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

父亲在喊她。

“阿古姐姐。”

金书也在喊她。

“阿古!”

水声哗啦,像是有什么正往这边急来,声音同样焦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已有水遮盖的眼真看见有人往她泅水而来。

薛晋猛地伸手抓住要飘离的阿古,将她拽回怀中,又往岸上泅水而回。

光是一人在河中泅水半日已要精疲力尽,更何况还捎带了一个人。薛晋回到岸上时,只觉两手都累得在发抖。地上石头林立,他撑起一脚做背给阿古靠着,揉揉她的脸,“阿古?阿古?”

阿古听得见声音,却睁不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鼻腔一热,将好像堵住心窝的水吐了出来,这才不至于痛苦得像在鬼门关徘徊,随后就见薛晋像卸下千斤重担,给她倚靠的腿也不再绷得那么厉害。

薛晋见她醒了,这才笑了笑,差点因为瞬间的放松而放心晕过去。正想安慰她两句,就见阿古缓缓偏头,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怀中,低声哭了出来。声音苍白无力,像受尽了委屈。

他愣了愣,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哭。

第56章 信任

第五十六章信任

许是在水里冷着了,又或许是心伤深处,阿古哭得直哆嗦。薛晋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们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人家,先把身体暖暖。”

等阿古从他怀中抬头,眼已哭得通红。薛晋拧拧她袖子上的水,想逗她笑,“这回不像花猫,像兔子了。”

阿古怔然看他,薛晋已伸手给她,将她扶起。阿古缓缓起身,腿上身上都疼了起来。片刻就瞧见了薛晋弯身而对的后背,“我背你。”

“你不累么?”

“刚才都休息好了,也没受伤。”

阿古见他衣服都完好,这才趴上后背。

薛晋刚直起身,就叹道,“谁说你瘦,真重啊。”

阿古咬了咬唇,“衣服里都是水,是它们的缘故。”

薛晋笑笑,其实阿古只是个普通姑娘,哪怕那么难过,依旧介怀别人提及重量的问题。没有失去本心,他已觉欣慰。

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走了约莫一里路,房屋比预想中看见得早。

薛晋敲了农家小院,跟主人家说了缘故。主人家见两人生得不凡,说话客气得体,警惕心少了半分,挪了间房给他们歇息。薛晋又拿了身上银两给他,拜托他去薛家报信。

主人家也厚道,走时让自家女人去拿干衣服给他们,就去报信了。

薛晋很快换好衣服,让农家大婶烧一盆炭火和水送到阿古屋里去,问了哪座山有草药,带着背篓去采。

这里的山并不高,但迂回的小道很多。薛晋进了一条小路,往大婶指的地方走去。不过走了几步路,就察觉到附近有奇怪动静。他假意去系腰带,头一偏,目光十分快速地捕捉到有人潜伏。他系好腰带,若无其事钻进山林里。

那紧随在后的人一直跟着,想寻机会动手,谁想不过片刻,竟不见薛晋的踪影了。

阿古小心清洗完伤口,薛晋也回来了。敲门进来,阿古只见他穿着一身不合体松松垮垮的粗

布衣,裤脚也卷了三卷,身上背着个药篓,要不是一张俊白的脸,像足了刚从田里回来的农夫

薛晋可毫不在意自己的穿着,比起贴身的湿衣服来,他还是更喜欢穿干爽的衣服。他快步上

前,将背篓放下,抓了一把草药往怀里塞,更像粗糙的汉子了,“先离开这,有人在附近找我

们。”

说罢就将她重新背到背上,从窗户那跳了出去,一路疾行。

阿古被颠得浑身疼痛,忍着没吱声,等走得远了,她才问道,“看清人了么?”

“隐约看见了,不认得,不过脸我见过。”

“在哪里见过?”

“就是那整日趴我们家屋顶的那些人。”薛晋怕她不明白,又添了一句,“我们住的小宅。

阿古倒没往薛家那想,也想到了小宅。当时来监视他们的有两拨人,一个是薛康林所派,一

个是岳太师所派。她蹙眉说道,“你父亲派的那些人,洪沅没办法调拨吧?”

