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雨势渐大,路边却有一些骑车的队伍。他们戴着头盔,穿着冲锋衣,后座上捆着大包,一看就是喜欢骑车出来探险旅行的人。在风雨中,他们在高原上费力地蹬着车,慢慢骑着上坡,有些坡很长,他们却都没有放弃,仍然用力蹬着,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顽强。

凌子寒独自坐在后座,看了一会儿沿途的景象,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沿着西宁城边过去,很多时候两边都是山,没什么可看的,要到日月山、倒淌河的时候才会看见两边的宽阔草原和相对低矮的山脉。

坐在副驾位的卫天宇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熟练地操作着,调出了对那个叫做莫青海的牧民的观测情况。

他们乡长已经接到州政府的通知,北京的一家外贸公司要来订购牦牛,让他们组织一下,并给出了一份名单,总共有三户,都是这里牦牛既多又好的人家,其中就有莫青海。乡长当然高兴,立即通知了那三户人家,随时准备接待外贸公司来的人。

当地人都知道,把牦牛卖给外贸公司是最好的,一头整牛能卖一万块,如果卖给外地来收购的商贩,大概能卖五千块,如果卖给青海本省人,只能卖三千,因此,听说外贸公司要来,那三户人家都很高兴,莫青海也不例外,其他牧民听说后也都很羡慕。

游弋开车到达乡政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他向乡长出示了外贸公司的营业执照副本和县里开出的介绍信,以及自己的名片,然后指着凌子寒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经理。”

凌子寒客气地与他握手,拿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乡长是藏族人,对他们十分热情,给他们倒茶,顺便向他们介绍这里马牛羊的生长情况,希望他们能来多多收购。

游弋当即表示,只要这次合作愉快,牦牛的质量好,以后就长期合作。

乡长非常高兴,连声道谢。

等到寒暄告一段落,凌子寒才微笑着说:“我们想去实地看看牦牛的生长环境和目前的状况,可以吗?”

“当然可以。”乡长立刻点头。“你们没来的时候,县上就把你们的要求跟我说了,我也通知了他们,现在他们都在自己的牛群那里等着你们呢。”

“那太好了。”凌子寒站起身来。“我们这就去吧。”

除了莫青海外,另外两户人家都是卫天宇选的,他们确实都是当地的牦牛大户,而放牧的地点离乡上比莫青海近。不需要他们特别安排,乡长也肯定是先带他们看那两户,最后才到莫青海家。

说是一个乡,管辖的范围很大,可乡政府所在地却并不大,散落在草原上的房子总共不到五十户,人也不多,大部分人都出去看自己的牧群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乡长上了他们的车,指点着游弋开出去,带他们去看那些牦牛群。

高原上气候多变,这一段路是暴雨倾盆,那一段路又是阳光满地,两边的草地则始终像是湿漉漉的,有很多牦牛和羊群散落其间,悠闲地吃着草,偶尔有只牧羊犬窜出来,似乎在尽自己的责任。

很安静,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个时候,青海湖边的油菜都已经开了花,铺天盖地连绵不绝的油菜花是吸引游客前来观赏的著名风景之一。不过,这里却仍然保留着原始的草原,牧民们过的仍然是相对原始的生活。他们延续了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游牧民的传统,对外面世界的喧嚣和日益现代化并没有多大兴趣。

很像世外桃源,虽然环境艰苦,物质生活并不丰富,但牧民们都乐在其中,对城市并不向往。

那位四十多岁的乡长显然对自己的家乡感到很骄傲,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都是说这里的好。游弋和卫天宇立刻表示赞同,对这里的风景和牧民的生活都很向往,完全是大城市的人初到这种地方,只看到了美好而没有领略到大自然的残酷时的那种表现。

凌子寒一直含笑不语,很有点经理的架子。乡长对他也十分尊敬,见他不大爱说话,也不勉强,便与游弋和卫天宇交谈着。

他们先看了两户人家,那两家的家长都很兴奋,热情地把自己的牦牛群指给他们看。他们的帐蓬都扎在山坡上,下面的草原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牧群。

看完以后,他们便在帐蓬前席地而坐,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谈生意。

游弋带来的订单是真实的,他代表贸易公司向这两户人家订购了一百五十头牦牛,对牦牛的质量要求也在合同中详细列明,货款总额为一百五十万元,先预付三十万做为订金,等到秋后,公司再派专人前来收货。照老规则,合同由乡政府担保。那两户牧民很高兴,立刻跟他签了合同,盖上手印,乡长也在担保方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皆大欢喜。

