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的眉头往下一压。

美智子见状,缓和语气说:“总行要求我们在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做出答复,决定是否接下中西药业的委托申请。你的想法是什么?东盛集团及‘一致行动人’已经在过去六周的时间里动用了300多亿资金买入中西药业31%的股份,只需再增持9%的股份,便可以获得中西药业第一大股东的地位,我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东盛在今年第一季度多次举牌中西药业的股份,同时动用380多亿资金买下美林医药100%的股权,并斥巨资与慕尼黑生物医药公司互相持股——东盛的市值在前不久才突破千亿,哪来如此庞大的流动资金举牌各家上市公司?”

美智子一愣。

萧淮吸口气,不急不缓地强调:“东盛的资金链存在问题。”

“所以…”

“所以,请你提醒中西药业的高层,建议他们向证监会提出申请,要求各银行报送东盛及一致行动人的信贷情况,以确认其是否过度融资。”

美智子豁然开朗,点了点头。

商务车就停在不远处,萧淮走几步顿住,回眸给了她一个上车的眼神。

美智子看着萧淮,红唇柔软地向上翘起:“Hermann,看在你上次送我去医院的情分上,我会想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取消会议,让你今天好好休息。不过——”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眼睛里光彩熠熠,透出不加掩饰的爱慕:“你一定不知道,你专注工作的样子很有魅力。”

“小山,我并不喜欢听下属说奉承话。请不要再有下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收藏、留评、投雷。

本文前暖后暖,中间急转直下(还好最戳心窝的部分已过去),大家追文辛苦了。

38、重返慕尼黑

萧淮驱车离开机场的这段时间里,林霂正在登机。

客机的头等舱、公务舱均被包下,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将视线投向弦窗外,望着地勤机务人员忙碌的身影。

她目不转睛注视了好一会儿,听见低沉磁性的嗓音说:“你有心事?”

林霂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季云翀:“没有。”

“我们一个多月没见,你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而且来机场的一路上也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季云翀问得十分直接,“你和喜欢的人吵架了?他反对你陪我去德国?”

自从林霂意外地看见萧淮,人就完全不在状态。现在季云翀提到感情方面的事,她不想隐瞒,觉得有必要提一下萧淮,话到嘴边,脸色有点难堪。

从小一起长大的坏处就是,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对方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季云翀道:“趁飞机还没有起飞,你回去吧。”

林霂微愣。

“我想要寻求你的帮助,那是我的事,你如何对待我,则是你的事。我不能强迫你迎合我,所以你不必感到为难,回去吧。”

林霂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年是她提议旅行,如今季云翀面对截肢的困境,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管就撒手走人。

她回答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最近工作太忙,昨晚又熬夜值班,体力不支不想开口说话,请见谅。”

季云翀轻轻“嗯”了声。

“至于我喜欢的那个人,”林霂咬住嘴唇,内心无疑是煎熬的,“他其实是——”

“不必告诉我他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季云翀打断,“不论对方是谁,我都不会减少对你的感情,就像我不曾因为母亲的激烈反对而与你分手。只要你经过深思熟虑认定我们一点可能性都没有,我就会默默地退出,不固执,不纠缠。否则,我将耐心等待你,直到你回心转意。”

林霂牵动了下嘴角,欲言又止。

想到季云翀在十年爱情长跑里为了和她在一起而做出的各种努力,她没有办法把拒绝的话说得太犀利——两人无法再当恋人,是不是连朋友也做不成?

林霂思索片刻,开口:“季云翀。”

她的声音低下去,语气浅浅软软,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嗯?”

“你现在是鼎鼎大名的企业家,不要为了我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应该把眼光放到别处。”

面对含蓄的拒绝,他静默一阵子:“我不介意在你面前变得很低很低,哪怕低到尘埃。日子久了,你就会明白,没有哪个男人比我更爱你。”

低沉的嗓音透出几分沧桑,林霂听了,反问:“你喜欢我什么?不瞒你说,我最近有点自己不待见自己。”

季云翀感到意外。

林霂敞开心扉道:“小时候听外婆讲故事,我十分好奇她如何克服重重障碍,一个人穿过国统区、解放区,从重庆回到上海滩,又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老洋房里,等待杳无音讯的未婚夫。”

“后来,我失去了你,切身体会到外婆被爱人遗弃后的痛苦,也开始懂得外婆骨子里的坚强。她相信爱情,渴望爱情,同时拥有失去爱情后独立生存的能力。”

