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晋一愣,奇道:“好好的,她怎么突然说这话?”

吴子楚耸肩摊手。

赵渝虽然不明白莫研所言何意,但她知道莫研对展昭的一片深情,又是个性情中人,猜她多半是钻了牛角尖,当下只是轻轻拍着莫研的背,柔声安抚她。

宁晋瞧着莫研的样子,连连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半晌,莫研才渐渐止了哭,缓缓抬起头来,泪痕满面,尚在不断地抽泣。

宁晋转头吩咐侍女取热巾来给她净面,叹口气道:“丫头,你哭也哭完了,现在可以给我们说说你是为何哭了吧。”

“我…”莫研吸吸鼻子,“我是在想…”她慢吞吞地把自己方才所思所想说出来,说时心中又觉难过,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众人听罢,赵渝吴子楚倒还好,只是摇头苦笑,知道她果然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而宁晋沉着脸皱着眉,似乎被她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你这傻丫头…”他指着她鼻子唉声叹气。

莫研看众人神情,奇道:“怎么,难道你们不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

“还道理…哪有道理可言,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在牵强附会。”宁晋按捺不住就想骂她,看见她尚红通通的眼睛,又不忍心。

赵渝柔声朝莫研道:“小七,你莫在胡思乱想了。若天下人都象你这么想,那每个人的死都能找到一个杀人凶手。比方说,卖油的死了,每个去买过油的都想,若是我不去买油,那卖油的就不会死,所以卖油的死了都是我的过错。你说,这对还是不对?”

莫研听得一呆,觉得也有道理:“好像不对。”

“当然不对了!”宁晋插口道。

“你莫再想了,回去睡一觉,明日起来自然就明白了。”赵渝笑道。

“哦。” 第九章

席散后,赵渝回到房中,梳洗毕便遣了侍女去睡,自己对着孤灯,想起莫研的话,又想到来到辽国后的种种,独自坐了许久都未有睡意。

当真是命该如此么?

自己虽然劝了莫研,可另一层道理却是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莫研现下虽然是失去了展昭,可毕竟她并不曾认命。而自己…

在辽国的这三年,她与耶律洪基并不常见面,便是见了面也不过都是礼节上的往来,她已经可以想见,即便是行过大礼,自己与他真成了夫妻,也不过尔尔。按眼下萧氏一族在辽国的权势,且萧氏在辽代代为后,耶律洪基定然还要娶萧氏女子。便是再往深处想,即便自己不争什么,那么将来生下儿女,女儿倒也罢了,若是儿子,难道也让他什么都不争,庸庸碌碌仰人鼻息地过一辈子么?

自己嫁来固然是父皇为了宋辽两国的和睦,只是这份诚意究竟能持续多久?或者在自己到达辽国之时,辽人便已经收到,接纳。而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份被丢弃在旁的礼物,还能做些什么?

她也曾读过汉书,汉代时与匈奴交战,每每匈奴人失利,单于便回营鞭笞远嫁而来的阏氏出气。虽想到时自己大不了还有一死,可又不甘心地要去思考,难道自己真的只有作为一份礼物的价值么?

烛泪成行,夜渐深沉,外间的枝桠被风吹得东摇西摆,一下一下一下打在窗户上映出的孤独人影。

次日清晨,宁晋刚醒,便隐隐听见有刀剑破空之音,心中暗自抱怨:“那个没眼力劲的小子,不知道我宁王还未起么?”

他懒懒起身梳洗,余光瞥见吴子楚进来,便问道:“外头是哪个兔崽子在折腾?好不容易能睡踏实些,倒叫它给吵醒了。”

“是莫捕头在练剑。”吴子楚回道,“这大同馆地方小,比不得在京里。这里又是后厢房,就挨着后花园,所以没法子。”

听见是莫研,宁晋低低骂了句:“这丫头,起得倒早。”说话时,他脸上带着三分笑,全不见有恼意,连靴子都未套上,披了狐裘便迈步出门去。

后花园中,莫研仅着束腰单衣,一把银剑在她手中,蛇般灵动。

宁晋也不出声唤她,在旁静静站着,对于功夫他是门外汉,也不懂她究竟使得好不好,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

“她耍得如何?”他侧头低低问旁边的吴子楚。

“这个…”吴子楚笑了笑,评价不高,“还能看吧。”

话音刚落,莫研就停了剑,朝他们这边望来,白了吴子楚一眼:“我自然比不上你,不过又不是街头卖艺,什么叫‘还能看吧’?”