然后,他们便往莫青海的牧群驶去。

一路上,乡长滔滔不绝,将莫青海的家庭情况介绍得详详细细,尤其对他的伴侣大加称赞:“覃医生真是菩萨心肠。以前,我们这儿条件差,没有医生肯来。如果是小病,大家都是自己扛着,如果是大病,才往县城送,有时候扛不住,小病变成大病,最后就救不了了,唉。覃医生来了后,在乡上开了一家医院,他和沧水决自己掏钱买设备,又高薪聘了几个医生和护士,医院虽然小,可什么病都看,乡里的牧民就有福了。医院其实不赚钱,全靠沧水决放牧支撑。我们牧民靠天吃饭,不是人人都像这三家那样,是放牧的好手,有些人家的收入就不好,有病了也给不起医药费,覃医生却免费给治。大家都很感激他们,一旦有人来买牲畜,都要求优先照顾他们。这一次啊,我通知前面那两家人的时候,他们就问过,有没有沧水决,如果没有,他们愿意把采购指标让出来,我跟他们说有沧水决家,他们才答应了。”

“那确实不错。”游弋赞赏地点头,随即说道。“经理,既然这样,你看我们是不是把沧水决家的订购数量加大?”

凌子寒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就加一倍吧,订三百头。”

卫天宇连忙问乡长:“他们今年能供应这么多吗?”

“能能能。”乡长赶紧答应。“别人家没有,他家是有的。”

牦牛不比庄稼,播种下去,一年就有收成。牧民们买来小牛,要养好几年,才能长大,如果遇到各种天灾,牦牛就会死,或者瘦下来,那最后的收入就很难说了。

听说莫青海能一次提供三百头养成的牦牛,在草原上就算是了不起的富户了。

说着话,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莫青海的帐蓬跟其他有经验的牧民差不多,扎在向阳的山坡上,周围就是属于自己放牧的草场。他穿着藏装,上身是米黄色的厚衬衫,皮袍扎在腰间,脚下套着高筒牛皮靴,头上戴着驼色的毡帽,颈间戴着几根粗犷的宝石链子,腰间插着藏刀,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很粗糙,而眼睛却仍然像海洋一般蔚蓝。

他骑着马站在路边等着,看到一辆挂着西宁牌照的越野车停下来,乡长率先下车,便策马迎了过去。

他的笑容与其他牧民的笑容一样,纯朴热情,毫无心机,说着带浓重当地口音的普通话,根本看不出来他与当地人有什么不同。

虽然他有一双蓝眼睛,在这里却并不稀罕。这一地区本就有许多个少数民族聚居,互相通婚,而半个多世纪以来,有不少向往青藏高原的外国人定居在这里,有些便与当地人结婚,繁育后代,因而这里各种颜色的眼睛和头发都不少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高原天寒,又是阴雨天,虽是初夏,却也呵气成霜,游弋、卫天宇和凌子寒都穿着毛衣,外面分别套着夹克、短大衣、牛仔装,一副城市里公司白领的斯文模样。

莫青海骑马奔到不远处,潇洒地翻身下马,上前与他们握手。

凌子寒他们都笑了。

就这一个动作便可以肯定,这个莫青海肯定不是从没走出过这片草原的牧民,而是曾经受过良好教育,见过大场面的人。

三个人依次与他握手,热情地说:“你好,你好。”态度与对前面两家人一样。

乡长站在中间,笑着向他们介绍了双方的身份,然后亲热地对莫青海说:“他们先到尼玛和次仁旺堆家看过,都已经签了合同了,你这里的牦牛如果合乎他们的要求,也可以马上签合同。”

“好。”莫青海赶紧点头。“韩经理,你们是先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去看我的牦牛?”

凌子寒微笑着说:“先去看牛吧。”

“好。”莫青海拉着马,带着他们往山坡那边走去。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那些漫山遍野的牦牛群看着近在眼前,其实离得不近。走了几步,莫青海问他们:“你们能骑马吗?”

