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位便是定国公。”“什么?定国公?你说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定国公,那,那,不是木头的爷爷吗?”

采薇点点她的额头:“笨丫头,走了,平白无故的让人家从里到外相了一通。”嘀咕着,几步就出了院子,三月摸摸鼻子急忙跟了出去。

果然,封氏,小婶婶和她娘亲就在外面等着她呢,她一出来,刘氏不禁埋怨:“你这丫头,娘瞅眼不见的功夫,就寻不见你的影儿了,你小婶婶说,你不定在后面逛着玩去了,横竖不晚,也不用催你,是什么好景致,绊住了你的腿儿,倒让我们等了这大半天?”

采薇目光划过小婶婶母女抿了抿唇含糊的道:“我稀罕后面一丛菊花,看了会儿子,倒忘了时候。”

出了善缘寺,刘氏跟封氏上了前面一辆车,采薇却跟小婶婶坐在后面的车里,徐静云见没人便小声打趣道:“可是什么好菊花?绊住你这大半天,别是遇上什么人了吧!”

采薇白了她一眼,忽然叹口气道:“小婶婶,这事儿你别管。”徐静云倒是一愣:“我听娘说,封家上下并不在乎门第,封子都又跟你早相识,难得这份心意,虽是国公府里的长子嫡孙,可房里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也不是咱家非得巴上去的,说起来,却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你怎的不乐意?”

采薇道:“他家即便不在乎门第,我却不能打蛇上棍的便没自知之明了,虽说如今小叔做了个官,说到头,我家也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大明的等级严明,士农工商,封家算是顶了头的名门望族,我家却连末流都算不上,门第如此悬殊,这会儿是一时的热乎劲儿,可成亲却要过一辈子,远了说三两年,近了说四五月,等这股子热乎劲儿过去,剩下的可是什么?说不得就嫌弃我家的出身了,退一步说,虽说咱大明对女子并不如前朝那般诸多规矩,却仍有礼教束缚,我家的境况,小婶婶是知道的,和尚还小,我家这些买卖,即便能交到他手里,至少也要再过十年以上,我若嫁进封家,他家能容我抛头露面的做买卖吗,若圈在深宅大院里,我家的买卖怎办?如今竹茗轩和东篱轩,加在一起,有上千号的人等着我养活呢,故此,这条路行不通的,何必白费功夫。”

徐静云不由不重新看待这个婆家侄女,真真是个极聪明的,什么事儿都想到了前头,徐静云问她:“虽你说的句句在理,难道你就一辈子不嫁了吗”

谁知采薇颇郑重的点点头:“我本就这么打算的。”徐静云眼珠转了转道:“可封子都对你…”采薇打断她叹道:“他自有更好的高门闺秀匹配,即便娶个公主回家也配的上,我跟他却不过有缘无份罢了…”

67死缠烂打痴木头出奇招

采薇觉得,她跟木头认真说起来,也没到什么程度,两下里冷一冷,慢慢也就歇了心思,木头也老大不小了,她这边行不通,难不成还非得一颗树上吊死,就是他想耽搁,他家里恐也不能由着他,回头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他当皇后的姐姐一下旨,不娶也得娶,她还真不信木头能扛得住。

这古代的男人哪来的什么痴情,环肥燕瘦任君挑选,自己又算什么,哪里值得他一个小公爷死缠烂打的,这事搁谁都得这么想,可当采薇发现,木头在她后面跟着她的时候,采薇又觉得,或许自己真想错了。

她只要一出门,他就在后面不远跟着她,也不上前拦她,远远的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她走,他走,她停,他停,像个跟屁虫,就这么跟了她整整一个月,眼瞅着进了十一月,这位爷还天天跟着她。

采薇就不明白了,他就这么没事儿干吗,采薇在竹茗轩后面对账,毕竟还是京城繁华,竹茗轩一个铺子的利润,顶的上兖州一府了,她想着在城东再开一个,现在人手有,就是没有合适的铺面,况且,恒升福的几家铺子都开在城东呢,那边守着皇城近,最是闹热繁华的地段。

说起来也是冤家路窄,当年兖州府一战,算是跟恒升福彻底结下了梁子,如今竹茗轩开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早晚还得碰上,采薇倒是不怕对方明着来,就怕那个东家想什么阴损的招数,不见得能把竹茗轩怎样了,可也是件麻烦事。

王宝财说,这两年恒升福的买卖越发不好,仗着是老字号又在京城里,竟干些以次充好的营生,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京城也不止他一家卖茶叶的,上当了一次自然不会再去,久而久之,到了如今就指着原先那些老主顾撑着了,跟快落山的夕阳一样,已经露了颓势,而她手里的竹茗轩却正是好势头。

“姑娘,外头落雪了。”采薇抬起头来侧头看了看糊着明纸的窗户,隐约可见簌簌而落的雪花。

三月眨了眨眼道:“姑娘,那个封公子可还在外头呢,这大雪的天,怪冷的,他又没坐轿子马车的,回头真冻坏了可怎么好。”

采薇没好气的道:“他又不是木头桩子,戳在哪儿就不能动了,他是个大活人,冷了不会回家去啊!”

