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微露诧异,“可是那名唤李卿的李兄?”

“正是,姑娘听说过他?”

“何止是听说过,简直是如雷贯耳。”

这倒不是来了京师后阿古才打听到的,早在十年前李卿的谋士名声就传遍大央国。甚至在她十一二岁时,父亲还想过要请那李卿来做先生教习她。可惜李卿一听宋爹是商人,便以商人皆奸丨人为由拒绝了。

如今想想,那李卿也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了。

于子千领阿古到了棋桌前,果真有个中年男子坐在那,正拧眉看来。

男子的样貌并不出众,身材略矮小。以样貌来看,绝对不觉这人是有名的谋士。再者,一瞧见阿古,便十分不客气,“于兄,你让我一番好等,如今却领个女人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古倒不意外李卿对自己冷言冷语,或者可以说李卿对任何一个女的,尤其是貌美的女子都会口出恶言。这只因他本有个娇艳妻子,他十分宠爱。可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弄得自身落魄,常常饥饿。李夫人不堪“折磨”,跟个富贵公子跑了。从此以后,他最常说的话便是“都说美人如玉,我瞧,是美人如蝎,贪慕虚荣,令人不齿”。

于子千说道,“阿古姑娘是个巾帼女子,不同寻常姑娘,李兄万万不可恶言。”

李卿冷笑,“不过是个披着美人皮囊鼠目寸光的蠢钝毒蝎罢了。”

于子千急了,“昨日我口出恶言,今日你口出恶言,亏得阿古姑娘好脾气,没埋怨于我,刚成了朋友,你又来搅和。”

阿古不动声色坐下身,桌上围棋已被一块象棋木板所盖,今日下的是象棋,她缓声道,“我若就这么负气走了,就真成了蠢蝎子。”

“哦?那你是要对弈一盘?”

“是。”

李卿笑得更冷,“好,那就让你坐实了蠢蝎子的名号!”

于子千在旁看着,差点没急得吐出血来。她围棋是厉害,难不成象棋也厉害?要知道李卿的象棋造诣可是炉火纯青的。他在旁着急站着,见她气定神闲,还是没法安心。每次移子落定,都觉惊险。

可渐渐这惊险却在简单防御后,开始进攻。子子相联,敲开李卿的防御大门。两马活用,定得死死的日字步却环环相扣,任何一匹马都吃不得,吃之损兵折将。每一个先锋军背后,都有后军掩护支援,偶有损失,也是和对方抱棋同亡。

李卿竟不能从她手上得到一丝好处,反而渐入僵局,下得越来越慢,思索得越来越久。

本是爽朗清晨,等棋盘上还剩下各自将帅几个护军时,已是日照高头,中午了。

“和局。”于子千拍手道,“和局了。”

李卿见棋已不能攻死对方也无法攻来,这才长长赞叹一气,起身作揖,“在下服输。”

阿古耗损精力过甚,面色略显苍白,打起精神说道,“是和局,李先生哪里有输。”

“以貌取人,冷嘲热讽,便是输了。”

阿古已明白为何李卿和于子千能做好友了,这两人的脾气分明是一样的。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只是在明白是非之前,不分青红皂白,但明白之后,却又会放下面子道歉。她微微欠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简单八字,已是原谅之意,多余的话也不必说。李卿更是敬佩这豪气女子,“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这桌上有茶水,在下敬姑娘一杯。”

于子千当即去拿来茶水,倒了三杯。阿古也不矫揉造作,拿了茶杯和他们共饮。

已放得微热的水滚落腹中,像是洪水般,冲开了水车转轮。

若以象棋来论,于子千和李卿堪称车和马。在残局之中,车马战术可攻可守,攻时可一步锁喉,两步夺命。

而今,她最重要的两颗棋子,终于到位了。

第15章 连环扣(一)

第十五章连环扣(一)

这几日阿古每日都和于子千李卿在竹林里下棋,品茶论道,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日阿古拿了两瓶好酒过来,说要和他们饮酒。于子千见她一个姑娘家寻人喝酒,颇觉尴尬,“你若是喝醉了,我们是该送你回去还是不该?”

李卿也觉不妥,“对…而且大白天,喝酒总归不好。”

阿古笑了笑,“怕是你们喝醉了,我也不见半分醉意。这酒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就只带了五瓶,一直舍不得喝,如今和两位投缘,再不拿出来,得等到什么时候。”

李卿和于子千不好推拒,这才接过紫砂陶杯。酒刚出杯,已闻得浓郁窖香。再看那酒,却清亮透明,不见浊色。浅饮入口,微带甜味,跌落腹中,才慢慢灼烧,回味悠长,不由感叹,“好酒。”

“此乃神仙酒,适合闲看花开花落,笑谈天下的风流雅士。”

于子千叹气,“古姑娘说的是我们么?可我们如何能做到那样自在。昨夜听闻邯州水涝,灾民上万,往北而逃,再过两日到京。如何能安心喝酒,坐看飞花,倾谈天下。”

李卿默然稍许,又喝了一杯酒,“你我身无钱财,也帮不了什么忙。洪居士后日就在城外架草棚,派肉粥,我也只能过去分分粥,做不了其他的。”

阿古说道,“先生有大智慧,为何不出山?”

