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直行了一天一夜,因莫研不敢让马车疾驰,但又想早些到达大营,好让大哥和公主妥善休息,故而连夜里她也不休息,一直在赶路。

天初初亮时,她才停下来休息,借着曙光,大家各自吃了些水和干粮。

“还有多久才能到大营?”

赵渝让莫研扶起她,朝车帘外望去。清晨的薄雾飘来散去,朦胧中隐约能看见远远的伏虎林西侧山壁上的玄色巨石,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中份外显眼。

“我记得那块石头,”莫研想起,“我们来时我就曾看见,应该不远了,大概再行半日便能到达大营。”

赵渝轻舒口气:总算快到了,虽然是辽国大营,但不管怎么说,大营内起码有大宋的侍女侍卫,能见到他们,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也是份安慰。还有一点是她不禁要去想的,那人是不是早已回到了大营。

莫研饮下一大口水,随意抹了抹嘴,便预备到外面继续驾车,却被展昭唤住。他递过件外袍,柔声道:“清晨雾气潮湿,你先笼在身上,待日头出来再脱也不迟。”

“好。”莫研接过穿上,朝他一笑,才掀帘出去。

赵渝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忽又想起自己在京城时见他俩的情形,当时她就觉展昭对莫研十分亲密,此时他俩果真成婚,她想来不由有几分怅然。她自己经历了这许多,生生死死也过来了,深知身份权贵的脆弱和两情相守的可贵。

“展护卫,”她轻声道,“若是早知你与小七如此情深,我就不该硬要你随我来辽国。”

“公主…”展昭不知她怎得突然说起这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回去后会修书与父皇,让你仍回开封府供职。待你伤好了之后,就带着小七一起回去吧。”赵渝淡淡笑道。

“公主何出此言,”展昭忙道,“展昭护卫公主终身,绝无后悔之意。”

“我知道,我也是为小七考虑。”赵渝微微一笑,“你们现在成了亲,将来还会有娃娃,难道你让孩子也在辽国长大么。”

展昭一怔:“是不是内子说了什么?”

赵渝摇头道:“小七怎么会说这些,我瞧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欢喜得很,她那里还会在乎其他的。”

展昭垂目涩然苦笑,只听见赵渝幽幽地叹了口气,两人都未再说话了。

第七十五章

行至日头渐烈,草尖上的露珠也消失无踪,莫研坐在车辕上,望着远处山顶的玄色巨石愈来愈近,心情也愈加轻松起来。她心中想,大哥中毒,身体定然损伤甚巨,要多给他补补身子才是。耶律宗真此行定然带了不少珍稀药材,待回了大营,想法子或偷或骗,弄一些出来才好。

晨雾散尽,一行辽人骑着马正迎着他们过来,莫研定睛望去,瞧见为首的辽人正是之前受了伤的萧信。

原来,萧信被送回大营诊治,因他伤在脑部,辽国太医瞧了半天,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自己倒是生龙活虎地吃吃喝喝,除了对近两年的事记得不太明白外,并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太医仅能猜测,他脑袋被虎爪重击后,脑内可能存有瘀血,故而暂时失忆,假以时日瘀血化尽,他自然而然便能记起。

萧观音见哥哥并无大碍,便留他在营中休息,再三叮嘱他不可再上山去,她自己却带了些侍卫沿着原地去寻耶律洪基。只是这萧信岂是闲呆得住的人,虽不上山去,便自行带了一行人,在四周溜达着,追追野兔他也开心。

“你们是何人?”

眼见莫研他们马车驶过来,萧信立马拦在车前,斜睇她问道。他虽然不认得这些人,但这些日子大营无人,他闲得发慌,见他们似乎是往大营而去,看上去又不是贵族,干脆先拦下来为难为难再说。

为免引人侧目,莫研他们一行人此时所穿衣衫都是在小镇上所买的寻常辽人粗布衣袍,莫说萧信此时根本记不得她,便是记得,只怕乍看之下也认不出来。而萧信所带的这些侍卫都是刚从亲王府中调来,皆与莫研等人素未谋面。

“琪亲王!”莫研跳下马车,“我们是护送公主回来的。”

见这个其貌不扬的契丹平民丫头居然认得自己,萧信狐疑地侧头看她:“你说…什么公主?”