三月嘴巴张了张,最终没再说什么,她家姑娘的心是真硬,这么一个月了,她都心软了,过了好半晌儿,采薇模糊看见窗外的地儿都白了,雪光透过窗纸,明闪闪的,有丝丝缕缕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

采薇叹口气:“你出去看看,若他还在,就让他进来避一避风雪吧!”采薇的心还是不够硬,主要也真怕把木头冻个好歹的,回头不好交代,毕竟人家是当朝的国舅爷,身娇肉贵,三月一听刺溜就跑了出去。

封暮萧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跟她说什么,虽然见得面不多,可他心里清楚,当初他就知道,想娶她最难的不是封家,他爷爷征战沙场数十载,虽立下赫赫战功,对门第之见却并不那么看重,他爷爷应了,他爹娘便应了,故此,封暮萧直接求了他爷爷。

他爷爷背着他在善缘寺见了采薇,封暮萧知道,为了这个,采薇定然恼了他,虽只一面,他爷爷就颇喜欢采薇,封暮萧从来知她有多聪慧,可正是因为这份聪慧,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点头嫁他,这件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成的,若那样,说不得两人便再无机会,。

封暮萧也想不出别的主意,又想见她,去苏府肯定不成,就在门外头守着,等他出来远远的跟着她,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身后的随从封良轻声提醒:“爷,落雪了…”封暮萧点点头,却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封良不禁叹口气,心话儿这都什么事啊!他是从小跟在爷身边的,也是一路瞧着爷跟里头那位苏姑娘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爷是个冷清的人,可这么个冷清的人,遇上里头的苏姑娘却跟变了个人一样,凭着自家爷的长相,家世,本事,性情,什么人家的姑娘求不到,可偏偏这位苏姑娘就是个十万分难缠的。

封良有时候挺不明白他家爷的,苏姑娘是生的不差,可比她齐整有才的不多了去了,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却在这儿吃闭门羹。

正想着,就见苏姑娘身边那个叫三月的丫头撩开厚厚的棉门帘走了出来,到了近前蹲身行礼道:“我们姑娘请公子入内避避风雪。”

封暮萧脸色一喜,迈步走了进去,三月引着封暮萧到了后面,封暮萧还是头一回来竹茗轩,后面是一个挺齐整的小院,三月打起西边屋里的门帘,封暮萧走了进去。

走进去不禁微微皱眉,屋里收拾的挺干净,却有些过于简陋,外间堂屋摆着八仙桌,两边几把官帽椅,墙上挂了一幅竹下品茗图,除此再无旁的摆设,连个炭盆子都没点。

三月道:“外屋冷,公子里屋坐吧!”封暮萧略迟疑片刻,还是进了里间,里间比外面堂屋热一些,却也没见炭盆子熏炉等取暖的物件,只盘了火炕,采薇正盘腿坐在炕上算账,他进来都没抬头。

封暮萧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瞧,今儿穿了一件暗紫的儒生袍,头戴璞头,仍是一副男装打扮,却分外利落好看。

采薇把笔放下抬起头来道:“你总看着我做什么?”被她这么直接一问,封暮萧俊脸微红,呐呐不成言语。

虽记得他不大善言辞,可像今日这样也没有过,记得在军营的时候,她问一句,他也能答一句,有时候还能答两句,而且他都二十四了吧!在现代二十四都不算小了,在古代二十四的男人,说不定儿子都好几个了。

采薇之所以叫他进来也是想,他若是问她,她便直接跟他说明白,可这男人偏偏什么都不问,就在她对面傻坐着,望着她发呆,采薇着实消受不起他这样的目光。

三月上了茶来,封暮萧吃了一口,终于开口道:“怎的不燃个炭火盆子,冷着自己怎么好?”三月嘴快的道:“我们姑娘最厌那烟火气,就是到了冬底下,屋里也不让点炭火盆的,这边宅子里收拾的匆忙,在冀州府那边,底下都通了地龙的…”吃了她家姑娘一瞪,住了嘴,吐吐舌头退出去了。

封暮萧的目光落在她纤白的小手上,想是写字写得冷了,搓了搓手,从旁边拿过一个兔毛的暖袖,套在手上捂着,捂了一会儿又开始写字算账。

冯暮萧忽然就心满意足起来,即使她不说话,也不看他,可跟在对面这么坐着,心里就说不出有多欢喜,静静的,只听得见窗外的落雪声,伴着写字的声音,安稳祥和。

耳朵贴在门帘的缝上听了听,竟是一点儿声都没有,暗暗着急,真是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说这木头可真是块木头,好容易登堂入室,两人在一处了,还不借着机会跟姑娘表白表白自己的心意,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有什么用。

