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这才虚脱似地放下了枪。

周启明看着他在阳光下变得越发惨白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凌副,就凭你这身体,我看还是回北京的好。”

凌子寒跟他们一样,穿着作训服,却仍然遮不住极其瘦削的身形。卢少华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脱口而出:“瞧凌副那身板,简直像根牙签。”

他的队员们一听,立刻哄堂大笑。

看着周启明诚恳的目光,凌子寒迟疑了一会儿:“我就是想走,也总得呆上一段时间,不然,无法跟雷伯伯开口。”

周启明点了点头,也转身走了。

凌子寒提着枪,看着远远站着的林靖那挺拔的身姿,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第184章

很快,野狼大队的那几只狼就发现,这位让他们本来颇不以为然的太子爷实际上很好侍候。

他是个非常安静的人,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有着良好教养,待人极温和,一直很少说话,而说起话来也从不大声,既不呵斥人,也不使唤人,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在生活方面,他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要求,完全是随遇而安,从不挑剔。虽然他身体很弱,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但一直很努力地参加他们的训练,从没有叫过苦,更没有抱怨过一句。

令人吃惊的是,因为他毫无基础,他们就给他安排了小灶,平时都是单练,看上去似乎是有条理的“入门课程”,其实却是以把他练趴下为原则,并没有遵循正常练兵的章法,可是,每次他们都觉得他这次就要倒下了,他却还是坚持过来了。别说是有着显赫家世的“太子爷”,即使是个普通人,也不太可能做到这样顽强。整个大队的人都对这个副大队长渐渐有了好感。

还有更令人惊异的,这位公子哥儿竟然从来不出营地大门一步,似乎从未觉得军营生活枯燥。每个月,他们也会放两天假,队员们便会跑出去玩,散心,看朋友,或者大吃一顿。但凌子寒却从不出去,只呆在队部看资料,或躲在自己的宿舍里休息。

在他们看来,凌子寒对那些艰苦的训练都安之若素,一副准备在这里扎根的样子。平时大队领导开会,他也准时参加,却只是仔细倾听,从不发表意见,显得十分虚心诚恳,让人完全找不出攻击的借口,无法将他挤走。

半个多月下来,新疆风平浪静,他们一直没有出击过。凌子寒完全服从大队的安排,白天一直在训练,晚上便泡在队部,看以前的队史和战例,同时与自己在北京看过的详细资料比对,以找出蛛丝马迹。

林靖不喜欢他,他一来就知道了。那三个中队长一心想把他挤走,做得更是毫无顾忌,他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对自己强烈的排斥。训练日复一日,他始终必须小心翼翼地应付。他不能暴露身份,显示出自己真正的体能和技巧,但又不能显得太窝囊,让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他离开。

偶尔,他也会在心里轻轻叹息,反复琢磨。这次任务是国家和军队最高层的领导指定他来的,他也希望能够调查出真相,要么还那些被屠杀的无辜平民一个公道,要么还林靖清白。可是,自己真能坚持下来吗?如果以后训练再加量,他该怎么办?按理说,当然是该咬着牙硬挺,但是如果挺不住了呢?他能不能按他们的工作准则,中途放弃?

如今,他对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把握。他的意志仍然犹如钢铁般坚强,但身体却如纸一般单薄,比芦苇还脆弱。他一直在按照医生的吩咐吃药,但是,六四三医院的专家们已经给他换过不少药了,可显然并没有显著效果。过去,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以为有药可以治好自己的病,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所以一直耐着性子谨遵医嘱,没完没了地接受各式各样的治疗,使用着各种各样的药物。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存有任何希望。他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病是无药可治的,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病情的进一步发展使他有越来越多的时间是生活在疼痛的折磨中。身体里的各种炎症此伏彼起,使他常常低烧,非常难受。不过,当疼痛、低热和阴寒成为一种习惯后,他也就觉得没那么难熬了。事实上,他已经想不起健康是什么概念,也不记得哪儿都不疼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半个多月的训练过去,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身体显得更加孱弱,脸色也更加苍白,一双眼眸更是暗沉沉的,毫无神采。那些战士都是血性之人,这时已经觉得颇为不忍,就连柳涌和周启明都不忍心再让他参加自己中队的高强度训练了,并且有意无意地开始照顾他。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凌子寒每天清晨还是听见起床号就起来,跟他们一起出早操。他的身体看起来更差,跑过之后总是累得脸色煞白,甚至发青,站在那儿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几天,林靖到底不忍,有点看不下去了,对他说道:“凌副,你身体不好,也可以适当地休息休息,跟我说一声就行。”

