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掀开红布一看,周夫人略扫了一眼,不禁暗暗抽气,这根Q已极为难得,足有半尺长,已成了个人形,根须皆全,周夫人家里经商,自然知道些市价,这根Q如今的行情,没有几百银子买不下的。

采薇挥挥手:“拿出去让四月盯着熬了Q汤来,每日睡前一盏,吃上几月身子自然就康健了。”周夫人略宽慰了明薇几句,便出来了。

出了院子,身边婆子小声道:“苏家这位二姑娘倒是好大的手,那样的好Q却巴巴的熬独参汤来吃,这不赶上吃银子了吗,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也真不知道她怎么来的这些银钱。”

周夫人瞪了她一眼道:“你们听了老大媳妇儿的话,就真以为苏家是个庄户人家了,倒是忘了明薇当年过嫁时的光景了,那时苏家的买卖还没如今做的大呢,如今冀州兖州两府,谁不知道苏家,老爷说,兖州冀州府周围几百倾良田都是苏刘两家的,银子人家有的是,这还不算,老爷说苏家那位叔老爷,在南边立了好大的军功,早就报上了朝廷,皇上高兴的什么似的,正在拟旨封赏呢,说不准就封个什么大官,到时候苏家有权有势,谁敢欺负她家的姑娘,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说吧!”

婆子知道夫人这是点她呢,婆子听了,脑门子也不禁冒了一层冷汗,还说苏家也不过是个做买卖的人家,又天高地远的,如今看来,竟是惹了阎王爷,说不准就得了什么报应的。

迎面瞧见二儿子过来,周夫人立住,等他近前才道:“有句话说的好,至亲至疏夫妻,这夫妻两个论说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可若是有了什么龌龊,便也能变的最远,便是你一心读书考功名,你媳妇儿病着,当初你若常去瞧瞧,陪着她说说话儿,也不至于成了如今这样儿,你房里的锦绣心不好,发落了就发落了,以后跟你媳妇儿好生的过日子吧!明薇这样的模样儿,这样的心性,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去哪儿也找不来第二个,怎的这几日倒不见你去那院子呢。”

周子明脸色有些讪讪的,他身后的小厮道:“二爷每日都去的,可去了,那个叫三月的死丫头就守在门口,见了我们二爷死拦着不让进,说他们家二姑娘说了,这次没让二爷的通房丫头伙同大奶奶治死二奶奶是二奶奶命大,让二爷回去念他的书去吧!别跑这儿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周子明低喝了一声,他才住嘴,周夫人叹口气道:“你媳妇儿的病好些了,她就这一个亲妹子,又是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且是个厉害不吃亏的性子,她姐在咱家差点丢了命,她说几句难听的就让她说吧!横竖以后跟你过日子的是明薇,去吧!”

周子明点点头,往明薇的小院过来,今儿院门外倒是没见着三月的影儿,进了院子,到了廊下,才见在那边廊下跟个小丫头说话呢,门口两个新买来的丫头夏清冬藏打起帘子喊了声:“二爷来了。”

周子明这才松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屋子不大,这才几日却收拾的颇整齐,进了里屋,扫了眼窗下的采薇,采薇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站起来跟明薇道:“姐,这屋里待的憋闷了,我出去逛逛。”说着越过周子明走了出去。

明薇不禁摇头,这丫头的性子历来如此,也不管什么人跟前,不痛快了便没个好脸。,明薇看了看周子明,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有酸楚也有埋怨,想到两人刚成婚的时节,采薇轻轻喟叹一声,毕竟采薇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家,不明白这男女夫妻之间的事儿,夫妻哪来的隔夜仇呢,即便病的时候他没来瞧她,难不成就跟采薇说的那样,离了这里回家去,以后可怎么着呢,周子明毕竟是她的丈夫,周家才是她的家。

只不过经此一事,明薇也长了教训,就像她妹妹说的,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不去害人,至少得知道防着。

明薇道:“采薇自小在家被我爹娘宠惯着长大,性子最是古怪,若有礼数不周的地方儿,你别过意。”

周子明定定看着妻子,病歪歪的靠在床上,一张明丽的小脸消瘦的都见了颧骨,一把青丝拖在一侧,虽憔悴却有股子惹人怜惜的病弱之美,想着自己竟听了锦绣那丫头的话没来瞧她,把旧日的夫妻情分撇到了一边,心里愧上来,握着她的手道:“小姨恼的原不错,是我疏忽了,只顾得念书,听了锦绣的谗言,没来瞧你,是我混账…”