忽想起杜少卿来,比起木头却机灵的多了,不过,若是摒除家世,让她家姑娘选,三月知道肯定是木头,那一年的月夜她可还记着呢,再说还有那支紫玉萧,这么多年姑娘始终收着,也没有交还的意思,这足以明了了姑娘的心意,可惜好事多磨,弄到现在,姑娘是铁了心不想嫁进封家的。

第二日,采薇出府的时候,刚坐上车,封暮萧那个叫封良的随从便送过来一个小巧的鎏金手炉,炉盖上镂空刻着梅兰竹菊,虽是手炉,却做得相当精致,手炉里置了上好的银丝碳,一点烟气都没有,捂在手上暖暖的舒服。

苏府也不是没有手炉,不止手炉还有脚炉,采薇是是嫌出门带着麻烦,故此情愿冻着,采薇微微叹口气吩咐一声:“去竹茗轩。”

马车还离着老远,就听见一阵吵嚷,大冬底下,竹茗轩门口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三月拨开人群护着采薇走了进去,就见横在大门口放着一辆平板车,上面裹着棉被躺着一个骨肉如柴的中年汉子,也不知是死是活,一动不动的躺着,地上坐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正在那儿捶着地哭丧:“他爹啊!,死的好冤,吃了这样黑心铺子里卖的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毒药,怎么就去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生活啊!”

王宝财看见采薇忙过来低声道:“昨个铺子快关门的时候,这妇人来买了半斤粗茶,今儿就推着她男人过来,哭闹着非说咱们铺子的茶毒死了她男人,要告官呢。”

采薇略扫了眼四周,貌似瞧见恒升福的伙计在人群中一闪,不禁暗暗冷笑,这个年都不想让她消停过了,这定是恒升福出的损招,有用没用的,反正先让你买卖做不下去。

采薇看了眼地上撒泼的妇人道:“你不是要告官,我让伙计送你过去,你男人当真若是我铺子里的茶毒死的,我给你男人偿命,可话又说回来,若是到了衙门,仵作验了尸,跟我竹茗轩的茶无干系,我就要告你一个讹诈之罪。”

68恋奸情狠毒妇人害亲夫

这妇人本是城东一个有名儿的风流货,叫柳枝儿,是赵二从外乡买来的媳妇儿,赵二是个老实人,家里爹娘老早就死了,前面一个哥哥那年闹瘟疫的时候也病没了,剩下他一个人守着两间破房子,靠给人搬搬抬抬出苦力气过日子,啷当到二十大几才赞了几个银钱,托人从外乡里买了柳枝儿回来当媳妇儿,指望着生个一男半女的承继赵家香火。

哪想这媳妇儿天生不是个规矩人,加上赵二又总出外找活计,丢下她一个妇人在家,成日不惦记着做些活计,就爱串门子,东家长李家短的嚼舌头根子,再不然,就打扮齐整了,拿着针线笸箩坐到街上来,装着做针线的样子勾搭汉子。

这妇人本生的几分姿色,又故作了风流样儿,自然招来那些馋嘴的男人,一来二去倒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流货,赵二好容易娶了这么个媳妇儿,便是有那好心人偷着告诉他知道,他也就狠狠打上一顿,便罢了,哪舍得休妻。

柳枝挨了几回打,也没改了本性,后勾上了恒升福铺子里的掌柜李广发,恒升福有个铺子就开在赵二家前头一条街面上,李广发家里自然有妻有子,可就爱柳枝这风流的形状,两人隔三差五就摸到一起快活一回,左邻右舍的不敢得罪李广发,又见前头告诉了赵二也没大用,便一个个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两人这么苟合了小一年,柳枝便怀了身子,十月怀胎生下个小子,赵二乐得嘴都合不上,还以为是他赵家的种呢,柳枝出了月子,赵二就豁出了些银钱,在街口的饭铺里摆了一桌酒请客。

赵二高兴,吃了不少酒,觉得酒气上头,便想着家来趟一回,谁知刚进到院里,就见大清白日的,他家那屋门紧紧关着,日头影儿落在窗户上,映出两个搅合在一起的人影儿,赵二就觉脑袋嗡一下,眼前一黑险些坐到地上。

定了定神,想到刚才饭铺子里那些邻居的神色,越想心里越憋屈,走到窗户根儿下就听一个男声儿喘着粗气道:“我的柳枝儿,这都一个多月,没让爷近身了,可让爷好生惦记,夜里都睡不着呢,来,来让爷好好亲上一亲…”接着就是啧啧窸窸窣窣亲嘴脱衣裳的声儿。

