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已经知道依明很可能是为了杀凌子寒而来,他对凌毅的恨意竟然能令他冒险入境,可以想象他必定会锲而不舍,以最恶毒最狡诈的手段来实施报复计划。因此,从她内心来说,她希望能够尽量减少凌子寒与外界的接触,可这些想约见凌子寒的人多多少少都曾经与凌毅有些交情,她又觉得不能贸然替凌子寒决定,心里多少有些犹豫。

这时候,林靖那冷冽刚硬的性格就显示出了莫大的好处,他根本不由分说,对所有人一概挡驾,总是板着脸冷冷地说:“凌副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又不是来度假的,哪有时间出去吃喝玩乐?”做为凌子寒的长官,他这么做虽然不合情却十分合理,让别人也无话可说,只能暗自埋怨。

凌子寒乐得轻松,每天有充裕的时候安排自己的事情。柳慕是体贴入微,尽量让他多休息,他便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加密掌上电脑登录国安部的绝密网页,察看有关依明的情报,也从其他情报的刷新上分析目前的形势和各种行动的进展情况。

凌毅应该是紧锣密鼓地在布置未来即将展开的多国联合反恐行动,而卫天宇自然是忙着那方面的工作,他既要负责搜集和甄别信息情报,又要协助科技部门提供技术支持,一定是天天加班,忙得不可开交。凌子寒没有再给他打电话过去,只是从网页上各种信息的变化里大致推测出他的动向,心里便觉得很安定。

工作之余,他又登录了一家欧洲名牌时装的网站,订购了两套衣服,从内衣到毛衣、外套、大衣,十分齐全。这个品牌相当有品味,款式简洁,颜色沉郁,奢华得一点也不引人注目,显得非常优雅含蓄。他是这个品牌的金卡贵宾,无论在天涯海角,只要在网上下了订单,这家公司保证在三个小时内将衣饰送到他的手上,待他试穿满意后再行付款。当然,每件衣饰的售价相当昂贵,与他们提供的服务十分匹配,也很符合他这个太子爷表面不张扬,骨子里还是很讲究的性格。

这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到达时自然被门口的武警挡了驾,打电话给凌子寒后才放行。柳慕和林靖当然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笑着摇头之际,也觉得这样张扬一下也不是坏事。

如此无所事事地呆了两天,在柳慕家吃完午饭后,他便对林靖说:“我还是到军营去住吧。”

“怎么?觉得无聊了?”柳慕笑道。

“老住在你这儿,挺打扰的。”凌子寒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难得来一次,想出去逛逛。再说,我要老不出门,依明找不到机会下手,只怕就会溜了吧?”

“凌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林靖忍不住心里生气,语气中便略带责备。“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来当诱饵的,顶多就是告诉依明,你是货真价实的凌大公子而已。依明算什么东西?他再是罪大恶极,也没资格让你冒险。”

凌子寒看着他,眼中渐渐有了一丝愉悦的笑意。这个俊美得根本不像军人的悍将一向冷若冰霜,现在却常常会让他感到几分暖意。那是一种同类间心意相通而产生的快乐,甚至不需要语言,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彼此就会明白对方潜在的思绪。

其实,做为银翼猎手,是绝对没有权力轻易牺牲的。对于国家来说,他们是非常珍贵的利器,绝不可以轻言放弃,除非有相当巨大的利益,在反复权衡之下,才可能牺牲其中之一。凌子寒这次在接受任务时就被告知,他有中途放弃的权利,那也就是说,他没有牺牲的权力。

凌子寒相信,就连凌毅也没料到依明会为了他冒险潜入,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那么他稍稍做个姿态出来,让依明确认他是真身也就行了。他这次的任务不是抓捕依明,而是调查林靖。对于一个猎手来说,他不能随便做任务以外的事情,更不应该插手别人的工作。

这次,他可以有限度地协助林靖,但绝不应该轻易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是他们猎手的工作准则。

看着林靖一副老鹰护小鸡似的态度,凌子寒愉快地笑了起来,温和地说:“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莽撞的。这儿到底是咱们的国土,我只是出去逛逛,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再说,我要是老这么躲着,人家不免瞧不起我。”

