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抓住凌子寒,很自然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后,随即一挥手,示意后面的那组队员先下去。

凌子寒没有反对,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知道下面有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们仍然没有听到任何枪声、格斗声或喊声,地下的那个空间一片寂静。接着,组长急促的声音传来:“司令,下面全是被感染的病人,没有恐怖分子。”

林靖与凌子寒对视一眼,便走了下去。

下面的通道跟地上的建筑一样,也是四四方方,通道纵横交错,两边的房间却都是病房,床上躺着很多人,男女老少皆有,大部分是亚洲人,也有一部分黑人。他们有很多都已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看上去痛苦至极,其状惨不忍睹。

凌子寒和林靖走了大半圈,便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没救了。为了防止病毒泄露出去,最好的方法便是用火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可这些人终究还没死,他们不能下手。

两人左右为难,通过单兵频道商量,都觉得不太好办。这时,有两个特种兵说:“找到了,马库斯在这里,还有三个伤员。”

林靖和凌子寒立刻疾步跑过去,冲进一间病房。

马库斯·瓦尔基里躺在病床上,正艰难地呼吸着。在他旁边,还有三张病床,上面的三个人都已经昏迷不醒。

凌子寒走到马库斯床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便冷冷地问:“怎么?你也感染了病毒?”

马库斯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精神一振,苦笑道:“还没来得及。费尔兰多不相信我什么也没告诉你们,更不相信他们。他逼你们交出我们,只是为了保守组织的秘密,却并不打算让我们活着。我们在他眼里已经是叛徒,是失败者,是不再有生存资格的人。他们打算这两天就往我们身上植入病毒,进行试验。幸好,你们来了。”

凌子寒看着他,一言不发。

马库斯是个相当聪明的人,立刻说:“我愿意与你们合作,请你们带我出去。我不愿意死在这个可怕的坟墓里,求求你们。”

凌子寒想了一下,便道:“好,我们带你离开,不过,你先告诉我,这里有哪些自毁装置?”

马库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一一道来。说到后来,他有些喘不过气,却仍然挣扎着说:“那个放置病毒和疫苗的保险柜也连着爆炸装置,只有费尔兰多一个人能够取出那些东西。如果没有按照预先设定的步骤进行,一旦取出盛放病毒或疫苗的容器,自毁装置会立刻启动,在三分钟内爆炸,将这里彻底炸毁。”

凌子寒一听,脸色大变,马上呼叫赵迁:“你取出病毒和疫苗了吗?”

“我正在取。”赵迁轻松地道。“专家刚刚确认过,这些就是病毒,还有疫苗。我这就取出来…”

“停止。”凌子寒厉声喝阻。“会引起爆炸。”

赵迁正要伸手进去拿里面的金属小罐,闻言立刻停住,报告道:“我没动,还没取。”

凌子寒打开公共频道,果断地下命令:“全体人员注意,立刻撤退,退到山谷以外,快。”

这些人全都训练有素,有两个特种兵上前,将马库斯抬起来,放到一个人背上,便迅速向外撤去。

凌子寒对林靖说:“你组织撤退,我去协助赵迁。”

“不。”林靖坚决反对。“你带人撤,我去。”

“不要浪费时间了。”凌子寒的态度非常严厉。“你没跟他合作过,无法协助他,快走。”

林靖知道他说得对,便不再吭声,带着人全速往外跑,同时呼叫各组,要他们循最短的路线撤出去。

凌子寒飞奔回原来那个房间,对单独留在那里的赵迁说:“你一取出来,我们就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明白。”赵迁很镇定。“一共有八个小罐。”

凌子寒仔细看了看那八个圆型小罐的模样,便道:“我们一人拿四个,同时动手。”

医学专家组带来了一个专门盛放这些东西的箱子,里面衬着柔软的厚垫子,能有效地防止对这些容器可能的损害。赵迁和凌子寒同时伸手,将插在柜底小圆洞中的小罐拿出,放进箱子,随即盖上。箱盖立刻自动密封住。

凌子寒抢先提起小箱子,全速向外冲去。赵迁紧紧跟在他身后,向离这里最近的后门飞奔。

为了方便他们撤退,卫天宇和罗瀚已经打开了这幢建筑所有的门。他们在万里之外,看着屏幕上的凌子寒和赵迁,心已经揪成了一团。

罗瀚清晰地为他们倒计时:“两分五十秒…两分四十秒…两分三十秒…”