“大宋公主,公主跌下山,受了重伤,就在车里头躺着。”

“大宋公主…”萧信听萧观音抱怨了不止一次,他遇虎袭时,赵渝在山中失踪。他想想不对,若是公主受伤也应该从山中出来,而眼前这人衣着崭新,显然不像是从山中而来。

“把车帘掀开给我瞧瞧。”萧信疑心大起。

莫研无法,只得掀开车帘一角,让他看到里面的展昭和赵渝。赵渝卧在软褥上无法起身,见萧信探头进来张望,恼他无礼,故而装作闭目休息。

“那男的是谁?”萧信奇道。

展昭闻言,暗叹口气,忍住胸前伤口的疼痛掀帘下马车来,莫研欲要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以目光制止。

“展昭参见琪亲王。”他从容施礼。

萧信一怔:“展昭?展昭又是谁?”他侧头问身侧侍卫,侍卫忙上前附耳禀报,他渐渐眯起双眼,目光不善地盯住展昭。

“你说你是展昭?可是,你可知道,真正的展昭此时应该在铁骑营。”萧信冷笑。“你们究竟是何人,有何企图,还不快老实招来。”

此时展昭与莫研心下皆是奇怪之极,他二人都曾与萧信见过面,就算萧信不记得他们,也该认得车内的赵渝,可萧信完全是一副与他们素不相识的模样。他们自然都想不到萧信会有失忆一事,还以为这当中又发生了什么蹊跷之事。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展昭还是有礼道:“展某已从铁骑营回来,现护卫公主回大营。”

萧信冷哼一声:“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当我是傻子么。”

车内的赵渝听到此处,忍不住低声唤了莫研进去,命她将自己扶起,再将车帘掀开。

“琪亲王,展护卫确已从铁骑营归来,与我们在途中相遇。”赵渝看着萧信,缓缓道。

萧信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当真是大宋公主?有何证据?”

赵渝愣住,一时语塞,以为萧信是故意为之,半晌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我试图假冒公主?”

萧信捋着缰绳,往近处走了几步。赵渝一脸病容,身上穿得又是寻常百姓衣袍,纵然是个美人,此时望去也只让人觉得憔悴不堪,全无半分公主风姿。萧信皱眉,遂道:“我如何能仅听你片面之词,你须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莫研在旁不禁奇道:“琪亲王,你当真不认得公主了?我们前几日还一起在山中狩猎,怎么转眼你就好像不认得我们了?”

若要说出自己失忆之事,萧信觉得太丢脸,也不许手下侍卫插口,硬是仰头道:“谁说我不认得了,只是公主是在山中失踪,而你们却是自大路而来,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趁机乔装易容,企图扮成大宋公主,混入大营之中。”

赵渝以为他存心刁难自己,怒气渐升,唤莫研道:“小七,把我那对同心玉佩给他看,那是宋朝皇家之物,断然假冒不得。”

莫研依言自包袱中取出玉佩,递与萧信,萧信拿在手中,他平日只专心于骑马射猎,这玉佩究竟是不是皇家之物他也不懂,把玩片刻,仍旧还了回去。

“营内还有随我们自大宋而来的侍女侍卫数人,待他们与我们相见,自然可辨真伪。”展昭温和朝萧信道,他看着莫研忿忿将玉佩放回包袱,轻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动气。

萧信略略迟疑,饶他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得点点头:“我跟着你们去,莫要想耍花招。”

莫研闻言,翻了个白眼,仍扶赵渝躺好。展昭却不入车内,他不欲让这些人看出自己受伤,随莫研坐在车辕上。莫研留神看了下他扶在车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知他定是因车辕颠簸而导致胸前伤口疼痛,心中疼惜,却又无法,唯能将马车行得慢之又慢。

萧信等人便紧随在马车后,见马车行得如此之慢,不禁心中生疑。旁边一侍卫附耳来言:“听闻展昭在宋朝又被誉为南侠,武艺超群,依属下愚见,您…不妨试他一试。”

闻言,萧信心中一动,他本身好玩好武,加上素日性情便是见树还要踢三脚、无风也起三层浪,这侍卫所言正中他下怀,也想不了太多,他立时低低吩咐:“你们分两边抄上去,试试他功夫,那个小丫头似乎也懂些拳脚,车里头的人可千万别动,万一真的是什么公主就不好了。”