柳慕和林靖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的确,他如果总是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们肯定会猜测说他是怕了依明,所以才不敢出来,这种议论不但让整个野狼大队丢脸,也有损他父亲凌毅的一世英名。

林靖立刻点了点头:“对,大姐,我看凌副说得对,这两天可以派人陪着凌副出去逛逛,晚上也安排一下聚会,那些信得过的朋友还是可以交交的。”

“好。”柳慕爽朗地笑道。“这容易,我一会儿就安排。”

她办事一向雷厉风行,下午刚去上班不久,便打电话给凌子寒,告诉他派了个回族小伙子过来,开车带他出去看看喀什城内的几个景点。

林靖到底不放心,还是叫来了两个直属特勤分队的战士,让他们换上便衣跟着凌子寒,并特别交代一定要保护好他。

柳慕派来的那个年青人叫马小东,性格开朗,十分健谈,穿得很普通,就像是个单纯的司机。他一边开车一边向凌子寒介绍着喀什的历史和一些著名景点,从香妃墓说到石头城,从乔戈里峰说到慕士塔格冰山,讲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凌子寒含笑听着,偶尔点头,心里立刻判断出这人一定是柳慕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这样子真是装龙象龙,装虎象虎,往人群里一混,那是完全不露痕迹,绝对是搞情报的一把好手。

到了喀什首先要看的当然是闻名遐迩的艾提尕尔清真寺,这座规模宏大的伊斯兰教建筑是新疆最大的清真寺,凌子寒在马小东的带领下闲闲地到处看了看,差不多就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凌子寒这时穿的就是从网上定购来的衣服,跟他一向的习惯一样,重在舒服,颜色不是黑色就是深蓝,穿在他身上却反而衬得他特别标致,一路上总会有人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往往让跟着他的两个战士紧张起来,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戒备。

走出清真寺的大门,外面的广场上明显地多了不少人。人潮汹涌,十分喧哗,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人人都是脸上带笑,显得十分兴奋,又不像是什么坏事。

人群实在是太杂了,现场太混乱,这一来就连一直显得轻松活泼的马小东都有些紧张了,他拉住了凌子寒,随即东张西望,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今天不是礼拜日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说话间,人潮涌过去复又涌过来,来势凶猛,令他们来不及闪避便被裹进人群中。马小东使尽全力抓住凌子寒的胳膊,其他两个战士也努力护在副大队长的旁边,但仍然架不住那么多人的冲力,到底还是被冲散了。

第210章

凌子寒一察觉马小东抓住自己的手已经放开,便机警地一拧身,像一尾鱼在水中游动一般,滑溜溜地迅速脱离了人群,看在别人眼里,也只会觉得他是被人潮挤出去的。

左右看了看,他便悠闲地往停车场走去,一点也没有警觉戒备的意思。

刚走出广场,不远处就传来惊喜的叫声:“凌公子,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好了。”

凌子寒转眼看去,立刻便认出那是大前天晚上到柳慕家中欢迎他的人之一。他很年轻,叫傅军,是位出租车司机。他的母亲是蒙古族,父亲是汉族,二十多年前是特种部队的军官,曾经跟着凌毅打过仗,在行动中身负重伤,脊椎受损,造成半身瘫痪,退役时被评为特级伤残,一直住在喀什近郊的伤残军人康复保健医院。柳慕向他介绍傅军时特别提到了他的父亲傅雄,那天晚上,这个年轻人也是代表他父亲来看望凌子寒的。

傅军兴奋地冲到他面前,笑着说:“凌公子,这两天我爸老念叨着想见你,可柳阿姨和林大总是说你在工作,没有时间,我老约不到你,我爸已经骂我了好几回了,又埋怨自己腿脚不便,不能出门来看你。这下可好了,你要是有空,能去看看我爸吗?”

