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对唱戏的没多大兴趣,和她同样没兴趣的,还有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

大家干脆相约,一起在花园内游玩,说说八卦是非。

至于众人心中期盼的,沈夫人和宋安然之间的撕逼大战,自然没有发生。酒宴结束的时候,沈夫人就起身离开了,一副不和宋安然一般见识的态度。

宋安然嘲讽一笑,沈夫人根本就是输不起。

这本来是个轻松惬意的下午,如果没发生你泼了我水,我踩了你的裙角等等意外的话。

最大的意外就是沈家的沈七妹被人推下水。

沈七妹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沈玉江的嫡亲妹妹,沈夫人的幺女。

当时大家都站在湖边游玩说话,还有人提议划船。总之,场面乱糟糟的,姑娘丫鬟们都快挤成了一团。

突然之间,就听见有人大声惊呼:“有人落水了!”

大家纷纷朝湖面看去,就见一个小姑娘在湖面上扑腾。眼看着就沉如水里面了,沈家的婆子们没有犹豫,跳下水就去救人。

沈七妹被救了上来。可因为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男宾席。不少男宾也跑来看热闹。

于是等沈七妹被救起来的时候,轻薄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虽说没走光,可是那种丢人的场面,还是被男宾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沈夫人得知消息赶过来,一见男人在场,顿时大声呵斥起来。不仅呵斥当差的婆子,还厉声呵斥沈七妹。

沈七妹刚从水里上来,正是惊魂未定,需要安慰的时候,结果沈夫人不仅不安慰,还怪沈七妹没事找事,丢了沈家的脸面。

沈七妹伤心委屈之余,不顾家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更是让沈夫人的火气蹭蹭的往上高涨。

原本在宋安然那里所遭受的闲气,一股脑地全部发泄在沈七妹的身上。沈夫人抬起手,就朝沈七妹打去。

“母亲,住手!”

沈玉江出现了。

沈玉江显得很急切,他拿出披风给沈七妹披上,遮挡住点点春光。

沈玉江又小声安慰沈七妹。沈七妹则依偎在沈玉江的怀里,哇哇大哭。

沈夫人很生气,“玉江,你让开。七娘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沈玉江却没有退让的意思,“母亲既然知道七妹不懂事,又何必对她如此严苛。她落水,幸好被救上来,这会她还是惊魂未定。儿子认为,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骂她,而是带她回家。”

“你,你…”

沈夫人可以对自家的闺女张口痛斥,可是她不忍心当众责骂沈玉江。

沈玉江是她的儿子,是她的骄傲,她怎么能让沈玉江在人前没脸。

可是沈玉江一心护着沈七妹,这又让沈夫人很不舒服,很生气。

沈玉江根本不在意沈夫人的心情,他现在只想带着沈七妹离开这里。

沈玉江对沈夫人微微躬身,“还请母亲体谅,儿子先带七妹回家。”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离开。”沈夫人没办法继续留在王府,被人看笑话。所以她也要回沈家。

等回了沈家后,她再好好收拾沈七妹。

沈玉江看着沈夫人,心头有些担忧。他担忧沈七妹。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留在家里,守在沈七妹的身边。

看来回家后,他有必要和沈夫人进行一次长谈。

沈玉江带着沈七妹离开。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宋安然,顿时一愣。片刻后,他冲宋安然微微颔首,没说一句话,带着沈七妹离开了。

沈夫人带着沈家的其他姑娘们也跟着离开了。

没热闹可看,大姑娘小媳妇们也都散了。

宋安然惦记着家里的事情,过两天就要举办乔迁宴,还有很多事情没准备好。所以宋安然也决定提早离开王府。

先是和王府的人告辞,然后派人去外院通知宋安平宋安杰。

五姐弟在王府侧门集合,一起坐上马车离开王府。

回到家,结束短暂的休整,开始继续忙碌。

第二天,宋安然听到两个消息,都和头一天的婚宴有关。

第一个消息,说起来有些普通。容秀不是个善茬,今日一早就逼着颜飞飞给她敬茶。颜飞飞想要趁机大闹,奈何身边缺乏足够分量的观众,所以没闹起来。

鲁郡王差点对颜飞飞动手,颜飞飞痛哭了一场,鲁郡王对颜飞飞一脸嫌弃,之后直接带着容秀进宫请安。

第二个消息,对宋安然来说就有些震撼。昨天在王府落水的沈七妹死了。

消息是白一带回来的,宋安然听到沈七妹死了,手指一抖,手中的茶杯都差点落下来。

去年,宋家和沈家议亲的时候,她就见过沈七妹,只是从来没说过话。昨天又见到沈七妹,宋安然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可是突然听说一个活生生的人毫无征兆的死了,宋安然心里头还是有些感伤。

宋安然好奇地问道:“沈七妹是怎么死的?”