“是。” 第七十六章

领了萧信的命,低下的辽人侍卫莫不摩拳擦掌,他们久闻展昭之名,只道是中原人夸大其词,甚想煞煞其威风,一直苦无机会,今日倒真是天赐良机。

听见后面马蹄声猛地急促起来,展昭心中一紧,已有不好的预感,正欲与莫研说话,便听见莫研一手紧紧拽住他的胳膊,口中急急道:

“大哥,待会不管何事,你千万不可运气。”

展昭还未来得及回答,马车左右两侧越上前来的辽人侍卫突地同时发难,拔出腰间佩刀朝他二人砍来。银光一闪,莫研不知何时已抽出腰间,替他挡开一刀,顺势俯身躲过砍向自己的那刀。

“好不要脸!”待辽人一缓,莫研口中怒骂道,手中不停,挥鞭策马,马车腾地窜了出去。

趁着辽人拍马追赶之际,莫研快手快脚地推展昭入马车内去:“大哥,你且进去,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小七!当心!”展昭虽不放心,但知道自己此时在外,反而碍手碍脚,引她分心,遂入马车之中,但手紧紧撩着车帘,若莫研遇险,好随时跃出。

马车自是比马匹累赘得多,不过片刻,那些辽人便已追了上来,两边各有五六人,挥着明晃晃的刀就攻过来。莫研暗自咬牙切齿,这些辽人虽然功夫不算是上乘,若是以一敌一,倒也无人是她对手,只是眼下她需得一手驾车,一手持剑,要迎战两边辽人,甚是吃力。

方才对展昭说她自有法子,不过是句大话罢了,眼下这情形当真是难对付得很。莫研脑筋急速转动,猛然想到怀中一物,心中大喜,立时收剑,将那物掏摸出来…

嗖、嗖、嗖…数十支绣花针自她手中扬出,纷纷打在辽人身上。

“针上有毒!”她勒马朗声道。这使针作为暗器的手法,她不甚懂,扬出去的绣花针虽多,劲道却小,更别提打穴位了。大多数针都是碰到人身上便掉落在地,刺破点皮,蚊子咬般的疼痛,若不说有毒,断断是唬不住人的。

听见个“毒”字,那些辽人果然被吓住,原不过是想试试展昭功夫,赔上一条命可不划算,已有人停马,拔下尚钉在衣衫的绣花针细看。

莫研见他们神色,忙接着道:“这毒无色无味,中后人也不会觉得疼痛。只不过三日之后便会浑身起红疹,再三日后出脓水,再再三日后全身溃烂,直至人断气为止。所以这毒便叫桃花三日。”

信口胡诌本是莫研的拿手好戏,毒性毒名她张口就来,连想都用不着想。那些辽人见她说得极顺口,自然不疑有他,当下便信以为真,忙各自下马来,朝莫研抱拳急急道:“姑娘千万手下留情,把解药给我们,此事根本是一场误会。”

“你们偷袭我们,刀刀砍来,还敢说是误会!”莫研怒道。

后面的萧信也赶上前来,侍卫忙告之他此事,他方知自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时他们已距离大营不远,营内有侍卫看见这里的骚动,部分侍卫赶了过来。莫研一眼瞥见其中一人正是随他们从大宋而来的侍卫,忙高声唤道:“公主受了伤,快去唤人来!”

那人也认出了莫研,又瞥见车内的展昭和赵渝,再无迟疑,连忙回身去叫人来,不会儿功夫,被赵渝留在营中的侍女侍卫便都赶来了。

“琪亲王,这些人都是原本在营中的,你且问问他们,究竟认不认得我们是谁?”莫研仍以为萧信存心为难他们,不依不饶道。

被这么个小丫头质问,萧信原想端出亲王的架势来压压她,但手下数名侍卫都身中巨毒,由不得他不理,只好道:“我也是谨慎起见,听说展昭功夫了得,想试试他以辨真假,并无伤人之意。”

见他毫无悔意,莫研怒目而视,好在大哥并未出手,否则毒入心脉,回天乏术,到时难道他还能以命相抵不成。

“小七,想来确是场误会,我们也莫再追究,先送公主回营休息要紧。”展昭知她心中忿忿,从车内探出头来低低道。

莫研回首看见他脸色煞白,额上汗珠滚滚而下,心中一紧,知道定是方才马车疾驰触动了他的伤口,顿时顾不上其他,急步回身,便欲送他回营内去。

“…姑娘,我等的解药…”

莫研眼睛只望着展昭,头都懒得回:“急什么,待回了大营,我自会调制给你们。”

