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那个精悍的日本人便出现在屏幕上。他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头,正开车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

凌子寒调整了一下视角,便看到了两旁闪过的建筑和店铺的招牌,偶尔有道路的铭牌或者标志出现。

他轻描淡写地说:“他在东京。梅林,这人交给你去收拾。给你五天时间,干掉他。”

梅林精神一振:“好啊,我一会儿就出发。”

“也别急,你先研究一下资料,再跟天宇再好好商量商量。”凌子寒温和地说。“务必干净利落。还有,身手上控制一下,要让对方莫测高深。”

“明白。”梅林便拿过电脑,认真地研究起来。

凌子寒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转身往屋外走去。

卫天宇正在与童阅通话,满脸忧色。

“他的情况仍然在恶化。”童阅的声音里满是忧虑。“目前看来,恶化的趋势比较缓慢,他重新开始用药是一个方面,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意志一直在努力坚持。他自己没有放弃,那事情还是比较乐观的。天宇,你先别急,我会召集专家们认真研究这个新情况,尽快拿出治疗方案。”

“好。”卫天宇忧心如焚,却不敢表现出来。“要不要现在就让他回去住院?”

“暂时不用。”童阅很冷静。“现在住院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容易让他的心情变坏,心理上的病症一旦爆发,那就很难挽回了。所以,现在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只要他精神愉快,对病情的控制也是有好处的。”

“我明白了。”卫天宇很难过,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童叔叔,如果我们没有瞒着他孩子的事,他就不会一年多不接受治疗,本来比较稳定的病情就不会又开始恶化吧?”

“这当然也有关系,但并不是最重要的。”童阅温和地安慰他。“天宇,你不要自责,如果这事错了,那是我的责任,与你无关。子寒的伤病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不但起因诡异,而且其后变幻莫测,我们没有先例可以借鉴,一直都在摸索治疗的方法。但与病情直接对抗,却要靠他自己。每个人的身体都是血肉之躯,一旦顶不住,就会逐渐恶化,这是客观规律,不会以个人感情为转移。天宇,最艰难的那三年你和子寒都挺过来了,现在并不是最难的时候,你还得继续撑下去。我们会全力以赴,努力想办法挽救他的生命,你就放心吧。”

卫天宇很难过,但理智上也承认童阅的话是正确的。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坚定:“我明白,我会坚持下去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

“我知道。”童阅欣慰地笑着,放下了电话。

卫天宇站在那里没动。他握紧了电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繁花似锦,心里的难过和担忧无以复加,沉重得如千钧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凌子寒轻悄地走过去,自后抱住他的腰。

卫天宇一怔,随即笑了,抬手握住他的手。

凌子寒轻声问:“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卫天宇智计过人,没有丝毫犹豫,机敏地说:“想两个小家伙了。”

凌子寒也不戳破,顺着他的话笑道:“哦,那两个孩子真是太调皮了,让人头疼。我们凌家三代以来没出过这样的人。”

要是没有“魔爪”的影响,卫天宇会轻松地调侃他“一定是基因变异”,可这两个孩子的变化或许当真是由于基因变异,他就一个字也不敢提了。他略一思索,便笑着说:“一定跟他们的母系基因有关。”

“哦,那边是怎么样的人?”凌子寒到这时才问了出来。

卫天宇迟疑了。

凌子寒立刻感觉到他的沉默里有种不同寻常的东西,立刻将他转过来,正视着他,郑重地说:“告诉我,是谁?”

卫天宇不敢看他,低着头,极轻极轻地道:“是我堂妹。”

凌子寒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追问:“你堂妹?”

