的猜对了。

当天晚上,顾折风搬着电脑来到任翔面前,指着网页上的那个穿阿玛尼西装,正和几位外国客户握手的中年男人问任翔:“来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你遇到的屎黄色包工头大叔?”

“哎哟我去!”任翔盯着照片里的男人看了又看:“改头换面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这可不就是昨晚坑我的那个包工头么?穿西装还真挺人模狗样啊!话说,这二货谁啊?”

顾折风倒吸一口凉气,淡淡望向任翔:“这二货,就是当今世界五百强企业排前二十的盛夏集团董事长boss,夏至深,也是你未来的岳父大人。”

狗翔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拉都拉不起来。

***

现在任翔站在学校门口,突然感觉有点方,那晚猝不及防和夏至深搭上以后,他就再也没在学校见过他了。任翔甚至想着要不要去盛夏集团的公司总部堵一堵,看能不能见到他亲岳父大人,问问夏天的情况。

他真的只是想知道夏天的近况,知道她过得好,他才能放心。

不过仔细想想,就这么冒昧地跑过去,实在太过唐突。而且盛夏集团的大boss,即便是商务上的合作伙伴,也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才能见到,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闲散小子。

之前老丈人给他留了一包钱让他守一夜的用意,顾折风斩钉截铁说是为了考验他对金钱的定力,如果他把钱拿走,估摸着这笔钱就成了他和夏天的分手费了。

任翔真是心惊胆战啊!那笔砖头重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也正是因为不是小数目,而任翔胆子又小,说白了就是怂,才没敢动这笔钱。如果是换了艺高人胆大的男人,说不定还真就把钱给拿走了,神不知鬼不觉,一笔巨款落入囊中。

当然,任翔很自信自己是通过了考验,可是为毛通过考验以后,老丈人就没音信了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两个打扮清新靓丽的学生妹子来到任翔身边,盯着他看了许久,看样子应该是粉丝。

今天任翔没有戴口罩,主要是怕万一遇到自己老丈人,怕老丈人认不出他。

粉丝在远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几分钟后,卷发长腿的女孩来到他身边,不确定地问:“你是狗翔?”

任翔:......

狗翔这个战队内部昵称被顾折风在微博上叫火了以后,现在连粉丝们都开始叫他狗翔了。

“嗯。”

他淡淡应了声,看向那女孩,现在还没到夏天呢,女孩就已经穿上了丝袜短裙和一片式的抹胸,身材惹火,相当hot。

女孩拿出了马克笔,希翼地望着他:“狗翔,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呢。”

反正现在没什么事,任翔耸耸肩,爽快答应:“行啊。”

他接过了笔,等着女孩拿本子给他,却不曾想,女孩直接将长发撩开,抹胸扯下来一片,露出胸襟白皙的皮肤:“狗翔,签这里啊。”

任翔愣了愣,本能地后退两步,移开目光:“喂,搞什么啊。”

女孩眉心微蹙,叠成了小山丘:“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在女孩胸部签名的么。”

任翔回想过去,好像是有这么一波骚操作,他还因此被粉丝们取了个外号叫“波波翔”。

哎,都是年少轻狂犯的错,不能提的黑历史啊!

“我现在不会这样签了。”任翔轻咳一声,不再看她:“要么给我本子,要么就不签了。”

现在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就连女粉丝都要避免单独接触,更何况是在女粉丝胸部签字,让他夏天小宝贝知道了,怕是要让他跪钢琴吧。

卷发女孩终于将抹胸撩上去,毫不在意地从包里摸出笔记本:“那就签这上面呗。”

任翔大笔一挥,快速签了名。

而女孩接过笔记本的同时,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纸团:“那狗翔,拜拜咯,期待和你下次偶遇。”

女孩笑得一脸阳光,待她离开以后,任翔打开手里的纸团,上面写的是酒店名和房间号,一行小字:今晚十点不见不散。

外加一个口红印。

任翔凌乱。

这都...什么事儿啊,这难道不是以前他和粉丝约会的时候,粉丝们的惯常套路吗?

他不会主动约妹子,一般都是妹子主动约他,而他选择去,或者不去。

已经很久没有接过粉丝的小条儿了,他自己也早就在微博上说过自己要开始“修身养性”,这四个字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不约,禁欲了。

没想到这么久以后,居然还会有妹子这样套路他。

任翔觉得颇为荒唐,那张散发着女人香的纸条仿佛在提醒他过去年少轻狂犯下的错。

而这些错,甚至可以毁掉他和夏天的将来。

虽然追悔莫及,然而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一种情绪,任翔长叹一声,扔掉了纸条,转身离开了。

第118章 私奔

盛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 卷发女孩将笔记本递到夏至深面前,上面写着“任翔”两个大字,龙飞凤舞。

“小姨父,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 昨晚酒店前台说房间空了一夜, 没人去过。”陆雪南笑眯眯说:“虽然这家伙过去是挺浪的, 不过看起来他对夏天还是很专情呢,我这段时间在学校见着他,到处找夏天,跟神经病似的。”

夏至深手中握着一支钢笔, 漫不经心杵了杵笔记本,平静问道:“你觉得他配得上你夏天小妹?”