听她如此说,那些辽人侍卫都暗自松了口气,既然有解药,早些晚些他们也能忍了,横竖莫研就在大营里跑不了。

在侍女请来了辽国太医为赵渝诊治时,莫研正在另一顶牙帐内替展昭小心翼翼地重新包扎伤口。

方才已经有人告之了他们萧信失忆之事,两人听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本对萧信的疑心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说他被老虎拍了一爪子怎得一点事都没有,原来是失忆了。”莫研细心扎好布条,替展昭披起衣袍来,笑道:“要是被拍成个傻子,我们可就拿他没法子。”

展昭半靠着软垫上,挽了她的一只手,微笑问道:“对了,你怎得带了那么多针。”

“你身上的毒不就是被毒针打的么,我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在镇上买东西时就顺便买了几包绣花针,想闲的时候也练练,可一直也不得空。”她嘻嘻一笑,“没想到第一次使,就有这么大用处。”

“倒真是凑巧了。”

“可不是么,若当真让他们得逞,逼得你动手,岂非糟糕之极。”莫研想起仍然心有余悸,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展昭轻轻掠过她的发丝,笑道:“对了,你信口胡诌的毒,打算怎么给他们调制解药?莫要再捉弄他们就是了。”

莫研原就存了心要好好捉弄下那些人,现听展昭如此说,只好笑道:“那我随便给他们喝点姜汤水,你看可好?”

展昭笑着点点头:“这法子好得很。”

两人说说笑笑,刚经历过一番惊险,此时回到大营,身心皆放松了许多。莫研驾车一夜未眠,不知不觉间倦乏涌上,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索性缩上软榻,挨着展昭浅浅睡去。展昭本就虚弱,遂取过身畔薄毯替她盖上,自己也躺下合目休息。 第七十七章

小睡了约一个多时辰,莫研隐隐听见帐外有人说话,睁眼侧耳听去,不由皱紧眉头:原来又是萧信手下的那些侍卫,大概是等不及了,前来讨要解药,所以宋人侍卫前来通报。

展昭不知何时已醒来,低低笑道:“看来,他们被你吓得不轻。你还是快些将他们打发了吧,他们这么一闹,倒让别人觉得是你在故意为难他们,于日后不好。”

确是被他们弄的不耐烦,莫研只得起来,回身时看见展昭也随之坐起,且拿了外袍披上身,奇道:“大哥,你也出去么?”

“我得去公主帐中走一遭,不然恐怕别人疑心我受了伤。”

莫研挠挠耳根:“让辽人知道你受伤,有什么关系么?”

展昭笑而不答,只道:“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莫研轻叹口气,没再问下去,知他抬手时会拉扯到伤口,便取出怀中的小梳子替他将头发梳理整理,用发带悉心束好。

“伤口还会疼么?”她复收好梳子,关切问道。

展昭微笑着摇摇头,手指轻轻朝帐外的方向点了点。莫研无法,心不甘情不愿地掀帐走出去,展昭随在她身后出帐。

为了方便展昭养伤,他们故意挑了一处最偏僻的牙帐,因地形的关系,与其他牙帐距离较远,掩在树林之中。此时已是午后,烈日当头,云朵在天空中缓缓地挪动,林风时有时无,四周的蝉叫得闹哄哄的。莫研一出帐就皱了皱眉,隐隐能听见那些辽人侍卫就在不远处喧闹,不由得愈发心绪烦躁起来。

她朝前走了几步,不放心,又返身去看展昭。后者步伐略慢,朝她微微一笑。

骤然间,一声细小如弦丝般的兵刃出鞘之音传入她耳中,莫研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看见一人影自旁边树丛扑出,刀锋闪出的寒光微微眩目,直取展昭而去。

“大哥,小心!”

她惊呼出声的瞬间,展昭已侧身退开一步,险险避过那一刀。他不能运气,身法自是大打折扣,这一退虽然避开,却甚是侥幸。

那人第二刀紧随而上,却不料自旁有把银剑刺出,蛇般绕上刀身,一时竟摔脱不掉。

“你是何人?又是萧信让你来的不成?”莫研喝道,看此人一身辽国侍卫打扮,黑巾蒙面,自然而然就又怀疑到萧信身上去。

那人冷冷一哼,莫研只觉一股劲道自剑身上传来,排山倒海般,虎口被震得发麻,竟连剑也握不住,脱手而出。她顿时心中大骇,此人功夫远在她之上,绝不是之前那些不入流的侍卫可比。

“小七!”展昭见她剑被震飞,恐她受伤,便欲急切地抢上前来。

“大哥,快走!”