“是的。”卫天宇肯定地答。“她自己并不知道,这本来也是规矩。我并不是刻意的,只是在卵子库查询的时候发现有她的卵子,童叔叔研究了她的情况后认为合适,所以就选用了。她跟我们不同,智商一般,我叔叔早逝,她跟着母亲在外地,也没有得到更好的教育,走的是普通孩子成长的道路。现在她也不是科学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白领。不过,她身体健康,卵子中无致病基因,正好符合童叔叔的要求。我们是要你的基因强势遗传下来,她的卵子只是一个辅助的载体。现在看来,我们的愿望是实现了。孩子非常像你,母系那边的遗传并不多。”

“那这两个孩子名副其实是凌家与卫家的了。”凌子寒笑着说。“那我就更放心了。”

卫天宇觉得这话听着很刺耳,不由得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放心什么?他们即使不是卫家的孩子,我也一样会爱他们,就算他们是卫家的孩子,也同样需要你这个父亲。”

凌子寒笑着点头:“我赞同。”

卫天宇觉得这一次看到的凌子寒变得像生病前那样,日常生活中性情温和,总是以别人为重,对敌行动时却更加出色,让敌人闻风丧胆。一个如此完美的人却要承受那样多的深刻的痛苦,这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他看着眼前人令天地万物失色的笑容,心潮澎湃,不能抑制,猛地伸出手去,将他紧紧抱住。

第309章

入夜,卫天宇和凌子寒出门上车,向城里驶去。

这个地方他们不会再来,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他们的半分痕迹。很快,会有人来处理,或卖或租,这里也就成为普通的民居了。

梅林和罗衣吃完晚饭,与他们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便一起离开了。

卫天宇看着凌子寒,轻声说:“我们也是今天走吗?”

“对。”凌子寒点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呆两天。”

他觉得很不舒服,知道自己的病又要发作了。过去一年里,每到发病的时候,他总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免被保姆和孩子发现,等到挺过去了才出来。这一次,他知道瞒不了卫天宇的,便也不去劝他离开。

卫天宇白天就抽空消除了这里的大部分痕迹,这时又仔细地做了一遍,再检查一次,然后才与凌子寒离开。

凌子寒靠在车座上,闭上双眼休息。

几个月前,当他被召回时,病势其实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只是勉强靠着自行注射大剂量的药物强行压制。从那以后,他就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战斗和戒备状态,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这段时期,他的病情一直起伏不定,缠绵不去,全凭着极其顽强的毅力,才能够坚持下来。不过,那种令他熟悉至极的阴恻恻的疼痛开始悄悄露头,他知道这是病发的先兆,那不是光凭意志就能够克制的。他只得暂时停止追杀行动,布置梅林和罗衣去继续行动,自己得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熬过这一次的发作。

卫天宇带他住进了一个背包客云集的小旅馆,随即紧闭房门。凌子寒躺在床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将近八年了,他对这种阴寒的疼痛早已经习惯,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次病情再度发作,疼痛中又会出现新的东西,令他猝不及防。

对他来说,忍受疼痛的煎熬也像打仗一样,首先要屏住呼吸,在忍耐中摸清那些痛楚里隐含的规律,才能合理地分配力量去抵御。不过,他屡次发现,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清楚了那些魔魇的邪异力量时,那些来自鬼蜮的妖异的痛楚却忽然会冲出他的防线,猛然达到他无法克制的强度,令他疼得死去活来。这种可怖的力量屡屡摧毁他的信心和勇气,不断用死亡的安宁和解脱的快乐来引诱他。

不知有多少次,他想拿起枪,对准自己开一枪,从这种极度黑暗的恐怖和痛苦中解脱出来。每当这时,他都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碰身边的枪或者利刃。

此刻,他躺在床上,感到虚弱至极,那种仿佛已经抽空了他全身骨髓的寒气在身体中四处荡漾,随时都在提醒他,恐怖的疼痛就要袭来了。

卫天宇替他脱掉衣服,又迅速脱下自己的衣物,随即上床抱住他,十分坚决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凌子寒紧紧抱住他的肩,感受着他激烈的冲撞,回应着他炽烈的亲吻。渐渐的,一股股滚水般的暖流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与正在他体内蔓延的阴寒疼痛绞杀在一起。

他急促地喘息着,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却仍然没有哼出声。他不想身上那个深爱自己也让自己深爱的人太担忧,始终努力忍耐着,并咬着牙放松身体,让他的爱意更加深入,帮助自己回击那些不断摧残他意志的诡异疼痛。