“你别不服气,子楚眼界高,一般街头卖艺的,还入不了他的眼。”宁晋笑道,看她练得满脸通红,气喘嘘嘘,与昨日比起来自是有生气多了。“你这一大早的,就在这里折腾,还让不让人睡觉?”

“习武之人,自须日日勤练不辍,一日不练,便会倒退数日,这个道理说了你也不懂。”莫研抹抹额头上的汗,拾起旁边衣袍披起来,不在意道。

宁晋冷哼一声:“说得倒好听,在途中那几日,我也没见你拿过剑。”

莫研理直气壮道:“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才要加紧补回来。”

“你还真是什么都有理。”

知她向来如此惯了,宁晋自然不会多费唇舌与她争辩。

两人正说着,前边有个侍女转过假山朝宁晋走来,施礼禀道:“耶律大人差人来问,说是三日后便与殿下启程往广平淀,问公主可否一起前往,他才好准备车马。”

宁晋想都不想,便回道:“公主当然与我们一同前往。”

“殿下,”吴子楚小声道,“是不是要问下公主自己的意思?”

“不必了,我的话小渝儿还不至于不听。”宁晋摆摆手,自顾走开,口中嘀咕着:“还真有些饿了,也不知这里的早食和京里比起来怎么样。”

他身后的莫研吴子楚对望片刻,心中皆有些奇怪:宁晋平素虽然也会端端架子,不过象今日如此这般霸道地替人做决定,倒是很少见,何况那人还是公主。

宁晋何尝不知道他们所想,自在中京见到赵渝独自一人,而耶律洪基等皇族都在广平淀,他心中便有些不快。故而他做此决定的其中原因,却是不便与子楚等人明说。

“小皇叔说我也得同去?!”

赵渝听了果然一脸迟疑,思量片刻,才道:“我病还未好,还是不去较好,待在这里养病怎么说也比在广平淀好些。”

“恐怕眼下耶律大人就已经备下你的马车。”莫研挠挠耳根,“我想,宁王殿下这么做也许有他的用意。”

后半句话赵渝几乎是没听见,仅仅听了前半句她就怔住了:“耶律大人?这么说,这次是他去接的岁贡?”

莫研点头。

“那他…”赵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话说了一半便卡在口中

“嗯?”

自春天头鱼宴之后,算来自己已有大半年未见过他了,赵渝怅怅然想着。自三年前她自展昭口中得知耶律菩萨奴身份特殊,因怕引人怀疑,给他带来危险,有旁人时她从不与他多谈。大概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耶律菩萨奴亦是如此,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即便是在极偶然的情形,只有他二人时,他也是仍是那样。他在替她疗伤那段日子里,看她的眼神,她再也未看过。

有时赵渝会有个错觉,她禁不住会去想,那个在雁歇镇替自己疗伤的男人也许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她现在再也找不到的人。

“公主、公主…”

莫研看赵渝发呆,不明究里,奇道:“你与耶律大人有什么事么?”她现在仍不知道耶律菩萨奴的真实身份,看赵渝神情,还以为赵渝与他有过节,所以不愿与他同行。

赵渝听这话,愣了愣,误会了莫研的意思,脸不自觉地泛红,忙道:“连碰面的少得很,哪里有什么事。”

“哦…”莫研却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耶律大人这几年来是不是腿或脚受过伤?”她对耶律菩萨奴改迈左腿一事仍是不解,想来想去大概只有因为腿受伤他才会改变习惯,因此有此一问。

赵渝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没有吧。”

“没有。”

莫研皱皱眉头,犹自思考。 第十章

这日上午,耶律菩萨奴带着宁晋等人去观赏了皇家围场。说是围场,其实就是圈养些珍奇异兽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会在这里当真狩猎。平日里除了皇室女眷们偶尔来此走走,便是接待些外使,让几个侍卫陪着外使打打野鸡野鸭梅花鹿,博他们一乐,并不像真正狩猎般惊险刺激。