“般不般配这个说不好。”陆雪南耸耸肩:“反正我不支持也不反对, 这男人过去有污点,我不洗白他;当然如果小夏天真的十万分坚持要和他在一起,我这个当姐的,还是得站在她身边。”

“哼, 说这么多,还是护着你妹子。”

陆雪南嘻嘻一笑:“我不护着夏天,难不成还站在你们这帮老古董长辈这边么,让小夏天一个人孤立无援,多可怜啊。再说了, 小姨父您机关算尽唱这一出‘四圣试禅心’的大戏,先是金钱诱惑,再来美色诱惑, 一环扣一环,也难为那小子都能hold得住。”

“想娶我们家夏天宝贝,哪有那么容易的。”夏至深说:“金钱,美色,权力...面对这些最容易让年轻人迷失的东西,如果不能把持住,将来就可能走歪路。”

“也对,毕竟娶了小夏天,不就相当于娶了整个盛夏集团么,夏家的女婿好做,但盛夏的继承人可不好当啊。”陆雪南笑嘻嘻说:“小姨父,那小子算是经受住考验了么?”

“经受考验?”夏至深笑了笑:“这才到哪啊,九九八十一难,最后严酷的一关还没来呢。”

陆雪南扶了扶额:“oh my god,我突然开始同情那家伙了。”

夏至深点了根烟,缓缓说道:“行了,再去给我带个信儿,让这小子明天傍晚在风姿茶餐厅等我。”

陆雪南嘟哝:“小姨父干嘛还亲自去见他啊,直接让他来公司见您不就得了。”

“要是让你小姨知道我和他私下见面,小姨父跟你夏天小妹,都得玩完。”

***

老丈人约见面,任翔打扮得人模狗样,精神头十足,早早地候在了约定见面的茶餐厅。

港式茶餐厅格调高雅,环境幽谧,即便是晚餐时间,客人也不算太多,的确是适合聊天说话的好地方。

夏至深下班以后直接去了餐厅,穿着规整合体的灰色高档西服,气质卓然,落座以后直接让服务员点餐,没有多余的废话或寒暄,俨然雷厉风行的boss作派。

任翔这会子紧张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说:“夏老板...夏,夏总...夏先生好。”

入耳的隐形耳麦里传来顾折风叹气的声音:“傻狗,叫夏叔叔。”

“夏叔叔好。”任翔笨手笨脚险些将桌上的咖啡杯碰倒。

“不用紧张,放轻松,今天约你出来吃个便饭,随意聊聊。”

“噢。”

任翔用刀叉搅动着自己盘子里的牛肉饭,抬眸打量夏至深。

真是人靠衣装啊,之前他穿那件屎黄色的中年人衬衣,就跟包工头没啥两样,今天穿了高档西装,看上去就是成功商务人士的样子,完全变了个样。

“小伙子,叔叔跟你道个歉,之前摆局试探你,挺不礼貌。”

知道不礼貌还干,这道歉说了跟没说一样。

“噢,没关系。”任翔乖乖道。

“咱们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这顿饭任翔吃得食不知味,宛如等待临刑的囚犯,紧张万分,心里跑过了无数种设想,每一种都不是什么好结果,但是他内心又期许着那一点萤火般的希望。

“叔叔,夏天还好吗?”

百般挣扎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我...我联系不到她。”

“她回家了,回家专心准备两个月以后的GRE考试。”

“噢,没事就好。”任翔松了一口气。

“小伙子,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夏至深放下手里的刀叉,抬头看向任翔:“我们的家庭,还有夏天的妈妈,是不可能接受你作为我们家的女婿,这个你知道的吧。”

任翔:......

他无言以对,耳麦里顾折风也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说:“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任翔还真是静不下来啊。

“夏叔叔,我...”

“不用解释,先听我说。”夏至深摆摆手:“过去的事情先不提了,我们家夏天从小被她母亲严格管束着,性子里向往自由,想要挣脱束缚。和你在一起,我相信她是真的感觉到快乐。”

任翔脖颈间喉结滚了滚,如坐针毡。

“那天晚上,夏天哭着哀求我让你们见一面。”夏至深端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我这个当父亲的,最舍不得我小女儿哭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有时候为人父母,一旦心软,孩子的前途就很有可能被耽搁。”

“叔叔...”