“我还可以坚持一下。”凌子寒温和地笑了笑。“我帮不了什么忙,总不能拖累你们吧?没关系,我练一练,或许就成了。”

林靖对他已经略有好感了,这时不解地问他:“其实你好好的,干吗跑到咱们这儿来吃这个苦?”

凌子寒看了他片刻,平静地说:“我爸和雷伯伯都觉得我应该来体验体验你们的生活。”

林靖忍不住问道:“你父亲是谁啊?”

凌子寒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普通的部级干部。”

林靖便不问了。显然,这是一个很有家教的“太子爷”。他听北京的朋友说起过,真正的“太子”基本上是从不炫耀的,成天在那儿瞎嚷嚷我爹如何如何的,多半是假货。

此后的训练,凌子寒还是尽量坚持参加,虽然一直“没什么明显的进步”,但姿态是做出来了。那些久经沙场的战士们对他也变得十分宽容,渐渐的也会跟他开些玩笑。无论别人说什么,冷嘲热讽也好,亲切关心也罢,他都是态度温和地回答,心平气和地微笑。那种修养,真是让这些霹雳火爆性格的战士们不得不服。

在野狼大队全体官兵的眼里,这位公子以前没当过兵,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常常好奇地向队里的那些基层的士官们请教,涉及的内容很广泛,从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格斗技术到特战技巧,以及过去的战例,事无巨细,刨根问底。尤其是对他们以前打过的那些仗,他更像是听传奇故事一样,往往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啧啧称奇,使战士们讲得越发起劲。

林靖对他这种幼稚的好奇心很宽容,像对小孩子一样,只是笑一笑,却并不去干涉。

柳涌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副大队长倒是比其他人更要感兴趣一些。他拿到的双硕士学位只有一个是军事指挥,另一个学位却是哲学。他平时与战友们并不能在思想上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现在终于来了一个“读过书”的上司,不由得喜出望外,待看到这位上司带来的那些书,他更来劲了。

凌子寒带来的是最新款的电子书阅读器,可以声情并茂地将书朗读出来给他听。休息时间里,他除了看电视新闻外,往往便躺在床上,打开阅读器听书。他把阅读器的声音调成男声,低沉温和,听上去很舒服。

第185章

柳涌第一次到他屋里拜访的时候,他正靠在床头,听着英语版的《野性之美》。那是加拿大著名的博物学家撰写的一本有关狼的生活的书。

凌子寒打开门,立刻笑着请他进来,随后便要关掉阅读器。

柳涌赶紧阻止:“凌副,这是什么书啊?我也听听。”

凌子寒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去替他倒茶。

柳涌听得津津有味,都顾不得跟他寒暄了。直到快熄灯了,他仍意犹未尽,索性借走了他的阅读器,打算把这本书拷贝到自己的阅读器里。半路上碰到了林靖,他忍不住喜滋滋地说:“林大,我找到了一本好书。”随即把那本书调出来给他看。

林靖瞧了瞧,不由分说地收了起来:“我先看。”

柳涌嘻嘻笑道:“是凌副带来的,没想到他居然喜欢看这样的书。”

林靖一听,倒是有些诧异,不过没多说什么。凌子寒居然能坚持这么久,一个多月了也没打过退堂鼓,确实令他感到惊讶。跟他最久的骆千秋和卢少华已经不耐烦了,准备上点烈性的手段,迅速让那位公子哥儿知难而退,却被林靖阻止了。看凌子寒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怕他们会要了这位太子爷的命。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靖打开阅读器,浏览了一下里面的书目,不由得大吃一惊。里面的书五花八门,这倒还罢了,语种却更是复杂,有英语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法语的《追忆逝水年华》,意大利语的《君主论》,德语的《帝国时代》,俄语的《战争与和平》,西班牙语的《骑士的欧洲》,希伯莱语的《以耶路撒冷之名》,阿拉伯语的《阿拉伯通史》,日语的《源氏物语》,还有藏语、蒙古语、普什图语、乌尔都语、维吾尔语等语种的书籍,涉及宗教、地理、历史、文学、经济、军事、民俗文化等各个方面。

林靖翻看了一番,忍不住思忖:“真没想到,原以为来的是一个百无一用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结果居然还有点内涵,他干吗不去当翻译?”