一边还听着柳枝浪荡的笑:“你这老货的嘴越发抹了蜜糖一样甜,成日就知道给我灌**汤,别尽说好听的,打量谁不知,你家里有妻有妾呢,你裤裆里的家伙什,说不准还使唤不过来呢,哪还有心思惦记我这野路上的,呃…哎呦…你轻点,轻点,真要捅到人的肠子里去了…”

男人呵呵一阵淫笑:“你还有空说嘴,爷裤裆里的家伙什么恨不得堵住你这张小嘴,这些日子倒是憋了半肚子火,来让爷好生松散松散,去去火…”接着,便是啪啪咕叽咕叽干事儿的响动儿…

赵二哪还顾上旁的,火气遮了眼,左右看看,抄起墙边担水的扁担,踹开门就闯了进去,柳枝看见他,尖叫一声推开身上的李广发,那李广发一见赵二进来了,那还顾得上柳枝,提上裤子,顺着窗户跳出去跑了。

柳枝□抱着被子缩在炕角,赵二上去把她扯在地上,丢了扁担,出去寻了一根藤条进来,挽在手里,这顿好抽:“你个浪的没边的娘们,还敢偷汉子,还敢偷…我打死你,打死你,他妈个臭娘们,让你浪…”

打的柳枝儿直翻白眼,顺着鼻子嘴角往外窜血,直到炕边上的孩子哇哇哭起来,左邻右舍得了信儿,进来两个老婆子把他扯开,再看柳枝儿已经快没气了,忙着棉被裹了抬上炕,寻郎中来瞧了,灌下半碗药才算缓过来。

这柳枝儿挨了顿毒打,却生出了旁的心思来,跟赵二这个囊货过日子,有什么指望,还不如单不愣的自己过自在,回头哪天被这男人打死了才冤枉,却也想寻了李广发过来商量,便老实了几月。

赵二还说这一回打怕了,治了她的毛病,便又出去找活计养家糊口,他前脚出去,后脚李广发就进了门,被柳枝儿狠狠一顿捶:“个死没良心的,丢下我就跑,可知我这条命差点就没了…”

李广发忙哄她说:“毕竟咱这过不到明路上来,我不跑让他拿住了送到衙门里问个通奸之罪,咱俩谁都别想好…”

两人勾连着干了一挺事儿,柳枝儿才吐了口说不想跟赵二过了,李广发一听,真怕这浪娘们贴上他,那可麻烦了,柳枝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回家,不是找王八当吗,心里想着这回完了事,以后再不过来寻她就是了,嘴里却应着说:“再想个妥帖的法子。”

哪想到这柳枝是个狠角色,私下里去药铺子里买了蒙汗药回来,下到汤水里,赵二喝下去,没一会儿便晕在炕上,柳枝儿骑在他身上,用枕头捂住赵二口鼻,没多一会儿就捂没气了儿。

捂死了丈夫,柳枝儿收拾收拾,没事儿人一样出了门去寻李广发,李广发哪儿想到这娘们是个这狠的货,吓得脸都白了。

他俩在铺子后面的屋里说话儿,正巧让过来的东家孙泰听了去,孙泰这里正闹心呢,自打出了个竹茗轩,恒升福的买卖是一年不如一年,冀州府让竹茗轩占了,兖州府的恒升福连人竹茗轩的零头都抵不上,这一年里就靠着京城的铺子和那些老主顾撑着。

也不是没想招,当年在兖州府眼瞅着竹茗轩就开不下去了,谁知苏家的二公子置死地而后生的一把火烧下去,竹茗轩不禁起死回生,那买卖还更蒸蒸日上了,那时候苏家还不是如今成色,现如今,人家叔老爷立了战功,万岁爷封了护军参领,堂堂的三品武官,有了这个后台,苏家在京城的竹茗轩一开就分外兴旺。

恒升福的老主顾转头去竹茗轩的也不少,这么下去,再过一两年,恒升福不得关门大吉啊,苏家那个小丫头片子装个男人跟他恒升福作对,孙泰恨的咬牙切齿的,后来才知道什么苏家二公子,就是苏家的丫头片子罢了。

他苏家后头有护军参领撑着,他恒升福难道就没人了,真斗起来谁怕谁,可也真忌讳采薇,想着寻个极厉害的招数对付竹茗轩才行,正好就让他听见李广发跟柳枝儿这档子龌龊事,便生出一计,让伙计把李广发单独叫出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广发一听东家这主意好,让柳枝这娘们出头,将来就是打到衙门里跟恒升福有什么关联,一盆脏水泼到竹茗轩头上,大年根底下的,就是不至于关门,也让竹茗轩做不成顺当买卖,说不准经了这档子事,李广发还能摆脱了柳枝儿的纠缠。