“当然可以。”凌子寒微笑着点头。“我也很想见见你父亲。”

“那太好了,我的车在那儿。”傅军高兴地领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自己的出租车,随即向城郊开去。

凌子寒坐在副驾位,却没有系安全带。他神情轻松,听着傅军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老爷子听到他来喀什后的激动和欢喜,不时地点头微笑。

傅军大概是太开心了,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脸泛潮红,双眼放光,脚下踩着油门就不放,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凌子寒看了看他行进的路线,忽然轻声说:“小傅,前面先停一下。”

傅军已经出了城,开上了通往塔什库尔干的公路。正是黄昏,前后的车都不太多,也没有了城市里的喧嚣,凌子寒的心很静,感觉也更灵敏。他不但知道傅军现在很紧张,而且还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他那强烈的思绪中蕴含着浓烈的兴奋、向往与恐惧。这种情绪缠绕着他,使他完全没有听到凌子寒的话。

凌子寒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平静地说:“小傅,在路边停下。”

傅军这才回过神来,一时有些慌乱:“为…为什么?”

凌子寒不疾不徐地道:“你先停下来,我有事。”

“这…马上就到了。”傅军并未减速,强作镇定地说。“到了我家,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啊。我爸急着想见你呢。”

“只怕急着想见我的不是你父亲吧?”凌子寒安静地说着,右手微微一动,拔出枪来指住了他的腰腹。“掉头。”

“你…凌副…你这是…什么意思…别误会…我…”傅军大惊失色,方向盘都掌不稳了。汽车在高速中大走之字,十分危险。

凌子寒抬腿别了过去,立刻使他的脚离开了油门,车子迅速慢了下来。

“停车。”凌子寒的声音依然很温和,半点杀机都没有。“小傅,别逼我开枪,我不想杀你。”

傅军勉强镇定下来,将车子缓缓停到路边。

凌子寒左手搭在他肩上,显得与他很是亲热,右手在下面握枪指住他,外面却看不到。他看着那个已经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轻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理想?为了信仰?为出风头?还是为了钱?”

他一口气便将可能的理由都报了出来,却跳过了对方想要做什么,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这让对方完全没有余裕思索,而傅军本来就不是专业人员,显然也没有受过类似训练,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招架不住,略一迟疑便嗫嚅道:“是…为钱。他们…出价…一百万…只是想…想见见你…”

“他们是谁?”凌子寒的声音仍然很柔和,问的问题却单刀直入,让傅军只能老实回答,根本无暇他顾。

“他们是在这里做生意的外商,听说是从阿拉木图来的。”傅军一开始说,心情便明显放松下来,再也止不住,把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合盘托出。“领头的叫色依提?;阿吉,为人挺仗义的。这些年来,我爸的伤病一直在恶化,现在已经快全身瘫痪了,天一冷就疼得受不了。为了给他买些特效药,我找阿吉借了很多钱。我妈前年得了急病,后来去世,我又借了他不少钱。前前后后加起来,我欠了他二十多万了,可他从来没有催我还过。最近,阿吉告诉我说,世界上有些地方的大医院可以治好我爸的这种病,好像是植入什么电脑芯片用来代替神经,但要花一大笔医药费。他对我说,只要能带你去见见他,他就给我一百万,还帮我联系医院。他说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很仰慕你,想见你一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凌子寒一直看着他,脑中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的细微波动,立刻便判断出他讲的是实情。等他讲完,他淡淡地说:“他骗你的,修复受损的脊椎神经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这样吧,你父亲的事,我保证帮你解决。现在,你马上开车,掉头回去。”

傅军飞快地瞄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凌公子,你…不会…抓我吧?你要是真把我关起来,那我爸…我爸会气死的。”

“放心吧,我不会抓你。”凌子寒温和地说。“我们会保护你,也会想办法给你爸治疗的。”

傅军看了他一会儿,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声道谢,随即发动车,掉头往喀什城里开去。

凌子寒判断,对方这次只是利用傅军实施侦察,如果傅军真把他弄过去了,那是意外之喜,如果没有,那是意料之中,主要是看他的反应和随后有关部门的动静,以便最后确认他的身份。他和傅军像是很友好地坐在车里,又加上这里本就是反恐重镇,对方只能潜伏行动,不可能广布兵力来跟踪或伏击他,所以他让傅军直接将车开回去,而没有打电话向林靖调兵前来掩护。果然这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他们很快便来到国安局。

