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子只要接受了民间带着政治诉求的银子,这就是对科举对武举最大的不公平。

秦裴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他的眼神却说清楚了一切。

宋安然挑眉一笑,“你认为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秦裴哼了一声。

宋安然继续说道:“就算我真要捐银子给陛下,捐银子之前我也要确定陛下收了银子会放过我父亲。再有,我也不可能提着银子直接去捐献。至少先得找一个中间人,替我在陛下那里探探口风。然后再通过中间人替我将银子捐给陛下。”

宋安然说完后,就盯着秦裴看。言下之意,就是想让秦裴做中间人。

秦裴再次哼了一声,“宋安然,你欠我一次救命之恩,不要得寸进尺。”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裴,只说了一个名字,“簪花夫人!”

秦裴大皱眉头,“想都别想。上次的紫玉葡萄,只能帮你震慑韩王府。”

宋安然依旧盯着秦裴。

秦裴板着脸说道,“簪花夫人不是朝堂中人,自然不会参与朝堂大事。你父亲的事情求她没用。而且她也不认识宋家,自然不可能帮宋家出头。”

宋安然对簪花夫人也没抱有希望,她只是想试探一下秦裴的反应。

宋安然叹了一口气,表情哀伤地说道:“我能想到的最厉害的人就是簪花夫人。如果夫人不能出面帮忙,那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裴狐疑地看着宋安然。宋安然这是在做戏吧,这是在博取同情吧。当然,宋家的事情的确很值得同情。不过宋安然当着锦衣卫都能那么强硬霸道,又怎么可能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不过秦裴转念又想到,万一宋安然只是表面坚强,内心惶恐,此时此刻她不是在做戏,而是真情流露,难道他真的要忽视吗?

可是秦裴不是一个轻易会做出承诺的人。

宋安然猛地抬头望着秦裴,眼神带着强烈的期盼,“簪花夫人那里,我不敢有半点指望。如今我只能靠秦公子帮忙。你能将我从锦衣卫手中救出来,就一定有办法将我父亲救出来,对吗?”

秦裴问道:“你是在求我?”

“对,就当我是在求你。秦公子,你能救我父亲吗?你那什么内卫衙门,我听都没听说过。可见一定是一个极厉害,权势极大的衙门。你有办法帮我父亲脱罪,对不对?”

秦裴皱眉,冷静地说道:“我救不了你父亲。你父亲想要出来,得另想办法。”

宋安然瞬间失望地笑了出来,“原来你也救不了我父亲啊。那我父亲岂不是注定要死在诏狱里。”

“不会死,我会护着你父亲,不让锦衣卫对他动刑。”秦裴掷地有声地说道。

宋安然又是眼前一亮,“当真?你真的能够护着我父亲,不让锦衣卫对他动刑。”

“我说到做到。”顿了顿,秦裴又说道:“但是我不能救你父亲出来。不过我可以帮你给上面传话,让上面的人替你父亲在陛下面前说好话,或许你父亲的事情会有所转机。”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盯着秦裴地双眼,她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心机。

宋安然问道:“需要什么条件,你才肯帮我传话?”

秦裴紧盯着宋安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你手中的筹码?”

宋安然心头暗惊,秦裴所谓的筹码是指那些粮食吗?

不,她不可能将粮食交出去,就换一句传话。这样的亏本买卖她绝不会做。

宋安然要讨价还价,“我…”

可她刚开了个头,秦裴就打断了她的话,“我要你告诉我,一五一十,二龙戏珠…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哐当!