李广发真有点后怕,柳枝儿这娘们不是个好货,狠上来连自己男人都敢弄死,自己要是再跟她牵在一起,那天被这娘们弄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听了孙泰的话,便进去许了柳枝等事成之后买个清净的小院子,养着她娘俩过日子,让她如此这般…

柳枝有什么见识,就是个没成算的糊涂妇人,也没想李广发能糊弄她,毕竟儿子是他的种,这个李广发门清,想着不过就去竹茗轩闹一闹罢了,舍了这张脸,有什么,当日晚半晌儿便装作客人去竹茗轩买了半斤粗茶,第二日便花了几个铜钱雇人推着赵二的尸首跑到竹茗轩门前来闹市。

大哭大闹了半天,才见着个管事的小公子,生的真挺俊,可就说出的话跟刀子一样利,柳枝儿却不会被采薇吓到,李广发跟她说了,不怕进衙门,俗话说衙门口朝难开,没有银子你甭进来,李广发有的是银子,她怕什么。

要不说这妇人蠢呢,就惦记着李广发有银子了,也不瞧瞧人竹茗轩多大的买卖,听采薇这样一说,更撒起泼来,指着采薇道:“你们铺子害死了我男人,还想告我,别等着去衙门开膛破肚的糟蹋人,我现在先跟你拼了…”疯了一样抓过来。

采薇哪想到这女人这样泼,没防备,被妇人的长指甲抓在手背上,嘶…生疼,女人刚要来扯她的头发,采薇就觉身子一轻被人揽住腰挪到一边,王宝财已经跟另一个伙计上来,扯住柳枝儿压在地上。

封暮萧把采薇半圈在臂弯里,执起她的手,就要细瞧,采薇小脸一红,一把甩开他,对王宝财道:“让伙计去叫衙差过来,我倒是要弄弄清楚,是怎么个缘故。”

不大会儿功夫,来了四个衙差连妇人带她男人的尸首都弄走了,王宝财也跟了去,封暮萧跟着采薇进了竹茗轩后头的小院,刚进屋,封暮萧就又来拉她的手,采薇急忙甩开他:“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封暮萧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个翠玉的小瓶子放在炕桌上,温声道:“女孩儿家留了疤便不好了,你不让我瞧,让你的丫头好生看看,把这个药擦些,我外面等着。”说着,起身出去了。

三月不禁道:“姑娘可真是,封公子原是好意,干您嘛这样排揎他。”采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他是好意,毕竟是男子,难道我就让他拉着我的手看吗?”

三月吐吐舌头,拿起采薇的手一看,不禁惊呼一声:“那妇人好尖利的指甲,竟是划了深深一道,都渗着血呢?”她一叫就听窗户外头的封暮萧忙问了声:“可是伤口太深?”采薇瞪了三月一眼,轻声道:“没什么.只划破了点儿皮。”

三月让人打水过来小心清洗了,上药裹起来,采薇才觉得没那么疼了,扭头看了看窗外挺秀的身影,不禁轻轻叹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怪冷的天,总在外头立着做什么,我这里不妨事的。”

69苦肉计木头打动二姑娘

过了半晌儿,见外面的影子仍旧没动静,采薇又叹口气道:“既不想家去就进屋吧!回头着了寒,大年根底下的,倒是我的罪过了。”

封暮萧这才进来,坐到采薇对面,三月瞧两人形容,上了热茶便识趣的退了下去,采薇有些愣愣的看着账本子,心里就跟塞了一团乱麻线一样,又乱又杂,理不出个头尾来,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没事找罪受,什么样的大事说不开,值当的这样,索性就跟他直接说了,却也落个痛快。

想到此,采薇放下手里的账本,望着封暮萧道:“你的心意我也猜到几分,跟你说个实话,当初我想着,你若是个江湖客,或许,或许…”说到这里,小脸还是撑不住红了红,毕竟这婚姻之事,从自己嘴里说出总有几分不大妥当,便含糊略过去继续道:“如今你家这样的门第,旁人如何够的上,更何况我家本不过是个商户人家,祖上倒八辈别说当官的,连个识文断字的人都没有,即便你乐意,我却深知齐大非偶的道理,即便现如今好,以后也不知如何,我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些的,虽出身平常,却最是个受不得一丝委屈的,倘若将来后悔,不如现在就丢开手去,倒更好些。”

封暮萧忽然抬起头来,墨一般的目光里光芒闪动,令采薇不禁想起那个月夜,仿佛月光投进他的眼里,那样清透澄澈,眉间堆积的惆怅仿佛尽数散去,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浅浅的放心的笑容来,竟是那么动人心魄。

“这么说,你也是欢喜我的了对不对?”采薇不想他问的这样直接,有心撅回去,又不想昧着自己的心,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应他,咬咬唇,小脸一红,低下头去不说话,却听封暮仿佛松了口气,半晌低低的道:“我原是想,你若心里不欢喜我该怎样,你说的这些,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我更不信,你会有齐大非偶的心思,我知道的采薇,是个从不会在意这些的女子,她聪明,洒脱,慧敏,机智,世俗在她眼里不过粪土,富贵荣华在她手中翻转过来,也不过如过眼烟云,若能娶到这样的女子,旁的事算什么?”