只是宁晋看上去没什么兴致,看着几头梅花鹿在鼻子底下晃来晃去,他就是提不起兴致,倒是对身旁陪猎的辽人侍卫很感兴趣,还借了人家的弓箭装备来细看。

“殿下若是不喜欢狩猎,稍后还安排了戏马、摔跤。”文官熙和骑在马上,随侍一旁,陪着笑脸道。

宁晋扫了他一眼,再转头看看落在后头,那位仿佛不会说话冰雕般的耶律菩萨奴,心中暗道:“这一文一武的搭配倒是妙得很。

假装沉吟了片刻,他朝文官熙和问道:“有件事我倒想问一下,公主与耶律殿下大礼在即,可我看你们皇上和耶律殿下皆不在中京,那这大礼究竟如此操办?”

这话问得虽然温和,但显然已有辽人怠慢公主之意在其中,大冷天的,文官熙和听罢硬是出了汗。赵渝在辽国确是未受重视,皇上与殿下只管她好吃好住,别的并不相问。连行大礼,皇上也嫌回中京太麻烦,决定就在广平淀举行。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与宁晋听。若是言语间有差池,惹得这位宁王心中不快,回去与宋国皇帝嘀咕两句,来年减了岁贡,自己可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这熙和还想回头问问耶律菩萨奴的意思,无奈后者实在拉得太远,只怕连他们说的是什么都没听见。

“大礼之事…皇上已下诏,大礼就在广平淀举行。”熙和故作轻松的笑道,“皇上说,我们辽人本就是游牧民族,何处水草肥美就在何处安家,成亲也是一样。让耶律殿下也不必拘于小节,就在广平淀为他举办大礼,日后定传为美谈,为他人所效仿。”

“…原来是这样。”

宁晋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熙和又忙补充道:“皇上还特地在广平淀为耶律殿下和公主盖了喜帐,豪华精致,说是一定要比在宫里行大礼还气派。”

他的话,宁晋恍若没听见,朝远处张望了一番,撩着马鞭道:“这里没什么意思,你方才说还有什么来着?”

“戏马和摔跤。”熙和赶紧道。

“哦,那就先看戏马吧。”

“好好好,殿下您请这边来。”

熙和暗自抹抹汗,宁晋不再追问便是最好不过。他忙引着宁晋往东面开阔处走,与耶律菩萨奴擦过时,碰上对方闻讯的目光,他虽没好气,但仍道:“宁王殿下想先去看戏马,请耶律大人派人让他们赶紧准备好。”

耶律菩萨奴轻点下头,招手唤过名侍卫低低吩咐了几句,那侍卫便策马疾驰而去。不多时,便能看见东边几面彩旗挥舞,熙和忙赶到宁晋旁边道:“戏马开始了,请殿下往那面看。”他的手往彩旗处一指。

宁晋望去,果然有人骑了匹高头黑马,自彩旗之中穿出。马上人身穿红衣,纤腰紧束,竟是个女子。

那马奔驰不停,而红衣女子立身站在马背上,手中持杖击球,无论马儿如此颠簸,身子与球皆是稳稳当当,倒叫看得人白白替她捏一把冷汗。

宁晋虽然原本情绪不佳,但这马戏在中原难能一见,在此间看见,甚是新奇,不由为马上女子鼓起掌来,又转头朝吴子楚笑道:“这玩意小七肯定喜欢,早知道今日该把她叫来才是。”

吴子楚笑笑点头,并未接话。

倒是他们身后的耶律菩萨奴,即展昭听到此言,微垂下双目,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再抬眼看向戏马时,他目光中的红衣女子隐约总觉得便是莫研的模样。

此时的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禁不住要去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以前三年见不到倒也忍过来了,可现下才一天时间未见着她,也不知怎的,他便想她想得心中发痛,恨不能时时都能看见她才好。

只要能看见她,便是不能相认,大概也是好的。

众人为了戏马而欢呼鼓掌喧哗,大概因为平日里的耶律菩萨奴便是冷冷淡淡诸事不惊的人,故而他虽静静僻在一旁,也无人觉得有所不妥。

喧哗声波浪般一阵高过一阵,在五个辽人女子组合成的马上舞蹈中达到了最高点。看着那些女子驾马跑了回去,宁晋显然意犹未尽,连连砸嘴,摇头叹道:“厉害厉害,单足立在马上起舞,她们之间还能以彩带相戏,我当真是想也想不到这世间有如此厉害的马术。”

见宁晋模样十分愉悦,文官熙和自是松了口气,上前笑道:“还有摔跤,也精彩得很,殿下看了便知。”

“摔跤?”宁晋顿了顿,挑眉问道,“是女子还是男子?”