卫天宇握紧了拳,轻轻地说:“快快快快…再快点…快…”

凌子寒和赵迁以一分钟跑四百米的速度向前狂奔,很快冲出建筑,朝谷口奔去。

虽然这里是高原,风依然很大,他们又穿着全套装备,手里还提着箱子,拿着工具袋,可仍然能在三分钟内跑过一千米的距离。两人久经战阵,一向临危不乱,都非常冷静。他们跑过开阔的谷地,冲出谷口,猛地窜到旁边的山崖后面。

这时,他们脚下的大地剧烈颤动起来。随着惊天动地的一连串爆炸,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漆黑的夜色,打破了荒野的寂静。

第349章

谷中火焰升腾,烟雾弥漫,大地的震动渐渐平息。

凌子寒坐到地上,靠住石壁,一直没有动。

赵迁终于发现了异样,扑到他面前,焦急地问:“老大,你怎么样?受伤了吗?还是病情发作了?”

凌子寒微微颤抖着,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声张,随即打开单兵频道,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林靖,下面由你指挥,务必要注意,让专家们检查谷地,确保病毒没有溢出,尤其要检查防护装备被打破的那些战士,确认他们是否感染。这个装病毒和疫苗的箱子,由我们的人带着,和专家组一起送回北京。

“好。”林靖答应着,立刻开始发布命令。

凌子寒通过单兵频道对赵迁说:“你负责把箱子带回北京,途中一定不能出丝毫纰漏。我是发病了,不过不要担心,我撑得住。”

赵迁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保证把箱子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可你也要回北京,马上接受治疗。”

“不,我有别的任务,你不要管我,这是命令。”凌子寒喘息着,声音微弱,语气却很坚定。“送我回喀什,到机场。”

赵迁一直在粗重地喘气,却不是因为刚才的行动,而是对老大深深的担忧和重重的矛盾使他感觉有点呼吸困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答应道:“是。”

凌子寒坐在那里,只觉得高原的寒气一点一点地透过衣服,侵袭进来,与他身体里的寒冷彼此呼应。熟悉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微微痉挛。他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竭力呼吸,想要抵抗住病痛的折磨。

他的注意力大部分转移到了身体内部,对外界发生的事没有了太大的感觉。

赵迁一直蹲在他面前,一手抓着箱子,一手抓住他的手。

防护装备遮住了他们的全身,两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赵迁希望帮助老大减轻痛苦,却知道是徒劳的。凌子寒希望他不要担心,却也明白是不可能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中紧紧握着手,让彼此间感到这份深厚情义的温暖。

林靖的动作非常迅速,骆千秋率领的特种兵们更是训练有素,很快就完成了检查。林靖通过头盔系统看到凌子寒所在的方位,便赶了过去,对他说:“已经检查过了,所有人的身上都很干净,战士们都很安全,谷中没有病毒外泄,我们带出的人也都没有感染。”

“很好。”凌子寒放下心来,更加支持不住,软软地向下滑去。

林靖大骇,猛地扶住他,连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没事…我没受伤…”凌子寒的声音更弱。“只是病情发作了,你别担心。”

林靖将他抱进怀里,气急败坏地问:“药呢?你的药呢?”

凌子寒抬手握住他的胳膊,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别急。既然这里的一切都完成了,我们马上回去。快,走吧。”

林靖立刻发布命令,按预定路线返回停车的地方,随即背起凌子寒,迅速往回走。

凌子寒无力地伏在他背上,双臂轻轻围住他的脖颈。回程的事不用他操心了,林靖和骆千秋都有极为丰富的经验,与当地的许多部落首领都有着良好关系,一般来说,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他放心地闭上眼睛,将头搁到林靖的肩上。

林靖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地在山岭间飞奔,直冲向汽车停放的山谷。

他将凌子寒放进车的后座,随即坐上去,仍然抱住他。凌子寒的行动秘书冯尧坐上驾驶位,打着了火。林靖询问其他人是否全部上车,然后便命令全体出发。

他们依然分成三组,林靖护送专家组,骆千秋那一组押送俘虏,而赵迁则带着自己的人护送箱子,各自按计划中的路线回国。

一路往东,天空渐渐放亮,但依然乌云密布,狂风没有停息,荒原上仍是飞沙走石,打在车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

凌子寒被林靖紧紧抱在怀里,剧烈的疼痛似乎被禁锢住了,感觉好了一些。

林靖取下自己和他的头罩,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雪洞里的那一幕,心里疼得无以复加。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问:“你的药呢?”