卫天宇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惨白,看着他的眼睛更黑更深,心里疼得几乎要吐出血来。他一直不停地快速冲击着,希望能尽快让凌子寒达到高潮,从而使他扭曲纠结的全身经脉一起开放。

他热烈地亲吻身下人没有血色的双唇,轻轻地舔啮他的耳垂,温柔地滑过他的脖颈,热情地吸吮他的锁骨,重重地含住他的乳尖,火烫的双手技巧地抚摩他纤长瘦削的腰线。他控制着力道,后腰有节奏地往前顶,每一下都有力地撞在他稍稍敏感的那一点。

凌子寒慢慢地忘记了疼痛,陷溺在他的激情里。他的手仍然抓着那宽广而匀称的肩头,终于被全身上下汹涌而来的快感淹没。

卫天宇被剧烈的痉挛绞紧,再也受不了那种强烈的刺激,在一阵惊涛拍岸般的冲击后,也达到了许久以来未曾有过的高潮。

这一场倾尽全力的性爱使两人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凌子寒急促地喘息着,全身上下罕见地沁出了一层细汗。他体内的阴寒已经被两人澎湃的热情裹挟住,渐渐消融,再也没有力量发作。

卫天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上汗如雨下,却顾不得休息,立刻探手拿起事先放在床头柜上的注射枪,将满满一管药液打进了凌子寒的身体。

药力迅速钻进此前始终顽固封闭的经络,顺着在全身的神经系统中弥漫,并直达中枢神经。

凌子寒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唇边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很快就睡着了。

卫天宇一如既往地做完了清理工作,又安置好了警戒程序,这才躺下来。他心里塞得满满的都是欢喜与满足,耳边听着凌子寒悠长平缓的呼吸,安静地睡去。

清晨,两人几乎同时醒来。他们静静地躺在床上,都没动。

透过薄薄的窗帘,阳光照射进来。不隔音的墙壁两旁好像一直都在响着各式各样的声音。似乎有醉汉大叫着从走道上踉跄着走过,偶尔有重物撞上他们房间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窗下,是嘈杂的各种人声、汽车声、吆喝声。古怪的气息不断从窗户和门缝里飘进来,令原本就破旧阴沉的房间显得更加肮脏。

只是,经过昨天夜里那场不亚于激烈战斗的与病魔的对抗,两人都觉得现在眼中的世界特别美丽,特别平和。

卫天宇侧过身去,轻轻抱住旁边的人,吻一吻他的额,开心地重又闭上眼睛。

凌子寒一点力气也没有,靠在他怀里,感觉着他温暖的体温不断传过来,自己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很舒服。

两人磨磨蹭蹭的,一直睡到中午,这才起身。

卫天宇收拾好房间,消除两人的痕迹,又拿出一个小瓶子把床单枕头都喷了一遍。里面是酶干扰素,可以破坏他们流下的汗水和体液中所包含的基因资料,让别人再也检测不出。

凌子寒身体虚弱,卫天宇将他带到远远的安静的山中,住进了自带温泉池的度假别墅。凌子寒一边在这里休养一边密切注意着欧洲的动静。

梅林则继续上演着鬼秋追杀山本罡的戏码。

两天后,“帝国神道党”的高级干事田岗正久在东京的寓所被刺杀。

此人在帮中负责行动,身手不俗,是空手道黑带三段,剑道五段,枪法也很准,深得党魁山本罡和少壮派山本五郎的赏识。只是,这个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凶悍之徒是被鬼秋正面攻击,堂堂正正地杀死的。

两人用的都是日本武士刀,沉默地在室内激战,最后田岗正久被一刀割断咽喉,死在榻榻米正中。

直到他流出的血从门缝里漫出,才被惊悸的邻居看见,慌忙报警。

查勘现场的警察撞开门后都是大吃一惊。

屋里一片狼藉,全是被刀锋砍过的痕迹。经过仔细勘验,却未找到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因为打斗双方都持日本武士刀,以日本传统的剑道相搏,警方因此推测是日本国内的黑道帮派仇杀。

