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千秋和周启明都十分冷静地答道:“是,长官。”

林靖这才想起一直在身边听着的凌子寒,便命令道:“白狼,黑狼,你们各派出三个人来,专门保护凌副。”

骆千秋和周启明略略犹豫了一下:“是。”

“不用了。”凌子寒马上说。“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有事的。恐怖分子这么多,不要为我减弱了你们的兵力。”

林靖却不敢冒这个险。他耐心地低声解释道:“凌副,还是得派人保护你,这里一点都大意不得,我们少上几个人也不碍事的。”

凌子寒想了想:“那就只留一个人好了,用不着那么多。”

林靖看了骆千秋和周启明一眼。两个人都心里发毛,深怕他让自己留下。林靖最后说道:“这样吧,黑狼,你留下一个人保护凌副,其他人按计划行动。”

周启明松了口气,立刻起身,召集自己的下属去准备。

骆千秋回到自己带的队伍那边,低低地吩咐着。不一会儿,有个队员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对凌子寒说:“凌副,由我来保护您,请您务必听我的安排,不要轻举妄动。”

凌子寒温和地点头:“好。”

林靖这才离开,准备率领特勤分队从最危险的南口突入。那里是绿洲的出入口,恐怖分子戒备森严。

凌子寒顺从地跟着那个前来保护他的队员隐在沙丘后面。那个队员手持突击步枪,紧张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凌子寒则微微探出头去。这里居高临下,对前面的绿洲几乎能够一览无遗。

十分钟后,突袭从四面八方同时发动。

凌子寒看着林靖轻巧敏捷地率队出击,迅速扑向恐怖分子设在南口的岗哨,军刀一挥,便不出一声地将对方解决了。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方向的队员也都将敌人的哨兵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随即,身穿沙漠迷彩的两百多名队员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扑向各自的目标。暗夜里,杀戮在寂静中悄然进行。

凌子寒看着林靖在黑暗中挥刀劈挑砍刺,迅猛无比,敌人纷纷倒下,真是当者披靡,心里不由得暗赞,真是一员勇将。

忽然,不知哪儿响起了一声枪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顿时,村里像炸开了锅,到处都是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激烈的对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那些恐怖分子显然感觉出了来者的凌厉风格,有不少人大声叫道:“这是野狼大队,赶快撤退。”

于是,有些人开始向四面突围。不过,早已守候在周围的狙击手开火了,将他们全部歼灭在绿洲的边缘。

突然,凌子寒听到了凄厉的幼儿哭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在曙光中响起,不由得大吃一惊。这里还有平民?他立刻起身就要过去。

第200章

那个在一旁一直握着枪紧张戒备的队员一伸手便将他拉住:“凌副,你去哪儿?危险。”

凌子寒迅速冷静下来,听着村里的枪声渐渐稀疏,便道:“我不能老是在这儿躲着。现在战斗已到尾声了,我可以进去的。”

那个队员却不同意:“参座说不能让你到处乱走,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

凌子寒沉静地说:“现在是我命令你,护送我进村子里。”

那个队员立刻不知所措。

凌子寒乘机强调:“我是你的长官,你应该服从我的命令。”

他的军衔和职务都与骆千秋不相上下,那个单纯的战士顷刻间无法判断如此复杂的态势,只得本能地答道:“是,长官。”

凌子寒立刻起身,急步向村里奔去。那个队员紧紧地跟随在他身边。

这时,枪声已经停息下来。

凌子寒冲进绿洲,向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村里遍地都是尸体,到处是鲜血,许多土坯垒起来的房屋已经被摧毁。凌子寒看到很多明显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倒毙在地上,有的手里握着枪,有的腰间别着手雷。他一点也不同情这些恐怖分子,眼光冷冷地一扫,便从他们身边跑过。

在村子一隅,野狼大队的队员们正包围着大约二十来个人,都是老人、妇女,还有几个孩子。那些大人都很沉默,只有几个小孩在惊惶失措地抽泣。

林靖脸色铁青,盯视着面前的人们。

那些人似乎知道在劫难逃,表情木然,老人挡着晚辈,妇女护着孩子。

林靖缓缓举起了右手。

凌子寒恰好在此时赶到,见事情紧急,已经来不及观察后再做决定,也无暇细想他是要杀俘虏还是杀平民,便直冲上前,一把托住了他的手:“林大,不要…”

从来没有人敢在阵前阻拦他,林靖想也没想,挥手便抽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凌子寒更加不能显露出自己的身手。他既不能躲,也不能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重重地抽上自己的脸。随着一声极其响亮清脆的“啪”,他的半边脸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立刻,所有的队员都愣住了。

林靖看着他,也怔在那里。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随即指向凌子寒身边的那个队员,怒斥道:“我叫你保护凌副,不要让他乱走,你是怎么做的?”