还没到大门便可以感觉到里面的忙乱,有不少人跑来跑去,有的跳上车往外开,有的抱着电话在打。柳慕和林靖都在大门口,似乎一边在商量一边在指挥。

凌子寒的左手一直搭在傅军的肩上,右手的枪也始终指住了他。傅军不敢乱动,一路老老实实地把车开了回来。

车子开到大门外便停了下来,林靖和柳慕同时看到车里的凌子寒,立刻跑了过来,待到看见凌子寒拿枪指着傅军,一怔之下便即明白了。他们正要说话,凌子寒收回了手,摇下车窗,对他们说:“先让我们进去。”

柳慕对着大门挥了挥手,武警便没有拦阻这辆出租车。

傅军在凌子寒的指挥下将车开了进去,一直绕到地下车库,这才停下。

柳慕他们随后乘车赶过来,将车子团团围住。

傅军脸色煞白,有些畏惧又有些乞求地看向凌子寒。

凌子寒肯定地说:“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但是,你必须跟我们合作。”

傅军立刻点头:“我一定合作,一定。”

凌子寒打开车门出去,与柳慕低声说了几句话,柳慕连连点头,随即对旁边的助手道:“你带傅军到小会议室去等我。不要给他带手铐,态度随和点,但不准任何人进去接触他。”

助手答应着,上前将傅军带走了。

凌子寒这才将手中提着的枪插进腰里的枪套中,一抬眼,便看见林靖的脸上挂着奇特的笑容。

林靖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凌子寒拿枪指着人的一幕。这个公子哥儿到队里也有将近半年时间了,其实一直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前期他们是有些整他,后期那就是放任自流,平时都是由他自己安排训练,他们都没有去过问。本来压根儿就没指望他会亲临前敌打仗,这时突然看见他神情平和地用枪指住人,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有点像小孩子做游戏,不由得产生了滑稽的感觉,实在是忍不住好笑。

凌子寒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也笑了笑。

林靖走到他面前,轻笑着说:“不错啊,知道拔枪,了不起。对了,以前对着人开过枪吗?”

第211章

林靖走到他面前,轻笑着说:“不错啊,知道拔枪,了不起。对了,以前对着人开过枪吗?”

凌子寒被他调侃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才微笑道:“枪法好不等于有勇气杀人,这我明白,我会努力的。”

柳慕见他有点尴尬,连忙呵护地说:“你已经不错了,临危不乱,能够独自把他逼回来,而且让敌人搞不清楚状况,这件事情处理得非常出色。再说,能杀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优点,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说完,她狠狠地瞪了林靖一眼。

林靖连忙笑着点头,安慰道:“是啊,凌副,大姐说得对,你是我们野狼大队的副大队长,当然是极其优秀的,不必妄自菲薄。”

凌子寒只是温和地笑着,一点也没有为今天的事觉得很骄傲的意味。

柳慕紧接着发布了一系列命令,要出外寻找凌子寒的工作人员全部回来,准备出动的人当然也就收兵了。林靖也在属于野狼大队的专用加密信道上呼叫自己的兵,告诉他们凌副已经回来,让他们全部回去待命。

原来,今天凌子寒他们从艾提尕尔清真寺出来时,正遇上一家著名的酒业公司在那里搞大规模的促销活动,买一赠三,不但实打实地赠送,还抽奖,从汽车、等离子电视到电脑、空调,奖品十分丰厚,所以才引得万人空巷,顷刻间便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柳慕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那家公司了,现在初步得到的消息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那个自称从阿拉木图来的外商色依提?;阿吉。

凌子寒回来后,国安、公安、武警和野狼大队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展开什么后续行动,柳慕和林靖都对自己的部下说是误会,凌子寒出了清真寺就遇到了朋友,便上了他的车,打算去看望他的父亲,后来嫌路远,中途就返回了。他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该跟家里报备一声,便径直走了,所以才会弄得他们这么紧张。那些工作人员庆幸之余,也嘀咕了几句,这个公子哥儿大概是在北京自由惯了,也不知道大家为他有多担心。

柳慕接着又派人去接来了傅军的父亲傅雄,这位伤残军人才五十多岁,却已白发苍苍,显得十分衰老,而且身体状况很差,已接近全身瘫痪。见到凌子寒后,他十分激动,却并没有诉苦,只是感到很开心。

在柳慕家里吃完晚饭后,凌子寒便通过加密信道打电话回家找童阅,开门见山地问:“爸,因外伤导致脊椎神经受损,可以完全修复吗?”