凌子寒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低低地道:“药不在我这里。你送我到喀什就行了。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怎么能不担心?”林靖低声责备。“你这不是一下就发作的,而是长期不吃药造成的,就像七年前那样,我收了你的药,你也不吭声,才会让病势恶化下去。那次是我的错,你也有问题。可这次呢?你是为什么?”

“为了工作。”凌子寒的头靠着他的胸口,嘴角始终保持着一缕微笑。“没事的。你只要把我送回喀什,今天晚上我就能用药了。”

“哦,那好。”林靖抬头看向车窗外,在公共频道中叮嘱道。“大家小心,风太大,注意安全。”

每辆车上的人都答道:“是。”他们将车子开得更稳,特别是在风势很大的山口,行驶得更加小心翼翼,怕被狂风卷走。

天气恶劣也有好处,那些部落都没有出来设卡,使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发生任何阻滞。

傍晚,他们越过中阿边界,进入中国境内,经过塔什库尔干,终于到达喀什。他们没有进入城区,而是直奔附近的军用机场。

这么长的时间里,凌子寒很少吃东西,偶尔喝几口热水,都是林靖给他弄好了,一点一点地喂他的。凌子寒很配合,努力咽下去,然后对他笑一笑,乖巧得像个孩子。林靖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进入中国境内后,林靖呼叫其他两组人,知道他们也都顺利入境,正在驶往喀什的军用机场,便对凌子寒说了,让他放心。

进入机场,其他人分别上了军用运输机和客机,林靖却抱着凌子寒上了另外一架没有标志的远程轻型商务机。

雷鸿飞穿着休闲装,打扮得像个度假的游客,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着。看到凌子寒被林靖抱进机舱,他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去,从他手里接过人来,着急地问:“怎么了?子寒受伤了吗?”

“不是,是他的病情,发作了。”林靖长出口气,沉声道。“你一路上多照顾着他点。”

“好,我明白。”雷鸿飞将凌子寒抱到旁边的舱室去,放到床上。

林靖仍然不放心,在旁边低声说:“要不然,我也跟着一起去吧。这边的事已经顺利结束了,其实我没必要留在北京。”

“不行。”雷鸿飞的声音也很轻。“万一有突发情况呢?你必须留在那边。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毁灭者’归你,‘缔造者’归我。当年,是我亲手抓住了海因茨,这次让他逃了,我就再抓他一次。”

林靖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也知道他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叮嘱道:“那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子寒,别让他伤着。他的身手是没得说,我看没人比得上他,可他这个病却太磨人了,如果在战场上发作起来,就很危险。”

“我明白,你就放心吧。”雷鸿飞送他出去,看着他下了飞机,便命令关上机舱门,立即起飞。

飞机在夜色中向南飞去,雷鸿飞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旅行袋,很自然地对床上的人说:“子寒,我帮你把衣服换了。”

凌子寒刚从一波发作的高峰中缓过来,感觉疲惫不堪。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极轻极轻地说:“好。”

他们两人一个豁达,一个豪爽,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是情侣,现在是兄弟,又正当非常时刻,都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扭捏,更不会多心。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雷鸿飞一手轻轻托起凌子寒,一手为他脱下密封的防护装备,再将他早已被冷汗湿透的内衣裤都脱掉,再用超波洁身器为他清洁了身体。

做这些事的时候,雷鸿飞的心里没有丝毫绮念。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记忆中还要瘦削苍白的人,他除了心疼就只有怜惜。

机舱里是恒温,不用担心着凉,雷鸿飞还是细心地替他盖上轻软的被子,温柔地说:“你先睡吧,等要到地方了,再穿衣服。”

“嗯。”凌子寒觉得舒服多了,便安静地闭上眼睛。沉默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比以前细致多了,谁教的啊?”