白一的回答很干脆,“是被沈夫人逼死的。”

宋安然大皱眉头。沈夫人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逼死,这,这太令人惊讶了。

白一说道:“昨日沈七妹落水,衣服紧贴身上,还被男人看见了。沈夫人认为沈七妹丢了沈家的脸面,昨天回家后,就开始大骂沈七妹。

骂沈七妹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就搔首弄姿,勾引男人。还骂沈七妹怎么不去死,自己丢脸还连累家族跟着丢脸…总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奴婢都不好意思复述。

然后沈七妹哭了一晚上也没想通,最后就钻了牛角尖,天还没亮的时候悬梁自尽。等下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僵硬了。”

宋安然面色如水,问道:“昨天在王府的时候,沈玉江那么维护沈七妹,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沈夫人责骂沈七妹,眼睁睁看着沈七妹自尽?”

白一说道:“沈公子回到沈家后,因为临时有事,他又出门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那个时候沈夫人已经骂完了沈七妹,所有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今儿一早,下人发现沈七妹的尸体后,奴婢听人说沈公子都快疯了!

沈公子和沈夫人大吵了一架,据说沈公子还和一帆先生闹翻了。还将沈夫人的卧房给砸了。而且还当着全家人的面指责沈夫人是凶手。

沈公子说虎毒不食子,沈夫人却逼着自己的女儿去死,暗指沈夫人连畜生都不如。这会沈公子已经离开了沈家,离开之前他说再也不会回沈家。

当时沈公子是站在沈家大门口说的,很多人都听见了。他说他后悔在这么恶心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然后就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一帆先生没拦着他吗?”宋安然好奇的问道。

据宋安然所知,沈玉江参加了今年的秋闱,一举夺魁,成了沈解元。明年二月下场参加会试殿试,极有可能会考中状元。

沈玉江这个时候离开沈家,岂不是自毁前程。

白一摇头,“奴婢只知道他出京了。具体去了哪里,奴婢还没打听出来。一帆先生…没人见到一帆先生,应该是没有露面。倒是沈夫人,传闻说沈夫人哭得惨不忍睹。”

宋安然讥讽一笑,像沈夫人那种人,思维早已经固化。沈七妹的死,沈玉江的离开,沈夫人绝对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误。她肯定会找替罪羊,比如已经死去的沈七妹,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一切事情的起因都在沈七妹身上,沈七妹不落水,就不会被男人看见,就不会丢沈家脸面,就不会被骂了几句就想不开去寻死。沈玉江也不会在愤怒之下,愤而离家出走。

总之,沈夫人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犯下的,而她则是道德楷模。

这种人又可悲又恶心。

宋安然感伤沈七妹走了极端,年纪那么小就被逼的悬梁自尽。又感叹沈玉江的决心,沈玉江那样一个聪明伶俐处事又圆滑的人,在宋安然看来,世家公子里面,人人都有可能玩离家出走的游戏,唯独沈玉江不会这么做。

可是看似最稳重的沈玉江,偏偏做了最冲动的决定,连前途都不要,这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至于沈夫人,宋安然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之后又咬牙切齿。那个变态女人,不知道要逼死多少条人命,才会真正反省。

第166章 请客

见到宋安然迎上来,

容蓉带着古家的大姑娘媳妇们上宋家,心情又紧张又兴奋。只可惜暂时见不到宋子期。

最先上门的客人是古家。

宋安然赶紧带着人去二门迎接。

宋安然刚和方氏她们寒暄完,门房婆子来报,第一波客人上门了。

至于外院那边,一切都有宋子期指挥,就不用宋安然来操心。

方氏,罗氏,高氏负责在花厅招呼女宾。、蒋菲儿她们则跟在宋安然身边,负责迎客。

装扮整齐,宋安然去和宋安乐宋安芸汇合。紧接着,侯府的人也都来了。

宋安然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她笑了笑,表示很满意。喜春和喜秋的化妆手艺真的没得挑。