“是男子。”

“男子,那我不看了。”

“莫非殿下想看女子?…下官也许可以试试安排。”

“那我也不看。”宁晋干脆道。

熙和被这情绪反复无常的宁晋弄得有些头大:“那…殿下的意思是?”

宁晋侃侃而谈:“摔跤这玩意,我们中原也有,就是角抵嘛。两人皆是膀大腰圆之辈,相抵终日,欲倒而不可得,看起来实在闷得很。再说刚刚才看过这女子戏马,身影婀娜,素腰纤纤,令人回味无穷。乍然再看那些个膀大腰圆之辈,岂非倒尽胃口。”

熙和连连称是,心中却暗骂这宁王的穷讲究还真多。

“外头实在冷得很,”宁晋骑在马上,缩缩脖子,懒懒道:“再说,我也有些累了。”

“我送殿下回去。”熙和求之不得。

宁晋没吭声,歪着头瞥了眼旁边的耶律菩萨奴,附过身子,低低朝熙和问道:“我听说你们这位耶律大人,是辽国顶尖的高手,是不是真的?”

“耶律大人骑射确在我国数一数二,功夫也好得很。”

宁晋哈哈一笑,拍拍旁边吴子楚的肩膀道:“我这侍从在我们中原也有些名气,这样吧,就让耶律大人送我们回去,也好和我侍从说道说道切磋切磋。”

“这个…”

文官熙和瞥向耶律菩萨奴,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主,他可不敢替他答应。好在耶律菩萨奴轻点了下头,他顿时松了口气。 第十一章

见已无自己的事,况且宁王看上去也并不怎么待见自己,文官熙和识相地找了个藉口,脚底抹油先走了。

剩下耶律菩萨奴与宁晋等人一行往中京内行去。宁晋方才还在说乏了,现下却又不紧不慢地按辔徐行,欣赏起沿路雪景来,不时与吴子楚说说笑笑,把耶律菩萨奴晾在边上。倒叫个展昭不明他究竟是何意,只得静静地随在一旁。

与吴子楚说了一路无关痛痒的事情,直到进了大同馆,展昭见宁晋浑然不提要他与吴子楚切磋之事,正犹豫着是否该离去,可心中又不由地想见莫研一面,犹自两难。

正在此时,宁晋这才貌是不在意地朝他道:“小七那丫头今晚说是要请你吃饭,谢谢你当年救展昭的事。”

展昭一怔,他倒未想到会是这事。

“是她说怕你不肯来,让我找个借口把你请来。”宁晋说这话时懒懒地,隐约有些酸味在其中。他出门前莫研便央他此事,随后又见她在灶间忙碌,才知她所谓的设宴酬谢,原来所有菜肴都是她自己亲手做来,并非仅仅是使银子差人做。

这些年来,他何尝吃过一顿她做的饭菜,哪怕是极简单的也未曾有过。倒是自己请她吃过不少次,也没见她念着这份恩。

“我…”展昭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实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定力去吃这顿饭。

他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有脚步声从堂中屏风后绕过来,侧头望去:赵渝身着白狐裘,面有病容,纤纤弱弱地走出来,看见他时,脚步一滞,目光微垂,口中却是朝他道:“原来是耶律大人来了,快请坐。”

展昭犹记得年初之事,亦不去多看赵渝,只淡淡施礼道:“多日不见。公主的病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

听到这句关心自己的话,赵渝又忍不住要拿眼去瞧他,只是入眼处仍旧是那张冷冷冰冰的脸,与之前毫无二致,不由地心下一凉。

宁晋见了赵渝神情,心生疑虑,暗中多看了耶律菩萨奴两眼,却又看不出任何端倪了,犹自奇怪。

展昭其实很想拔腿就走,可想到莫研,就忍不住想再看她一眼,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赵渝心中却是在自苦,见不到时想着他,其实便是如现下这般见到了,自己又能如何,还不如不见罢了。

宁晋则一面奇怪着赵渝的神情,另一面又禁不住要胡思乱想:莫研请客会不会叫自己作陪,若她请自己做陪,自己肯还是不肯?若是她不叫自己作陪,那又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蹭上饭?