“可以。”凌子寒点头。“我们经常出来在牧区采购,都会骑马。”

“太好了。”乡长在一旁欣喜地用藏语说。“沧水决,快去牵马来,要老实点的,别摔着他们。”

“好,我马上就来。”莫青海用藏语说完,便骑上马向帐蓬奔去。

乡长对凌子寒他们解释:“他去牵马。”

凌子寒笑着点头,站在那里看着莫青海的背影。

这里的雨已经停了,草地湿漉漉的,天空仍然很阴沉,乌云阵阵,衬着暗绿色的山头,有种凝重的气势,莫青海骑在马上,向山上飞奔,完全就是这里的大自然的一部分,那画面堪比过去那些好莱坞的经典电影,像《与狼共舞》、《马语者》、《断背山》…

此时此刻,凌子寒基本可以肯定,这种生活绝不是提诺斯·莫尔纳尔的掩护,而是他选择的归宿。

第330章

莫青海带过来的马都很温顺,跑起来却并不慢,凌子寒、游弋、卫天宇和乡长全都上了马,跟着莫青海奔向他的牧群。

莫青海向他们介绍着这些牦牛的年龄和目前的生长情况,估计到秋后有四百多头优质牦牛可以长成,这是他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有一些老弱的牦牛则用来供应本地市场,那是基本上不赚钱的,至于病死的牛,他们都不会拿去卖,有些牧民会把牛埋了,他则扔到远远的山里,供那些豺狼虎豹食用。

他一路如数家珍,将他家牦牛的几个品种全部一一介绍。

凌子寒对这些只能说略知一二,闻言只是点头,都不大提问。

走了一圈之后,他们便掉头回到帐蓬前。

有两个小孩子正伏在小桌上写作业,旁边有两匹小马在安静地吃草,一只小牧羊犬围着他们直撒欢。听到马蹄声,他们都抬起头来看,随即跳了起来,笑着挥动小手,高声叫道:“爸爸。”

莫青海对他们扬了扬鞭,也是满脸笑容。

游弋和凌子寒一左一右地跟着他,卫天宇在他们后面,尽量避免引起莫青海的特别注意。

游弋看到小孩子,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温柔,笑着问他:“你的孩子?”

“对。”莫青海骄傲地说。“我和我爱人的孩子。”

“读几年级了?”按照常理,一般人都会这么问,游弋也不例外。

“儿子上二年级,女儿在一年级。”莫青海像任何一个父亲一样,提起儿女便很愉快。

他们很快便到了帐蓬前,一起翻身下马。

两个孩子都穿着藏装,没戴帽子,精致的小脸上有着两团高原红,天真无邪的眼睛是蓝色的,与莫青海的眼睛一模一样,一头黑发很柔顺,不同于莫青海天然卷曲的头发。

看到父亲身边有几个陌生人,他们便没有跑上来,只是站在那里,对那三个不认识的叔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草原上的人都这样,见到了外来的陌生人,总会报以真诚的微笑,让习惯了心存戒备的城里人常常不知所措。

莫青海招手叫他们过来,对他们说:“快叫叔叔。”

两个孩子便清脆地叫道:“叔叔。”

他们的普通话都讲得不错,并没有太重的当地口音。

莫青海招呼凌子寒他们坐,给他们斟出奶茶,把装酥油的缸子拿过来,让他们自己加。

凌子寒不加酥油,捧着热奶茶慢慢地喝,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

游弋一本正经地拿出合同给莫青海看,两人就合同细节进行商讨,那个乡长很认真地在一边听着,不时对莫青海解释一些条款。

当地牧民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他们在那两家的时候,是乡长给他们读的合同,然后把他们不太明白的条款做了详细说明。

他们说的是藏语,凌子寒自然装听不懂,卫天宇和游弋懂得不多,更是装着完全不明白。

莫青海也装着不大明白合同条款,很认真地听乡长给他解释。

凌子寒一直看着那个蓝眼睛的黑头发小姑娘,声音特别柔和,笑着问:“几岁啦?”

小女孩并不怕生,很大方地回答:“五岁半。”

凌子寒点了点头,又问:“叫什么名字?”

“德措吉。”小女孩的口齿很清晰。“汉语名字叫莫欣欣,爹爹说是欣喜的意思。”

“好名字。”凌子寒大加赞扬。

小女孩很开心,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凌子寒看向她身旁那个小男孩,笑容可掬地问了同样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贡觉扎西,六岁半。”小男孩听他问妹妹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这时便清楚地回答出来。“汉语名字叫莫佳安,爹爹说‘佳’就是好的意思,‘安’是平安的意思。”

“是啊。”凌子寒赞赏地点头。“很好的名字。”