凌子寒立刻横跨一步,挡在他的面前,温和地说:“林大,是我命令他放我进来的。”

野狼大队的每个人对他的举动都感到惊诧,没想到这个十分文弱的书生却并不是个懦夫。骆千秋的眼神有些异样,周启明的眼里却有几丝赞许的笑意。

林靖看了凌子寒半晌,只见他仍如往常般温文尔雅,苍白瘦削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但他好像对此没有感觉,只是目光诚恳地看着他。

林靖冷冷地看着他:“凌副,你这是做什么?”

“我…”凌子寒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对不起,或许是我误会了,林大,他们只是平民。”

“我知道他们或许可能是平民。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林靖对他十分不以为然,抬手往圈中一指。“我只是叫人一一甄别,确认他们只是平民。”

凌子寒犹豫了一下,诚恳地说:“对不起,林大,是我鲁莽了。”

林靖目光凌厉,犹如两把钢刀似地直盯着他。凌子寒却坦然地与他对视着,眼中一片平和。

良久,林靖收回了目光,转头对骆千秋和周启明说:“你们继续工作吧。另外,给我接喀什国安局。”

战士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分区域清除残敌,救护伤员,民间事务小组开始甄别那些村民,各项工作井然有序。林靖不再理会凌子寒,冷冷地转身就走。

凌子寒顾不得在场官兵的眼光,赶紧跟了上去。

林靖始终不理他,慢慢地在村中走着,眼睛机警地打量着四周,不时有人通过耳机向他请示,他简短地下着命令,完全是胸有成竹的冷静。

凌子寒跟在他身旁,一直没有打扰他。直到他与喀什国安局通完话,知道国安局的人员已经出发,很快会赶来,他才再次诚恳地说:“林大,对不起。”

林靖猛地转头看向他,冷峻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剑,直刺向他。他压低了声音,愤怒地说:“凌副大队长,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凌子寒承受着他的逼视,非常真挚地点头:“是,我知道我错了。”

“只怕不知道吧?”林靖冷笑。“你是什么身份啊?太子啊,当然可以在阵前无故阻挠一个指挥官的工作。”

“不,林大,请你别误会。”凌子寒叹了口气。“我没有经验,做事难免莽撞,还请你原谅。这次是我做错了,你可以处分我,我完全接受。”

“处分?”林靖冷冷地盯着他,缓缓地说。“凌副,这不是处分的问题。这是战场,情况错综复杂,恐怖分子很可能假扮成村民,随时随地会有人搞突然袭击,你这么突然扑过来,我如果当时手里有枪,本能的反应就是开枪,只怕第一时间就毙了你。你明白你这么做的严重性吗?”

“是,现在我明白了。”凌子寒立刻温驯地点头。“林大,我保证下次注意,不会这么鲁莽了。”

林靖却没有接受他的承诺,只是嘲讽地笑了笑:“凌副,如果你的父亲不是凌主席,你还敢这么做吗?这不是鲁莽的问题。你身份高贵,我林靖也不敢有你这样的助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目光一凝,闪电般伸出左手抓向凌子寒,右手已经拔出枪来,指向了他。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凌子寒比他还先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甚至已经本能地探手去拔枪了。可林靖一动,他便明白过来,立刻顺着他抓住自己的力量向旁边窜去。

与此同时,林靖手中的枪响了。

林靖拉过凌子寒的力量太猛,让他一时站立不稳。他也清楚林靖的意思,便顺势倒了下去。林靖一边开枪,一边随着他伏下身去,用身体护住了他。

那个受伤倒卧在地上的恐怖分子一直在装死,这时见这两个校级军官似乎在激烈地争执,没有注意周转的动静,本打算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至少干掉其中一人,没想到那两个人都同样反应灵敏,他刚刚抬起手来,还没来得及开枪,对方的子弹已经准确地射向了他。他闷哼一声,在枪声中连震两下,就此失去了生命。

