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赫连云所讲,到了第四天的时候,黑衣卫除了谢安之外,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谢安亲手将那些同僚的尸体搬出了奔月楼,点火焚烧,因为那些尸体很快便会腐烂,会产生新的瘴气。

丁千乐再也坐不住了,她不顾赫连珈月的阻拦,打着灯笼跑出了奔月楼,去找药房,她记得在距离奔月楼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药房。

走出奔月楼,又找了大半条街,终于给她找着了那间药房。药房就在马路对面,还没有等她走过去,就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正弯着腰鬼鬼祟祟地在街边上走,手里提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样子,虽然天色很黑,但丁千乐看得很清楚。

她一时没有想到这尚水县在除了奔月楼之外的地方竟然还有活口,不由得愣了愣,待提起灯笼定睛再看时,愈发觉得那背影熟悉起来。

想了想,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是那个狂殴了柳秋月一顿,又被白依依修理得很惨,然后在给了她那个不祥的预言之后就消失无踪的张天师!

此时的张天师在丁千乐眼里已经完全不是那个一脸猥琐的骗子了,他的形象高大伟岸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神秘感,因为他很明确地认出连白依依都没有认出来的柳秋月是妖,再加上他之前还警告过她尚水县是不祥之地,让她速速离开。

结果他的预言果然实现了。

“张天师!”丁千乐叫了一声,便冲着他跑了过去。

谁知那张天师听到她的声音,却是猛地一僵,随即突然蹦了起来,拔腿就跑,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丁千乐哪里肯放弃,因想着说不定这个神秘的张天师有离开尚水县的办法,而且看他此时跑得这样利索,瘴气竟然似乎对他并没有产生影响,于是果断追上了上去。

一直追了两条街,追得灯笼都掉了,还是被他跑掉了,丁千乐气喘吁吁地站在街角,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因见已经没有希望追上他了,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天黑沉沉的,没了灯笼,四周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先前追着张天师不觉得,此时的丁千乐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了些许的惧意。走着走着,大概是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在这片浓重的黑暗中视物了,循着记忆走回原先的那条街,丁千乐终于找着了那间药房。

药房里布满了灰尘,坐堂的大夫已经化成了一把枯骨,她强忍着惧意从药柜里翻出了她需要的药材,用干净的布包了一大包。

回到奔月楼的时候,谢安正在处理最后一个黑衣卫的尸首,他神情漠然,双颊已经瘦得凹陷了下去,全然看不出之前那副意气纷发的模样了。

丁千乐看了一眼那具尸首,正是之前为夜桑抱打不平的那个年轻的黑衣卫,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大概死前颇受了一番折磨,只是不知道他到死的时候,有没有怨过那个将他们弃之不顾的指挥使大人?

“千乐姑娘。”看到她,谢安居然还点头打了声招呼。

丁千乐鼻子有些发酸,点了点头便踏进了奔月楼。

大堂里,乌河和玉兔仍然坐在柜台后面,看到丁千乐进来的时候,乌河也笑眯眯地扬手跟她打了声招呼。

丁千乐不想搭理他,抱着药材拐进了厨房。

“乌河,你是不是瞧上她了?”身后,玉兔拎着乌河的耳朵娇声质问。

“没有没有,我的眼里只有你。”乌河满口否认,外加奉送甜言蜜语一句。

“才怪!我看你这些天眼睛贼溜溜的就一直盯着人家不放!”玉兔红着眼睛委屈道,“如果不是看上了她,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带我回万妖山,偏要守在这个到处都是尸臭的地方,害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我这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嘛,乖啊,等我办妥了就带你回万妖山去…”乌河轻声哄她。

“嘤嘤嘤我不听我不听…我讨厌那个死丫头!你喜欢谁都行就不准喜欢那个死丫头!你要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嘤嘤嘤…”

丁千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将那声音抛在脑后,加快脚步走进了厨房。

厨子炳叔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准备着膳食,看到丁千乐进来,如往常般笑眯眯地打了招呼,丁千乐也笑着同他打了招呼,便低头清理从药房带回来的药材。