童阅微笑着说:“这种情况,目前已经有几种方法进行治疗,可以用胚胎干细胞修复,也可以尝试以植入电脑芯片替代,具体得根据病人的病情才能决定。”

“那好。”凌子寒很直接。“我现在在喀什,这里有个病人,明天我就送他上飞机,你派车在首都机场接一下,好吗?”

这是第一次凌子寒做这样的事,童阅心里一怔,表面上却仍然沉稳儒雅,微笑着说:“好啊,你通知我航班号,我派人去接。”

这时,只听旁边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是老傅吧?”这声音跟凌子寒的声音很像,只是比他要稳重得多。

傅雄一听就激动起来:“是,是我,总指挥,你好吗?”

凌毅出现在屏幕上,微笑着看向他:“老傅,我很好,你看上去可不大好啊。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二十多年前就交代过,你是有优先级别的,随时可以找我,现在这个级别仍然没有取消。”

傅雄的眼中热泪盈眶,无力地瘫坐在轮椅上,却认真地说:“你那么忙,我这点小事怎么能来打扰你。”

“你这是什么话?”凌毅责备地道。“行了,我也不在电话里跟你多说,就让子寒安排你来北京吧,到时候我来看你,咱们再好好说说话。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就行。”

“好,好。”傅雄一迭声地答应。“总指挥,我都听你的。”

凌毅这才看向林靖,目光中有一丝赞赏的笑意,说出话来却仍然很温和:“林大队长,我是凌子寒的父亲,他在你那里工作,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你多担待一些。”

林靖如此孤傲之人,连雷震的帐都敢不买的,这时凌毅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对他十分客气,他却感到一股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立刻坐直了身子,恭敬地道:“主席,凌副做得很不错,是我一向脾气不大好,得请他多担待。”

“这话说得不对。”凌毅笑着微微摇头。“知子莫若父,他的本事和性格我了解,只怕会让你头疼的。”

“不不,我们合作得很好。”林靖赶紧说。“主席放心吧。”

凌毅笑着点头,然后看向柳慕,轻描淡写地道:“小柳,辛苦了。”

柳慕本来在喀什是著名的铁女人,这时被这轻轻一句话说得连眼圈都红了,哽了好一会儿才道:“老板,我不辛苦,干得很开心。”

“那就好。”凌毅微笑。“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你了。以前你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长成大人了。”

“是的。”柳慕眼中噙着泪,笑着说。“老板,我很想念你,我们都非常想你。”

“我也很想你,特别想你们这群在新疆的孩子们。”凌毅感叹。“过一阵等我空下来,争取到新疆来看你们。”

“那太好了。”柳慕顿时鼓笑颜开。“我们一定会乐疯的。”

凌毅对她笑着点头,最后才看了看凌子寒,淡淡地道:“好好干,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凌子寒也是淡淡的。

“那就这样吧。”凌毅就打算挂电话了。

童阅赶紧拦住他,关切地问道:“子寒,你在按时吃药吗?身体怎么样?”

凌子寒笑了起来:“一直在按时吃,身体挺好的,你放心吧。”

童阅这才满意地挂断电话。

当晚,傅雄和柳慕都有些兴奋,跟凌子寒聊天聊到很晚。傅雄回忆着当年战斗的惨烈,讲到他们一个特务大队打到最后只剩下四十多个人,忍不住又落了泪。

“凌公子,我真没什么可抱怨的,也没什么不满足的。”傅雄叹道。“这些年来,我儿子老嚷嚷着不公平,可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想想那些牺牲的战友,而我却仍然活着,即使身体痛了些,过得苦了点,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子寒沉默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当夜,从西伯利亚来的寒流到达喀什,气温骤降,冷冷的大雨从半夜就开始下,直到天明了也没停。一走出房间,寒气便迎面扑来,路人行人匆匆,全都裹在羽绒服里,却仍然觉得冻得不行。