李卿轻笑,“请我的要么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要么是欺人太甚的皇族,我为何要去?”

阿古抿了抿唇,想到十年前聘他不来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再开口语气稍有责怪,“先生觉得管中窥豹可妥?商人中难道就没好人了么?洪老板不也是商人?”

“洪居士不同。”李卿是拧脾气,不听就是不听。

阿古想多说他几句,到底还是忍住了,说的多,错的多。如今她还不能犯错,一错,全盘皆输。

于子千也不想他们吵起来,李卿的脾气比自己的还要倔,继续说非得吵起来。他又连忙喝了一杯,仍觉得十分好喝,“这酒是出自哪位善酿者?实在是厉害。”

“是我。”

于子千顿了顿,看着点头的阿古,“什么?”

阿古面色平和,“是我酿制的。”

于子千笑道,“没想到古姑娘还有这样的手艺。”

隐隐中,还是有些不信。不信这样年轻的姑娘能酿出这样好的酒,阿古全看在眼里,默然片刻,才道,“阿古待两位如兄长,也不想瞒你们。兴许你们有想过,为何薛六爷会为我求个人情将我安置在此处。”

于子千和李卿相觑一眼,不好说话。

“我对薛六爷来说,只是座上宾罢了。”阿古说道,“因为我是南山酒翁。”

两人一顿,瞬间失声笑笑,“别胡闹,你若说是别的身份我们倒还更相信你…”他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阿古神情定定,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目光太过镇定自信,连原本在笑的两人都愣住了,几乎跳了起来,“南山酒翁怎么可能是个年轻姑娘!”

可无论怎么样,阿古都没有理由骗他们。

可就是无法相信,这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是大央国成名已久最厉害的善酿者。

阿古微微一笑,“阿古只是觉得,两位可信,不会将我是谁的事泄露出去,所以告知。本可以不说,但阿古将两位当做朋友,有所隐瞒,也并不好。如今说了,便没了隐瞒,两位信不信,阿古也并不在意了。”

两人咋舌,又问了她一遍这事可是真的。阿古答是,他们竟暗暗信了。这一信,又是哑然失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言语之间,都是感慨。另外又觉,她本不必告诉他们,可“朋友”二字,却让两人大为感动。一时腹中还有所藏掖的某些话,也一并告知。推心置腹,再不愿卑鄙隐瞒。

邯州水灾,往北逃亡者成千上万。因逃的仓促,路途又远,行至京城时,已饿得两眼发黑。听闻有派肉粥,纷纷过去领粥喝。

阿古今日也来帮忙分粥。

五月中旬,气候炎热,饶是她站在阴影下,也不能抵抗酷暑。

除了洪家在派粥,还有寺庙、其他几位善人同开施粥草棚。阿古抬头看了一眼这如赶集般热闹的地方,问向旁人,“那些寺庙善人派的肉粥,也是洪老板买的么?”

于子千笑道,“是洪居士跟人一斤五十文钱买的,本来他想一人承担,不愿要这肉钱,但那些住持和善人不肯。洪居士便执意一斤肉少收五文钱,说到底还是洪居士出的善银多。”

阿古笑了笑,“洪老板真是善人。”

“对啊,否则又怎会有洪大善人的美名。”

阿古浅笑,继续给灾民施粥。快日晒三竿,余光瞧见于子千得空,身子一晃,他立刻问道,“怎么了?”

她提袖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子,“素日习惯午时用餐,这会…饿得慌。”

李卿在一旁说道,“那赶紧回去吃点东西罢。”

阿古笑笑,“这里离翠竹林甚远,赶回去已经饿晕在路上了。这不是还有余粥么,我喝一碗就好。”

李卿暗叹,以她的谈吐来看,也是出身好人家,一瓶酒可卖千金的人,又哪里受过苦。可却不介怀和风尘仆仆的灾民同食,当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这一想,心中对她的敬重又多三分。本想和她结义,如今看来,自己却是配不上这样品行高尚的人。

金书舀了一碗递给她,阿古接来一看,只盛了小半碗,不过三四口的分量,她笑道,“你要饿死我不成,就这么点。”

“阿古姐姐…”金书脸色微变,想要拦她,阿古没有理会,将碗舀了满满一碗肉粥。他脸上微僵,只能眼睁睁看她喝。

于子千和李卿也腹中饥渴,便也喝了几口肉粥。阿古见他们吞食,这才问道,“这粥里明明放了那么多肉,可却没什么肉味。”