明薇伸手捂住他的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周子明道:“你若身子好些,还是挪回咱们院子里去吧!这个小院虽收拾的齐整却也荒僻,眼瞅着要入冬了,这里也比前面冷,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哪经得住冻,你放心,以后那院里就咱们两个,再无旁人了。”

明薇目光闪了闪道:“有一事我正要跟你商量商量,采薇说我小叔来信儿了,说即便今年回不来,明年开春也必然进京受封的,小叔立了军功,别管封个什么官儿,宅子必要先打理妥当的,朝廷自然有宅邸赐下来,可我爹娘祖母进京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采薇跟我说买下了咱们家西边的两个宅院,一个给咱俩住,一个留给我爹娘,你的意思呢?”

这本是采薇琢磨了好几天想出的权宜之计,把明薇丢在京城,着实不放心,那张氏母女即便安分一时,保不住以后,还是身边有娘家的人好,正巧小叔让人捎过信来,采薇倒是也动了在京城落脚的心思。

舅太爷家西郊的宅子她去瞧了,倒比她冀州府的东篱轩大出去两倍不止,仿着江南园林风格盖出的宅子,依山而建,园子后从山上引来了一泓山泉灌入园中的人工湖,飞瀑流泉,天然的景致比她冀州府人为的强多了,况且还有温泉。

小叔若是封了官,在京城也算有了靠山,她还怕什么,紧着折腾呗!想到那些白花花赚进来的银子,采薇顿觉热血沸腾,还能顾着她姐这边,岂不是三全其美,采薇让宝财扫听了周家旁边的宅子,周家西边两个宅院有一家空着,一家却是做绸缎买卖的人家住着,采薇让王宝财给了他家多一倍的银子,他家哪还有不搬的,乐不得占这个便宜呢,因此,那两个宅子如今都姓苏了。

之所以费这么大力气还是为了她姐,明薇既然舍不下周家,就分开过吧!张碧槐不是总恨不得一人独大吗,周家就给她,她姐分出来,也不算分家,就挪了个院子,平常还是进进出出的也便利,那边都是自己的人,采薇倒想看看,张碧槐还怎样使坏。

明薇也觉得这样极好,又没分出去,也有了自己的宅院,不必跟张氏打头碰脸的,也省的生闲气。

周子明一听却道:“怎的你们家是你妹子当家吗,这样大的事,她自己一个人就定了?”明薇点点头道:“采薇自小能干,我爹身子不大好,家里的买卖如今都是采薇管着。”周子明不禁愕然。

57、平冤案采薇千金请高僧

57、平冤案采薇千金请高僧

周子明心下沉吟,周家就他跟大哥两个儿子,如今家里的买卖和田地都在他大哥手里,内院里的事而,她娘先前交给了大嫂,明薇一病,采薇一闹,又收到了她娘手里。

周子明心里也不糊涂,打从明薇进门,大嫂张碧槐就一百个不痛快,专喜跟明薇为难,这一回出了事,现下是老实了,也不知能老实多长日子,若为以后安生打算,分家最好,可他爹娘都在,上头还有个祖母,分家肯定不行。

即便分了家,他如今无功名,无俸禄,怎样过活,若是按明薇说的,搬到她妹子买的院子去住,先不说他爹娘应不应,他住了妻子娘家的宅院,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听,又不是倒插门的女婿。

可明薇眼巴巴望着他,他又深觉愧对妻子,一时不好驳她,就道:“这是大事,需的爹娘点头才成。”

明薇点点头:“我不过先跟你商量着,采薇也说这事儿不急,宅子刚买下,还要仔细收拾呢。”

周子明对采薇这个小姨很是忌讳,小时尚且如此,现在大了,又出了这档子事而,周子明更是恨不能避开她,可如今采薇就守着明薇,他日日过来,想避也避不开,好在采薇也厌烦瞧他,但凡他一来,采薇就寻个由头出去。

明薇的病本不大,说起来就是产后失调加上心病,如今调养的精心,不过一个月光景,身子就见大好了,小脸的颜色也越加鲜艳起来。

明薇打前些日子就要挪回正院子里去,因周子明私下里跟她说了多次,可采薇拦着,说再等等,明薇问等什么,采薇也不说,反正就让她等着。

明薇不挪回去,周子明只能是一早就过来,他院子里如今连个正经的人都没有,成天冷屋寒寝的没意思,他恨不能也搬到明薇这儿来才好,加上采薇这阵子不知道忙什么,每日一大早就出去,不到掌灯时不回来,倒是让周子明更自在了。