三天后,暗中是“帝国神道党”专门负责管理产业的高级干事,明里是著名商界大亨的伊藤大吾在大阪被狙击手远距离开枪击毙。这位跨国企业伊藤机械集团的董事长是“帝国神道党”的经济支柱,他的猝死对这个极右翼组织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就在中国总理石定国在欧洲进行访问的一个月里,江湖盛传鬼秋与“帝国神道党”正在进行大规模的火并。警方也风闻,鬼秋仅凭一人之力,便在一夜之间血洗了“帝国神道党”的总部。目前,“帝国神道党”的杀手已经倾巢出动,正在北海道的群山之间与鬼秋展开追逐。

鉴于“全球经济合作高峰论坛”即将开幕,日本警方必须在东京全力警戒,无暇分身,前往北海道进行大规模的调查和清剿,只是指示北海道方面的警察集中力量,封锁津轻海峡的海上交通和海底隧道,以及北海道几个城市的机场,不让这帮危险的恐怖分子向南进入本州岛。

石定国抵达柏林后的第二天,按计划至慕尼黑访问。林靖率领自己的小分队与德国著名的特种部队第九边防大队(GSG-9)的精英们守在“狼人”准备实施暗杀两个地点,布下了天罗地网。

当新纳粹“狼人”组织派出的一个暗杀小组到达伏击地点时,林靖立刻与德国人包围上去。那帮恐怖分子共有六个人,带着火箭筒、狙击步枪和冲锋枪,简直是武装到牙齿。在逮捕的时候,双方进行了激烈交火,击毙五人,林靖生擒了一个,但在格斗中受了轻伤。德国的反恐精英们都对这位身手不凡的中国将军赞赏不已。

在法国实施的暗杀计划却类似于穆斯林们惯用的那种自杀式袭击。骆千秋率人和法国警察协同合作,在勒古布街及时拦截住一辆满载炸药的汽车。这辆车正在开往卢森堡宫,而中国总理石定国马上就要到达那里,会见法国总统。

此后,一路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出现过刺杀行动的迹象。

根据卫天宇破解的日本“帝国神道党”总部使用的邮箱加密程序,中国的国家信息安全部一直严密监控着他们与欧洲新纳粹势力的联系。随着欧洲的刺杀阴谋陆续被粉碎,那些新纳粹党徒频频向山本罡发来加密邮件,质问为什么中国人对他们的行动计划了如指掌?还有,为什么风魔没有按原来制订的行动方案赴欧洲执行任务?

山本罡的回答是,对方在欧洲的失败应该归咎于自己行事不谨,能力不够。至于中国人为什么如此清楚他们的计划,他们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日本方面绝对没有泄密。其次,由于鬼秋一直在日本进行活动,屡次危及他们的根基,因此风魔不可能去欧洲参与行动。不过,风魔正在加紧追杀鬼秋,之后将在日本动手,完成任务。

欧洲的新纳粹十分愤怒,表示不会派人到日本协助他们。山本罡并不在乎,让他们只管袖手旁观。双方不欢而散。

鬼秋以一人之力便将“帝国神道党”的全部力量拖住,将他们滞留在了北海道,实在令黑白两道的人都赞叹不已。

他一直神出鬼没,屡次出现在山本罡的藏身之处附近,几次险些得手。似乎山本罡无论躲到哪里,用不了多久,就有一颗子弹对准了他射过来。

山本罡和山本五郎真正见识到了一个最优秀的职业杀手的本领,这个鬼秋的追踪术简直准确得可怕。

每次鬼秋对准山本罡射击之时,都有“帝国神道党”的成员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子弹,随后山本五郎便率人出来追击。但是,每每他还没有赶到地方,鬼秋就已经迅捷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与这个著名杀手的追踪术同样高明的,竟然还有遁术。