喜春给宋安然化了一个浓淡适宜的妆容,换上水蓝色长裙,配上一整套蓝宝石头面首饰,看上去极为华贵端庄,又不缺少女的青春活泼。

“姑娘放心,奴婢们知道分寸。”

宋安然叮嘱喜春,“妆容不要太过艳丽。今日我是主人,但是我不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的脸看。”

宋安然示意她们二人在厅房里等着。

还没装扮好,宋安乐宋安芸已经找了过来。今儿她们两人要跟着宋安然一起迎接宾客,任务繁重,两人都很紧张。来找宋安然,就是为了寻找一点点信心。

时间0紧迫,宋安然也不敢随意浪费时间。赶回她自己的千墨院,在喜春喜秋的伺候下,开始洗漱换衣装扮。

宋安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很家常,不过的确不适合出面迎接客人。

喜春急匆匆地找到宋安然,催促她,“赶紧赶紧跟奴婢回去洗漱打扮。一会就该有客人上门了。姑娘总不能一身皱巴巴的去迎接客人。”

检查完所有地方,天已经亮了。

“那就好。”

冯三笑了起来,“姑娘放心,没人敢偷偷钻进来,也没人能偷偷跑出去。总之,每一个进入宋家的人,我都会派人查清楚身份。”

宋安然又去见冯三,问了问护卫的事情。

而且还要派人负责车夫们的伙食,还要给车夫们提供休息的地方。同时还要准备足够的细粮喂养马匹。

检查完内院外院,宋安然又去了马房。今天来做客的人家,多半都是坐马车上门。所以马房的责任很重大。

接着宋安然又去外院检查。外院负责招呼男宾,宋安然以同样严格的标准要求在外院伺候的小厮丫鬟,务必确保每个细节都做到位,绝对不能做出让人嘲笑宋家人没规矩没教养的事情。

宋安然一张张检查过去,总体很满意。个别细节修改一下就行。

负责在宴席上上酒菜茶水的丫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每个丫鬟负责一桌,外带三个负责协调的。

宴会需要的桌椅板凳已经摆好,每一张椅子上都安放了坐垫,每一张桌子上都铺上了带着喜庆花纹的桌布。

繁茂的枝桠已经被修剪整齐,不用担心遮挡光线,更不用担心会有脏东西落下来。比如鸟屎。

因为请的人太多,花厅没那么大的面积,摆不下那么多桌子,所以中午这一餐就定在花园。

接着宋安然又去查看了举办宴席的花园。

女眷们来做客,难免会有洗漱的需要。故此宋安然让人在茶水房准备了毛巾脸盆。只要有人需要,丫鬟们直接端着热水拿上毛巾去厢房伺候,又快又周到。

宋安然还看到放在栏杆上的雪白的毛巾,以及栏杆下面的脸盆架,还有架子上面的脸盆。

宋安然离开厨房,又去招呼女眷的花厅厢房检查了一遍。家具地面都是纤尘不染,烧水的小炉子就放在耳房里,茶叶茶具一应俱全。负责烧水送茶的丫鬟们也都开始忙碌起来。

宋安然点点头,马婆子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喜冬笑了笑,“姑娘给出那么丰厚的奖赏,侯府的下人全都卯足了劲干活。就指望着能拿到五两的赏银。”

宋安然又问道:“侯府的下人好用吗?”

“姑娘放心,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客人上门。”

宋安然悄声问喜冬,“准备得怎么样?”

两个厨房地面很干净,没有一点脏乱。对于这一点,宋安然尤其满意。

几百个茶杯一溜的摆在长桌上,每个茶杯里都放着适量的茶叶,看上去尤为壮观。另外一个长桌上,则摆满了几百个酒杯。每个酒杯早在昨晚就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点灰尘痕迹。

宋安然又去了第二个厨房查看,喜冬带着丫鬟婆子在这里准备点心,茶水。

厨娘们已经开始洗菜洗碗切菜拼盘。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要赶在早上完成。只有这样,才能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厨子烹饪。