两口子成日在一起,倒有些仿佛新婚的时节,明薇早把前面他冷待自己的事儿丢开了,她丢开了,采薇却没丢开,采薇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她也不欺负人,可人欺负到她头上,也容不得。

这一回她得把张碧槐母女做下的事儿都落到实处,才能保住她姐以后的安生,不然,就算如今周伯升夫妻对她姐不差,也不过是因为愧疚补偿的心思,而张碧槐毕竟是周家的亲侄女,周家上头可还有个老太太呢,那是张碧槐的亲外祖母,怎会偏着明薇,现在是回老家去了,等回来,张碧槐母女一哭一诉,还不知道又掀起什么风浪呢,这人的心都是偏的,明薇跟周家毕竟不如张碧槐亲。

另一个,采薇也得让她姐看清楚,那母女是颗怎样的黑心,也免得过几天,得几句虚情假意的好话,她姐就心软了,因此这事儿没完。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周家这上上下下的奴才,没有个不贪财的,张碧槐母女身边的人也一样,一百两银子买通了张碧槐她娘身边的婆子,问出那个和尚的底细,狗屁和尚,就是西郊善缘寺侧门外,摆算卦摊儿的神棍,因为自小得了什么病,脑袋不长头发,经常冒充和尚骗人钱财,不过得了十两银子的好处,就在周家胡说了一通,估摸也没当回事,做下这事之后,也没往旁出去,仍就在善缘寺外摆摊骗钱。

采薇让王宝财去寻了他两回,第一回编了个瞎话说家里头不大安生,问他可有本事驱邪祟,那个假和尚一见王宝财穿着体面,出手大方,显见是大家宅门里的管事,心里不免有些嘀咕,他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却又舍不得这桩大买卖,便问王宝财是什么邪祟,可否去看看。

王宝财便说等回去先讨了主子的示下,丢下一吊钱就走了,更勾起了这假和尚的贪心,想着银子,倒是成天盼着王宝财再来,行不行的先去看看,万一就让他碰上便宜呢,却隔了五天都没见着王宝财的影儿。

原以为这档子买卖黄了,可第六日王宝财却来了,说这就去,还预备了车马,假和尚忙不迭的收拾了东西跟着王宝财去了,他刚走没多远,另一辆马车过来接走了善缘寺的方丈慧远大师。

说起这个善缘寺,还有些故事,当年定国公大破蛮军后班师回朝的时节还是先帝临朝,天子銮驾一直迎到西郊,正是善缘寺的山门前,当时善缘寺叫福隆寺,是座不怎么起眼的小庙,又在京郊,香火也平常,天子驾临却是百年难遇的一回。

当时的太子还不过六岁大,跟在先帝身旁,定国公所率的得胜大军到了福隆寺这里停下,定国公感念天子隆恩,叩拜圣驾,天子搀起老臣赞道:“有卿家这样的良臣猛将,我大明百世无忧矣,当即封定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又问府上可有千金,闻得有一嫡出孙女,今年刚满一岁,闺名清月,正巧被奶娘抱着跟随父亲来接祖父。

先帝便说抱过来我瞧瞧,封家长子忙亲自抱了上来,皇上接在手里端详半晌,当时六岁的太子也探着头看,被生人抱着,小丫头却不哭不闹,剔透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冲着太子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

皇上看看怀里的小丫头,又看看身旁的太子,笑道:“你们俩倒是有善缘,索性就把她给你当媳妇儿吧!”

皇上金口玉言,一句话封家的长孙女就成了太子妃,乃至后来及笄之后大婚,如今正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连带的封家也更为显赫。

后太子登基,念及前缘,下旨大修福隆寺,改名善缘,有了这番因由,善缘寺的香火也因此鼎盛起来,如今善缘寺的方丈是得道高僧慧远,原在南边一座寺里修行,偶然结识定国公,因两人都好棋,遂成好友。

封家长孙女落生之时,封家长子一封家书送到军营,家书到时,定国公正和慧远大师对弈,定国公随口把孙女的八字说与了好友,玩笑着让他给瞧瞧命数如何。

慧远大师一推算道:“你家得了这样一位贵女,日后定贵不可言。”后果然应了这话话,慧远大师也应定国公之邀,当了善缘寺的方丈,善缘寺也成了远近闻名求姻缘算命的灵庙,只不过慧远大师却不再给人批八字算命,更别提请去家里了。

采薇秉着庙里就求香火钱的原则,愣头青的闯进了善缘寺,一出手就捐了一千银子的香火钱,要求见慧远大师,小沙弥说他们方丈师傅不在,出去会友去了,采薇不禁嘀咕:“当和尚的不好好在庙里头念经,瞎跑什么?”