三人杵在厅中,一时竟无人说话,堂上静得有几分诡异。

之前去了灶间的吴子楚回来时便是碰上这情形,尴尬地立在当地,不知出现什么状况,自己究竟该不该说话。直到宁晋奇怪地瞪了他一眼,他才连忙道:“宴席已经备下了,小七请诸位去后花园中的小花厅。”

“诸位?”宁晋挑眉,手指点了下自己。

吴子楚愣了愣,才明白宁晋的意思:“是,她也请了您和公主。”

宁晋微微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却是忍也忍不住,起身朝另二人道:“走吧,也尝尝那丫头的手艺去。”

展昭却站着不能动弹,想到莫研一番心意,待此时要说出个“不”字,却是千难万难。踌躇片刻,他终还是随着众人身后,一路曲曲折折往了后花园的小花厅而去。

此时天色已有些暗了,远远的,尚隔着树木枝条便能看见花厅那边的烛火明亮耀眼,隐约还能看见一个人影在桌椅间穿梭,似乎正在摆上碗筷。

他们迈入门时,莫研已摆好碗筷,迎上前,朝展昭笑道:“我还一直担心耶律大人你会不肯来,那这些菜可就都白白做了。”

展昭看着她在灯下笑语盈然的模样,怔了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瞧着桌上七盘八碟,极是丰富,想来她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宁晋早已围着着桌子瞅,一面啧啧叹道:“丫头,想不到你这么会做菜,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举荐你当捕头,该让你当御厨才对。”

“御厨?”莫研显然不屑一顾,“那也得瞧我愿不愿意。…耶律大人,你是客,请坐上座。”

“其实莫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展昭极力平平道。他此时才得知这一桌的菜肴竟都是莫研亲手做来,心底倍觉温馨。

莫研听这话,脸色微变,不满地瞧向他:“耶律大人,你是知道我已和展大哥成过亲,怎得还叫我莫姑娘?”她分明记得当年在雁歇镇,他早已改了口唤自己为展夫人。

“…”展昭语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幸而宁晋在旁冷哼一声:“看吧,这丫头毛病又犯了。你…”他用筷子点点展昭,“不用理她,就叫她小七好了,我们都这么叫她。”

莫研奇怪地盯了他一眼,回身拿了酒壶,除了赵渝,给各人都斟上酒,方才在展昭右侧坐下。

赵渝因还病着,本就胃口不好,略略挟了几筷子素菜在碗中,入口时觉得酸甜适口,甚是开胃,便笑道:“小七你的手艺当真是不错,比咱们大同馆内的厨子做的还好吃。”

“公主你喜欢,就多吃些。”莫研笑道。

“这拌菜做得尤其好,”赵渝微微笑着,随即轻叹口气,“若是展昭还在世,也是个有福之人。”

这话说得展昭心中抽痛,挟菜的筷子几乎拿不稳,目光定定地看向莫研。

莫研倒未见有伤心之色,反而笑道:“大哥以前就说过,他说我做的菜比咱们京城里醉仙楼的还好吃。…耶律大人,你尝尝这个,这山药青笋炒羊肝用大火爆炒出来的,与你们这儿做法不同。”

展昭还未挟,倒是宁晋先挟了一块放入口中,尝了尝,摇头晃脑道:“还不错,不过就是放的酒不对味,要是用中原的黄酒,味道会更好。”

“谁说不是,”莫研也有些懊恼,“可惜这里哪里找黄酒去。”

展昭吃了一块,轻道:“我觉得味道很好。”

听他如此说,莫研自是欢喜,又连连指点几个菜请他尝。倒是赵渝在旁,觉得他比起素日似乎温和了许多,偷眼望他,却又看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