正在周围仔细清扫战场的战士们听到枪声,立刻冲了过来。

林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不再有危险,这才从容地站起身来,命令道:“你们继续搜索,小心还有装死的人,注意安全。”

“是。”那些战士答应一声,又四散开去。

凌子寒也已经从地上起来。他看着林靖,温和地说:“谢谢。”

林靖冷冷地盯着他,清晰地道:“凌副,你不适合呆在咱们大队,还是回北京去吧。”说完,他猛地转身,步履轻捷地迅速离去。

凌子寒没有去追。他目送着林靖的背影朝着升起的朝阳走去,心里想着,是该回北京一趟了。

第201章

十月底,野狼大队的各个分队陆续回到了天山附近的营地。然而,营地里的气氛却十分压抑,完全没有了以往队员们完成任务返回后的欢声笑语。

这次野狼大队四面出击,一共端掉了恐怖分子的九个秘密训练营,击毙恐怖分子三百余人,并协助国安局逮捕了恐怖组织的首脑人物,粉碎了他们打算在乌市制造爆炸性恐怖事件的阴谋。如此骄人的战绩,立刻受到了国防部的通令嘉奖,军区也召开了隆重的表彰会。

在庆功的酒会上,一向显得孤傲的林靖目光阴沉,毫无喜色。他身穿上校礼服,显得十分潇洒帅气,但清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有不少记者想采访这位颇富传奇色彩的名将,却都被他冷冷地拒绝了。

身为野狼大队副大队长的凌子寒却没有出现,据说是回北京休假去了,似乎这进一步证实了林靖与凌子寒之间已经出现裂痕的流言。

“才来了不到半年就休假?”有人嘀咕。“也只有他这种身份才可以吧?”

在野狼大队的营地,骆千秋和三个中队长正在开会。这个会议是他们自发组织的。他们要讨论目前出现在大队里的复杂局面。

周启明慢腾腾地说:“发生在伽师那边的事情我都说了,黑狼当时也在。这位凌副瞧上去怯生生的,没想到还真有些胆量,敢出手拦阻野狼,我还真有点服他。”

骆千秋沉思着,缓缓地道:“凌副这次当着那么多队员的面,竟然敢直接出手,阻拦林大下命令,确实让他很下不来台。”

柳涌击节称赞:“果然不愧是书生,大有气节。”

“你少娘娘腔。”卢少华瞪了他一眼。“林大又没做错什么,要那小子多什么嘴?他把林大当什么人了?”

骆千秋思索着说:“他爹是赫赫有名的‘国家安全之父’,所以,他虽然身体虚弱,精神方面有些问题,不过,临危不惧,倒是家传功夫。”

卢少华忽然紧张起来,冒冒失失地问:“他不是来夺林大的权的吧?”

“你这可太多虑了。”周启明哑然失笑。“像他那样的背景,要林大的位置来干什么?他要想升上校,有他爹罩着,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哪里需要这样来冒险?”

“对。”骆千秋老成持重地分析着。“我这几天仔细想过,根据凌副的表现,他的确有抑郁症的迹象,这是伪装不来的。现在,我们要商量的是,凌副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怎么才能把他弄走?”

“这还不容易?”卢少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下次打仗的时候,把他弄到前线去,让他受点伤,立刻光荣下火线,送回北京养伤去了。”

其他三个人一听,全都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他环视了一圈,忽然使劲摇头:“别看我,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柳涌哈哈大笑:“你惨了,红狼,你死定了。这是你出的主意,就由你来实施。”

周启明和骆千秋也连连点头,脸上笑不可抑。

卢少华恨了他们一眼:“你们别害我,我可不想后半辈子都被国安部的人追杀。”

笑了一会儿,周启明才冷静地说:“其实,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凌副这次做的也没错。虽然他是误会了林大,不过也是情急之下,没有考虑,才伤了林大的面子。”

卢少华马上瞪着他:“他误会林大,就是不信任林大,也就是不信任我们野狼大队,这样的副大队长要来干什么?”