小沙弥当没听见,后采薇连着来了四天,到了第五日才见着本尊,前面几日不过托辞,慧远大师就在后头禅房里呢。

采薇接连来了四日,每日一千两银子的布施,慧远方丈倒真想会会这位出手豪阔之人,小沙弥只说是个看上去十五六的公子,慧远倒想不出,京城哪家公子有这样大的手笔。

因此,第五日让小沙弥把采薇请到了后面来,采薇一进禅房,慧远就不禁失笑,还说谁家的公子,却是个小姑娘,不过行动打扮却轻易瞧不出破绽,想来是男装扮的久了。

采薇打的主意是,把张碧槐母女找的假和尚弄回去,再寻个有名望的真和尚辟谣一下,她姐的地位就彻底安稳了,张碧槐母女诬陷她姐克夫克子的事儿,也能真相大白,她再以此为由头,跟周家讲条件,让她姐顺利搬出周家,以后即便她不在,也没人欺负的着她姐了。

另外这也是她姐一块心病,她得从根儿上除了她姐的心病,让她姐认清张碧槐母女的险恶用心,蛮费事,蛮周折,但为了明薇一辈子的安生,采薇觉得值。

扫听来,扫听去,就这个善缘寺的慧远老和尚最权威,因此她就来请他,谁知道银子都花了五千两才见着本尊,都说她的东篱轩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采薇倒觉得,这当和尚才是个日进斗金的营生。

既见了本尊,采薇便把事儿说了一遍,慧远听了笑道:“你想让我跟你回去,给你姐批批八字,让你姐婆家的人都知道你姐的命数?”

采薇眼巴巴的点点头,慧远不禁暗笑一声,这丫头真挺有意思,慧远问她:“京城内外不知多少寺庙高僧,怎的你非要请我去?”

采薇嘴角不禁抽了抽,心话而这不废话吗,不过还是道:“旁的和尚不可信,唯有大师的话才当真。”

慧远又道:“若是披了你姐的八字,果真克夫克子,便要如何收场?”采薇倒是没想到这老和尚如此啰嗦,咬咬牙道:“若真如此,不与大师相干。”

慧远这才捋了捋胡子道:“如此,老衲明日就跟施主走一趟吧!”采薇这才心满意足的去了。

她刚出去,从里间走出一个威武体面的老人道:“怎的如今你也干起这样批八字的营生了,还巴巴的出了你的庙,上月里我听说有个南边来的盐商,抬着一万两银子,请你去他家的新宅子瞧风水,你都回了,今儿倒贪起这几千银子了。”

慧远笑道:“这位小施主极有趣,费了这么大周折,就为了洗清她姐的冤屈,这份情谊,殊为难得,再说,那个假和尚打的是我善缘寺的旗号,差点就坏了人家性命,我便走一趟又何妨。”

老人笑了:“这小子倒生个极好的模样儿。”慧远道:“比你家孙子如何?”老人道:“不相上下。”慧远笑道:“你如今越发眼拙,怎的却没瞧出这是个丫头。”后老人再见采薇,想起今日之事,不觉暗叹缘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采薇接着慧远大师,到了周家,早就知会了周伯升知道,慧远大师谁人不知,平常便是你官居一品,想见上一面都不容易,更别说还请了家来。

昨个采薇跟他说,请了善缘寺的慧远方丈明儿来府里瞧风水批八字,周伯升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后确定是真的,却更不信,采薇跟他说明儿一早就去接,周伯升仍半信半疑,直到前面管家跑进来说:“老爷,老爷,苏二姑娘真把慧远大师请来了…”

周伯升这才信了,急忙迎了出去,慧远大师他是见过的,佛诞日,他曾去善缘寺礼佛,远远瞧见过慧远法师带着众僧在大殿里诵经,这会儿一见着,忙呼了一声佛号道:“敝府俗事,怎敢搅扰大师清修。”