雷鸿飞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以往那种大大咧咧的态度,笑道:“你要占大半功劳。我以前太粗了,一点也不会照顾人,唉。这几年,我家老头子老太太总爱念叨,我也快奔四了,当然得学着细心点,还能老那么五大三粗啊。”

“这倒是。”凌子寒笑容不减,轻声说。“你也该要个孩子了。”

“嗯,我也琢磨这事呢,等这次任务完成吧。”雷鸿飞替他掖紧被子,关切地道。“你别惦记我这点事了,还是好好保重自己吧。这两年,你的身体分明在渐渐好转,怎么这次会搞成这样?发作得这么厉害?你故意的吧?”

凌子寒没有否认,淡淡地说:“为了诱杀安蒂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糊涂。”雷鸿飞顿时很生气地责备道。“一个安蒂诺有什么了不起,杀他还不是迟早的事,就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我不想拖时间。”凌子寒心平气和地解释。“海因茨和安蒂诺被困了十年,却毫无悔改之意,现在脱出囚笼,会比以前更残忍,更恐怖,更凶悍,更肆无忌惮。他们对人类的危害性比费尔兰多还要大,影响还要深远,却比他要隐蔽得多。我不能让他们长期逍遥在外。过去,他们落在我们手里,上面不肯杀,我就不能动他们,可现在,他们已经逃了出去,我就一定要杀了他们。”

雷鸿飞抚了抚他的额,轻声说:“好,我支持你。这次,我会下令格杀勿论。”

凌子寒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便重新闭上,安静地睡去。

雷鸿飞回到前舱,与北京的罗瀚和海星岛的卫天宇联系。他们都已知道凌子寒的病情发作,过去的秘密路径就不再适用,必须尽量减少途中的转折和颠簸。三个人反复商量后,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前往。

他们的飞机在科伦坡降落,雷鸿飞带着凌子寒上了一架有着赫尔曼家族徽章的水陆两用飞机。他们没有片刻停留,立刻申请起飞。

那架飞机如一只白鹤,轻盈地飞上高空,掠过广阔的印度洋,向海星岛飞去。

第350章

水上飞机在海星岛附近降落,立刻有一艘快艇驶了出来,停到飞机旁边。雷鸿飞和凌子寒一前一后地出现在舱门边,随即跳进快艇。

两人都略加改装,又在夜晚,已足以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凌子寒忍耐着身体的强烈不适,脸上一片漠然,施施然地坐到座位上。雷鸿飞板着脸坐到他旁边,也是一言不发。他们都气势非凡,完全是首领风范。

快艇迅速驶进海星岛的隧道,水上飞机则立刻起飞,到巴基斯坦的卡拉奇机场降落加油,然后飞往德国,直奔赫尔曼·冯·路德维希的庄园。

这里是南半球,已进入深秋时节,虽然靠近赤道,不算很冷,但海上的夜风仍然很凉。雷鸿飞担心地不时看一眼凌子寒,却又不便替他遮住头脸。

他们虽然采取了严密的警戒措施,目前也未发现有人注意到这个印度洋中普通的小岛,可为了预防万一,他们仍然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快艇很快驶入山洞中,停靠在码头上。

卫天宇焦急地等在那里,一颗心如在滚油里煎熬,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等到快艇停稳,凌子寒放松了硬撑着的那口气,软软地靠在座椅上,完全动不了了。

雷鸿飞站起身来,将他一把抱起,走上码头,站到卫天宇面前。

卫天宇从他手上接过人来,低低地说:“谢谢。”急急地转身便走。

雷鸿飞跟在他旁边,与他一起穿过地下通道,来到一间不大的卧室中。

卫天宇小心翼翼地将凌子寒放到床上,一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一边通过内部通话系统叫来改容专家。

“不用做手术,只用表面化妆术就行。”卫天宇吩咐道。“我们只让他在视频上露个面,最多是中景,不用近景。”

那位专家说了声“明白”,便打开箱子,拿出工具来。

卫天宇示意雷鸿飞跟他一起离开。两人走出房间后,卫天宇轻声问他:“增援部队什么时候到达摩加迪沙?”