小男孩高兴地与妹妹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笑容。

德措吉是“幸福的海洋”的意思,而贡觉扎西更是一个尊贵的名字,有“稀世珍宝”之意,有这个名字的人都会努力修行,让自己能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凌子寒很欣赏这两个藏族名字,听孩子们话中的意思,他们的名字都是莫青海的伴侣起的,而两个孩子都姓莫,有可能都是莫青海的,这是比较少见的,通常两个伴侣会各要一个孩子,而不是其中一个人要两个,而另一个人却不要。说着,他对那个医生有了一丝好奇。

已经快到傍晚了,暮色笼罩下来,整个世界显得更加宁静。坐在这里,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看着似乎亘古未变的草原山岭,才会深切地感觉到永恒的含义。

凌子寒的精神很放心,和孩子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眼光忽然瞄到小女孩面前的作业本,不由得笑了,伸手指着其中一道题,温柔地说:“八加五等于几?”

小女孩写的答案是十二,她看了看作业本,又抬头看凌子寒,神情间有些犹豫。

“再想一想。”凌子寒的声音始终很轻,态度非常和蔼。

小男孩探头过来看了看,立刻说:“八加五等于十三。”

“对。”凌子寒笑着点头。

小女孩马上用橡皮擦把答案擦掉,拿起铅笔认真地重新写下正确答案。

这时,游弋已经与莫青海达成共识。外面光线变得很暗了,莫青海请他们到帐蓬里去,打开了使用太阳能蓄电池的节能灯,坐下来签合同。

凌子寒没有进帐蓬,独自站在外面看着风景。

如果将来退休了,他大概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生活,就像卫天宇的父母,就像莫青海和他的伴侣。

过了一会儿,他身后传来莫青海的声音:“韩经理,一会儿在这里吃晚饭吧,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我杀了一只羊,已经炖上了,我爱人马上就回来,再做几个菜。你如果有兴趣,我带你骑马去那边看看,那里的风景比这边美。”

凌子寒转过头来,笑着说:“好。”

两人骑上马,便向山那边去了。

游弋和卫天宇看着他们的身影,都没有太担心。凭凌子寒的身手,莫青海根本伤不了他,而且,莫青海的子女都在这里,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莫青海和凌子寒策马慢慢跑过山坡上的草甸,看上去都很轻松。

翻过山梁,那边的风景其实与这边没什么大的分别,仍然是草原、山岭和遍布的牛羊。

莫青海勒住马,站在那里看着。

凌子寒在他身边停住,也沉默不语。

良久,莫青海才平静地说:“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外贸公司的吧?”

凌子寒并没感到意外,神色如常,淡淡地道:“那张订单是真的。”

莫青海下了马,找了一个凸出的岩石坐下。他看向远远的群山,眼里满是沧桑,声音低沉:“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凌子寒跳下马来,冷静地说:“我们要的不多,只希望你能说出‘第二十五’的详细情况,还有你本人的情况。”

莫青海显然有些意外:“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就仍然可以隐姓埋名,继续过现在的生活。”凌子寒的声音不疾不徐,表达出坚定的含义,却又让他不会感到压力。“你的资料做得并不是天衣无缝,我们可以帮你进一步完善,这样一来,有心人就很难再找到你们。”

莫青海静静地坐在那里,沉吟良久,脸上有了一丝苦涩:“我还以为可以安静地过完这一生,没想到,连十年都撑不过去。”

凌子寒放松地站在草地上,温和地说:“你的心情我理解,如果不是事情严重,我也不会来打扰你的平静。不过,凡事有因必有果,这道理不用我说,相信你也明白。”

“是啊,我明白。”莫青海长叹。“不管怎么说,我曾经满腔热情地创建过‘第二十五’,然后被人利用,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

凌子寒立刻听出了端倪,却不去细问,只是平和地说:“我们不需要你去冒险,只要你说出内情。此外,我们打算用一用‘第二十五’这个名号,因此需要你进行场外指导。”

莫青海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略一思索,便有些明白了。他想了一会儿,叹道:“这不是小事,我必须先和我爱人商量。”

“这没问题,我等你的答复。”凌子寒立刻同意。“如果你同意与我们合作,就得跟我们去北京。为安全计,我建议你的爱人和孩子也跟着一起走。这里的医院和你的牧群我们会派人来代为管理,就说是你或你爱人的亲戚朋友。我们会找人打电话到乡里,说你或者你爱人的家人生病了,要你们速回,然后我们有人会安排你们到西宁,送你们上飞机。等事情结束后,你们可以回来,牧场、医院和那些马牛羊,仍然都是你们的。”

莫青海沉默片刻,突然问他:“如果我爱人不同意呢?你们会怎么样?”