黑衣卫一个接一个地病倒、死去,赫连云也消瘦了许多,如今连赫连珈月都病了…只有这个炳叔,看起来还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丁千乐几乎已经确定了,他不是普通人类,应该和乌河一样,来自万妖山。

这个时候的丁千乐,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片恐怖的瘴气中仍然跟没事人一样的,还有她自己。

将给赫连珈月准备的药材洗干净放在炉子上炖着,丁千乐又翻了翻手边剩下的药材,找出了几味清瘴气的药材泡上,放在另一边的炉子上炖着。

“千乐姑娘倒是心细得很呐。”一旁正在切菜的炳叔看了一眼那两个药炉,笑眯眯地道。

丁千乐笑了笑,没有接话,心里仍在想着那个神秘的张天师,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他。待到药都熬好了,她先将给赫连珈月的汤药放在一个食盒里,另将那份清瘴气的汤药分成了几份,留了一份给厨子炳叔之后,她便端着剩下的药走出了厨房。

不管他用不用得上,给他备一份,总是没错的,万一她料错了呢。

厨子炳叔忙过一阵,转身便看到那碗放在他手边的汤药,不由得一愣,随即神色有些复杂,“倒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丁千乐将给赫连珈月准备的药送回了房间,盯着他喝完之后,强逼着赫连珈月上床歇息,不准他再对着那份阵形图枯坐着,再这么熬下去,她怕他还没有找着出去的路,倒先将自己熬干了。

在看着赫连珈月在床上躺下之后,她又将剩下的清瘴气的药送了一份给赫连云,送了一份给谢安,自己又喝了一份。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其实丁千乐也不确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反正如今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是一样黑沉沉的一片,不见天日。

乌河的试探

因为丁千乐在那副汤药里加了一点带有安眠效果的药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赫连珈月已经睡着了,呼吸浅浅的,但看起来却是睡得不甚安稳的样子,眉头仍是蹙得紧紧的。

丁千乐伸手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皱褶,转身走到桌边,摊开了放在桌上的那卷羊皮纸,羊皮纸上画着的阵形在她眼里如同鬼画符一样,完全看不懂,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却突然注意到了上面标注着的一个名字。

天味楼?

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盯着那莫名熟悉的三个字,皱眉思索了好一阵,突然恍然大悟,之前看到张天师的那条街道上不正有一家叫做天味楼的酒楼么!

而且那个时候,那张天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的样子,莫非…他是在找阵眼?想到这里,丁千乐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扭头见赫连珈月还睡着,便蹑手蹑脚地悄悄摸出了房间,打算先去探一探那天味楼。

楼下大堂里静悄悄的,乌河和玉兔难得都不在,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为免遇着张天师再打草惊蛇,她没有点灯笼,而是直接走出了奔月楼。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黑影悄悄尾随着她一同出来了。

没有灯笼,但丁千乐感觉自己的眼睛很快便适应了黑暗,沿着白天见到张天师的那条街走了很久,终于给她找着了那家叫做天味楼的酒楼。

比起尚水县里那间略显寒酸的奔月楼,这家酒楼看起来要气派得多,尤其是那标着“天味楼”三个大字的鎏金牌匾,即使是在这样黑沉沉的环境中,仍然十分的显眼,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那张阵形图上一见着“天味楼”这三个字就觉得莫名的熟悉了。

只是再怎么气派,因着没有人打理,这酒楼此时也显得死气沉沉的,连那鎏金的牌匾上都积了一层灰。

丁千乐在门口转悠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莫非…阵眼在这天味楼里面?丁千乐想了想,伸手推开那扇颇有些厚重的朱漆大门,踏进了天味楼。

门刚推开,便有一股腐朽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丁千乐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口鼻,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上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什么被翻动的声音。

楼上有人?

