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冬阳情绪不对劲,周显星更是不在状态。上午拍戏,频频NG,霍导直接抄起剧本就砸了过去,“周显星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想拍趁早给老子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霍导早年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拍戏时惹到他不顺,直接破口大骂。很多女明星都顶不住,经常在私底下抹眼泪。后面娶了个美娇妻,被凌萌初调/教得渐渐没了脾气。倒是好久没在片场骂过人了。这短短两天时间,周显星就被骂了两次,看来真是把霍导给气到了。

周显星是霍导一手带出来的人,感情亲厚,霍导俨然就是把他当弟弟教导的。爱之深责之切,有多看中他,就有多严厉管教他。这点周显星深知,所以每次霍导教训他,他都不发一言,好脾气地受着,从来不会还嘴。

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周显星直接就甩了脸色,怼回去,“不拍就不拍,老子不稀罕!”

说完就迈开大长腿走了。

霍导:“……”

众人:“……”

霍声远好一阵怔忡才回神,对着那抹潇洒的背影破口大骂,“臭小子,毛长齐了想飞了是吧?给老子站住!!”

周显星充耳不闻,直接就拦了辆出租屋走了。

凌萌初看到自家老公又发火了,拧了拧秀眉,老远朝着霍声远一顿吼,“霍声远你特么再动不动发火,今晚就给我睡沙发!!”

下一秒画风骤变,霍大导演一把抱住美娇妻,在她怀里蹭了蹭,“我错了初初……”

众人:“……”

猝不及防又被塞一嘴狗粮!

***

阮冬阳在浅都一直待到五一。剧组的进度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她便不用再继续跟剧组。最后一天晚上,拍完一场夜戏,全剧组一起聚餐,说是给她饯行。

一大波的人找了一家烧烤店,胡吃海喝。

晚间的风丝丝缕缕,清透温凉。烤架上烟雾缭绕,飘飘渺渺。

剧组的人兴头很高,有些也喝高了,圈子里一些明星的各种八卦绯闻都被拿出来一通说。

阮冬阳历来对这种场合无感,自然显得格格不入。凌萌初早已经被导师召回学校,没了好闺蜜在身边,她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低头默默吃烤串儿。

座位是随意坐的,周显星正好坐在她边上。两人自打上次一闹,更是十天半个月没说过一句话。自然是她不愿搭理他。她如今对这个人真是厌恶透了。任凭他跟她怎么道歉,怎么说好话,她都置之不理。

席间一群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霍导没参与。他历来不屑参与这种幼稚游戏。在他看来,有这功夫还不如和自家小妻子聊聊天来得实在。

阮冬阳本也不愿参加,但架不住这些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只能缴械投降,跟着他们一起玩两局。

轮到周显星时,有人提问:“星哥,你和夏女王如今进行到第几垒了?”

都是熟人,平时插科打诨惯了,问的也都是一些荤/黄段子,毫无忌讳。

周显星的脸黑了一度,默默举起酒瓶一头闷。

众人一阵哄笑,“哈哈……星哥还不好意思说了呢。肯定做足全套了……哈哈哈哈……”

轮到阮冬阳时,周显星的助理问她:“阮小姐有男朋友没?”

她脱口而出,“没有。”

这个问题算是过了。

轮了一圈,她又不幸中/招,周显星的经纪人齐鸣提问:“阮小姐有没有刻骨铭心爱过一个人?”

这个问题一被抛出,周显星的脊背就挺直了一些,眼神忍不住往阮冬阳那里飘。

“爱过啊!”阮冬阳倒也没隐瞒,直接承认,“爱过一个人渣。”

周显星:“……”

齐鸣乐了,被阮冬阳的坦诚逗笑了,不忘安慰她:“谁年轻时还没爱过几个人渣呢。想当初我前女友还用我的钱包养小白脸呢。特么真够跌份儿的,说出来都丢人……”

周显星的脸瞬间又黑了一度。

“齐鸣,有吃的还堵不住你嘴?”他冷冷地斜了自家经纪人一眼。

齐鸣的小心脏顿时抖了一抖,感觉自己承接到无数冷箭。尼玛,星哥好冷啊!