由于鬼秋锲而不舍的追杀行动,风魔山本五郎不但无法赶赴欧洲,似乎连近在咫尺的东京都去不了。

就在得悉这一事件的各国黑帮成员对鬼秋赞不绝口,警方对之却更加警惕时,中国总理石定国的欧洲之行已接近尾声。他顺利抵达莫斯科,开始对俄罗斯的正式友好访问。俄罗斯的精锐特种部队“阿尔法小组”早已严阵以待,随时防范新纳粹势力可能采取的刺杀行动,但“狼人”组织显然无意于潜入俄罗斯这样势力强大的国家进行活动。石定国将在俄罗斯进行为期四天的访问,随后直飞东京,参加“全球经济合作高峰论坛”。

就在石定国刚刚到达莫斯科的时候,鬼秋一直凌厉狠辣的追杀却忽然停止了,令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山本五郎正在苦苦思索鬼秋下一步可能的动向,山本罡却严厉地命令他立刻前往东京,准备行动。

第310章

凌子寒接到梅林的报告,知道风魔已经离开北海道,估计是前往东京。但梅林和罗衣失去了他的行迹,无法追踪。

不过,山本罡却没能脱出他们的掌握。现在,他正携妻女隐匿在靠近津轻海峡的函馆。

此外,总理石定国将于次日下午结束对俄罗斯的正式访问,直飞日本,定于晚八时到达东京。

后天晚上,“全球经济合作高峰论坛”将在东京新建的国际会议中心正式开幕。

这时,在东京已经云集了全世界所有的反恐精英,凡来参会首脑的国家都派出了最好的安全保卫人员以及特种警察和特种部队的精锐。中国也早就派来了公安部“反暗杀小队”的一部分特警和闪电突击队的两个战斗小队。

现在,一直追随着总理访欧的步伐,严密保护总理安全的欧洲行动小组也将与总理一起赴日,和日本行动小组联合起来,严防风魔的暗杀行动。

雷鸿飞和林靖将在明天先于总理到达东京。

凌子寒听完梅林和罗衣的报告,思索了一会儿,便决定先到函馆,抓住山本罡,问出风魔的行动计划。

在函馆的一隅,靠近海边的山坡上,一幢日式小楼掩映在樱花林中,显得异常美丽安静。经过基因改良后的樱花有很长的花期,此时仍然盛开着。

住在这里,不但可以享受繁花的柔美,而且可以眺望大海。特别是在仲春时节,风轻云淡,阳光明媚,住在这里,真是犹如身处仙境。

山本罡坐在檐下,凭栏远眺平静的大海,悠闲地喝着茶。他的妻子坐在他的身边陪着,温婉地替他斟茶倒水。屋里,一个小女孩正在玩着布娃娃,她的母亲在一旁陪着她。

在小楼的墙外、林中,到处都散布着“帝国神道党”的成员。这些人大部分都很年轻,个个精悍机敏,布置下重重防线,严密护卫着那幢小楼。

今天依然风和日丽,不时有樱花的花瓣柔软地飘落。那些身穿整齐的黑西装的人们仍然如常警戒着。

忽然,子弹无声无息地从四个方向同时射了过来。

埋伏在暗处的射手显然非常冷静镇定,并没有如弹雨般扫射,而是一枪一枪地“定点清除”,几乎是弹无虚发,林中和墙边的人非死即伤。

待到那些人迅速隐在树干和墙后,不能再远距离射杀时,凌子寒与梅林一左一右,突入林中。

他们两人都是一手握枪,一手持刀,在林中盘旋飞舞,轻灵飘忽,自树梢、树干之间如飞穿行,子弹完全无法追及他们的身体。

疾风过处,花瓣如蝶,满天飘舞,躲藏着的这些人不是被枪弹击中要害,就是被刀锋割断咽喉。当他们转身对付这两人时,却有子弹冷不防从林外射入。那些年轻的生命纷纷颓然,倒在铺满了妩媚动人的粉色樱花的土地上。