“没有。”薛晋说道,“我爹如果要杀我,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费那么大劲。所以只能是岳

太师了。我来找你之前特意看了马,是中毒。”

“嗯,的确是中毒了。”阿古全身越来越疼,好在薛晋看不见她的表情。

薛晋察觉到她的下巴顶在他肩头上,像是在休息,“伤得重吗?停下来先敷药吧。”

“没事,都是一些小伤。”阿古强打精神应声,“在河里游了半天,累了。”

薛晋听她声音无恙,继续前行。走着走着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不敢懈怠,进了山里,确定无人跟随,步子才稍微慢了些。不知走了多久,手上微湿,有些黏糊。抽手一看,竟是血。他一惊,忙将阿古放下,却见衣裳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薛家下人都已经去找薛晋和阿古,薛康林午时放衙回家才知晓此事,又惊又怒,让下人去其他几个世家报信,一时数百人外出寻找。

薛升得知消息后也赶回家中,见了洪氏便说道,“不是还没确定她是不是有身孕么?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洪氏深觉冤枉,“这事可不是为娘做的。”

薛升皱眉,“那会是谁…听说马都被毒死了,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是在去那凶险山道上才被人下毒,这可能是巧合么?”

洪氏转了转眼,警惕看了看附近,下人都被屏退远处,听不见她低声说话,“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派一路人马,将他们杀了,以除后患。”

薛升冷笑,“孩儿倒是想,只是娘,此时杀了他们,无论是不是我们动的手,父亲都会怀疑是我们做的。他们现在还不能死,一旦死了,我们就冤枉了。所以非但不能动手,还要祈求他们能平安归来。”

洪氏叹气,这倒不假。只好让他赶快出门去找帮手,做做样子,表表心意。

柴火噼里啪啦烧裂的声音对睡梦中觉得寒冷的人听来,是件很愉快的事。阿古想翻身烤烤背面,动作一大,就疼醒了。

薛晋听她抽声,低头看去,见她眼神朦胧,说道,“你重伤的地方很多,不要乱动。”

听见声音是从上头来的,阿古才发现自己枕得松软的地方是他的大腿,只是睁眼就看见了他的下巴。

薛晋脸色并不太好,可见自责。阿古问道,“你也受伤了?”

“没有。”薛晋拨了拨炭火,又低头看她,“你伤得那么重,我却想得太轻松了,也亏得你能忍。”

阿古并不放在心上,“以前疼了也无人可说,干脆就忍着,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以后不要忍了,我听着。”薛晋又拿长棍拨了拨炭火,他已经烤得有些冒汗了。

阿古默了默,又问,“有烟火往外扩没事么?”

“嗯,这山上很多猎户,正是做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生火了。这间屋子估计是被人废弃了不久,柴火还有,地也不太脏。”

阿古应了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身上盖着的是她刚才穿的衣服。鼻子微动,闻到身上有草药的味道,手所过之处,光滑得很。她身体顿时绷紧,枕在他腿上一动不动。

薛晋也没说话,只是在拨火堆,虽然柴火早就烧得很旺不用再动了。但是不找点事做,他怕尴尬。不对,现在他已经很尴尬了。

阿古看着那不断蹿起的火苗,蹦起一点火星转瞬又消失在眼里。她看了好一会,才道,“之前我给你吃的药,不是毒丨药,只是我平时吃了提神的药丸。”

薛晋笑道,“难怪那几天我总是睡不着,原来是吃了补药太精神了。”

“我知道你知道那不是毒丨药,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薛晋见她戳穿,才道,“嗯,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只是不是因为知道不是毒丨药才吃,而是知道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所以才放心地吃。”

这回轮到阿古意外了。

薛晋缓声道,“当时知道你要来京寻仇,我曾想薛家曾那样对不起你,你肯定恨不得将整个薛家覆灭,将所有人都杀了。可你没有…哪怕你受过那种残忍的伤害,也没有憎恨所有人。你所杀的,都是罪孽深重,曾有负你的人。你杀洪知礼,本可以将李卿于子千都杀了,这样可以省去你许多功夫,可你没有。你也可以一开始就利用我进薛家,但你没有,而是费尽心思去接近薛升。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屡次帮你的人下毒手。哪怕是你不信任我,也不会有要加害我的心思。”

阿古愣神听着,忽然觉得懂自己的人,唯有薛晋。

“刚才在马车上,你本可以安然抓着车壁,可你却松手救我。只为这一瞬反应,我便觉得你本心仍在,我并没有帮错人。你现在还不相信我无妨,你三年前曾受过那种苦难,不恨尽天下所有人,已经不易。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等你师父出来,和我对质。如果那时你还不信我,我再难过不迟。”

薛晋在她面前总是吊儿郎当,只是今日所说的话,却是他的真心话。当阿古那一刹那来救自己时,他惊诧。他一直以为阿古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上心,可那时看来,却不是。