两人细尝两口,也纷纷说是。阿古淡笑,“许是粥多,盐也放少了。”

粗汉子的口味没她细腻,只是觉得淡,不过能果腹就好。随便吃了个半饱,喝了点茶水,就继续去前头帮忙收拾东西回去了。

午后回到竹林,众人也疲累了,没有多言,各自回屋歇着。

阿古刚进去,金书翻箱倒柜找到个瓶子,倒了药丸给她。阿古硬生生吞服入腹,不多片刻就去后门吐了起来,吐得昏天暗地,活似胃被人活生生踢了十几脚。直到吐得满嘴苦水,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漱口回去,脸色苍白。

金书咬了咬唇道,“做做戏就好,足足喝一碗,你就不怕死吗?”

阿古趴在桌上,只觉脑袋昏沉,“吃那么一点,哪里能让人信服…”

金书大声道,“那些肉是什么肉你难道不知道!是死猪!是病猪的肉啊!灾民不知道,于子千李卿不知道,可阿古姐姐你知道的啊!”

阿古只觉又翻涌起来,可是已经没有可吐的东西了,“是啊…就是要让人知道,所以我才喝那么多。”她缓缓抬头,满眼冷意,“给我腹痛的药吧。”

金书差点急哭,“晚一点吧…好歹晚半个时辰。”

“金书。”阿古瞪眼,满目怒气,“我们说好的,为了报仇,这命可以不要。”

“那我吃啊,我吃就行。而且我已经在肉粥里下了一点药,灾民那也很快会有人不适。”灾民那边的量他下的很少,只是会觉肚子微疼。但阿古跟他要的药,却是数倍疼痛的。

“灾民那不同…若是让你吃的话,我费那么多心思去笼络于先生李先生做什么?”阿古伸手,抿着惨白如纸的唇紧盯着他,“给我吧,唯有我出事,他们才会去查个清楚。唯有他们去查,才能让那老狐狸身败名裂!”

决绝耳音环绕,金书还未眨眼,眼泪就啪嗒落下。从怀里拿了药丸给她,哽咽,“要是疼的受不了了,一定要吃解药。”他又忍痛叮嘱,“一定要快点吃解药…”

阿古接过药丸,含着茶水吞下。

明知是毒丨药,也并不惧怕。只因心中的鸩酒,早就溢了满怀。再毒,也毒不过她想复仇的心了。

第16章 连环扣(二)

第十六章连环扣(二)

李卿还在午睡,睡得正酣甜,突然有人急敲竹门,扰了好梦,开门时十分不悦。等瞧见是阿古身边的酒童,缓了脸色,“何事?”

金书两眼通红,拉了他就往外跑,“阿古姐姐不知道怎么了,肚子疼,疼得好像肠子都要断了。”

李卿大惊,忙随他过去。途中瞧见洪锦玉抱着孩子走过,想想叫上她方便些。一说,洪锦玉也急忙跟了上去。

还在竹屋外,三人就听见屋内有砰砰砰的动静。推门一瞧,只见阿古瘫在桌下,桌上的茶壶杯子全碎在地上。想必是方才想喝水亦或撑桌移动,谁想却将上面的东西全拍下桌底。

洪锦玉一手扶住她,一瞧她的脸着实吓了一跳。这脸不见半点血色不说,甚至还微带青光,好好一张俏脸却像地狱女鬼。襁褓中的孩子瞧了一眼,哇哇大哭起来。她只好站起身去安抚孩子,“李先生快救人啊!”

李卿犹豫片刻,一瞬闪过千千万万个男女授受不亲,可人命大过一切,还是将她搀扶到床边。阿古蜷缩起身子,哆嗦道,“肚子…疼…”

“你、你等会。我记得于兄会针灸,懂点医术,让他给你扎两针。”他赶紧跑去找于子千,二话不说将还在睡觉的他拽起来。

于子千和洪锦玉还在里头照料阿古,金书不忍看就先出来了,李卿也不好一直待在姑娘闺房里,便也出来了。见金书小脸都皱做一团,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李先生,金书想不明白。阿古姐姐虽然平时身体也并不算太好,可这天一直酷热,不曾忽冷忽热过,按理说不该会突然得病呀。”

“可曾乱吃过什么东西?”

金书挠挠头,“没有呀,早上和你们一起去施粥,到了中午就吃了一大碗肉粥,就一块回来了。睡着睡着我就听见阿古姐姐喊疼,就跑进去看,结果就…”

李卿拧眉,“那是什么缘故。”

“难道是那肉粥的问题?”

“这倒不见得,我和于兄都吃了,一点事也没…”李卿说完,倒是想起睡觉时肚子有一点点痛意,并不明显,也就没有在意。如今一说,便全记起来了。难不成真是那肉粥的问题?可肉是好的,米也是好的,怎么会不干净?