雷鸿飞看了一下表,肯定地说:“两个小时以后。”

“好。”卫天宇赞许地点头。“要想办法接近阿布将军的府邸,但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

“知道。”雷鸿飞的神情很严肃。“我已经布置好了,他们会按计划到达预定地点的。”

卫天宇对他笑了笑,温和地说:“你先休息,接下来是我的工作。”

“行,我去看看白狼他们。”雷鸿飞没有多罗嗦。虽然他很担心凌子寒,可现在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两人旋即分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卫天宇进了通信室,提诺斯正与海因茨在通话。

他们已经进行过很多次商讨了,大部分时间都围绕着“安蒂诺当面道歉”这个条件在磋商,海因茨百般劝解,再三表示歉意,又提起两人当年的交情,希望提诺斯给他个面子,取消这个条件,他愿意加钱。

提诺斯却只是冷笑:“我知道,你随便绑架几个富豪,或者抢劫运钞车,或者在网上银行动动手脚,弄个几亿欧元算不得什么难事。可我的性格你应该也清楚,我不是为这几个钱就可以放弃原则的人。安蒂诺当年让我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这些年来我累人累己,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这种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轻易忘记?更不可能为了钱就原谅。安蒂诺不跟我当面道歉也可以,那就让他也上一次那个该死的机器。”

“那机器早就被中国人给炸毁了。”海因茨微笑着,叹了口气。“况且,当年也不是安蒂诺想让你上,我们做试验也是看人的,不会找自己的同志,可罗伯特·科恩却对安蒂诺的机器很感兴趣,一再提起你,安蒂诺才同意的。要说起来,这件事确实不能怪安蒂诺。提诺斯,已经过去十年了,一切都已成为往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再放在心上了。”

“说得好听…”提诺斯很生气。“要不,你上去试试。”

他们正在反复拉锯,卫天宇大步走进来,没好气地说:“阿诺,别再跟他废话了,那个人就快死了,我们可别到最后闹个人财两空。他们要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就不用谈了,我们还是跟北京联系吧,让他们拿钱来赎人。”

“什么?”海因茨吃了一惊。“那人怎么了?情况不好吗?”

卫天宇坐下来,阴沉着脸说:“还有一口气,我看撑不了几天了。”

海因茨停了一分钟,屏幕上便出现了另一个窗口,安蒂诺出现在上面,略显着急地问:“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我想看看他。”

提诺斯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海因茨便接着道:“是啊,我们谈生意谈了两、三天了,却一直没看到货,这有些不妥吧。”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提诺斯想了一下,便看向卫天宇,温和地说:“阿迪,你看呢?”

“没问题啊,要看就看吧。”卫天宇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反正这人差不多快完了,看一眼就少一眼,让他们看好了。”

提诺斯笑了,也是一脸的无所谓,对海因茨和安蒂诺说:“好吧,就让你们看看吧。”

卫天宇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在面前的小屏幕上看到凌子寒已化好妆,改容专家离开了,有两个真正的医生呆在那个小房间里,显然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便把房间里的情景切换到了大屏幕上。

“柯克医生。”他问道。“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房间里的两个医生都穿着白大卦,戴着帽子和口罩,除了仔细分析他们的眼睛,很难在瞬间看出他们是什么种族。其中一个医生抬起头来,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说:“很不好,我们找不到有效的控制方法,病人的病情正在急剧恶化。”

凌子寒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与十年前相比,他消瘦得很厉害。

安蒂诺忍不住身子前倾,急促地道:“快,给我看他的检查数据,就现在。”

那位医生没有吭声,显然在等待提诺斯或卫天宇的命令。

提诺斯淡淡地说:“给他看。”

两位医生立刻把一台综合医学检测仪的几根触手接到凌子寒身上,一连串数据便传输出来,同步出现在大屏幕上。

即使是医生,也不能立刻就从这些纷繁复杂的数据中看出端倪来,可安蒂诺这十年来都潜心研究,对此人的病情变化了如指掌,只需要看一些关键的数据值,便可以得出大致准确的判断。

等到数据传输完,两个医生把检测仪的触手拿开,煞有介事地从旁边拿起一个注射枪,准备为床上的病人注射药物。

“慢着。”安蒂诺立刻喝阻。“你们给他用的什么药?”

“都是常规的一些药。”医生显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没好气地说了一连串药名。

安蒂诺凝神听完,立刻摇头:“这些药没用。你们劫他来的时候,没看到他的床边有什么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