林霂说到这里,苦笑:“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同样面对德语语言考试,你一次通过,我被刷下来;同样是哄长辈开心,你得到我爸妈的喜欢,我被你的母亲厌恶。临到最后,你回国了,我握着一手好牌却打出十分糟糕的结局,不仅失去了你,还连累了父母。”

季云翀安慰道:“车祸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不,这是我赖不掉的罪责。”林霂平静地叙述着心事,仿佛已经隐忍了太久,需要讲出来宣泄一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并且在…朋友的帮助下,终于从自我怀疑、自我攻击的境况中抽离出来,寻找到新的人生目标。”

是的,她一度很感谢上天让自己遇见萧淮,并由此产生了积极上进的念头,希望变成配得上萧淮的人。

可她刚刚迈出努力的步伐,就失去了站在萧淮身边的资格。从美智子口中得知他放弃她的那一刻开始,心慌失落的感觉日日夜夜缠绕着她,让她明明决定若无其事,偏又为此自惭形秽。

“很可惜,我没来得及实现这个目标就失败了…仔细想一想,我这个人确实挺失败,方方面面都很失败。从过去到现在,有很多很美好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有意无意全将它们遗失了。”

季云翀听完她的一席话,隔了好久叹息:“如果说失败,我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地失败。”

“我没有能力保护父亲,也无法照顾母亲,甚至逼不得已抛弃了你。普通人拥有的平安喜乐,对我而言是难以企及的梦想。木木,我痛苦过,崩溃过,埋怨过,如果当初不那么单纯无知,如果能够及时洞察阴谋,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家人和爱人?”

林霂怔了怔,望向季云翀。

他那双幽邃的眸子像古井,起初无波动,渐渐漾出深沉的悲哀:“我们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所以我们更应当懂得‘体谅’这两个字的含义。”

这样的话语富有感染力。林霂忽然意识到,今日今日没有谁比谁更失败,只有两个历经坎坷的人,两颗伤痕累累的心。

恰是这一刻,季云翀对她而言除了是“前任”,也行还能有别的存在意义。

她说:“我早就原谅你了。如果你不反对,可以把我当成朋友或者家人。”

季云翀凝视着她,眸子里多了几分柔情。

他出其不意地握住她的手,长指贴着她的手腕往下移,到了手掌,轻轻一拢,五指从外面将她覆住,放在受伤的右膝上:“你刚刚说,寻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具体是指什么?”

这样的姿势过于亲密,林霂立刻抽开手,与此同时留意到季云翀的脸色有一刹那的不自然。

她只当没看见,缓和气氛讲出最近全权接手餐厅一事:“你站在管理者的角度预测一下,我有没有可能把生意做大做强?”

季云翀默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些许诡异:“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好,我说的直白点,希望你不要介意——首先,餐厅的名字‘那年1936’,虽然有新意,但根本不吸引人。顾客单看这几个字,并不知道餐厅属于什么菜系。我站在消费者的立场,完全不想来用餐。其次,经营一家餐厅需要考虑投资成本和推广策略,你的流动资金不足,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市场营销,首次创业就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渺茫。”

林霂没有料到季云翀回答的如此犀利,一颗心凉了半截:“停,你不要再说。”

“我没有说完,还有第三点…”

“停停,不是叫你不要说了嘛。”

季云翀打住,高深莫测睨她一眼:“木木,你以前说不要,往往都是要。”

林霂愣住。

季云翀见状,眉眼微微一眯,愉悦地笑了。

林霂突然反应过来:“你胡说,我没有!”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她看他一会儿,转过脑袋。

他不笑了,老老实实安静一两秒,然后往她那边靠了靠,压低语气,用轻轻的、惟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第三点,做生意最需要的就是人脉。你认识我,所以上述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一定可以把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

面对最终的答案,林霂回头,见到季云翀一双湛湛的眸子里蕴含着开朗的笑容,那张英俊的面容也因此变得愈发深情柔和。

恰是这一刻,他抬手伸过来,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抚过肩膀,后背,停在她的后脑。

如同回到青梅竹马的岁月里,每每柔情缱绻之际,他总会忍不住摩挲她的头发,说出所求的事:“木木,我想投资你,当你的餐厅合伙人。”

林霂偏开脑袋,斩钉截铁:“不要。”

“为什么?”