采薇一张脸红的不行,倒是没想到,这个平常不念不语的木头,关键时刻说出的话竟是一套一套的。

采薇害了会儿羞,又觉得自己有些丢脸,不禁抬起头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封幕萧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呐呐半天才道:“这是我心里的话,倘若有半句虚言,让我,让我不得好死…”采薇瞪了他一眼道:“胡乱发什么誓!”

低下头想了想,再抬头才发现,封暮萧定定望着自己,竟是连眼珠子都不错一下,采薇的小脸顿时一红,抿抿嘴,挥了挥手道:“看什么呢,傻了?”

封暮萧这才瞥过头去,俊脸都有些红的发紫了,磕磕巴巴的道:“没,没看什么?”采薇看他那傻样儿,不禁扑哧一声乐了,继而又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两人之间差的又何止一星半点儿。

封暮萧见她半天不出声儿,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急忙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倘若你应了,你想怎样都依着你,本来我也没想做什么官的,当年在船上,你跟我:说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采薇好奇的道:“那你想什么?”封幕萧低低的道:“天青地白容疏放,水涌山空任屈伸,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采薇不禁笑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木头你忘了,你就是权贵。”

封暮萧忽然伸手抓住采薇的手:“我的心意就是,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就像那年你南下一样,我原想过,你若是死也不愿意,我也就不娶亲了,就这么远远的守着你也好。”

采薇脸红的不行,抽出手道:“胡说什么,你这话让人听了去可了不得,回头你家里要埋怨我的不是了。”封暮萧有些执拗的道:“那你是乐意了。”采薇瞪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不乐意。”

封暮萧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眉眼间的神采瞬间隐没下去,采薇看他那样儿,又不忍起来松了口道:“我要好好想想。”

封暮萧抬头看着她,眼底一丝一缕的亮了起来:“那你想多久?”采薇眉头一竖道:“你这倒是逼命来了,我可没应你什么,我家这买卖如今正麻烦呢,你怎的也等我先把这事平顺当了再说。”

封暮萧急忙道:“你不用急,我去…”他话没说完就被采薇严肃打断:“木头我先跟你说好,我家的事不许你插手,知不知道,我可不落个以势压人的名声,回头你家里的人还不知怎么想我呢。”

封暮萧如今怎么都行,采薇说什么是什么,只要她不一味的避着他就心满意足了,采薇扫了眼外面道:“这回可该家去了吧!”谁知封暮萧道:“我等着送你回府再家去。”

采薇白了他一眼:“封公子,小公爷,您饶了我吧!你再这么跟着我,不知道的还不知要编排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呢,你且家去,如今快过年了,你家里那些面上的应酬来往,你也需支应着,我这里若有事,让王宝财给你送信去,你这我这里,让下面的伙计瞧了也不好看,传出去更不好听…”

好说歹说是把木头给劝回去了,封暮萧一走,三月进来就笑道:“姑娘可是哄小孩呢,我伺候姑娘这么多年,都还没见过姑娘跟谁说过这么多好话的,倒是封公子有本事。”

采薇哼了一声道:“什么本事?不过就是苦肉计罢了。”三月道:“虽如此说,这苦肉计也要看什么人使,得对了姑娘的心思,使唤出来才有效用,不然白白使了也没大用。”

采薇白了她一眼道:“木头私下里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替他说话。”三月道:“哪是我替他说话,我这是怕姑娘犯傻,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姑娘这是想开了?”

采薇道:“想什么开了,这事我还需仔细斟酌,虽如今说得好,以后怎样还不知呢。”三月道:“要我说,姑娘就是太谨慎了些,什么事儿都要事先想出个结果,若都知道以后的事了,活着可还有什么趣儿,退一步说,姑娘怕什么,是他封家非要巴巴的求娶上门的,姑娘做买卖的事,想必早就知道了,若在意这个,也不会还来求亲事,姑娘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采薇忙喝道:“谁巴巴的求娶上门,胡说什么?外人听了像什么话?国公府你也敢这样编排。”三月吐吐舌头道:“虽没正式求娶,可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吗,说到底,还是怕姑娘这儿不应,封公子拦着呢,不说别的,就封公子这番心意,便最是难得的,远的咱也不比,就比咱家大姑爷,如今虽老实了,还不是让姑娘给治服了,又忌讳着咱家叔老爷,这才跟大姑娘正经儿的过日子,就这么着,前儿不是还纳一个通房丫头。”