“嗯,你说的当然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凌副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柳涌的态度比较冷静理智。“当时事起仓促,凌副刚从外面进来,没弄清情况,所以才会误会了。他没打过仗,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才会闹了这么一出。我倒觉得也不能完全怪他。”

骆千秋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么快就被他洗脑了?”

“也谈不上洗脑。”周启明看向他。“咱们也得实事求是,不该过于偏激。”

卢少华冷冷地看着他:“白狼,你可不要忘了,那些恐怖分子曾经对林大做过些什么?他们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空气顿时凝住了。

半晌,四个人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卢少华的心地最为单纯,慨然说道:“反正,我不管你们谁有理,林大是我的上司,服从命令是我的第一选择。”

“说得好。”周启明对他一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柳涌耸了耸肩:“我也不会违抗命令的。”

骆千秋瞧着卢少华,意味深长地说:“我看啊,凌副主要是还没有感觉到敌人的残暴,所以临阵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对新疆的了解大概仅限于大阪城的姑娘、吐鲁番的葡萄,我看得让他好好体会一下西域的另一面,也许他就不会再有这些书生意气了。”

卢少华心领神会,微微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周启明一惊,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小心闹出人命来。”

柳涌也颇为不忍:“你们悠着点,凌副的背景可不一般,当心闯出大祸。”

卢少华左右看看,忽然笑道:“凌副的那个身板,弱得像一根草,只怕一碰就散架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又不会跟他动手,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谁说过要动手了?”骆千秋淡淡一笑。“不过是有机会的时候,带他出去见识见识而已。他如果能知难而退,那最好不过。有他在这里掣肘,林大的日子可要不好过了。”

周启明看了他们一眼,终于叹息了一声:“好吧,到底林大才是我们的上司,与我们出生入死的,咱们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闹什么意见。”

卢少华一拍桌子:“这才是白狼该说的话嘛。”

“哎,对了,凌副到底去了哪里?”周启明看向骆千秋。“我听说他好像是回北京了,是不是回去跟他爹告状去了?”

“不会吧?”卢少华也狐疑地看向骆千秋。“一记耳光而已,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骆千秋神色凝重,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说不上来,等他回来之后再看吧。”

会议到此结束。

林靖在午夜前也回到了营地。他破天荒地喝得烂醉如泥,连门都没有锁便沉沉睡去。

这时,刚刚回到营地不久的凌子寒看到林靖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由得过去瞧了瞧,发现门居然没锁,他微感意外,便过去轻轻叩门。屋里却一片寂静,似乎没人,他有些诧异,便试探着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凌子寒第一次进别人的宿舍,尤其是林靖的房间,他平时根本连进入的念头都不曾转过一下。

柔和的灯光里,他看到林靖的宿舍也跟他的一样,非常简洁整齐,私人物品极少,而且井井有条。凌子寒关掉灯,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林靖合衣倒在床上沉睡着,甚至连被子都没有盖。屋里酒气弥漫,似乎有淡淡的白雾正在月光中缓缓地飘动。林靖皱着眉,俊逸的脸在夜色里浮现着悲伤。

凌子寒动作轻柔地替他脱去军装,然后帮他盖上棉被。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对林靖充满了一种难言的关怀。

林靖一直没醒,就像个疲惫的孩子,温驯而无助。

凌子寒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悄然离开。

第202章

已快进入深秋了,外面很凉,凌子寒进了自己暖气充足的房间,却一直觉得侵进骨髓里的寒冷始终缠绕不去,令他非常难受,根本无法入睡。

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个多小时也睡不着,只觉得头疼欲裂,恶心欲呕,越躺越不舒服,于是不再勉强自己,起床走到阳台上坐下。

这里与北京的时差有两个小时,日出的时间很晚。他听到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口令声,知道大队的人都开始出去训练了。他的假期还没完,所以今天可以不去上班。他窝在软椅里,一直看着东方天际出神。

这次他是奉命回北京的,凌毅要他将调查到的情况做一个汇报。他为此写了一个详细的报告,认为有种种迹象表明,林靖并没有下令屠杀过平民,不过,他自己也实事求是地承认,现在证据不足,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凌毅和雷震研究了他带回来的图像、录音和文字资料后,也一致认为他搜集的证据并不充分,而且有些证据还透出蹊跷,反而让人怀疑。