“我们会去说服他。”凌子寒沉静地说。“希望他能同意。”

莫青海始终看着远方的天际,脸上忽然出现了温柔的神色。凌子寒耐心地等着,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莫青海才轻轻地道:“九年前,我去加拿大办事,突然生病,只好上医院看病,结果遇到了他…他的医术很好,从普通的感冒症状里发现了异常。我跟了乔恩十几年,一直觉得有哪儿不对,却又想不明白。原来,老头子根本不爱我,不过是听说我竟然没有感染到ABL-7,便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竟然不告诉我,悄悄地用我做试验…他治好了我,而我立刻去杀了乔恩…我觉得很闷,又到加拿大去找他。那一晚,我在他家喝得大醉,把什么都说了。可他并没有报警,等我第二天醒了,他就劝我解散‘第二十五’。我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平静地生活,想带他一起走。他便毫不犹豫地辞掉加拿大的工作,放弃优越的生活,跟我来了这里…在我眼里,在别人眼里,他一直都是天使。”

凌子寒凝神倾听,随即赞同地点头:“既然这样,我相信他会同意你跟我们合作的。”

莫青海叹了口气,却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如果他坚持不同意呢?你们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如果你们坚持不同意,我们马上就离开,绝不勉强你。”凌子寒温和地说。“那张订单依然有效。到了秋后,外贸公司会派工作人员来收货,付清货款,绝无问题。”

这件事是不能强迫的,如果莫青海提供的情况有一分虚假,带给卫天宇的危险就会是十分,他们绝不会冒这个险。

莫青海听了,有些感动。他恢复了坚毅镇定,起身上了马,开朗地笑道:“好吧,我们回去吃饭吧,我爱人肯定已经把菜做好了,我们别让他等太久。”

“好。”凌子寒也笑了,利落地翻身上马。

两人并肩策马,向山那边奔去。

第331章

第二天,凌子寒便赶回了北京,卫天宇和游弋则留在县里。他们会多呆一天,等莫青海的电话,无论他的电话会不会来,也不管他的答复是什么,他们都会在一天后离开。

六四三医院里的情况仍然如往常一般,病人总是人山人海,医生们忙着救死扶伤,童阅每天都要做手术,还得协助其他医生研究疑难杂症,同时又要处理行政问题,课题研究也不能放松,忙得不可开交。

跟着他的三个人已经明显感到吃力,既要跟住了,又要不暴露身份,这实在太难了。有时候忙起来,童阅吩咐赶紧去拿什么药品或器械来,人手又不够的话,他旁边的医生就会看向这三个人,那意思很明显:“你们又不坐诊,又不主刀,去跑个腿总是可以的吧?”弄得他们非常尴尬,偶尔也会有一个人去做这些琐事,但始终保持有两个人跟在童阅身边。

凌子寒听罗瀚讲了这三个人面临的窘境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说:“让他们再坚持几天,我们的行动一开始,他们的工作就结束了。”

“好。”罗瀚点头,便去忙他的了。

卫天宇和游弋很快接到了莫青海的电话,同意合作。他们立刻安排索朗卓玛打电话到乡上,用藏语焦急地找莫青海。乡长接了电话,告诉他莫青海在山上,有什么事可以去转告。

那里是高原,很多地方都接收不到手机信号,因此乡民在外地的亲朋好友如果有什么事,大都打电话到乡里,由乡长接听后再转告本人,都成了习惯了。索朗卓玛便自称是莫青海的妹妹,说家中母亲病重,想见见他,要他速归。

乡长一听便热心地说:“好,我马上就去告诉他。”

莫青海听说后,立刻策马赶回乡里,拨打了卫天宇给的电话号码,煞有介事地用藏语询问母亲的病况,然后有些为难:“我要走了,这里的牦牛群怎么办?”

听了一会儿后,他便欣慰地道:“好好好,那等表弟他们到了,我就回去。”

放下电话后,他与乡长聊了几句,说明母亲病重,他要快点赶回去,几个表兄弟会过来,替他暂时照管牧场和医院。乡长连连点头。

青海那里一直在按计划进行着,行动局将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然后就带着莫青海一家到北京。

卫天宇和游弋已经回来,在西山训练营布置一个特别区域,以便进行他们的计划。

就在这时,西四环上发生了极为严重的连环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