“我比较固执,没有办法妥善地处理合伙人的意见分歧,还是自个儿扛大旗吧。”

季云翀:“…”

林霂想起什么,又说:“是不是一到春天,就是金三银四跳槽高峰期?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厨师突然说不干就不干,大厨一走,菜品质量明显下滑,我得抓紧时间招到性价比高的好厨师,否则餐厅的生意量锐减,收入很快追不上支出。”

“这简单,高薪聘大厨。”

“没那么简单。我为了挤出时间陪你去德国求医,特意重酬聘请了一位餐厅职业经理人,如今穷的快要发不出员工的下月工资。”

“穷得发不起工资,你还不把握机会,吸收优质合伙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很快消磨过去。

当飞机升上万尺高空,当弦窗外的景象变得那么的渺小,林霂想起去年年末的旅行,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机舱的左侧,某个大人物曾经坐过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

经过漫长的飞行,航班降落在慕尼黑机场。

次日一大早,林霂陪同季云翀前往著名的骨伤科医院,对右肢膝关节做精确的平扫检测。

病理检测的结果很不乐观,膝关节在二期翻修手术之后又出现了严重的感染症状,专家医师建议尽快截肢。

季云翀却说出了自己的主张:“我查阅过不少病例资料,像我这样的患者还可以再次分期翻修关节假体,从而保留右肢。”

仿佛为了坚定信念,他补充道:“临床上对于顽固性膝内侧疼痛的患者,可以通过切断隐神经关节支来阻断痛感。是不是切断了这根神经,我以后就不会频繁膝痛?”

“季先生,反复翻修关节假体将导致感染复发的几率遽增,更何况你已经发生过两次排异症状,这次比上回的感染程度还要严重,截肢是上上之选。”

“至于隐神经关节支,它只支配膝关节感觉神经的一小部分,即使切除,也疗效甚微。”

专家的结论无异于关门落闩,没有回旋的余地。

季云翀一语不发离开医院,林霂对医生道谢,也随即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季云翀偏着头,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绵绵阴雨,侧脸在清冷的光线里显出几许凉薄。

林霂按捺不住担忧,伸手去拉他,指尖刚挨上他的手背,却发现他在轻微地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去有三章boy的戏份少一点,随后上升。这几章不是过度章,我个人认为情节挺重要,大家可以追可以囤,总而言之谢谢一路支持。

39、恋人在身旁

林霂作为医生,打从心底里建议季云翀接受专家的治疗方案,然而作为朋友,又有些不忍。

经过几番思想斗争,她说:“我最近研究了不少膝关节假体感染后的临床治疗手段,要不我去和专家沟通,看看能否调整为其它的治疗方案。”

季云翀的嗓音微微上扬:“什么方案?”

“膝关节融合钢板固定手术。这种手术适用于关节置换术失败的患者,可以保留病人的行走能力,但…”林霂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直说无妨。”

“手术会给病人造成不同程度的挛缩畸形。简单来讲,你的膝关节会变成一个强直的关节,不能弯曲;你的右肢也会因为锯断部分骨头而比左肢缩短一些,势必影响身体的平衡。你还年轻,又是东盛集团的董事长,这些外观上的‘畸变’将对你的形象造成负面冲击。”

林霂顿了顿:“该手术也存在风险。举两个例子,锯骨时有可能对膝后方的腘窝神经造成损伤,切断膝外侧副韧带时亦有可能对腓总神经造成压迫。一旦出现这些意外伤害,小腿伸肌瘫痪,你遭受的痛苦不比截肢少。”

“除此之外,部分研究资料表明,膝关节融合术后最常见的并发症是融合失败、感染复发。假如再度感染,你只能…”林霂打住诉说。

季云翀道:“只能截肢?”

她平定下呼吸,点点头。

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季云翀苦笑一声:“也就是说,我不是变成残疾,就是变成残废,全凭运气好坏?”

林霂的嘴唇翕动几下,哑口无言。

他有些心累地叹口气,偏过头去,失神地望向车窗外。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褪尽光芒只剩下黯淡。

*

车子抵达季云翀名下的联排别墅,他淡淡说了句“想安静一会儿”,便把自己关在书房。

别墅非常大,空荡荡的并无第三个人。林霂等了又等,直到星星布满天空也未见季云翀走出房间,便去超市采购一番,回来准备晚餐。

她趁热把晚餐端到书房。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她小心翼翼单手托住餐盘,腾出另只手准备叩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季云翀瞥一眼林霂手里的东西:“我不饿。”