说白了这游戏就是变着法子打探人家隐私。阮冬阳没多少兴趣,玩了两局就不玩了,低头玩手机。

登录L&Y网站看了看读者在她文下的评论,各种花式催更。她扫了两眼,又去看微信。周峻深除了早上给她发了条微信语音,问她起床了没有。今天一整天就再没给她发过其他消息。

她估摸着他应该是手头有事忙到了,也没在意。

脸被烤架上的烟雾熏地油腻腻的。她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一群人还没折腾完。

其实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散席,她又不好提前离开。只能又坐了一会儿,和边上的纪想聊聊天。

纪想亲和,没有一点明星架子,她倒也喜欢和这姑娘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不知怎的就聊到了阮冬阳的纤维瘤手术。

纪想问:“阮小姐的手术哪个医院做的?”

“妇保。”

“妇保?阮小姐没看新闻么?妇保今天中午发生医闹,乳腺外科一个男医生被病人家属砍了好几刀,据说生命垂危。”

“你说什么?”她嗓音中溢出惊慌。

“喏,你看,都上头条了。”纪想边说还边点开头条。

她一把夺过纪想的手机,热搜头条上一行黑体字无比醒目刺眼。

「横桑妇保发生医闹,乳腺外科一男医生被砍数刀。」

她五雷轰顶,如遭雷劈,脑袋顿时就爆炸了,有无数烟花绽放,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握手机的那只手剧烈一颤,手机便应声滑落。正好砸中她暴露在空气里的脚背,一阵锥心疼痛迅速蔓延开。

她今天穿了一双单鞋,浅口,露出脚背。被手机一砸,顿时便红出一大片。

“阮小姐你怎么了?”纪想俯身捡起手机,也顾不得手机有没有事,只注意到阮冬阳脸色惨白,全身战栗。

纪想略带焦急的话让阮冬阳骤然回神,刚才那一瞬间,她的脑袋完全短路了,根本没有任何思想。

当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跟放电影一样,周医生出事了!

她一把抓起自己挂在椅子后背的帆布包拔腿开跑。

“等等冬阳……”霍声远注意到到她的不对劲,赶紧从身后追上她。

她抓住霍声远的手臂,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霍导你快送我去机场,周医生出事了,我现在必须马上赶回去……”

看到她焦急成这样,霍声远也不敢耽搁,“走,坐我的车!”

周显星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两人神色匆忙地走了。不禁诧异地问纪想:“阮小姐怎么了?”

纪想摊手,一脸懵逼,“我也不知道,阮小姐看了新闻就急冲冲让霍导送她去机场了。”

“什么新闻?”

“喏,这个。”

周显星探过脑袋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追《外科风云》制服诱惑呀,我的少女心完全飞起来!

第36章 大暴雨(3)

霍声远载着阮冬阳先回酒店拿了行李, 然后直奔机场。

路上,她一遍一遍拨打周峻深的号码。但始终无人接听。机械的女声不断在她耳旁重复,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完全跌到了谷底。

“冬阳,你别太担心,兴许是别人。”霍声远打着方向盘,油门几乎开到了最大。

好不容易到了机场, 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等了半个小时飞机起飞。

登机后,空姐提醒所有乘客将手机关机或者调成飞行模式。她一直拖到最后一刻才摁了关机键。可那边周峻深始终没有给她回复。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时间漫长煎熬,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也平复不下来。手指不断拉扯着帆布包的包带。纤细的两根带子几乎快被她扯断了。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互掐, 不止不休。

一个说:“不会是周医生的……”

另一个说:“天呐, 是周医生出事了……”

空姐看她脸色苍白, 状态不佳,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经过她身边几遍都殷切地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

她虚弱地笑笑, “我没事,谢谢!”