他拧眉沉思,见于子千出来,上前问道,“古姑娘可好些了?”

于子千点头,“好多了,看着…像是中毒了。”

金书吓了一跳,“谁要害我家主人?”

“倒也不能说是中毒…我医术尚浅,没法断证,不过肯定不是风邪入侵。”

“我去看看阿古姐姐。”

金书跑进里头后,李卿眉头仍是紧拧。连于子千都瞧见了,笑笑问道,“李兄这样紧张,当真很在意古姑娘。”

李卿瞧了他一眼,“这种毁人清誉的话于兄不可再说。”

于子千诧异道,“难道不是?我看你如此紧张,还真以为是…那你这么担心作甚?”

李卿知道不说的话他肯定多舌,便将刚才金书说的话和自己腹痛的事和他说。于子千一听,下意识摸向肚子,“你一说,我也觉得回来时肚子不舒服,还跑去蹲了茅坑…但没想过是粥的问题。”

李卿思索再三,脸色微变,“你说,是不是有人不愿见洪居士行善积德,在粥里下毒?只是你我是男子,身体结实,并无大碍,只当小事。可阿古姑娘身子娇弱,中毒较深,才痛得倒地打滚?”

于子千气道,“如果李兄说的是真的,那真是不可原谅,竟然在救民的食物里下毒!你我速速去查问领了肉粥的灾民可有同症状的,若有,那定是被下毒了无疑。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清楚!”

两人受了洪知礼的恩惠,又视阿古为知己,哪里肯让人暗中害他们。当即去了灾民歇脚的地方,准备查问清楚。

洪锦玉隐隐听见他们的对话,面色平和,略有些怔然。直到怀中婴儿不知嘀嘀咕咕念了什么,她才回神。回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阿古,唇色全无,眼有憔悴,静静看着自己。她微微一顿,才问道,“可要喝水?可要吃东西?”

阿古眼神示意不用,洪锦玉就只是坐在一旁陪她,“等会我去外头找个丫鬟进来伺候你,或者告诉薛六爷,让他接你去薛家,好好照顾。”

“这儿挺好…”阿古轻启皓齿,声音略微沙哑,“翠竹林是我住过最舒服的地方。没有纷争,没有逼迫,还有两位知己,更有洪姐姐你,像亲人那样守在身旁。”

洪锦玉眸光微黯,轻轻一笑,“翠竹林当真那么好么…”

“嗯。”阿古缓缓闭上眼,“我以前有个妹妹,她跟我感情很好,可后来有一天,她死了。”

洪锦玉身体猛僵,“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不敢去查,怕惹祸上身,所以我来京城散心,谁想刚才疼得受不了,却想到了她。妹妹一定很恨我,没有为她伸冤。”

余音渐低,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起伏着,阿古已累得睡着了。

洪锦玉还抱着孩子,两只手都抱着,抱得越发紧。

翌日听见消息的薛升也来了翠竹林,还领了个大夫过去,到了那阿古正在休息,金书守在外头说已经没大碍了。薛升便让大夫回去,自己往洪知礼的竹屋走去,准备等会再过来探望阿古。

洪知礼也听说阿古身子不适,但不知何故。想寻李卿说事,屋里的小厮说他一早就出门了,去了何处并不清楚。正巧薛升前来,就让妻子去煮了茶水过来。

薛升瞧见洪锦玉坐在门前,抱着孩子晒太阳,微微拧眉。自见到她以来,都能看见她抱着那孩子不放,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不过这都与他无关,未坐下身,他就说道,“听金书说,阿古姑娘是喝了你的粥才病倒的。”他面色沉冷,声调更沉,“那种粥你怎么能让她喝?她是我最贵重的客人,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她么?让她随你去做大善人就罢了,竟还让她喝那种脏东西。”

洪知礼说道,“我哪里知道她那样的娇姑娘会去喝那种灾民吃的东西,你当我不知她在您心里的地位?就算给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肯让这种事发生。”

“下回你就以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婉拒她前去,哪怕是去了,也要拉住她吃那些。”

“洪某谨记。”

洪锦玉听着两人的对话,哪里还像在别人面前那般亲如手足,不过她也习惯了。外人都道他们是兄弟,其实哪里是呀…但这些跟她没关系。她缓缓起身,准备抱着孩子离开。

洪知礼瞧见她要走,冷声,“去哪里?”

“去别处走走。”

“账目都算完了?”

洪锦玉偏头看他,看着这别人口中的慈父,“还没…你不是申时之前要么?那账目,我一炷香便能算好。时辰未到,您急什么?”

说罢,就抱着孩子走了,气得洪知礼脸色阴沉。薛升摇摇头,“我早说过你该寻个听话的账房。”

洪知礼顿了顿,“锦玉不同…”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