慧远道:“大人不必多礼,是这位小施主布施了香火,老衲走一趟也应当。”周伯升扫了采薇一眼,心下暗疑,采薇费了这么大周章请来慧远大师,绝不是看风水这样简单,恭迎着慧远大师进了正堂。

内府里的消息传得快,慧远大师又是得道高僧,平常日子谁见的着,周夫人和张碧槐母女,忙着就来了,可一进正堂,周夫人心里就不禁咯噔一下,虽说见着了慧远大师,可这架势明明就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儿。

可来都来了,横是不能再回去,只得进来坐在一边,采薇低声吩咐三月,让她去请她姐和周子明出来。

待到人都到齐了,采薇才道:“今儿请了周家上下过来,是有一件冤枉案子需得平一平。”

张碧槐脸色一变道:“你还要怎样,你姐的病不都好了吗?”采薇道:“我姐的病是好了,可克夫克子的命数还没改呢,宝财,把那个假和尚带上来。”

假和尚一进来,张碧槐母女的脸变的一点儿血色都没了,周夫人咦了一声道:“你,你是那个说明薇克夫克子的和尚…”

假和尚扫了眼那边张碧槐母女,脑袋耷拉下来,连句话都说不出了,周夫人也不禁暗惊,原先说是大儿媳妇儿心眼小,又年轻,做下先头的事来,不见得真想治死弟媳妇儿,如今看来,这一步一步,竟是筹划的天衣无缝,这份心机,不得不令人齿冷心寒。

张碧槐毕竟年轻,这一见事情败露,吓得不行,死死抓住她娘,身子一个劲儿的哆嗦,张碧槐她娘毕竟见过风浪,稳了稳心神,开口强辩道:“这和尚跟我们母女什么干系,二姑娘你想一盆脏水泼到我们娘俩身上,可不能,大哥大嫂,你们可不要听外人的话就信了实,这和尚是底下婆子请来的,我们娘俩二个怎知底细。”

58时候既到善恶终会有报

采薇不禁冷笑一声,倒是撇的一干二净,周夫人道:“既然有造化请的慧远大师下山,就劳动大师给我这两个儿媳瞧瞧八字吧!”

让底下的婆子把张碧槐和明薇的八字呈上来,慧远大师接过算了算,开口道:“这位四月初八生的女施主,倒是个旺夫的命数,命中该得两子,这位十月初一的女施主吗…”慧远大师略沉吟片刻,周夫人忙问:“这个如何?”

慧远大师叹口气道:“此生辰八字却不大妥当,犯了天煞,却是个孤星的命数…“张碧槐母女脸色一白,周伯升忙问:“何为孤星?可要紧?”

慧远大师念经似的唱了几句:“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双来便见坉,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卖田刑及身,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

慧远这顿似是而非的话念叨出来,采薇虽不懂这些玄学命理,也大约听出来,是个极不好的命,虽为了洗清她姐的冤屈,倒不曾想有如此的意外收获。

周伯升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不禁落在大儿媳妇儿身上,细想起来,可不灵验的不行,这个侄女刚落生的那年,张家狠狠发了一笔横财,可惜没多久妹夫就死了,死的更是蹊跷,好好的在官道上走着,忽然惊了马,马车翻到沟里,马却没事,赶车的把式也不过摔断了腿,只他妹夫滚落下去,磕在一块大青石上当场毙命,那一天正是十月初一,侄女的两岁生辰。

后嫁进周家,从她一嫁进来子聪的身子就不怎么好,隔三差五病着,寻了不知多少大夫,都说无事,不过身子虚,孩子怀了三个,一个都没留住,周伯升越想越心惊,看了妻子一眼。

周夫人比丈夫更疑心,怪不得这家宅不宁,却原来出了个扫把星,张碧槐被公婆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寒,往她娘身后缩了缩。

张碧槐娘气的满脸通红尖着嗓子道:“你这老和尚真真胡说,我这丫头自生下来便寻人看过命数,都说是有福有禄的,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孤星命,想是你拿了苏家丫头的银子,安心要来害我女儿的。”

周伯升低喝一声:“胡说什么,这是慧远大师,当今皇后娘娘的命都是大师算过的,怎会为了区区银子打诳语,莫再胡说。”

张碧槐的娘道:“我哪是胡说,昨儿郎中来给我瞧病,顺便诊了碧槐的脉,如今又有两个月的身子了,怎会是孤星命。”

周伯升两口子愣了愣,眉间刚扬起喜色,想起慧远大师的话,又不禁愁眉紧锁,忙问:“这孤星的命数可有化解的法子?若有,还请大师赐教。”

慧远大师道:“若这一生多多行善积德,又能遇贵人相助,倒可得安生。”周夫人听了心都凉了,大儿媳妇儿先前刚做下了缺德事,差点害了明薇的命,哪儿来的行善积德,忙问:“去哪里能寻贵人?”