说起这事,采薇也没辙,这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她一个小姨子横是不能管到姐夫屋子里去,况且是她姐主动要纳的,说如今大着肚子,周子明屋里没个人也过于冷清,大度的简直离谱。

采薇就不明白,怀的是他周子明的孩子,凭什么他还让人伺候了,该着他伺候明薇才是,整个颠倒过来了,明薇自己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还得惦记着给他娶小老婆,让他风流快活。

采薇那天一听她娘说,站起来就要去找周子明理论,是她娘一把拽住她说:“你这丫头可是疯魔了,你找去像什么话,这事本就是该这么办的,大户人家可不都这样,你放心,人是你姐亲自挑的,从人牙子手里特特买回来的,身契都在你姐手里攥着呢,翻不出天去。”

为此明薇憋闷了好几天,偶尔遇上他姐夫过来也不搭理,哼一声扭脸就走,气的刘氏在后面一个劲儿的数落她的不是。

这会儿三月拿周子明跟木头比,采薇不禁哼了一声道:“要是木头敢有这样的心思,我…”说到一半忽觉不妥,见三月在一边捂着嘴笑,伸手掐了她一把:“你这蹄子如今越发没规矩,回头寻个厉害的小子把你嫁了去,一天打你三顿,还不给你饭吃,看你还有力气说嘴。”

三月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不过是为了姑娘打算罢了,我这里姑娘不用惦记,倒是四月那边,说不准姑娘可要先做主了。”

采薇一愣:“四月怎么了?”三月掩着嘴笑了几声道:“那日王宝财去府里送东西,可巧我手里正缠着绣线,腾不出身子,见四月在一边,便让她带着清明去前头了,回来清明跟我说,两人见了面,一个脸通红,一个说话都不利落了,后来试着在四月跟前提了几次王宝财,她倒是分外上心的听着,还变着法的扫听几句,姑娘说,这可不是有点意思了。”

70打官司采薇智取恒升福

采薇听了不禁笑道:“你倒是机灵的没边,四月就比你傻多了,被你算计了去,还傻呵呵的不知道呢。”

三月瘪瘪嘴道:“我也是为了她好,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周家大爷这些日子想着她的账呢!”要说这位周家大爷也是,前面娶了那么个混账老婆,倒是缩着脖子不吱声,这会儿倒冒出来了,二房娶了才多长日子,又惦记上弟媳妇儿跟前的大丫头了,可真给周家长脸。

采薇道:“四月模样儿生的齐整,自然招眼儿些,这事我还需跟姐姐私下商量商量,也得问问四月的意思,探个实在话才好,四月跟你不一样,你是打人牙子手里买来,就单一个女孩儿,老子娘不知道在哪儿呢,四月后头可是一大帮子。”

三月道:“姑娘这话可说差了,当年都立了字据,说买断了就是咱苏家的人,她老子娘当年还不是要把她卖给人牙子,不是姑娘心眼好,如今还不知在哪儿受活罪呢,她家倒是会得便宜,卖了闺女,还指望着闺女往家里贴补家用,什么东西,那几年大姑娘没嫁的时候,苏保儿家隔三差五就来找,变着法儿的,非要把四月手里攒的那点儿月钱银子算计了去才罢,如今这是嫁的远了,若还在苏家庄,不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呢,要我说,就甭搭理,什么爹娘兄弟,当初怎么就不认这个妹子了,现在想起来了。”

采薇道:“这话虽在理儿,可人哪有真那么狠心硬肠的,四月毕竟是她娘的亲生闺女,怎么也得顾着她娘些,得了,这事抽空你私下里问问她,若真是这么个意思,倒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

三月道:“可不是吗,王宝财多能干,虽二十多了,可也没成过亲,听说爹娘也早在逃荒的时候就死了,更没个兄弟姐妹,嫁了他,上面没有婆婆,下面没有小姑子,不是就剩下享福了。”

采薇扑哧一声乐了,打趣道:“你倒是个眼馋逗饱的丫头,你若稀罕他,就把丰收撇开,我做主把你许给王宝财怎样?”

三月一听,小脸儿腾一下红的不行:“人家跟姑娘说正经的呢,姑娘又打趣人家…”说到丰收,三月偷着瞧了自家姑娘一眼道:“上月里,杜家的舅爷来了,说杜公子过了年便要进京会试呢!”

采薇道:“他来他的,跟我什么干系?”三月有些愁上来道:“姑娘怎的忘了,哪年在冀州东篱轩,你们俩说的话了。”

采薇想了想笑道:“什么年月的旧官司了,再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他自己怎么想我管不着,不过你放心,这次他来了,我就把丰收要过来,把你们的事儿办了,你也不小了,早该着嫁人了。”

三月小脸红红,呐呐的道:“姑娘说什么呢?我不嫁,等姑娘嫁了再说…”“等我嫁?”采薇不禁笑了:“我若是一辈子不嫁人,难不成你也跟着我当老姑娘啊!”