莫研虽手中无剑,也明知自己不是那人对手,但为了护住展昭周全,也顾不得许多。拳脚呼呼,抢上前直取那人要穴,她连着几招都是攻势,只求拖住此人,门户却是破绽甚多,顾不及护住。

那人的目标是展昭,见莫研碍事,心中甚急,刀势愈发凌厉,杀招接连而至,莫研功夫本就远远不及他,被逼得手忙脚乱,狼狈避让…刀光阴寒,由刺转劈,莫研右臂眼看就要被砍下,突有一人从旁伸手,以指扣刀,刀身巨震,几乎飞了出去。

同时莫研被人拉开,她脚步踉跄,双目盯住拉开她的人,紧紧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因为拉开她的人正是展昭。

那人本以为展昭受伤定然功力大损,本想要他性命,岂料在几招之后便发觉自己仍旧不是展昭对手,不欲恋战,却因展昭逼得甚紧而脱不开身。展昭素来宽厚,此时却不知为何,招招取他要害,显然是欲将其毙于掌下。

那人见一时占不了上风,又恐附近侍卫赶来,更加走不脱,心下焦急,余光瞥见莫研呆呆愣愣地立在树旁恍若神游太虚,立时心生一计,也不躲展昭的攻势,重重一掌朝莫研拍去。

展昭果然中计,折身来救,他趁机脱出困境,飞身跃入近旁树丛,几个腾挪之后便消失无踪。

眼见那人身影遁去,展昭却再无力追赶,方才的一番打斗引得胸前伤口迸裂,丝丝血迹渗出衣袍。他斜靠在帐上,微微喘息着,眼睛只瞧着莫研。

附近侍卫此时方赶来,见除了展昭莫研,此处并无他人,奇道:“方才好像看见有人在此打斗?”

“是我在和内子切磋武艺,惊扰各位,甚是抱歉。”展昭勉强淡淡笑道。

“哦,是这样。”

那些侍卫笑了笑,原还想打趣一番,但见莫研失魂落魄的样子,终是没说出口,随意客套了几句便走了。

侍卫的脚步声消失后,除了蝉声,四周静得出奇。

风从林梢轻掠而过。

云缓缓地撕裂再聚拢。

他二人相隔不到一丈,却如相隔千山万水一般痴痴相望,仿佛尘世的喧嚣都已离他们而去。

莫研眼中无泪,透着比伤心更甚的悲恸。

她试着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觉胸中气血翻滚,这些日子来的愁苦欢喜齐齐涌上,“哇”地呕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摇欲坠。

“小七,你…”展昭见状,抢上前扶住她,不舍地用衣袖擦拭她唇边血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莫研的头深埋在他怀中,身子颤抖不停,展昭紧紧搂住她,想到二人成亲不过短短几日,自己却伤她至深,黯然神伤,竟不由自主地滴下泪来。

之前来催解药的侍卫又过来,见二人模样不解,轻咳了两声才问道:“琪亲王的属下又来催问,莫姑娘何时能将解药调制给他们?”

莫研本来在展昭怀中一动不动,听到琪亲王三字却骤然抬头,目中杀气凌厉,知她如展昭,随即低低在她耳边道:“不是他,不会是他。”

她迅速转头,紧紧盯住他:“那会是谁?”

展昭静默了一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大哥!你一定知道!”莫研恨展昭竟然到了此时此刻都要瞒着自己。

“不,我不知道。”

在那人出手时,展昭便已认出他所使得是中原功夫,心中已猜出此人极有可能是蒙面女子在辽国内的细作,故而他招招取要穴,就是希望能杀了这个人,不至于让他再给海东青添麻烦。

此事却不能告诉莫研,他不能让她为了替自己复仇而卷入。 第七十八章

这日夜间,赵渝本已睡下,确又听说展昭在帐外求见,不得不又起身,命侍女传他进来。

“展昭冒昧,还请公主恕罪。”展昭近前施礼道。

赵渝知他素来持重,此时求见必有要事,微微笑道:“你又何必多礼,究竟有何事,但说无妨。”

展昭却不语,抬眼看了看左右侍女。赵渝明白他的意思,遂挥手让侍女都出去,且无她召唤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