快到中午时,林靖开车,和凌子寒一起送傅雄到了机场。柳慕带着两个工作人员,陪着傅军乘国安局的车,跟在他们后面。

柳慕带来的工作人员在机场售票处取了票,很快办好了登机手续,凌子寒拥抱了傅雄,微笑着说:“傅叔叔,到了北京好好养病,我一回去就去看你。”

“好,好。”傅雄又激动了,眼里隐有泪光闪动。

傅军十分感动,却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推着傅雄的轮椅,与国安局的人一起进了安检通道。

看着他们往候机室走去,林靖这才温和地说:“我们回去吧。”

凌子寒笑着点头:“好。”

等他们走出机场大楼,雨中已经夹杂着冰粒,天气越发寒冷了。

第212章

林靖在机场就与柳慕分了手,开着车带凌子寒去了郊外的军营。

因为喀什是反恐重镇,他们常常会过来执行任务,有时候甚至会派一个中队驻扎在这里很长时间,所以在这个西郊专门有他们的营地,各种配置与他们在乌市的营地基本一样,设施设备都很齐全。

他们刚刚来到营地大门,便有哨兵对他们说:“有两个人在等凌副,说是他的朋友。”

林靖立刻警惕地问:“在哪里?”

哨兵指了指门外不远处。

林靖和凌子寒同时转头看去。

路旁的胡杨树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高个的那位斜倚着湿漉漉的树干,一副懒洋洋的味道,瘦小的那人则站在一边,抄着手跟高个的人聊着天。两人穿得并不多,站在风雨中,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他们的身姿很轻松,笑容很愉快,让人丝毫也不会感到威胁。

凌子寒一见他们就笑了起来,推开车门站了出去。

高个子的人注意到了,马上站直了身子,随即笑着跑了过来。矮个这才转过头,立刻笑着也冲了过来。

凌子寒张开双臂,与跑在前面的人紧紧拥抱,轻声笑道:“游弋,你怎么会和赵迁在这里?”

游弋嘻嘻笑道:“我们过来出差,听北京的朋友说你在这里当兵,那当然要过来看看你,也见识见识你的光辉形象。”

“是啊,非看不可。”赵迁在一旁嘻皮笑脸地说。“这可是千年等一回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凌子寒笑着放开了游弋,又与赵迁紧紧拥抱,然后才想起跟林靖介绍:“林大,他们是我的朋友,游弋,赵迁。”

他正要介绍林靖,游弋已经向他伸出手去,微笑道:“这位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野狼’了。林大队长,幸会。”

林靖却是神情淡淡的,与两个人握了握手:“幸会。”

凌子寒问他:“他们可以进去吗?”

“当然。”林靖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有了几分暖意。

游弋和赵迁便上了林靖的车,任由他开车到军官公寓,将他们带到临时分配给凌子寒的房间里。

“你赶紧换上干衣服,别着凉了。”林靖指了一下衣柜。

凌子寒微笑着点头:“好。”

“那你陪朋友,我先走了,一会儿你带朋友下来吃午饭吧。”他和蔼地说完,对游弋他们略一点头,便径直走了。

在他眼里,这两个人实在没什么特点,搞不好又是京城的公子哥儿,他不耐烦跟他们多说。事情这么多,他忙得很,根本没兴趣应酬陌生人。

等到门关上了,游弋立刻一迭声地督促着凌子寒:“那只狼说得不错,你赶紧换上干衣服,别又病了。”

赵迁已经顺手拉开衣柜,将挂在里面的整套军装替他拿了出来。

凌子寒笑道:“你们也一样,衣服全都湿透了,赶紧换上我的吧。”说着,他走进浴室,把衣服换了。

游弋和赵迁也不客气,把他刚买来的衣服找出来换上。看看牌子,两人不由得咋舌:“老大可真舍得啊。要买这么两套衣服,我们一年的薪水就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