阿古眼眸一湿,心底最后的防线轰然崩塌,像是突然找到倚靠,再不是孤苦一人,泪溢满眼眶,瞬间夺眶而出。她静静枕在他腿上,没有再哭出声,泪如流水滚落。

薛晋顿了顿,小心伸手给她拭泪。那尘封三年的心扉,他好像终于打开了。阿古心中重如千斤的担子,他也终于能为她分担。

第57章 事变

第五十七章事变

午后的山林渐渐安静,薛晋也没有再添火。阿古又睡了,她这回睡得很安心,没有再急促地从噩梦中醒来。哪怕是全身都还疼着,也觉安稳。

薛晋见她休息,也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手搭在她肩上,这样的话她稍有动静就能知道了。

两人歇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再醒来时,都精神了许多。

阿古惊怕有人会追杀到这里,将衣服先穿好。鞋子已经烤干了,穿上后脚暖洋洋的。她站起身,还有些瘸拐地出去,出门就见薛晋背对木屋,正在等她。

薛晋听见开门声,转身看去,哪怕是穿着粗布衣的阿古,还是觉得她好看。再看看两人,不由笑笑,“我们像不像是逃难的小夫妻?”

“不是本来就是在逃难么。”阿古顿了顿,没有辩驳那最后三个字,话锋突转,声调顿时冷然,“岳太师不能留了。”

岳太师当年没害她,但是如今他要杀她,亦或是薛晋。如果不还手,先将对手置于死地,那死的人就是她。

兴许岳太师认定杀死岳长修的是她,所以铁了心要除掉她,还有庇佑她的薛晋。一旦危及到阿古的性命,她必然不能再手软。

薛晋扶住她,问道,“你想好法子了?”

“嗯。”阿古抬眼看他,“你爹和洪沅不都以为我有身孕了么…”

薛晋立刻明白,微微瞪眼,“你要污蔑岳太师将孩子吓没了?”

“嗯。”

“不行。”

阿古奇怪他为何不同意,“这个法子并没什么不好,你父亲在意这个孙儿,横竖我消失了那么久,还一身的伤,要我装病并不难。我脉象杂乱,大夫那不是问题。”

“不行。”薛晋就是不愿她这么做,“岳太师我会去杀了,不用你动手。”

“什么法子?暗杀?毒杀?还是意外死?”阿古摇头,“今日的事你父亲肯定会查到他头上,到时候岳太师意外身死,你爹难道不会起疑心?万一他查到是你所杀,你想想,你一个在他眼里是病夫的人,竟然敢去杀人,那一直忌惮你的洪氏会对你起杀意的,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薛晋没想到她是在为自己着想。

“但是如果能借你爹的手对岳太师下手,就名正言顺了。”阿古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不点头,“这孩子并不存在,只是说说罢了,完全不会损失什么。”

“这像是在毒咒以后的孩子。”薛晋神情已没了平时总爱逗她的轻佻,“这种事说出来,总觉得不吉利,万一真的会对以后有影响,如何是好?”

阿古微怔,咬了咬唇道,“你的话怎么听来像是认定了以后我会跟你生孩子似的,这样担心。”

薛晋笑笑,“我的确是想跟你生孩子,但哪怕你不愿意跟我生,这种像是毒咒的法子还是不要用得好。不过…”他微微抿了抿唇角,还是说道,“你要是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我肯定会很难过,也不会喜欢那孩子。”

阿古不觉这话自私,薛晋是个坦率的人,这话说得直白,她却听得舒服,比那些甜言蜜语的话好听多了,只是她并不放心,“薛晋,如果我没有报完仇,我这一世,就不可能重来…唯有将所有血债都还给他们,我才能安心再开始这一生。”

声音低落压抑,薛晋握了她的肩,见她没有不适,微微弯身,缓缓将她抱住。

宽大的身体贴近,阿古身子微僵,下意识要将他推开。手已抬起,又停住了,怀中实在太温暖,她也贪恋了。

“如果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岳太师要杀我们,我不动手,薛家也不会放过他,残害爵位继承人,这足以让薛家找他拿命来抵,完全不必用孩子的事来说。”薛晋继续说道,“如果我爹不打算找岳太师麻烦,你再用这个法子吧。”

阿古听着耳边低语,许久才点了点头,薛晋松了一气。他应该多说几句的,那就能多抱她一会了。难得她肯让自己抱,还不捶打他。

可惜呀。

他收回的手上还有点余温,未及多想,树林中突然传来窸窣声。他立刻站到阿古身边,细听动静,隐约听见别人叫自己和阿古,这才卸下紧张,“是下人来找了。”

他唤了一声,那边立刻回以声音,不多久就见七八人冲了过来,已累得满额是汗。

薛家嫡长子嫡长媳山道遇险,终于寻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岳肖耳中。

岳夫人不知是丈夫下的手,听见这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端茶给岳肖时,却见他两眼瞪圆,喝茶也不吹吹,她忙拦住,“您小心烫。”

岳肖放下茶杯,说道,“等会你就收拾东西,带上家人离开这里,回青州老家。”

岳夫人好奇道,“这还不到祭祖的时候,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我是让你收拾东西带他们走,老夫不走!”