慧远大师掐指算了算道:“这贵人却更不易,需的六月初六寅卯相交时辰生的贵女才成。”“啊!六月初六…“后面的三月失声叫了出来。

周夫人忙道:“莫不曾,你这丫头却知道个这样的人?”三月瞧了他们家姑娘一眼,没吱声,其他人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贵人竟然就是采薇,真真冤家路窄,别说让她扶助,这位二姑娘不落井下石已经要念佛了。

慧远大师呼了一声佛号,把采薇看了又看,忽然道:“施主倒是个财源广进福禄双全的,将来必然夫贵妻荣子孙满堂,旺家旺财旺夫旺族旺子孙…”

三月实在撑不住扑哧一声笑道:“大师可真会说话,我们家姑娘连亲事还没影儿呢,哪儿来的夫贵妻荣子孙满堂,若说财源广进旺家旺财倒是灵验的。”

采薇都开始怀疑这据说得道的高僧,其实也是个假冒的神棍吧!不然,怎的说出这么些谄媚好听的话来。

慧远大师却道:“不用急,不用急,两年之内必有红鸾星照,到那时,女施主念及今日老衲一番良言,记得给善缘寺多布施些香火也就是了。”说着,起身道:“俗事已了,老衲当回去清修。”

张碧槐娘却一步冲上来道:“且慢,你说我闺女是孤星命,如今我闺女肚子里都有了孩子,可见你刚说的话不作数,你当着我大哥嫂子的面儿说清楚。”

慧远却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多行善事吧!老衲告辞。”领着小沙弥出了正堂,周伯升忙送了出去,张碧槐母女脸色更加难看。

周夫人看着张碧槐母女,是越看越觉得,慧远大师的话可信了十分,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不都在这儿摆着呢,即便张碧槐肚子里如今又怀了孩子,周夫人的心也热乎不过来,先头也不是没怀过,哪个留住了。

在周氏冷淡的目光下,张碧槐委屈的不行,眼巴巴看着她娘,张碧槐的娘,心里清楚,慧远大师这一篇话说出来,比一百个和尚来批八字都有用,就算是亲侄女,她哥和嫂子也不见得能容下,以后她母女这日子,别说在周府里独大,就是想讨个安生恐怕都难。

张碧槐越想越恨,瞥眼看见采薇,越发恨上来道:“都是你这丫头使坏,变着法儿的要害我女儿,我跟你拼…”说着,竟疯了一样撞了过来,采薇还真没想到这婆子要跟她拼命,没防备她,眼瞅就撞到她身上了,亏了明薇身后两个婆子眼疾手快,一边一个架住她。

三月气的脸都变了,早就压着这母女的火呢,冲上来左右开弓就给她两个嘴巴子,指着她大骂:“你个疯婆子,跟你闺女做下这些个没脸不积德的事儿,合该有这样的报应,还敢来冲撞我们家二姑娘,呸!动了我们家二姑娘一根汗毛,你一家子都赔不起。”

采薇低喝了声,三月看了看她家姑娘,才低着头退到一边,采薇微微叹口气道:“我平日怎么教你的,忘了不成?”

三月眨眨眼道:“没忘,姑娘说过有仇必报,绝不隔夜。”周氏听了,都不禁狠狠咳嗽了一声,采薇白了她一眼道:“就记着这个呢,我还说狗咬了你一口,难不成你要咬回去,咱们是人,又不是畜生。”

张碧槐娘道:“死丫头,你不得好死。”苏采薇目光一冷,却笑了:“实在对不住,想来刚才你也听见大师的话了,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倒是有些人缺德事做多了,想落下个好下场,恐不容易。”

周伯升回来看见这里一团乱,眉头锁了起来,挥挥手道:“还不扶着姑太太回去歇着,还要闹多大的丑事出来,这个假和尚,找人送进官衙发落。”瞧了张碧槐一眼深深叹口气,对着明薇和周子明缓声道:“明薇的身子刚好些,别在这儿站着了,子明,扶着你媳妇儿回去歇着吧!”

