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变

韩子正和她对视了好一会,乔小桥头一次发现,他的眸也有这么深邃的时候,漆黑如墨,又瑰丽如珠,神色交替变换着,让她辨不清里面的情绪。

乔小桥看得有些愣了,韩子正却突然转头避开她的视线,拍拍她腰间的肉,示意她起来,“不早了,快上去睡,最近不是很嗜睡么。”

乔小桥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下,反射条件地跳下他的腿,才反应过来被骗了。不高兴地嘟起嘴,看着他站起来要往楼上去的身影,闷闷地“噢…”了声。

明明喜欢却不承认什么的,真是够别扭的。

乔小桥被他这么打击了一下,也没了说话的兴致,闷闷地跟在他后面上楼。

这还是自除夕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却相顾无言。

乔小桥窝在被子里,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却又找不到问题所在,心里闷闷的睡不着,转过身去看韩子正。因为手臂受伤,他不敢翻身,直挺挺的平躺着,乔小桥转身就能看到他隐于夜色中的五官。

她从小就觉得他生得好看,桃花眼单眼皮,眼角一动一挑间都透着股风流不羁,带着抹坏坏的邪气,偏偏那么吸引女人的目光,就这样貌,她曾一度讨厌得要死。

可现在,他这样躺在她身侧,安稳睡着,阖上的桃花眼敛了往日的风流不羁,五官都柔和起来,竟让她觉得愉悦。

不知不觉地,她撑起手臂。

不知不觉地,她伸出小手摸向那微抿的薄唇。

温热的,软软的触感,让她心头生出股莫名的喜悦,而这份喜悦甚至冲走了刚刚的烦闷,促使她低下头快速地在上面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爱人。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我一直相信,你会爱我,如我爱你,这般。

黑暗中,乔小桥美美地睡了,身侧一直假眠的男人才敢睁开眼。

他没有动,只微微偏转头看身侧睡熟,一脸安然满足的小丫头。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哽,心中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那么强势,不容压制。

夜已深,身边是浅浅的呼吸,明明一切静谧而美好,那一双眸却黑得亮人,隐隐的晦涩在眼底流转,注定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美美睡了一觉,伸着懒腰顶着鸡窝头从被窝里爬出来乔小桥,茫茫然睁开眼睛时已经快到十点了,身边早就没了人。

她挠着头从被子里爬起来,楼上楼下找了一圈都没看见韩子正的人影,转回去打算先洗漱,却看到餐桌上扣着早餐,附带一张便利贴。

“上班去了,早餐是特助带来的,起晚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龙飞凤舞的字体,是韩子正的没错。

乔小桥蹙眉,拎着那张小小的便利贴扇呼着,暗里腹诽,他以前有这么拼命吗?手都伤成那样了竟然还不耽误工作,切,真是转了性了。

乔小桥丢了那张便利贴,抬手去看扣着的早餐,学着杜可吹了声口哨,不错,三明治,清莹小粥加鸡蛋牛奶,想得挺周到的还。

笑眯着眼睛给某人加了分后,心情愉悦地洗漱吃饭,勉强原谅了他丢下新婚小妻子去啃冰冷冷文件这件事。

相比心情轻松愉悦的乔小桥,心里装着事儿的韩子正过得并不轻松,虽是上班,却频频走神,看得一边的特助都有些忧心。

“Boss…”

“嗯?”在开会中走神的韩子正猛地回神,接到助理的眼神示意,眼神一扫下才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他,似在等他决议。

他蹙眉想了一下刚刚的提案,好像是要海选一批新模特进公司,法国时尚模特赛后,公司的业务势必要扩大,选些新人进来培训是很必要的。

他想了一下,开口,“海选的消息先放出去,赛事可以筹备,但不用着急,待法国时尚模特大赛结束,Cara取得名次,公司的名号再度打响之后再正式开始海选。”话音一顿,转而看向下首的众人,“就这样,还有问题吗?”

在坐的谁不是人精,都看得出来Boss心情不佳,谁也不打算往枪口上撞,都了然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韩子正大手一挥,散会,率先推开椅子出去。

会议厅的人长舒一口气,解放了,特助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细汗,苦哈哈地跟了上去。

特助泡了杯咖啡,敲过门推开进去时,韩子正还在出神,手边一摞文件只看了手中一份。

特助苦笑,您说您心思不在这,那就别来公司了呗,何苦在这耗着,还拘着他们战战兢兢的。

特助将咖啡放到办公桌上,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让韩子正回神,看了他一眼,颇为掩饰性地低头在文件上签字,随口问:“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他愿意装,特助也愿意配合,当下微颔着首,一副公式化口吻道:“悦华的老总约boss吃晚饭,关于合作案的事。”

韩子正听了就不厌其烦,“吃屁,没看到我手臂伤着呢吗?一切应酬推了。”

特助抿唇,无语,颔首应声,“是。”