林靖没时间甄别,干脆把他阅读器里的书全部拷贝到了自己的阅读器里,第二天就把东西还给了柳涌。

柳涌拿上自己的阅读器,当晚又兴致勃勃地跑到凌子寒屋里,一边拷贝一边问长问短。

“凌副,这里面有好多都是原文书,你都听得懂吗?”柳涌很好奇。“我看好多都是小语种,很不好懂的,像普什图语、乌尔都语、阿拉伯语什么的,我们也学过几句,可真是太难了。”

凌子寒坐在一边微笑:“可能我在语言方面有一点天赋吧,我母亲是语言学家。其实我现在也只是懂一点皮毛。”

“了不起。”柳涌真心地说。“你自己也可以去做语言学家了,何必跑来参军?”

凌子寒笑着摇头:“我学这些都只是爱好而已,完全不求甚解,根本谈不上什么专家。这次加入军队,主要也是帮忙修订特种部队的训练教程。我对军队不熟,对特种部队的训练和作战的情况就更不了解了,所以才会被上面派过来,主要是跟着你们学习学习。”

“这样啊。”柳涌点了点头。“那我们也应该向你学习。”

“不用客气了。”凌子寒温和地说。“我既然来了,又担任了这么一个职务,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对我客气。”

“好。”柳涌转头对他一笑。“凌副,你放心,我可没拿你当外人。”

凌子寒笑着点头,正要说什么,周启明兴冲冲地推门而入:“凌副,我听说你这有不少好书。”

凌子寒一指桌上:“那儿呢,你尽管看吧。”

周启明立刻冲到柳涌身边:“你小子吃独食是吧?”

“嘁,你这叫诽谤。”柳涌斜睨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屑。“我拷完了就拿给你,也免得大家一齐来骚扰凌副。”

周启明把自己的掌上电脑往桌上一放,命令道:“喂,设置成群发啊,一起拷。”

“行行行。”柳涌停止了拷贝,便要重新操作。

这时,虚掩的门又被推开,骆千秋和卢少华也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四个人围着书桌,把自己的电脑或者阅读器放到桌上,嚷嚷着要柳涌群发,同时拷贝,一边又抢着在凌子寒的阅读器里翻看目录。

凌子寒什么也没说,只是好脾气地在一边微笑,由着他们胡闹。

过了一会儿,周启明有些惊诧地问道:“凌副,你懂阿语和维语?”

凌子寒“嗯”了一声。

卢少华也微有些吃惊:“咦?凌副,这么多种语言你都懂?”

凌子寒漫不经心地说:“懂一点。”

骆千秋想了想,转身过来,坐到凌子寒对面,微笑道:“凌副,我看你可以教我们的兵学一学中亚地区的语言。我们有时候出境执行任务,去的都是这些地区,会点当地语言,要方便一些。”

“好。”凌子寒一口答应。

从这以后,野狼大队的训练便增加了学习外语的课程。凌子寒不主张上大课,而是一个分队一个分队地教。根据他们的实际需要,只教用得上的会话,先让他们硬背,然后才教一些简单的语法。对民间事务小组和心理战分队,他教得就比较详细了。在教的过程中,他详细询问了他们过去在历次战斗中出现过的各种情况,然后有针对性地教授合适的语句。

这些语言都很复杂,每个字母甚至都有几种不同的变音,表达的意思也就不同。反恐大队中的兵虽然每一个人都是大专以上文化,可学这些语言也觉得力不从心,包括林靖、骆千秋和那三个中队长,都感到很吃力。凌子寒教得极其耐心,而且方法多样,尽量让他们不觉得枯燥。

很快,整个大队的特种兵们对这位温文尔雅的副大队长都很喜欢了。他就像是掉入狼群的一只羊,本来打算吃了他,现在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渐渐觉得他也许可以培养成一只狼,虽然比较弱,但也算是另类的狼吧。