三月急道:“姑娘刚才不是应了封公子…”采薇道:“应什么?不过是说想想罢了,我就是真应了他,这婚事也不那么容易,他家除了他爷爷,上头可还有个当皇后的姐姐呢…”正说着,就见王宝财走了进来。

采薇忙问:“怎样了?”王宝财道:“到了衙门那妇人还待撒泼,被府尹大人打了二十板子,倒是老实了些,还没正经过堂呢,先押了起来,对我到挺客气,请到了他的后衙里拐弯抹角的说了一串官场话,最后我才听出来,是那恒升福在后头给了大好处,让他借着这机会寻咱们竹茗轩的麻烦呢,不是忌讳着咱家叔老爷,说不准,当时就过堂了,那妇人若死咬着就是咱竹茗轩毒死她男人,虽不至于怎样,可若真查起案子,必要先封了咱家的铺子,如今大年底下,那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了,拉拉扯扯又硬又软的说了大半天话,我这才品出些味儿来,是变着法儿的要好处呢,真是那句话,当官的就没一个不贪的,就咱家叔老爷在哪儿戳着,他都敢张嘴敲竹杠,若是平常的商家,还不知如何呢。”

采薇道:“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这京城的父母官虽难当,可要从中间捞油水也不难,他是拿准了这样的小事,小叔自不会理会,他便是大着胆子要些好处能怎样,当官的还不都一样。”

王宝财点点头道:“这倒是,不过还有一处,府尹大人透出个风来说恒升福背后的人可也了不得。”

采薇沉吟半晌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年在冀州府的时候,那个封暮志不就是他的后台,难不成跟定国公府有什么牵连。”

三月扑哧一声笑道:“这可是,打官司都能打到一家去,有咱们家姑娘在这儿,我还就不信国公府能为了他恒升福出头。”

采薇白了她一眼,小脸有些红,王宝财也明白这里的事儿,也露出个笑意道:“即便有些牵连,想比也是隔着老远的亲戚,不说别的,就是哪个封暮志虽说跟小公爷一个排行的,当年杜知府就说过是封家隔了几支的,早没什么大来往了。”

采薇道:“你寻人仔细扫听扫听,看看这孙家跟国公府到底儿有什么牵连,扫听明白了,咱们才好对症下药。”

王宝财道:“那衙门里…”采薇道:“你明儿先给他送去一千两银票,什么也别说,不等他推辞扔下就走,等弄清了恒升福跟封家的关联,再说后面的招。”

王宝财不禁恨道:“这恒升福越发不地道,大年根底下给咱们出绊子,想是看着咱们的买卖好,眼红了。”

采薇道:“他就是不出手,早晚咱们都也得斗上一斗,这一山岂能容的下二虎,这梁子从冀州府攒到兖州城,如今在京里可要做个总了断了,兖州府的仇我还记着呢,我正想着,恒升福那几个铺面的地儿可是风水宝地,若他撑不下去了,正好咱们接过来,倒是一桩最便宜的买卖。”

王宝财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家多年经营根基深厚,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倒的。”采薇笑道:“本来是不容易倒,可他非得往衙门里钻,这可是个无底洞,就是他孙家家财万贯也填不满,那妇人最蠢,巴巴的给恒升福当了个垫背的。”

到了第二日,王宝财就扫听来了,说起来,这恒升福的东家还真跟封家沾着亲,孙泰的妹子是封暮萧堂叔的三房姨太太,倚仗着封家的势,恒升福在京里头没少干坏事,远的不说,就是前年,茗香居在京城开了个铺子,眼瞅着生意做的红火,不知怎的,铺子里有个伙计就在后头吊死了,伙计家里一张状子告到了衙门,官司打了大半年,茗香居的银子都使唤进去了也没大用,还是输了官司,茗香居的东家连恨带气一病死了,丢下刚娶进门的两个小妾,转眼就跟了孙泰,后来都说是孙家使得坏,那个伙计不定就是孙家安进来的,多给些银子,别说让他吊死,就是让他杀人也干的出,这孙泰阴损的冒烟了。

采薇这边想了半天,把王宝财叫过来,这样那样的嘱咐了几句,过了几日,王宝财就去了衙门。

要说如今这位府尹范敬范大人,也是当年的两榜进士出仕,家里没什么根基,能熬到府尹,全凭着胆大谨慎,说他贪实在贪,可这当官的不贪,谁撑的下去,尤其他还是个京城的府尹,虽是个四品官,可上头不知道多少达官显贵呢,说白了,天上掉下块石头子,都能砸着个当官的顶子,三大姑八大姨的亲戚牵连在一起,你不知哪个不起眼的老百姓,上头就连着哪门贵府宅门呢,这捞油水就更是个学问,需的扫听清楚底细,再从中下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