如今这尚水县里还活着的人屈指可数,这个时候会是谁在上面?丁千乐想了想,放轻了脚步,走到了楼梯边上看了看。

楼梯上因为布着灰尘的关系,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排脚印,那脚印一直通到楼上,看形状大小,似乎是个男人的脚印,她犹豫了一下,踏着那脚印慢慢地摸上了楼。刚踏上二楼,丁千乐便发现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小房间里亮着微弱的光,她抑制住紧张,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然后突然眼睛一亮。

那不正是白天被她追丢了的张天师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时,那张天师正打着灯笼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打劫一样将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都塞进了手里的大口袋里。这一回,丁千乐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屋子,顺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然后悄悄地摸了过去。

显然这张天师的警惕心也不怎么样,一直到丁千乐都摸到他身后了,他还是丝毫没有察觉。

“你在干什么?”丁千乐探头看了一眼他手里已经快被金银珠宝塞满的袋子,冷不防出声道。

张天师被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袋子“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金银珠宝从袋子里滚了出来,散落了一地,他自己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看清丁千乐的脸后,他一点也没有安心的感觉,反而如同见了鬼似的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一样拔腿就跑。

丁千乐郁闷了,她长得如此可怕么?眼见着张天师六神无主地在原地打转转,一副不知道往哪里跑好的模样,她伸手拉住了他,指了指已经被她顺手关上的门,没好气地道,“这里是二楼,你打算跑到哪里去?”

张天师闻言,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丁千乐看到那张可以称得上俊俏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的表情,再看看那抖抖索索的高大身躯,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这还真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千乐刻意板了面孔,正色问道。

张天师瞧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那个装满了金银珠宝的袋子,眼珠子转了转,颇有些羞涩地道:“我是看这些金银无主,很是心疼,便打算将它们收起来…并不是想要趁火打劫…”

听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丁千乐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尚水县。”

张天师眨巴了一下眼睛,十分无辜地道:“我是听闻尚水县有妖物出没的传闻,所以才来看看的啊,再说…你不是早就见过我了么?”

“那你先前说尚水县是不祥之地又是怎么回事?”丁千乐皱了眉,又问,“而且如今尚水县里到处都布满了瘴气,你看起来倒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你究竟是什么人?”

听丁千乐这样问,张天师咧嘴笑了一下,揉了揉鼻子,挺了挺身板,哪里还有之前的怂样,当下十分得意地道,“我又不是普通人,那些瘴气当然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只不过世人眼拙,不知道我的厉害罢了。”

“你既然如此厉害,想必一定知道这回风阵的阵眼在哪里了?”丁千乐盯着他问。

“什么…什么阵?”张天师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疑惑地道。

“设在这尚水县里的回风阵,你不知道?”丁千乐皱眉看着他,疑心他是在装傻。

张天师摸了摸鼻子,眼神左右游移着,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巨响,木屑四溅间,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了。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丁千乐赶紧拉着张天师矮身避了开来。

随着那道黑影的出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在空气里弥漫了开来,丁千乐定神一看,竟是一个巨大的蟒头从已经破了的窗户里伸了进来,黑暗中,它那闪烁着绿光的巨大竖瞳看得丁千乐头皮一阵发麻。

尚水县里竟还有这样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猛地响起,分贝之高直叫得丁千乐耳朵轰鸣作响,她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六神无主面色苍白,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张天师,不由得有些无语。

“闭嘴。”被他叫得头疼,丁千乐忍不住喝斥道。

“妖…妖怪…”张天师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巨大无比的蟒头,抖着唇一脸委屈地道。

看着他这副怂样,丁千乐一时有些吃不准他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害怕,但是眼前的状况显然没有时间让她再思考什么了,因为那条巨蟒正嘶嘶地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并且扭动着身子仿佛随时要从那窗户里挤进来。

单是脑袋就已经这么大了,要是全部都进来,那该是个什么样的景象,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很厉害的天师么,没有办法对付它?”丁千乐吞了吞口水,扯了扯一旁已经瘫软在地的张天师。

张天师只是欲哭无泪地摇头,完全没有要上前英勇作战的意思,就在这时,那巨蟒突然昂起头张大嘴巴“嗖”地一下向着他们袭了过来,丁千乐瞪大眼睛,看清了那巨蟒的身子竟比她的腰身还粗,眼见着两人就要葬身蟒口,丁千乐知道张天师是指望不上了,只得硬着头皮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快地翻动双手,试着结了一个印。