现在,三个中队长中已经有两个对凌子寒的态度趋于正常。晚上,柳涌和周启明常常会跑到凌子寒这里来邀他去玩牌。凌子寒总是会答应,然后跟他们一起到大队的俱乐部去,坐下玩扑克。

人人都知道凌子寒打牌也不在行,是只菜鸟,都喜欢看着他们玩。

凌子寒总是会说他们玩扑克的规矩太复杂,让他弄不清楚,拿着牌得琢磨半天,身边的人便忍不住了,抢着指点他出牌,往往指点的人之间会发生激烈的争执,甚至吵起来。而凌子寒的性格十分随和,谁指点他都会听,基本上便会依照别人说的出牌,结果输的多,赢的少。

别人打牌都很认真,每一把结束后都会探讨一番,说得头头是道,似乎每一个人出的每一张牌他们都熟记于心,凌子寒只能在一旁听着,半点发言权都没有,偶尔会感叹两句,实在是很佩服他们的记性。

他们不赌钱,输了就喝水,显然这是为了照顾凌子寒而定下的规矩。凌子寒喝水还行,每次输了,他便会笑一笑,乖乖地端起杯子来,喝上半杯水,倒是牌品极好,愿赌服输。

第186章

正当凌子寒与野狼大队的大部分官兵都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之时,他们的军医满脸狐疑地去找了林靖。他嗫嚅着,似乎没把握该不该说。

林靖瞧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火了:“你有话就说,这么婆婆妈妈的,像我们野狼大队的人吗?”

军医这才叹了口气:“我…最近听说…凌副在自己注射药物。我怕凌副果真生病,就常常去看一看他。结果,昨天我看见他…在注射…阿托品…”

林靖眉头一皱:“阿托品?为什么他要注射阿托品?你问了吗?”

“我问了。他说他是老毛病了,那是医生给他开的药。”

“那依你之见,会有什么病需要使用阿托品?”

“…很多病都有可能用到,它可以使痉挛的肌肉放松,让疼痛缓解。”

林靖的眉皱得更紧了:“那你看凌副是属于哪种情况?”

“我也不知道。”那位年轻的军医显得很疑惑。“凌副用的药大部分都是麻醉剂,像吗啡、阿托品、氯胺酮,医院里主要是用这些药来止痛,但外面的那些瘾君子却往往用来作为毒品的替代物,算是软性毒品吧。他还同时使用多种强效的广谱抗生素,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子用药的,医生更不会这么用,副作用太大了。”

“麻醉剂?软性毒品?”林靖想了想,与他探讨着。“那你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是凌副想缓解训练后造成的肌肉酸痛或者其他不适的感觉?”

军医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林靖霍地站起身来,怒道:“这个公子哥儿,简直是乱弹琴,怎么能这样乱用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是哪儿来的?”

“不清楚。”军医摇了摇头。“这些药都是处方药,在外面的药店是不可能买到的。即使在医院里,这些药也都必须用红处方开,有专门的规章制度。那都是任何一家医疗机构都会严格管理的药物。”

林靖哼了一声:“我看只怕是利用他父亲的特权吧。”

军医不吭声了。

林靖不再迟疑,一阵风般出了门,去找凌子寒。

这时候,凌子寒正在俱乐部与卢少华、周启明打扑克,柳涌坐在旁边帮他看牌。

玩着玩着,愣头青似的卢少华忽然好奇地问:“凌副,你多大了?”

凌子寒微微一怔,瞧了他一眼,才回答:“三十。”

“真看不出来。”周启明笑道。“我还以为你才二十五呢。”

卢少华脱口而出:“那一定结婚了吧?”

凌子寒又是一愣,半晌才说:“没有。”

“咦?”卢少华觉得很意外。“那,一定有情侣了?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凌子寒似乎被他问得有些心乱,虽然眼睛瞧着牌,却是视而不见,半天都没有出一张。柳涌看了看他,指了一下他手中的牌:“出这个。”凌子寒便机械地抽出那张牌扔了出去。

卢少华仍没有看出眼高眉低,犹自兴致勃勃地问道:“凌副,你的情侣一定很漂亮吧?怎么没见你跟他联络呀?”