当下就要退出去,却在退了几步后,又被叫住,“回来。”

特助都要翻白眼了,又无语地退了回去,恭敬地问,“Boss,还有什么吩咐。”

韩子正握着笔迟疑了一阵子,烦躁地出声,“悦华的老总是吗?应了,晚上你陪我去。”

嗷…特助想嚎叫了,叫他去脚趾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手臂伤了不能喝酒,陪酒的事还不全是他的。

但这个时候,他是半句怨言都不敢冒的,苦巴巴应了,打算先去买盒解酒药丸吃吃。

饭局安排在晚上七点,悦华的老总是一个四十多岁顶着啤酒肚的老男人,为人好色,爱贪小便宜,喝酒过程中少不了叫姑娘陪着。

他左右各围了一个,被年轻姑娘用酒灌得醉醺醺的,看着韩子正的眼神都迷瞪了,抬起一杯酒要敬韩子正,“来韩少,为我们的愉快合作,走一个?”

韩子正嘴里叼了一只烟,痞痞地,似笑非笑地看他,“周总醉了,忘了我这还伤着了?”

那姓周的老总仿若恍然地拍了下脑门,“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韩少受伤了,手不方便…”说着就看了自己左手边的姑娘,打着酒隔吩咐,“快,到韩少身边伺候着,韩少不能喝酒,多吃菜多吃菜…”

韩子正笑而不语。

那姑娘见韩子正没拒绝,扭着腰就过来了,在他右手边站定,也不坐,纤长的没有布料的手臂搭上他肩膀,几乎半倚着他去给他夹菜,“来,韩少,潇潇伺候你。”

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让以往闻惯了女人水粉味的韩子正不悦地皱了眉。

没理会身边暗送秋波的女人,韩子正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钟了,家里的该睡了吧?

家里的…

韩子正默念了两遍随口念到的三个字,突然间对这酒桌上的觥筹杯往更加厌烦起来,单手推开越来越往他身上靠的女人,拿下嘴里叼着的烟,笑着对席间喝得正嗨的悦华老总说,“周总,你先喝着,我去趟洗手间。”

喝得高兴的悦华老总,丝毫不在意,挥挥手就迎着身边女人又送上来的酒喝了。

韩子正递了个眼神给随他来的特助,特助看了一眼桌上,随着他出去了。

门外,韩子正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看喝得差不多了,就哄他在合约上签字,我先走了。”

特助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

韩子正两下将嘴里的烟抽尽,随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旁,大步出了酒店找了代驾离开。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小区里除了几盏昏暗的路灯,也都黑漆漆的。

认定乔小桥已经睡了,虽然房子隔音很好,他开门的动作仍然放得很轻。

却没想,关上门,刚走进客厅,入眼的景象就让他心头一震。

客厅里亮着一盏橘黄的灯光,昏昏暗暗却散着淡淡的暖意,乔小桥卷缩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着,头歪着一点一点的,嘴角还挂着一点疑似口水的东西。

一瞬间的,心被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填满。

他一个人住惯了,不管是应酬还是醉生梦死,每次回到住处,屋子里都是一片漆黑,以往并没觉得怎样,回到家,倒床就睡,什么感觉也没有。

可今天有个人点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窝在沙发里等自己,突然觉得以往那几年,千百个夜晚真是白过了的感觉,那时候,怎么没觉得生命里少了些什么呢?

他一步步走过去,半蹲下身看她。

标准的瓜子脸,许是因为怀孕圆润了些,肉肉的,倒是给精致的脸平添了分可爱柔美。

他伸手摸摸了她嘴角噙着的那点水渍,指腹碰到她有些凉的脸蛋,蹙眉,也不知道这丫头这么睡了多久。

抬了下手臂,想起手上的伤,迟疑了会,到底还是出声叫醒她。

“小桥,醒醒了,上去睡…”

“嗯?”乔小桥迷迷糊糊睁开眼,迷茫间还吸了下嘴里的口水,“唔,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作者有话要说:来,征求一下各位看官的感想,这样写看官们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有没有觉得味不对啊之类的,表示每部文到这种时候,你们家作者君都会迷茫,大家给点反应,挑毛病什么的都可以,未央全盘接受呦

嗷呜…其实人家是不自信了…

爆发

娇娇软软的语气,脸上是刚睡醒的惺忪与娇憨,将韩子正一向冰凉凉的心捂得热乎乎的。

前所未有的体验。

“怎么睡这儿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伸出一只手摸摸她有些凉的脸蛋,“也不怕病了。”

乔小桥就像小猫一样抬手抱住他的胳膊,顺势往他怀里靠,她还没睡够,伸手抱住他的腰靠着他取暖,“唔,等你嘛,这么大的房子,你不在,空落落的。”

说到这,她突然嗅嗅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人似乎也精神了,皱着小鼻子看他,“你喝酒了?”说着,又凑近,四处去嗅,似乎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又似想闻闻看有没有别的味道。

韩子正这才想起身上沾了烟酒味,怕她闻着不舒服,单手推开她,看她皱着鼻子东嗅西嗅的小模样还挺可爱,不自觉就带了笑,抬手去捏她鼻子,“别嗅了,闻多了又该吐。应酬,没喝酒,全是方特助替的。”

边说边去脱身上的衣服,乔小桥见他伤了一只手动作不方便,便凑过去帮他,还笑眯眯地接他刚才的话,“那方特助不得哭死,再这么被剥削下去,他还不得跳槽?”