对于她自习的术法,其实她完全没有信心,因为直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成功过,但眼前危险临头,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奇迹了。

然后…奇迹就真的发生了…

一团小小的火苗自她掌心里窜了起来,看得丁千乐一阵激动,总算成功了…她斗志昂扬地一甩手,将那团火苗向着那巨蟒丢了过去。

虽然火苗是小了点,但是…总比没有好吧…

只听“嗤”地一声响,那一团小小的火苗竟是歪打正着地正中了那巨蟒的眼睛,那闪烁着绿光的巨大竖瞳当下便瞎了一只。

丁千乐没有想到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奇迹都会发生,当下不由得兴奋起来,可是还没有等她兴奋完毕,便听到耳边一阵凄厉的惨叫,那已经变成独眼的巨蟒愤怒地冲着丁千乐直扑了过来。

丁千乐这才觉得情形有些不好,赶紧推开门撒腿便往楼下跑,下楼之前,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一直没有声音的张天师,却见那个可恶的张天师正埋头忙不迭地搜罗着刚刚掉在地上的那些珠宝,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但丁千乐那一击显然吸引了那巨蟒所有的仇恨值,于是巨蟒完全无视了张天师,挟着一阵腥风便扭动着身子直追向丁千乐。

丁千乐无暇顾及其他,只拼了命地往楼下跑,身后那门板被绞碎的声音,巨蟒愤怒的嘶吼声,都让她忍不住从骨子里涌起了一阵恐惧,可是还未等她跑出天味楼,她便觉得鼻前一阵腥风涌动,然后身子一疼,待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那巨蟒紧紧地缠住,卷到了半空中,再也动不了半分。

“砰”地一声,巨蟒撞坏了那扇朱漆大门,扭动着身子将她卷出了天味楼。

身上粘腻腥臭的感觉让丁千乐又厌恶又恐惧,她挣扎着,奈何她的那点子力气在巨蟒的缠绞下根本如同蚍蜉撼树,半分作用都没有。

银月巫女 第39章

见丁千乐试图挣扎,那巨蟒嘶嘶地吐着信子,蠕动着收紧了猎物,一副要将她绞杀的模样。在那样巨大的绞力下,丁千乐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只觉得呼吸困难,而且全身的骨头筋络都似乎要被它绞断了。

一路尾随着丁千乐而来的乌河躲在暗处,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被巨蟒缠了个结实的丁千乐,同时心底不由得暗暗困惑起来…竟然这么简单就被捉住了?莫非之前是他多虑了?她只是一个对妖气特别迟钝的普通人类,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虽然之前打瞎了巨蟒的一只眼睛,但那也无非是走了狗屎运而已,那点可笑的巫术甚至连最基本的入门术法都算不上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无趣,随手打了个响指,示意他幻化出来的那条巨蟒将丁千乐彻底吞噬掉。

得了命令,那巨蟒猛地张大了嘴巴,一口向着丁千乐的脑袋咬了下去,看着那流着涎水的巨大毒牙,丁千乐又惊又惧地瞪大眼睛,传说中蟒蛇不是应该没有毒牙的么…好吧,这个玄幻的世界不能用常理来推论,眼见着那巨大的蟒头冲着自己的脑袋来了,丁千乐赶紧偏开脑袋,随即便感觉肩膀上一阵钻心的痛…八成已经被撕下一块肉来了。

被咬的地方钻心地疼,而且似乎有毒液正从那巨大的毒牙里源源不绝地灌注到她的身体中,就在丁千乐以为自己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的时候,那巨蟒竟突然身子一僵,然后一下子如被割断的绳子一样松散了开来,瘫软在了地上。

身体骤然轻松起来,丁千乐一下子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巨蟒痛苦在地上翻滚,最后竟然就莫名其妙地化作了一堆灰烬…

怎么回事?

丁千乐是一头雾水,躲在暗处的乌河却是面色一白,那条巨蟒是他用自己的左手幻化出来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整条手臂已经乌青一片,并且竟然如同废了一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心下不由得暗暗纳罕,刚刚…是怎么回事?