没人帮得了她,她只求上帝保佑那个人不是周医生。

空姐亲切地笑了笑, “若是有什么需要,请及时告知我们。”

***

夜雨模糊了窗户,透过玻璃,整个世界都被暴雨冲刷着, 迷潆一片。远处灯火阑珊,瓢泼大雨将天地包裹地密不透风。外面的世界就像上个世纪法国无声的老电影, 慢悠悠,一点一点被搬上幕布。

日光灯冰凉的光线自头顶均匀柔和地打下来,玻璃上映出男人挺拔沉峻的身形,身上的白大褂被灯光拉出几道深浅不明的暗影。男人的脸瘦削,线条利落,只是眉心郁结,眉宇间尽是倦怠。

他指尖燃着半截香烟,猩红的一抹火星子,忽明忽暗。

他递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淡青色的烟圈儿,空气里浸透着无数烟草味儿。

中午的一场医闹几乎让所有医护人员心冷心寒。蔡主任一生恪尽职守,清廉正直,不说妙手回春,也救人无数。临退休时却被病患家属扣上“杀人凶手”的恶名,被砍数刀,如今还躺在IU里出不来。

女病人堪堪三十岁,本就是乳腺癌晚期患者,送到医院已经休克。手术之前一再告知过病人家属,手术风险很大,要慎重。那男人跪在地上痛哭恳求,“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她才只有三十岁,家里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我不能没有她啊!”

本是他负责的病人,蔡主任不忍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亲自主刀。手术结束,人没留住。一转身,那男人就挥起菜刀砍了蔡主任数刀。

什么叫人心险恶?这个就是!!

什么叫人性凉薄?这个就是!!

他是蔡主任一手带出来的,对他恩重如山。恩师如今生命垂危,他只恨不能手刃那行凶者。

一场医闹沸沸扬扬,蔡主任被送进手术室抢救。肇事者被警方拘留。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将医院围堵地水泄不通。当天就上了各大版块的头版头条。带给医院的负面影响接踵而至。接下来他们要面临什么,他几乎已经猜到了大概。

警方的介入,外界的舆论,媒体的压力,以及公众的不理解和指责。这些都是轻的。最最给他们痛击的是来自身边人的失望,是他们身为医护人员本身对这个职业,对人心的失望。

人心不古,由内而外都泛着冷意的社会,是他们对这个职业失望透顶的真正原因。

他到现在还记得出事时蔡主任爱人说的话,她说:“还好,我儿子没有学医。”

看看,不学医都成了庆幸!!

那根烟被他抽地只剩下烟蒂了,他才走回办公桌,摁灭在烟灰缸里。

五月初,横桑多雷雨。窗外一声巨响,惊雷砸地,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产生了嗡鸣。

惦记着蔡主任,周峻深捏了捏肿胀发疼的太阳穴,端起办公桌上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茶水能让人沉静。

放下水杯,走出办公室。

下一秒,一抹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撞入眼中。

面前的女人全身透湿,蓬头垢面,狼狈到了极致。身上那件鹅黄色外套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簌簌雨水顺着衣摆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栗色长发被雨水浇湿后,黏成一团,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唇被浇成浅紫色,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脚边还立着一只孤零零的银色行李箱,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

她看着他泪眼朦胧,张了张嘴,嗓音粗噶,“周医生,你没事就好……”

两人面对面站着,时间就这样静默了数秒。暖橘的光线落进她眼里,像是汪了清水一样好看。

他突然向前迈出两步,抓住她手,将她带入怀里,捧着她脸,重重地吻下去。

那一瞬间,阮冬阳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情归故里,心有所属。在这阴冷沉默的夜晚,听见一树闔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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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点,这个点很多病人都睡了。只有护士站的几个护士在值班。昏昏欲睡的小护士们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哇哇大叫。

猝不及防被塞一嘴狗粮,小护士们纷纷震惊哭了。

天呐,这还是她们清心寡欲,光风霁月的周医生么?