“你一天没吃东西,怎么会不饿。”林霂边说边走入书房,把餐盘放到转角桌上,拉开椅子,“过来坐。”

季云翀拗不过她,挪步坐在她的对面,迎着充满期待的目光提筷,在丰盛的菜肴间犹豫一阵,什么都没夹——晚餐营养丰富,搭配合理,但不合他的胃口。

林霂解释道:“黑豆浆富含花青素,野生三文鱼含有不饱和脂肪酸,两者可以缓解你右膝的炎症。西兰花有助于维持骨质密度,羽衣甘蓝能够修复韧带,这些都是对关节有好处的食物。”

季云翀听完更加没有胃口。

他放下筷子:“我有话想对你说,其实——”

他张张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反而是林霂先搭话,和他之前的言论如出一辙:“没关系,你直说无妨。”

季云翀的脸色带着惭愧,语气透出几许微妙:“我不愿意让你觉得我卑鄙,但不得不承认自己仍有私心,希望你回心转意。一想到截肢后大腿以下空荡荡的模样,又想到关节融合术之后右肢畸形的样子,我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无力感,难以面对那么丑陋的自己,更担心你会因此嫌弃我。”

季云翀没有再说下去,林霂也陷入了思索。

彼此安静了一会儿,她先开口:“撇开感情因素,在我心里,你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人物。这和你显耀的家世、俊气的外表没有太多关系,而是因为你这个人谦逊、温和、屈高就下,同时又力争上游。”

“我明白你的忧虑,无论是截肢术还是关节融合术皆属于破坏性手术。临床医学把接受过这类手术的病人心态划分为麻木、抑郁、承认、适应四段不同时期。有的人可能一辈子沉湎于负面情绪,无法走出心理阴影,有的人则很快消除自卑心态,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生活。”

林霂说到这里,犹豫再三,下定决心作出承诺:“不论接下去的四个阶段有多么漫长,我都会陪你度过,向你提供专业的医学帮助,直到你身心痊愈。”

季云翀凝视着她,再说话时,声音流露出他自己也没有觉察的暗哑:“你会一直陪着我?”

她不是没有听出弦外之音,然而此情此景,只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当然,只要你不认为我是庸医,我会好好照顾你。”

季云翀听到这样的回答,长久地沉默了。

她想用一个医生、朋友的身份陪伴他,他却想和她破镜重圆…

季云翀用手按了按涨痛的眉心:“口说无凭,我不信。”

他伸出尾指:“除非拉勾勾。”

幼稚的举动和复杂的语气让林霂犹豫了两三秒,伸出手指缠住他的。

末指勾住末指,既是承诺,也是约定。

在这一刻,他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似乎是久违的、亲密无间的依恋。他舍不得放开她的指,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地扣在掌心里。

从小一起长大的坏处是,有些旖旎心思来不及遮掩,对方已了如指掌。

林霂出其不意补了句:“当然,你也应该遵从医嘱,全力配合我。”

季云翀有点茫然,目光在她的脸上转悠一圈,随即懂了。

他撒开手,提起筷子,配合地将她煮的营养晚餐一粒米不剩全部吃光。

她随即把清口的茉莉花茶递过去。他敛起眼眸品茶,氤氲的水雾袅袅升起,朦胧了他清隽的面容。

品完茶,他问:“我能不能考虑几天,再决定最后治疗的方案?”

“可以。”

“在这几天,你可不可以陪我走走逛逛?一旦接受手术,我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躺在病床上,哪儿也不能去。”

“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手术前3天开始,你必须用碘伏将右肢全部消毒,每天2次,也就是说除了家里,你哪儿也不能去。”

季云翀:“…”

见他一脸沮丧和抑郁,林霂说:“如果你做得到早睡早起,我可以陪你在周边散散步,也算是强身健体。”

季云翀的眼底漾开愉悦的笑意:“做得到,当然做得到。”

就这样,接下去的好几天,她和他按照健康科学的作息时间表安排一天的日子:既昏便息,黎明即起,清淡饮食,适量运动,过着简单平静的慢节奏生活。

直到某天傍晚,两人步行经过慕尼黑市政广场时,瞅见街头艺术家坐在钢琴面前演奏音乐。十六分音符构成的轻盈旋律牢牢抓住了林霂的耳朵,让她停步不前,专注地聆听。

季云翀观察着她的神色,待到全曲结束,走向艺术家。

林霂讶异地看见季云翀和艺术家交谈几句,后者起身,季云翀取而代之坐在琴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