宋安然的心高高的提起,瞬间又重重地落下。

宋安然攥紧了拳头,“我就知道那天晚上的三个黑衣蒙面人,肯定有一个是衙门里的人。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你竟然夜闯侯府威胁我。秦裴,这回是你欠我。”

秦裴没理会宋安然的怒火,“只要你肯说实话,之前的救命之恩一笔勾销。我还会尽力帮你救出你父亲。”

宋安然呵呵冷笑,“秦裴,是不是从南州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

秦裴没有否认。

宋安然怒道,“秦裴,从今天开始我不欠你。”

“你得先将刘素素告诉你的秘密告诉我,才算不欠我。”秦裴冷着脸说道。

宋安然冷笑,“之前我还以为你到锦衣卫救我,是出于好心。果然不能将人想得太美好,你根本就是冲着那本佛经来的。你们解不开佛经的秘密,所以才会找上我。我都怀疑,我父亲被关进诏狱,是不是你们做的局。目的就是逼我吐露真相。”

秦裴反驳,“你父亲的事情,和刘素素的事情没关系。不要将两件事情混为一谈。”

“就算一开始没关系,现在也有关系。”宋安然大怒,“你们拖着不肯放我父亲,不就是想用我父亲威胁我,让我老实交代吗?”

“那你会老实交代吗?”秦裴问宋安然。

宋安然呵呵冷笑,“事到如今,我还有得选吗?”

秦裴摇头,“没得选。”

是啊,没得选。宋安然本来也没打算过要一辈子替刘素素保守秘密。而且刘素素已经死了,刘素素留在梅园桂花树下的东西对宋安然来说,也没有丝毫的意义。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参与到刘素素的事情中来。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对秦裴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秘密,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救出我父亲。”

“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一定会救出你父亲。”秦裴实话实说。

可是宋安然很不满意。

宋安然狠狠地盯着秦裴,“你还想不想知道佛经的秘密?”

秦裴挑眉,“你要是不说出佛经的秘密,那么我也不能保证锦衣卫不会对宋大人用刑。”

竟然威胁她,真是无耻!

秦裴表示:彼此,彼此。宋安然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都无耻,就不要彼此嫌弃了。

宋安然哼哼两声,“好吧。让你保证救出我父亲,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你能保证锦衣卫不对我父亲用刑,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秦裴狐疑地盯着宋安然。宋安然会如此善解人意,替人着想。秦裴表示深深的怀疑。

宋安然不算计他,就算是良心大大的好。

宋安然表示特无辜,特委屈。她要做一回诚实的人,竟然还被怀疑。真是岂有此理。

宋安然寒着脸,对秦裴说道:“本姑娘向来言出必行,有一说一。你去打听打听,谁不说我的信用好。”

秦裴眉眼上挑,笑了笑,说道:“那好。那现在你就告诉我,那些数字成语究竟代表了什么。”

宋安然很诚实地说道,“代表了页码里面的某个具体的字。”

秦裴说道:“这一点我清楚,可是这些数字成语没有任何规律可循。我们做了许多组合,得出的答案不一,而且已经证明这些答案全是错的。我想如果世上还有人知道正确的答案的话,那只有你,也只能是你。所以请告诉直接我要问的答案。”

宋安然得意一笑,“你说的没错。这世上只有我,也唯有我知道这些数字成语代表了什么。不过在揭晓答案之前,我要先看看你取下胡子的模样。”

秦裴瞬间变了脸色。奈何大胡子杀伤力太强,宋安然完全感受不到这一点。

秦裴狠狠瞪了眼宋安然,“如果不给你看,你要怎么样?”

“你不给我看,我就不告诉你正确的答案。你们就慢慢去找吧,找到天荒地老也未必找到正确的答案。”

宋安然说完后就笑了起来,笑得就像是个小狐狸。

秦裴牙痛,他就知道宋安然这女人不老实,之前那什么悲伤啊,可怜啊,诚实啊,全都是装出来骗人的。她早就在这里等着。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裴。想知道答案,行啊,先将胡子摘下。

秦裴无奈之下,不得已只能将大胡子摘下。

然后,一张花美男的脸就出现在宋安然眼前。

宋安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远看还不觉得,近看真是太违和了。这么凶悍的一个男人,配了这么一张白嫩的脸,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秦裴大怒,“笑够了吗?”

宋安然摇头摆手,“我都着急上火了好几天,你就不能让我多笑一笑。你至于这么冷酷残忍,无理取闹吗?”