采薇却道:“姐姐慢走一步,我还有一事要说明白。”

周伯升颇复杂的看着采薇,前几日倒小看了这丫头,还说自己几句好话哄住了她,却没想她私下里把这些人都找了来,拿住了证据,又请了慧远大师,这一环扣这一环,竟是丁点儿疏漏都没有,把碧槐母女在她姐身上使得坏,一分不减全找了回来,闹到如今,却还没有后话。

周伯升叹口气道:“如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采薇道:“我姐当初得了个克夫克子的名声,怕克死旁人,便挪到了偏院子去自生自灭,如今清楚明白了,克夫克子的另有其人,我姐的身子弱,更惧怕这刑克之人的厉害,住在一个院子里,恐被克死了还稀里糊涂呢,好容易捡回条命,这么丢了岂不冤枉,若是让我姐姐夫分出去,也为难了亲家,周府西边的宅院,我买下了,与周府打通,进出也便利,那边院子幽静,姐夫在哪里读书用功,也无杂事相扰,就让她们分到那边去住吧!”

周伯升哪会不知道自家宅子西边两个宅院近日都换了新主,先头还说谁家这样利落的买宅子收拾,如今却明白过来,这个苏二姑娘是一早就打好的主意,让她姐挪出周家的。

周伯升看了看那边脸色惨白的大儿媳,又看了看明薇,想起慧远大师的话,心里没个不起疙瘩,就算他们两个老的命硬不怕,难不成周家要从此断了香火,倒不如顺了采薇的意思,让老二两口子先挪出去,也不是分家,就是两下里住着,也免得再起事端,不过那宅子在苏家名下却不妥当。

想到此,周伯升道:“我也正想着把宅子往外扩扩,西边那个院子用了多少银子,这个钱我周家出,就拨给老二两口子住就是了。”

采薇不禁暗暗撇嘴,真是那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周家既然乐意出银子,她也不拦着,反正那边从上到下使唤的丫头婆子奴才小厮都是她苏家的人。

周子明也暗暗欢喜,倒不成想是这么个结果,扭头看着明薇,却发现,明薇定定望着张碧槐发呆,不知道想什么呢。

采薇花了五千两银子,前后费了这些周折,终于让她姐顺利分出了周家,虽说最终张碧槐母女没怎样,可落了个刑克之名,想来以后的日子也顺畅不得了,尤其张碧槐又怀了孩子,采薇倒期望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说不准生个傻子或是畸形出来,那这母女便再无翻身之日了。

采薇心情大好,操持着帮她姐挪院子,她也搬到自家的宅子里去住,在周家看着这些势力的下人,心里就不畅快。

收拾了整整三天,挑了个宜迁居的好日子,挪了出去,挪出了周家,采薇却发现,她姐仿似还有些心事,便寻了这日屋里就她姐俩的时候,私下里问她。

明薇才道:“以前在家时,你总跟我说,事事需提防着,人心难测,我都当了耳旁风,总觉得人心本善,何必把人想的那样坏呢,嫁过来后,我事事守着礼,张氏纵然屡次为难,我都隐忍了,却不想无仇无恨的,她变着法儿的想害我的命,现在想来,不是四月给妹妹捎了信回去,还不知怎样光景呢,想想都心寒,还有,我那个失了的孩子,说不准也是张氏母女使得坏,就怕我先一步生下孩子。”

采薇点点头道:“那时候,张氏可曾给你送了什么东西或吃食?”明薇道:“我也知道好歹的,好容易有了孩子,怎会不精心,吃食上都让四月把着…”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婆婆让她身边的婆子连着给我送了一个多月的安胎香,让我日日点着,那个香一点,我就觉得浑身恹恹的不爽快,想着是婆婆送来的,也点了一个月,后来孩子没了才收起来。”说着,喊了四月进来问:“那些安胎香都收在哪里了?”