“我过来不是和你谈生意,也不是和你讲条件。”夏至深放下水杯,对任翔道:“你通过了之前的种种考验,我可以让你和夏天见一面。”

任翔眼眸中突然有了光:“谢...谢谢叔叔!”

“但是...”

果然还有但是...

“你必须答应我,见了这一面之后,从此你要和她一刀两段,再不联系。”

任翔手中刀叉突然落下,打在陶瓷盘里,清脆作响。

“分手的事,必须有你来提出,总之务必让她死心。”

任翔的心一片麻木,脑子嗡嗡作响:“如...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吗。”夏至深说:“夏天现在非常排斥GRE,这个考试她已经准备了大半年,以她的成绩,稳妥了能进常春藤盟校,现在她拒绝看书复习,满心想的是怎么逃出家门和你私会,如果你不能按灭她这个念头,让她彻底死心,她是不会乖乖看书,乖乖去考试的。”

耳麦了,顾折风的声音传来:“妈耶,不愧是生意人,脸皮真够厚的,这么无理的请求居然能让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任翔双手开始颤栗起来,舌头都大了:“她本来就不...不想出国念书,她...”

“我知道。”夏至深平静地说:“她不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是当家长的,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吗?难不成她想跟你私奔,我们也由着她?”

任翔:......

“你想看着她前途毁于一旦,将来当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和你结婚,在激情消磨殆尽的时候,两个人为着生活的琐事,吵吵嚷嚷过一辈子。还是希望看到她成为第二个扎克伯格,为人类的进步略尽绵力,甚至有可能青史留名。”

耳麦里传来顾折风魔性的笑声:“传销啊我去,太会洗脑了吧,还有...扎克伯格什么鬼,哈哈哈对不起我不该笑。”

任翔心里烦躁,一把将耳麦扯了出来,他抱着头,痛苦不已。

临走的时候,夏至深递给任翔一张名片:“好好考虑,想通了联系我。”

***

整整一周的时间,任翔彻底陷入了纸醉金迷的酒精世界里,把自己麻痹起来,缓解内心的痛苦。

也幸而这段时间刚刚结束掉世界赛,整个战队处于休假的状态,原修回学校专心准备考试,否则就任翔这走不了三步就倒台的局面,还不让他家队长拎到俱乐部总部,脱了衣服挂起来鞭刑示众。

太颓了吧。

晚上,任翔喝醉了,哭着闹着非得拉李银赫和顾折风,陪他一块儿喝酒。

三个大男人坐在后院儿小花园里,推杯换盏,小甜心蹲在狗屋边,歪头看他们,发出呜呜的声响。

“折风,你说,这是上有没有后悔药。”任翔满脸醉酒的红晕,瘫在椅子边:“我是真后悔,真的后悔...如果以前我没有做那么多荒唐事,混账事,我丈母娘,我老岳丈大人,还会嫌弃我吗?多好一小伙儿啊,他们会嫌弃我吗!”

顾折风和李银赫同时点了点头:“不是兄弟寒碜你啊,你别太高看自己了,就算没过去那些破事儿,你也配不上人夏天妹子。”

“怎么就配不上了,怎么配不上了!谁规定了天才就一定要找天才配对啊。豪门,豪门了不起啊,那我们家...我爸还是首长呢,我和她在一起,我们就是钱权勾结,我们...”

顾折风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妈,这傻逼脑子喝出翔了吧!”

任翔家里有军方背景大家都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拿自己家里说过事儿,甚至提都不曾提过,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心思还是挺沉的,为人也相当低调,以至于其实很多人对他的家世并不了解。

越是背景复杂的小孩,看起来越是普通,在首都这地界,还真不敢随意低看了什么人。

李银赫抱着手臂,跟看猴戏一样,悠哉悠哉看着任翔哭天抢地。

“所以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分手啊。”

“分个屁,我才不去说呢。”任翔丧着脸:“我要是提分手了,我们家夏天宝贝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想想我的心都疼...”

他拎起酒瓶子仰头喝了大半,气喘吁吁:“我答应过她,我这辈子都对她好,我这辈子都爱她,不会像夏至深说的那样,那样可怕的婚姻生活,我会让她每天都过得像个小公主。”

“天真又可爱。”顾折风摇头叹息:“夏天可不是小公主啊。”

夏天不是小公主,夏天是女王大人,她不需要任翔奉献爱心,她只需要任翔乖乖听话,当一个貌美如花的贤内助。

可惜这蠢货就是看不明白,顾折风都替他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