到底是谁冷酷残忍,无理取闹。

秦裴气的想要打人。

宋安然看一眼笑一次,看一眼又笑一次,实在是停不下来。真的太违和了,这脸太嫩了,嫩得能掐出水来。

宋安然笑个不停,秦裴脸色越来越黑,浑身散发着寒气。大冬天的,也不怕将人冻着。

宋安然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好啦,我不笑了。噗嗤…哈哈…”

实在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秦裴不理会宋安然,干脆利落的将胡子黏在脸上,又恢复了真男人本色。

宋安然先是愣了下,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秦裴不理会宋安然的笑声,“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宋安然这一回是真的止住了笑声。她问了一个问题:“内卫是什么衙门?”

秦裴面目严肃地说道:“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

宋安然笑了笑,故作神秘。

秦裴哼了一声,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宋安然内卫什么衙门。因为内卫根本就不算是一个衙门。

如果说锦衣卫是永和帝放在外面的恶犬,那么内卫就是永和帝藏在暗处的饿狼。

锦衣卫主要职责是侦缉捕盗,监察百官都是永和帝当皇帝后,为了加强锦衣卫的权柄,才给了锦衣卫监察百官的权力。

至于内卫,锦衣卫能做的,内卫同样可以做。锦衣卫不能插手的,内卫同样能插手。而且内卫的行动不限于大周国内。边关地区,外族聚集地,才是内卫的主要活动场所。

内卫由宫里的太监统领,直接听命于永和帝。

内卫成员的来历也很复杂。有可能是贵介公子,有可能是王公贵族,也有可能是贩夫走卒。总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内卫。

秦裴的身份应该保密,他在锦衣卫面前暴露身份,已经算是破坏了规矩。当然如果他能破解佛经的秘密,那么他就算立了大功。暴露身份的罪名,可以一笔勾销。

宋安然笑了笑,“不想说就算了。接下来我会告诉你答案,请听好了。

一五一十:十五页第一排第十个字。

二龙戏珠:第二十页第二排第二个字。

八面玲珑:第六十四页第八排第八个字。

九死一生:第八十一页第九排第一个字。”

秦裴快速的翻开佛经,开始对照宋安然的答案。

宋安然笑了笑,直接给出了最后答案,“合起来就是“东西在梅园桂花树下。那地方我没去过,我也不知道刘素素在桂花树下放了什么东西。”

宋安然正等着秦裴回答,结果秦裴突然钻出马车在,砰砰砰,就和人打了起来。

宋安然赶紧打开车门,一看,秦裴正和一个黑衣人打在一起。

白一悄声告诉宋安然,“姑娘,那个人像是那天晚上闯入侯府的第三个黑衣人。”

“你说他是影二?”

白一点头。

影二啊!没想到这人一直跟着自己。宋安然捏着自己的下巴,做深思状。大白天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安然问白一,“你有没有觉得影二的身形有些熟悉?”

白一摇头,“奴婢没觉着熟悉。奴婢就觉着他武功好高,不下于秦裴。而且和秦裴的路数完全不一样。秦裴属于刚猛路线,影二则显得很柔和飘逸。他的轻功一定很好。”

宋安然点点头,她不懂武功,她只是觉着影二的身形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这个影二,真是她见过的人。

宋安然胡思乱想。影二却突然跳出战圈,朝南边方向跑了。

秦裴想都没想,跳上马车抱起宋安然就追了上去。

宋安然“啊”的一声大叫。秦裴和影二打架,关她什么事,凭什么要将她捎带上。而且她很讨厌在大冬天里吹风,脸都被吹皱了。不仅如此,头发一个劲的往脸上扑,宋安然怀疑她都快变成疯婆子了。

真是见鬼了,她怎么会遇到秦裴这个疯子。

更疯狂的是,白一追在后面。白一的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黑衣人。莫非是影七。

这是凑齐血影七子,就能召唤出龙珠的节奏吗?

秦裴突然对宋安然吼道:“靠着我!”