凌子寒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得回答道:“有了,是男朋友,我们偶尔会联络。”

卢少华更感兴趣:“他是做什么的?也是军人吗?”

“不是。”凌子寒淡淡地道。“他是网络安全专家。”

“好。”卢少华笑道。“原来是黑客啊。”

凌子寒微微一笑:“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这么说吧。”

卢少华仍然掩饰不住好奇心,认真地问道:“凌副,那你来我们这儿,他同意吗?”

凌子寒微笑着,随手抽出牌,打出去,然后才缓缓地说:“他不反对。”

“那…”卢少华还想问下去,柳涌在桌子下面重重地踢了他一脚,这才算止住了他的话。

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儿,周启明已哗哗哗地将手中的牌打完,赢了这一把。

凌子寒端起水杯,缓缓地将一杯水喝了下去。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最近几天,他的身体又隐隐有发病的症兆,感觉非常难受。

周启明一边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一边灵活地洗着牌。

大家都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林靖大步跨了进来。

立刻,全体官兵都起身立正。

林靖一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各自的活动,这才走到凌子寒面前,严肃地说:“凌副,请你跟我来一下。”

凌子寒一言不发,起身跟着他出了门。

林靖在门外的夜色中站定,神情郑重地单刀直入:“凌副,我要到你的房间去检查,听说你在自行注射药物,我要知道那是什么药。”

凌子寒一呆,随即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军官公寓走去,军医跟在他们身后,那三个中队长和几个小队长遥遥地跟在他们三个人后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进了凌子寒的房间,林靖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说道:“凌副,你的那些药在哪里?我希望你自己拿出来,不要让我动手。”

凌子寒径直走到床边的书桌前,将抽屉拉开,把里面的药全都拿了出来,搁在桌上。

各种药瓶、药盒堆了大半张桌子,把林靖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凌子寒会带这么多药来,不过,他的神情仍然十分冷峻,立刻示意军医上去检查。

军医一一拿起药瓶、药盒,看着药名和说明。这些药除了他前面说过的那三种麻醉剂外,还有美国和欧洲原厂出品的一些拮抗剂、阻断剂,以及643医院研制出的一些新药,都是特效药,另外有一部分是强效的抗生素,还有不少胃药,治疗心脏疾病和肺部疾病的药,治疗贫血的药,增强抵抗力的药,补充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药,等等,水剂、片剂、颗粒剂,应有尽有。

军医看罢,忍不住笑道:“凌副,你这儿的药可以开个药店了。”

林靖脸一沉:“少废话,做正事。”

“是。”军医立刻严肃起来,将那些用于止痛的药剂全都分捡了出来。“林大,就是这些。”

林靖上前看了看,确实有不少是公安部归类于“软性毒品”的药物。他严厉地看向凌子寒:“凌副,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些药是怎么来的?”

凌子寒略一犹豫,轻声说:“是医生开的。”

林靖冷冷地道:“那好,我要你的病历、处方,或者市级以上医院的证明。”

凌子寒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没有。”

林靖冷笑一声:“凌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管你在地方上做些什么,但是在我这里,如果你没有正当理由,那就无论如何不能使用这些涉嫌违禁的药物。”

凌子寒徐徐答道:“是,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林靖朝军医挥了一下手。“这次我就只把这些药没收了,下不为例。”

凌子寒点了点头。

军医立刻将那些麻醉剂摞好,随后捧起来走了出去。

林靖扫了凌子寒一眼,什么也不再说,便转身离开了。

凌子寒上前去将门关上,走到桌前,看着桌上剩余的大堆药瓶、药盒。半晌,他厌烦地将它们全都扫进了抽屉,然后将抽屉重重关上。

这些药,他早就吃烦了,本就不想再用了。

死就死好了。

第187章

第二天,凌子寒丝毫没有受到“药品事件”的影响,仍然如常地按时起身,与他们一起出早操,就连林靖都对他有点欣赏了。

其实,凌子寒自从到了这里,一直就没睡好过,常常睡上两、三个小时就会在噩梦中惊醒,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东方发白。现在,即使是每天凌晨五点就起床训练,在他来说也不算早,更谈不上苦,反而像是解脱,因为不必再困在床上辗转反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