她们一定看到了假的周医生!一定是的!

周峻深听到护士们的尖叫,这才松开阮冬阳。这姑娘埋在他怀里,一张脸红扑扑的,羞于见人。

两人相拥,她身上的雨水沾湿他的白大褂。他这才意识到她全身透湿,还来不及换衣服。

他一只手牵住她,一只手拉起她的行李箱,“走吧,带你回去换件衣服。”

“周医生……你……不值班了?”她仍是冷,牙齿都有些发抖。

“你更重要。”他眉间的郁结一扫而光,会心一笑。

阮冬阳:“……”

两人路过护士站时,周医生佯装正色,对着一脸震惊的小护士们说:“好好值班!”

护士美眉:“……”

他们走后,护士们一阵咆哮。

“握草,周医生简直太帅了!”

“刚那个是阮小姐?”

“看着是。”

“握草,还是阮小姐厉害,何医生追了周医生这么久都没搞定,阮小姐几天就搞定了!老奶奶都不扶,就服她!”

躺枪的何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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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深将阮冬阳带去他的职工公寓。离医院不远,十多分钟的脚程。

他在北郊那带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但远离市中心,离医院远,上班不方便。平时他都是住在职工公寓。

单身公寓,两室一厅,设施倒也齐全。

周峻深推她去浴室,“你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咱们再好好谈谈。”

阮冬阳:“……”

谈什么?

阮小姐一脸懵逼。

周峻深看着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微微一笑,“谈谈咱俩的关系。”他有必要转正了。

阮冬阳:“……”

“冰箱里有吃的,饿了填下肚子。我还得继续回去值班,蔡主任还在IU没醒过来,我得回去看看。”

“是蔡主任?”

“嗯。”

“我还以为是你……”所以这样不管不顾,盲目地跑来了。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不堪。

“我在热搜上看到消息,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可始终打不通。我当时就吓坏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当时蔡主任出事,我一直陪着他,手机放在办公室抽屉里,没带在身上。你就不知道给何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我……”是啊,关心则乱。那会儿她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还想得到这些。

她当时真是急得不行啊!一颗心都到了嗓子口,随时都能掉出来。下了飞机,直奔医院。横桑大暴雨,市区堵车堵成翔。好几个身穿制服的交警冒雨站在路中间疏散拥堵的车流。

离医院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出租车就被堵在庞大的车流了纹丝不动了。她坐在车里都快急哭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到她这样焦急的样子,建议她说:“姑娘,你如果很急的话,就先下车吧。这里离妇保隔着一条街跑几步就到。”

她被司机大叔提醒这才猛然回神。赶紧掏出一张毛爷爷扔给他,“谢谢你大叔!”

话音刚落就没了人影儿。司机大叔一脸懵逼,“姑娘,找你钱啊!”

雨真的太大了,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砸下来。地上全是一条条流淌的河流。没过几分钟,外套、裤子、鞋子通通湿了。

夜间道路上灯光忽明忽暗,又下着大暴雨。横桑的街道长得都一个样儿。哪哪看着都似曾相识。虽然只隔着一条街距离,可智商令人捉急的阮小姐依然迷路了。她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原本隔着一条街,愣是被她折腾地变成了两条街。

知道真相的阮小姐眼泪都掉下来了。后面问了路人,好一番折腾才看到妇保鎏金硕大的招牌在清冷阴暗的夜晚微微发亮。那一刻,她就差没落泪了!

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只想赶紧跑到医院。不管是不是周医生,她只想立刻到医院去了解清楚情况。

所以看到周医生的那刻,整个人徒然放松,眼泪止不住就溢出眼角,哗然一片。

他懂她的担忧和焦急,更懂她口中还未说出的话。他徒然伸手,又将她拉进怀里,低低地说:“阮冬阳,我很高兴。”

很高兴你担心我的安危,为了我忧心忡忡,不管不顾地跑回来。很高兴你心里终于有了我的位置,将我看在眼里,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