四月道:“我收在厢房的顶柜里了。”采薇道:“找出来我瞧瞧。”不大会儿功夫,四月取了个小匣子进来,采薇打开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便道:“把这个给我,我出去让人分辨。”

拿出去交给王宝财,到了第二日,王宝财就进来回说:“药铺子里的掌柜说,这哪儿是安胎的,里面掺了丹砂,若是点的时候长了,滑胎是必然的。”

王宝财出去了,采薇才跟她姐说:“你婆婆身边那几个婆子张家母女早买通了,肯定半截换了香。”

好半晌,明薇才道:“果然是她,竟是如此歹毒的心肠。”采薇道:“那母女如今得了报应,只不过,以后姐要对人有些戒心才是,即便姐夫也一样,他要是再弄个像锦绣那样的丫头进来,你就得拿起主母的手段,把她制服帖了,不然,还不知要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明薇小声道:“你姐夫说,以后就我们两个,再无旁人了。”采薇不禁翻翻白眼,没好气的道:“信了男人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三月四月都笑了起来,明薇没辙的看着妹妹。

忽见夏清进来回道:“周妈妈来了。”采薇不禁哼了一声道:“如今倒是赶着往这边凑乎。”

周妈妈脸上带着个谄媚的笑,进来规矩的行了礼道:“我是给二姑娘送信儿来的,礼部尚书府里一早送了帖子来,指名给二姑娘,哎呦呦!真真是一品大员府里的出来的,就送信的两个仆妇都体面的紧呢!”

 

59尚书府采薇京城会故友

“尚书府?”采薇不禁暗暗沉吟,自己头一回来京城,在这里哪有相熟之人,更何况这样一品大员的宅门,接过名贴打开一瞧这才记起来,前几月郑心兰捎给她一封信,信里说随父进京述职,想来她爹又高升了。

那婆子道:“来送信的人说姑娘是她家五姑娘的手帕交,听说姑娘正在京城走亲戚,让姑娘得空去尚书府会友呢。”

采薇收起帖子道:“劳烦妈妈跑了一趟。”瞧了三月一眼,三月会意,拿出一吊钱给了她,那婆子还假装推辞了一番才收下。

待婆子走了,明薇道:“你不最厌烦周府里的下人,打起赏来却不手软。”采薇道:“这便是没法子的事了,周府的下人势力,要想使唤着顺当,打骂一顿还不如银钱灵便些,往往这些下人最会坏事,若不是她们欺上瞒下帮着张碧槐母女,你哪有前面一场大灾,不必讨好他们,但投其所好,乃是最有用的手段。”吃了一次大亏,明薇对妹妹的话很是信服,倒仔细听着,也入了心。

第二日,采薇便去了尚书府,真不算远,就隔着几条街,青石长街,朱红大门外,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颇为体面,采薇绕过正门,去了侧门停下,让三月送了帖子进去。

不大会儿功夫,两个健壮的婆子抬着一停小轿出来,行了礼,请采薇坐上去,引进仪门外方落轿。

采薇下了轿就看见仪门外立着郑心兰的大丫头点翠,见了采薇忙行礼道:“二姑娘安好,可让我们家姑娘好生惦记。”说话儿,引着采薇进了内府。

只见府内曲折回廊,绕着一泓清澈碧波,好体面的一座深宅大院,假山湖石,苍松翠竹,隐着围墙轩馆,皆峥嵘秀美,一眼望过去仿佛画中美景,却不防自己入了画境。

过了一弯矮墙便进了一个颇幽静的院落,正中三间正房,两侧挎厢房,院内围种着两颗垂丝海棠,可惜如今已是十月,若是到了暮春花期,柔蔓迎风,垂英凫凫不知何等风情。

郑心兰迎出来,就瞧见采薇打量她院里的海棠,不禁笑道:“如今可有什么看头,等春天的时候你再来,我们在树下高烧红烛,赏花吟诗,才是好消遣。”

说着,拉着采薇的手进了里面,坐在窗下的炕上,采薇略打量屋子一遭,富贵自不用说,难得是清贵雅致。

郑心兰端详她半晌儿埋怨道:“既进了京,又知道我家也在京里面,怎的不自己过来,却非让我巴巴的去请你来。”

采薇道:“家里有些事儿耽搁住了,一时没得闲,郑姐姐莫怪妹妹怠慢才是。”郑心兰想了想不禁打趣道:“我知你跟我不一样,管着你们家的大买卖呢,倒亏的生个女孩儿家,若生个小子,还不知怎样折腾呢,你那个东篱轩,我两个哥哥去过,都赞一声好,说可惜开在冀州,若是在京城,他们也好常去吃茶,这次进京来,难不成打的这个主意?”

她姐的家事自然不能跟郑心兰提,反正自己也有这个心思,便点头道:“我家舅爷在西郊有座闲置的宅院,我正想着怎生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