宋安然懵逼,她想杀了秦裴。

秦裴又说道:“靠着我,风会小一点。”

宋安然咬牙,最后为了自己的脸着想,还是乖乖地靠在秦裴的怀里,躲避寒风。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宋安然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城外梅园。那个影二就在前面,宋安然一抬眼就能看到。

梅园桂花树下,这是关键信息。

秦裴带着宋安然,拼尽全力赶到桂花树下。

刚到桂花树下,秦裴就将宋安然丢在了地上,然后又和影二战在了一起。两个人打得要生要死,招招都是要人性命。

宋安然觉着浑身骨头都在痛,她想大骂秦裴不是人,就是个禽兽。不经过她的允许,就将她带来,而且还粗鲁的将她丢在地上,害得她摔了一跤,身上的衣裙全都脏了,头发也乱了,脸也是僵硬的。

宋安然坐在石凳上,就看着那两人打生打死。

然后白一和影七也到了。这两个人又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

白一的武功并不弱,至少不会比影七弱多少。上次会被影七制住,影七完全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宋安然见他们四个人打得难舍难分,她也不打搅他们。

揉揉膝盖,然后站起来围着桂花树走了一圈。

桂花树下光秃秃的,没有坑,没有洞,看不出有藏东西的地方。至少以宋安然的火眼金睛没有看出来。

再看桂花树四周,离桂花树最近的是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再远一点就是大片的梅林。

也就是说,这颗桂花树是梅园内唯一的一颗桂花树。刘素素用佛经告诉她的东西,就藏在这颗桂花树下面。

莫非桂花树下面真有坑?

宋安然低头打量,四周的土壤都是一个色,完全看不出来有被人挖动过。

宋安然又抬头朝桂花树上看去,小个子桂花树在宋安然的扫视下,一目了然。

宋安然沉思,刘素素到底将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刘素素给她佛经,给她密码,不可能耍着她玩,更不可能让她找不到东西。

按照宋安然对刘素素的了解,东西应该放在一个很明显的,却又十分普通,完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宋安然扫视四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了石桌的石凳上。

石桌和石凳,很明显,又十分普通,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这完全符合刘素素藏东西的习惯。

瞬间,宋安然的心跳开始加快,血液涌上头顶。宋安然从内心发出一种兴奋感,一种秘密就要被揭开的兴奋感。

宋安然尽量做到镇定自若,缓慢地,不引人注意的走到石桌边,然后很随意的坐下。又故意揉揉腿,似乎在来梅园的过程中,她的腿遭受了十级伤害。

然后宋安然一双眼睛开始围着石桌石凳打量,很普通,没看到有藏东西的地方。

宋安然以宽大的衣袖遮住自己的手,开始沿着石凳搜索。结果一无所获。而且还发现,如果真有东西藏在桂花树下的话,肯定不是藏在石凳下面。因为石凳下面根本就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那么就只剩下石桌。

看着石桌,宋安然开始心跳加快,面上却平静无波。

她一边盯着那四个人的打斗,防备有人朝她看过来。一边又悄悄的将手伸向石桌背面。

没有,没有,等等,她摸到一块油布包袱。很薄的一块油布,包裹着什么东西。感觉分量和厚度,油布里面藏得应该是文书一类的东西。

要拿出来吗?

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就算曾经她不想沾染刘素素留给她的东西,可到了如今,她也不得不沾染上这天大的麻烦。

所以,宋安然很干脆的取下粘在石桌背面的油布包。

接着,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放入怀中。

接下来,宋安然就端坐在石凳上,神情悠闲地看着四个人打生打死。

或许她应该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这里。可是这样一来,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要是秦裴这帮人在桂花树下没找到东西,肯定又会找上她,各种威胁,各种手段。

只需要三秒钟的时间,宋安然就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她得先看看油布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让这些人不要命的抢来抢去。

宋安然干脆躲进了梅林里,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油布,拿出里面的东西。就两页信纸。

信纸很普通,上面的字迹显得很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来的。但是上面的内容却十分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