他突然大声,吓了岳夫人一跳。岳肖颤声道,“我要跟薛晋和他夫人同归于尽,给我儿报仇!”

岳夫人惊道,“您在说什么?那可是薛家啊。”她猛地想到今早薛晋阿古差点遇害的事,大惊,“难道他们山道遇险不是意外?是您做的手脚?”见他没有否认,她顿时惊怕得痛哭,“您这是在做什么啊!薛家哪里是我们能惹的,我的儿子没了,您还要将那些个姨娘的孩子都害死吗?这让我这做主母的如何去见岳家的列祖列宗?如何抬得起头来?”

岳肖笑了笑,每条皱纹都填满了沧桑,“我儿子死了,害死我儿子的人却还好好活着。他们该死,他们真该死。我应该买通山贼,让他们给他们多加一刀,那他们肯定会死。”

岳夫人见他说起疯话来,知道他已经疯了。她没了儿子她何尝不难过,不痛心,只是要她将整个岳家都搭上,她做不到。她跪求道,“去跟薛家认个错吧,薛晋没有死,只是受了伤,将全部家财都奉上,说不定还能活命。”

岳肖怒声,“滚!是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他们给我儿偿命!”

门外几个姨娘和孩子纷纷往里面看,又惊又怕。岳夫人自知再不逃,岳家上下难逃一劫。她起身呼和姨娘孩子去随便收拾些细软,赶紧离开岳家,离开京师。

岳夫人在姨娘中向来有威严,再者又听见岳肖得罪了薛家,只怕是命不久矣,便急忙去收拾东西,不过半个时辰岳夫人就让老管家领着他们回青州老家,临行前她说道,“若能活,我们很快就去找你们。”

送别家眷,岳夫人这才回到家中,陪在岳肖一旁。

夫妻多年,风光时,她跟着享福。他疯了,她得陪着。他死了,她也要为他收尸,带回老家安葬。

岳夫人轻叹一气,等着大难临头。

薛康林当然不会放过岳肖,查明真相后,气得他差点一掌将桌子拍出个窟窿,“那岳肖是不要命了!”

洪氏倒是在旁松了一口气,阿古伤势很重,她全看在眼里,如果有身孕,早就没了。想到岳肖之举简直是疯了,生怕有朝一日盯上她儿子,还是早点除掉得好,说道,“老爷,那岳肖今日敢害您的子嗣,谁想他日会不会对您起了歹心,这种人,留不得呀。”

薛康林当即让人押着活捉来的岳家人进宫面圣。

阿古此时还在房里休息,洪氏帮她婉拒了所有来客,让她能有短暂休息。薛晋身体本就没大碍,睡了一觉就精神了。听下人禀报说薛康林已押人去宫中面圣,若有所思回到房中。

父亲这样担心他的安危,是他意料之外的。

从年少时起,他就觉得比起洪氏来,父亲更像是杀他母亲的凶手。因为父亲不傻,哪怕是真的是欢喜洪沅,但是枕边睡着个杀死原配的人,他会安枕无忧?

可父亲待他不得不说十分好,哪怕他对他冷淡,该有的照顾还是有,关切也不会少半分。

难道他们都不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在想什么?”

薛晋偏头,看着已经睡醒的阿古,身体从倚靠着的床柱一歪,看着她笑道,“这么快就睡好了?”

“想到岳太师要掉脑袋了,安心。”阿古挪了挪脑袋,从下往上看他,“你不多休息会?”

“不了。”薛晋给她撩开落在鼻尖上的发,又看她的眼,明眸大眼,像含了星辰。他差点就忍不住往那亲了,真是愈发没自制力。

阿古见他一直看自己,摸了摸脸,没发现异样,见他还瞅,也回以眼色,直勾勾看他。

薛晋蓦地笑笑,躺下身准备休息片刻。已经睡得足够多的阿古打算起身,腿刚跨一半,薛晋就抬起腿挡住了她,“陪我睡一会。”他又认真道,“公平起见,改天我可以陪你睡一会。”

阿古伸手压他膝头,没压下去,力气真大。她唯有再躺下,两人这么躺着竟然不会尴尬了,这事也真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