在他指使着自己幻化出来的那条巨蟒咬上她的时候,他竟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被吸走了似的…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地自废一臂,简直难以想象会怎么样…也许他千年的功力都会毁于一旦吧…

想到这里,他看那个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的少女,脸色愈加的苍白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丁千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只觉得左肩上的伤口在火烧火燎地疼。有些费力地爬起身,她伸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左肩,回头看了看天味楼,那块鎏金的牌匾已经被巨蟒毁得看不出原样了,她又仰头看了看楼上,磨了磨牙,打算押着那个缩头乌龟一样的张天师跟她一起回奔月楼去。

谁知还没有等她踏进天味楼,她便发现自己再一次被挡住了。

而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奔月楼的掌柜乌河。

“千乐姑娘,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歇着,一个人在街上走可是很危险的哦。”看着丁千乐一脸戒备的样子,乌河将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的左手藏在身后,笑眯眯一脸善意地道。

丁千乐只觉得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皱紧了眉头。

见丁千乐不理他,乌河的视线在丁千乐受了伤的左肩上转悠了一圈,脸上作出了担忧的表情来,“哎呀,你看起来伤得不轻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丁千乐想起家主说过这乌河是蟒妖,不由得疑心刚刚那条巨大的蟒蛇就是乌河搞的鬼,此时再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有些犯堵。

“让我来替你瞧瞧吧。”仿佛没有瞧见丁千乐脸上的厌恶似的,乌河一脸关心地走上前,伸手就要去触丁千乐的伤口。

丁千乐一脸戒备地后退。

乌河却是眯着眼睛不管不顾地逼近了她,眼见着已经将丁千乐逼入了角落里,丁千乐不由得焦急了起来,这一急,她便感觉左肩上原本已经没了痛感的伤口突然又如火烧一般灼热了起来。

丁千乐毫无自觉,站在她对面的乌河却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丁千乐身上明显的不可思议的变化,这是…

“千乐,你在这里干什么。”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自街角响起。

是赫连珈月的声音,丁千乐心里顿时一松,肩头的灼热感也消失不见了,她抬头便见赫连珈月正披散着头发站在不远处的街角,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只差一点点…

乌河有些失望地收回手,扭头讪笑道,“赫连家主也没歇息啊。”

赫连珈月没有理会他,只一径皱眉看着丁千乐肩上的伤口,脸色有些难看。

丁千乐知道这一次是自己莽撞了,有些心虚地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赫连珈月在看丁千乐的伤口,乌河的视线却也没有离开过那道伤口,虽然那伤口表面仍是鲜血淋漓,但乌河分明看得真切,在没有施展任何治愈术的前提下,那伤口竟然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摸了摸已经全无知觉的左臂,乌河暗道,这位千乐姑娘…果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简单呢。

只是…会是那个人么?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妖界…大概又要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

就在乌河失神的当口,赫连珈月的视线突然一转,竟落到了乌河那条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臂上,他的嘴角带了一丝冷冷的笑意,那笑意看得乌河心里一惊。

“赫连家主,这位千乐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啊?”乌河眯了眯眼睛,因心头不安,干脆放弃了那些弯弯绕,直截了当地问。

“与你何干。”赫连珈月扬了扬眉,淡淡地道,语气十分的嚣张。

乌河被他这么毫不客气地鲠了一下,当下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起来。

丁千乐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一心记挂着楼上的张天师,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于是趁着他们对峙的当口,扭身跑回了天味楼。一路小跑到楼上,结果那个房间里竟然空空如也,那个张天师,连带着那个装满了金银珠宝的袋子,一同神秘地消失不见了。

丁千乐不死心地将楼上的房间挨个儿地搜了一遍,便见每个房间里都如遭了贼一般乱成一团,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当然,她也没有找着那个可恶的张天师。

回到先前那个房间,她走到那扇已经破了的窗户边,看了看窗口的高度,觉得一个普通人如果从那里跳下去,一定非死即残,而且她一直都在楼下,根本没有看到他下楼,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对此,丁千乐百思不得其解。

“千乐,回去了。”楼下,赫连珈月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