抄写在画纸上的菜单就贴在墙上,食材就放在厨房里,占据了大半间厨房。

宋安然来不及梳洗打扮,就先去厨房盯着。酒楼的厨子和餐具,在昨天就已经进入宋家。厨房院子里,已经用土砖垒了六口大灶。每一口大灶都烧着热水,以便随时都有热水用。

今日是宋家来到京城后,办的第一场宴席,开宴七八十桌,绝对不能出一点点的问题。

离着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宋家全家人都已经忙碌了半个时辰。

九月二十八,京城贵里巷。

第167章 钱途

天色黑下来之前,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

宋家从上到下,全都累瘫了。恨不得立马摊在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

别人可以去休息,唯独宋安然不能。

侯府的三位舅母,表兄表姐们还在等着她。更别说侯府的那几十个下人,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宋安然先去了花厅,面对侯府的人,深深鞠躬,郑重感谢侯府帮忙。要是没有侯府,今日这场宴席,就算将她分成三个半,她也应付不过来。

此时此刻,宋安然再次理解了人多力量大这句话。

在现代,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工具代劳。但是在古代,做任何事情都人离不开人力。

这么多年,宋家吃亏就吃亏在人口太少。以至于办一场宴席,不得不从侯府借人。如今就是宋安然还人情的时候。

宋安然笑着说道:“今儿多谢三位舅母,诸位表兄表姐表妹帮忙。我准备了一点礼物,还请笑纳。”

宋安然示意喜秋,喜秋一拍手,一溜的丫鬟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来。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份礼单。

宋安然笑道:“礼物有些多,拿来拿去的又怕弄坏了,所以我先命人将礼物送到侯府。这是礼单,还请大家先过目。”

方氏几人拿起礼单翻开一看,好丰盛的礼物啊。方氏粗粗估算了一下,宋家送给她的礼物,少说也值两百两。

方氏又朝高氏的礼单看去,高氏的礼单和她的有点区别,不过区别不大。

方氏又将蒋菲儿的礼单拿过来。蒋菲儿的礼单和她的比起来少了很多。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价值一百多两。

方氏暗自咋舌,宋家果然豪富。答谢礼都这么贵重,更别说今日宴席开销。没个几千两,绝对办不下来。

方氏笑道:“安然做事就是周到。你的谢礼我们都收下了,时辰不早,我们就不耽误你们,我们先回去了。”

“今日多谢舅母表兄表姐帮忙,我送你们出门。”宋安然含笑说道,亲自将侯府的人送出大门,这才返回。

宋安然回到内院,又问喜秋,“马婆子那边处理完了吗?”

“启禀姑娘,马婆子那里还在忙。有侯府下人对赏钱不满意,正在和马婆子闹。”

宋安然大皱眉头,“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秋说道:“马婆子派人监督侯府的下人,今天有十一个人分别打破了两套餐具酒杯茶杯,有五个人打破了一套餐具。

另有八个人上错了菜,幸好及时改正过来。还有人弄错了客人的称呼,差点得罪了客人。马婆子的意思是,这二十几个人,每个人只能拿一两到二两的赏银。

其他人都拿五两的赏银,就他们拿得最少,那二十几个人因此不满,这会正在挑拨侯府和宋家的关系,围攻马婆子。”

宋安然轻声一笑,“瞧你一脸轻松,显然事情还在控制中。你和我说说,马婆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些闹事的侯府下人?”

喜秋笑了起来,说道:“马婆子请了白一帮忙。谁敢闹事,白一就收拾谁。估计这会白一正在大发威风。

侯府下人来帮忙之前,马婆子就将规矩和他们说清楚了。凡是做得好的,没犯错的,都有五两的赏银。凡是犯了错的,都要扣钱。”

宋安然点点头,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犯错的人和没犯错的人拿一样的赏银,那以后谁还会认认真真做事。马婆子这么处置是对的。

你去告诉马婆子,就按照规矩来。凡是闹事的人,将名字记录下来,登记在黑名单上。以后这些人不准踏进宋家,也别想从宋家拿到一文钱的赏银。”

喜春和喜夏抬着一箩筐的礼单进门。

“姑娘,这是今日收到的礼单。账房那边已经做了初步统计。按照姑娘的吩咐,奴婢和喜秋还要做一次统计。

另外,客人们送来的礼物,暂时都放在外院库房内,就等着姑娘带着奴婢们去盘账。”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盘账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大家都去洗漱休息。”

宋安然坐在书房里,她翻出颜宓送来的那张信纸,上面果然多了几个字。

“我已入魔。”这是颜宓写的。

“有病得治。”这是宋安然写下的。

在有病得治的下面,颜宓留下了四个字:“你就是药。”

宋安然嗤笑一声,同她玩暧昧,哼哼!

宋安然提笔就写下:“贱人就是矫情。”

然后将信纸丢在书桌上就不管了,直接回卧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