方国基对凌毅和雷震强调:“一定要铁证如山,才能够让人们信服。你们都不能偏袒林靖,不要认为他是自己人,即使犯了错误都要护着。林靖过去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也让人敬佩,但同时也叫人不得不怀疑,他会不会杀红了眼收不住手?如果搁在别人身上,这种指控根本不可能站得住脚,但考虑到他过去的遭遇,我们就无法断然否定。凌毅,你要告诉子寒,此事非同小可,他一定要慎之又慎,必须拿到切实的证据,才能做出最后结论。”

凌毅随后便传达了命令给凌子寒,要他继续工作,并且说:“你也不用急于求成,尽量把工作做扎实了。我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你用来调查。”

“是,我明白。”凌子寒犹豫了一下,缓缓地道。“如果…这事是真的,能不能…保全林靖?他确实是一员了不起的勇将,而且,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他…”

“凌子寒,你有点感情用事了,这是绝不允许的。”凌毅脸一沉,态度变得十分严厉。“如果林靖真的下过杀戮平民的命令,那就一定要受到军法的严惩。他手中的枪是国家给的,他可以下令开枪的权力也是国家给的,国家给他这样的权力,是要他肩负起保护人民的责任。如果他反而将枪口对准平民,那就是在破坏和平,滥用国家赋予他的权力。子寒,你是我的儿子,但是,如果是你做出这种事的话,不用提什么法律、军纪,我首先就会杀了你。”

凌子寒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过了两天,他又提交了一个报告给凌毅。

实际上,林靖有“屠杀平民”嫌疑的事例都集中在消灭恐怖组织“黎明之子”成员的战斗中,因此,凌子寒认为这种消极等待,伺机调查的方式太耗时间,不如主动一点,想办法尽快逼迫或者引诱“黎明之子”在新疆出现,在林靖率队剿灭这一恐怖组织的过程中就可以展开调查,并且设法抓住俘虏,查问过去的一些情况。

凌毅看了报告后,仔细推敲了一番,便同意了他的计划。至于前期工作,当然是由凌毅去布置。提到“黎明之子”,凌毅的神情有些黯然。他看着凌子寒苍白的脸,犹豫片刻,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道:“那你就回去吧,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凌子寒便离开北京,回到了新疆。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林靖的形象,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上总是冷冷的气势,偶尔的微笑又让人眩惑,那修长挺拔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尤其是在与敌人的搏杀中,有着摧枯拉朽的强悍,一举一动都令人心折,而昨天夜里,这个闻名遐迩的悍将在沉醉中流露出的那种深刻的痛苦却更加震撼了他的心。

凌子寒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呼出,脑子里便恢复了一片清明。他在执行任务,是不能有这些情感的波动的。他确实很欣赏林靖的骁勇善战,更欣赏他的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从直觉上,他相信林靖不会做出下令屠戮平民的事情,但感情代替不了理智,他仍然要找出确凿的证据,才能得到最后的结论。

这时,东方天际出现了一线瑰丽的曙光,慑人心魄的霞彩随即渐渐伸向广阔的天空。

凌子寒凝神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一个早晨。那一天,卫天宇经过了一夜惊心动魄的努力,把他们两人一起从死亡线上带回来,他们并肩坐在沙漠里,看着太阳缓缓升起。那一刻,晨风轻拂他们的脸,霞光扑向他们的眼,天地是如此的美丽壮观。细想起来,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爱上了天宇的吧?不然也不会在两个月后便接受了他的感情。

从那时候到如今,也不过短短的五年,可在他心里,感觉却已经是漫长的一生了。这五年里,他们的感情接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他不知道卫天宇是怎么坚持住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实际上,他们只过了一年的幸福时光,然后就是他与死亡的那次约会,接着是童阅和卫天宇顽强地拉住他,一直坚持着与死神争夺到底。

从他在医院里恢复知觉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从他的眼里看出去,这个世界仍然是一片空白,没有色彩,没有温度,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却又每时每刻都想放弃…

三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一直生活在疼痛和黑暗中,除了静静地忍耐之外,根本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