这真是个美丽的死亡之地。

凌子寒冷冷地实施着杀戮,动作准确迅捷,心里静如止水。他和梅林飞快地将林中的敌人屠戮殆尽,随即一跃而起,自墙头翻入院中。

步枪子弹立即从楼里向他们扫射过来。他们在空中一旋身,避开了第一波攻击,随即飞身扑进楼中。枪手的速度不及他们,弹雨不断落在他们身后,溅起一地泥尘。

二人一左一右同时撞入纸门,开枪击中了门两旁的枪手,随后分开,向两边搜索而去。不时有枪手或者刀手冲出来拦截。他们两人的动作几乎一样,先是疾如鬼魅般闪开,接着飞腿横踢,同时一枪击中对方被踢出去的身体。

他们的冲击凶猛凌厉,势如破竹。肃清了一楼门廊上的敌人后,梅林突入一楼大厅,凌子寒则飞扑上楼。

他们耳道中的隐形无线耳机不断传出卫天宇的低声提示,告诉他们山本罡正在一楼廊外的檐下,方位面朝大海。

梅林在厅里的墙边看到一个搂住女儿的女子。小女孩浑身颤抖,那女子却十分镇定。他正要将之制住,却从另一边射过来一串枪弹。他飞快地滚到一边躲避,随即向对方还击。

凌子寒动作极快地扑上楼。

楼上有四个枪手,交叉火力直射向他,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他极快地判断出四个枪手的方位,悄声呼叫在墙外已经攀上了树的卫天宇和罗衣。

稍后,两发狙击步枪的子弹无声无息地飞进来,击毙了两名枪手。

乘另两名枪手一愣之间,凌子寒飞快发动,一枪射中一名枪手的咽喉,另一手将刀掷出,刺入了另一名枪手的额头。

他听着楼下的枪声,飞身过去拔出刀,自窗口一跃而下,正正落在山本罡的身前。

山本罡手上握着一柄短刀,刀锋却顶住了自己的腹部。

凌子寒顿时停住身子。

在山本罡的身边,有位老妇人倒在地上,已经刎颈自杀。鲜血从她的咽喉泉涌而出,迅速渗过木地板,“哒哒”地滴到下面的土地上。

凌子寒看了看她,再看向山本罡,冷静地说:“这又何必?我从不杀女人和孩子。”

“我知道,上次在扎幌,你已经告诉过我了。”山本罡微笑。“但她是我妻子,决意与我同死。”

凌子寒侧耳听着屋里的枪战,猛然抬手,照着里面就是一枪。子弹穿过窗户上的白纸,准确地飞向目标。

屋里的枪声戛然而止。与梅林对射的那个男人胸侧中弹,软软地倒在墙边。

厅里的女子忽然痛哭起来,小女孩也放声大哭。

山本罡轻轻叹道:“你杀了我的女婿,我孙女的父亲。”

凌子寒冷冷地看着他:“你和你儿子杀过那么多人,你女婿的手上只怕也不干净吧?那些被杀的人也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儿子,以及别人的女婿。”

山本罡缓缓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

梅林监视着那母女二人,同时缓步走到门口,看了山本罡一眼。

山本罡瞧了瞧他,笑道:“这次是师徒联手了。”

梅林没理他,只是留神着四周的动静。

“那些人…我实在是不想杀他们。”凌子寒淡淡地说。“我想杀的只有你。”

山本罡十分镇定:“是,我知道。”

凌子寒有些不解:“我一生与世无争,现在都准备退休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招惹我?”

山本罡轻笑:“我儿子是个真正的武士,他觉得世界之大,却没有一个值得他为之一战的对手,感到十分寂寞。我只是想让他如愿以偿。”

凌子寒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令郎生错了时代。他应该早生七百年,并且投生在贵国那位英雄武士楠木正成的府上。”

山本罡一听,大为激动,立即朝他鞠了一躬:“谢谢您对小儿和鄙人的嘉许。楠木正成先生的确是我一生的榜样。鬼秋先生,天下之大,只有您才是小儿的知音,也只有您才配做他的对手。”

凌子寒看了他一会儿,郑重地点头:“好,我去与他决战,让他得偿所愿。现在,请您告诉我,他在哪里?”

山本罡一使劲,将手中的刀送入腹中,随后横着切过。鲜血狂喷而出。山本罡疼得脸上一阵抽搐,随后朝凌子寒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