韩子正也笑,“嗯,赶明儿跟他加工资。”

新婚的小夫妻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唠了会,一个抱着自己男人的腰,一个搂着小妻子的肩膀,相扶着上楼,小日子过得比他们自己的意识到的还要小美好。

但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因为,臭了几天的韩少爷受不住了,加上今天又沾了一身烟酒味,一直骚包的韩少爷无法忍受自己就这样睡到床上,睡在自己女人身边,于是,他要洗澡!

洗澡啊…

乔小桥坐在大床上咬着大拇指看站在床边执意要洗澡的某人,莫名地咽了下口水。

韩子正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了,露出精瘦的胸膛,但和刚才一样,他伤着一只手,衣服根本脱不下来。

乔小桥看着他不知是因为扭到胳膊疼的,还是因脱不下衣服急躁的而渐渐变红的俊脸,到底还是开口了,“要不,还是我帮你吧。”

在几分钟之前,她曾这么说过,但被他一句“你呆着别动”给拒绝了,但现在看来,他一个人真的不行。

韩子正扭着没说话,乔小桥却是知道这就是默许了,顿时有些好笑。

这个男人啊,幼稚起来真让人受不了。

她咬着唇忍着笑上前,帮他把衬衫脱掉,左臂上包着纱布的地方就露了出来,那么大一片,不心惊,但心疼。

她皱眉伸手摸了摸,抬眼去看他,“你这里不能碰水,我帮你洗吧。”说完,耳根莫名一热。

不是她不纯洁啊,实在是长这么大,除了那一晚,她还没见过男人的裸|体。

韩子正盯着她,明显在思考她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因为刚刚的一番“脱衣战”,他正烦躁着,也知道凭他自己是洗不成这个澡了,瞄了她两眼,最后到底是闷闷地应了。

于是,大半夜的,两个人没睡觉,在浴室里折腾。

浴室很大,但要给他洗澡,两个人势必贴得近,这一近,再大的空间都热了起来。乔小桥给他放好水,红着脸立在他面前,迟疑了好一会,到底还是问出口,“那个…你下身衣服脱不脱啊…”

按道理,泡澡当然是要脱的,但两个人已经矗了半天,谁也没动弹,乔小桥就不说了,韩子正是真的头一次在女人面前放不开。

他抬起右手耙了耙头发,烦躁地下了决定,“不脱了,就这样,你给我擦擦背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噢哦…”乔小桥连忙应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勇气帮他洗全身啊。

于是,她拖了个板凳,拿了个毛巾,让他坐在上面,自己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洗起来。

一开始,乔小桥还有些脸红,但后来,因为只是给他擦背,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脸,她渐渐也就放松了,不去东想西想,认真给他擦起上身。

而女人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似有似无划过身体,带过一阵阵麻痒,韩子正根本无法像她那样心无杂念。

强忍着心底被搔起的一阵阵痒意,他看着冰凉凉的墙壁默念清心咒,偏这时,乔小桥从他背后绕过来,给他擦拭胳膊,他的目光便忍不住地扫向她。

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五官,灯光下是吹弹可破的皮肤,红嫩的唇像果冻一样,诱惑着他想上前咬一口。

但,当目光扫到她脸上认真仔细的表情,扫到她握着毛巾认认真真给他擦拭身体的小手,这种欲望突然间变得飘渺,变得可有可无。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欲望。他想起了昨日夜里那一个轻柔的吻,想起今晚客厅亮着的橘色灯光,想起那一次,她说的喜欢。

突然间的,他想就这样,和她,一辈子。

猛地,他握住了已经转移到他胸口的手,“小桥,我…”

“嗯?”

一句破口而出的话,在对上她黑白分明,清亮透彻的眸子时,哽住了。

乔小桥不解地看他,不明白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又用那么急切地目光看着她,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怎么了?”

韩子正看着她好一会,最终还是撇过头,有些颓然地放下她的手,“…没什么,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先出去吧。”

乔小桥不明所以,却敏感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失落与疏离,手里的毛巾被他抢过去,她呆呆在那站了一会,傻愣愣地看着他。

韩子正正郁闷,转头间见她傻愣愣地站着,心里突然间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不是她的错,这几天却似乎给了她太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