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不是第一次被卖,她以前是一个贵人家的奴仆,主人获罪才被辗转卖到孟家,以前她服侍的那位小姐,乃是位高尊贵的陈国公主,她怕引来杀身之获,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段过去,在她看来,林晓霜的某些神情与行事方式,像极了那位前主人。

林晓霜第二天在司业夫人的监督下对六艺进行了考核,令司业夫人吃惊的是除了数科,她在其他方面也有着极高的天赋。举例来说,比如作诗,林晓霜不懂诗的格律,抛开这方面的因素,她作的诗无论从用词还是意境上,都可说是上品;她拿箭的姿势都不对,但经过司业夫人的指导,却能很快命中靶子;她没学过乐器,对乐调却有着天生的直觉,乐感非常好;唯一差的,也就是御科了,这一项,对女孩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高,司业夫人自己是马术高手,可以慢慢教她。

至于数科,这是最令司业夫人欣慰的,在出了几道题给林晓霜计算过后,她拍掌笑道:“就是这一科了,我将历年国子监的试题找给你看一遍,再弄几份各位博士出的题来做做,熟悉一下,拿个第一名肯定不成问题。”

林晓霜却是不敢大意:“万一有人比我厉害呢?”

司业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这个水平,不比律算学院的博士差,再有比你好的基本上不可能,你主要就攻这一科吧,其他的也不能放弃,我来教你,能学多少算多少。”

“多谢姨母!”林晓霜起身盈盈拜了下去。

司业夫人扶起她:“我可是很严格的,你要有吃苦的准备。”

“严师出高徒,我不怕吃苦。”林晓霜道。

“那就好!”司业夫人说道,“以后你每天早上辰时准时过来,拉一个时辰的弓,巳时到午时学诗书与书法,中间半个时辰用来吃饭,你姨父白日在学里不回家,你就在这里吃,吃完休息一会儿消消食,未时三刻学琴,申时过后学骑术,学完了你就回家,我会把数科的题抄下来给你带回家去,晚上做好了,第二日交给我。”

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林晓霜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司业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立刻行动起来,拿了书开始给她讲解。如此几天下来,林晓霜早出晚归,回到家中往床上一躺便不想动了,把个张氏心疼得不行,不过她还有律算题要做,休息一阵子起来点灯夜读,竟是比她几个兄弟更勤快。

毕竟住在大院里,没有以前自由了,林念宗大了,晚上也不好随便进出妹妹的房间,没发现林晓霜在做律算题,只是觉得她有些异常,经常在他回来时入睡。张氏解释说女儿晚间睡不好,是她吩咐了白天补补眠,林念宗也不疑有他,还道是林晓霜怕冷,晚间读书时也不笼火,将自己屋里的炭火节约了给林晓霜送来,林晓霜不收也行,硬逼着她收了,让丫头晚间的时候笼了火睡,别冷着。

林念祖却是精力旺盛,他年纪还小,也不避什么,一向又爱粘林晓霜,晚间就凑了过来,两姐弟如同回到了在小山村的时候,一起凑在灯下学习。对林晓霜做的题,林念祖很是感兴趣,少不得又叫姐姐教了他一番,林晓霜顺便也打听了国子监的一些事情。原来田司业在外不单独授课,便将林念祖与孟郊带进了国子监,他有课时便让林念祖和孟郊跟着坐堂,两个小朋友相当于插班生,无课时他就将两人带在身边,专门指导。有弟弟陪着,林晓霜觉得没那么累,两人经常做完了题还叽叽喳喳说到大半夜,要张氏来催了才各自睡去。

吴姨娘见西院的炭火被张氏母女占了大半,心头憋着一股火,发也发不得,难受得要死。

林念祖拜了田司业为师后,林念堂与他亲近不少,他问起两姐弟晚上在屋里关着门弄些什么,林念祖答道:“我温习功课,姐姐陪我。”他还掀起外袍让林念堂看林晓霜给他织的毛衣,得意地说道:“我姐姐对我可好了,看这衣裳就是她织的,可暖和了,别人都不会织呢。你姐姐有没有给你做衣裳?”

林念堂顿时无语,很显然这个小弟忘了他们是一家人,他压根就没觉得林晓妍也是他的姐姐,而自己是他的哥哥。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吴姨娘与林晓妍的排外他是知道的,也劝过不少次,可是那两人并不听他的,也怪不得人家没拿她们当一家人。

他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林念祖:“晓妍姐姐没晓霜姐姐手巧,这样的衣裳她可不会织。”

“那我叫姐姐也给你织一件。”林念祖笑道。

“不用了,晓霜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不用麻烦她,再说我的衣裳够穿了。”

“嗯!也对,姐姐是很辛苦,这次就算了,下次她有好东西,我让她给你也留一份。”

林念堂但笑不语,看着林念祖一溜烟跑到前头去了,面上神情顿时萎顿起来,长长叹了一声,袖着双手转身回了屋。他是真的羡慕林念祖有个好姐姐,他也想呢,可是几番凑上前去,林晓霜看似温和,口气却透着疏离,他与林念祖毕竟是不同的。

嫡庶之争的把戏他不是没看过,光是大伯父家的那一群兄弟姐妹就教育了他很多,林念堂年纪虽小,人却极为精明,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争就能争得来的。吴姨娘和林晓妍虽然听他之言,与林念宗处好了关系,却因为张氏的出现急进了一些,导致之前的打算都落了空。

摊上这样的生母和姐姐,林念堂有些灰心,少年戴着面具在大宅门生活了多年,已经学会了伪装,将真实的自己掩藏在了堪称完美的笑容之下,他更不会轻易想念别人,就算是他的亲爹说过会好好给他安排一个前程,他也不完全信。

微微冷笑,他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柳絮,眼光落在那张娇美的脸上,或者,就当个纨绔子弟吧,至少不用这么累。

林晓霜一直忙着学习,没有去孟家,孟言欣坐不住了,找上门来,劈头就问:“你最近哪里去了?我来了好几次,你都不在。”

“为生活奔波劳碌呗,哪有你大小姐清闲。”林晓霜笑道,见她不悦,赶紧将话题扯到她最爱的美容上面去,果然几句便让这位大小姐开心起来。

“对了,晓霜,我要去国子监念书了。”孟言欣说道。

“真的吗?那可是大好事。”林晓霜连声恭喜。

“我娘希望我们姐妹将来能当上一品女官,以后挑个好夫婿,将来日子也好过些。”

“你们家还用得着吗?就是现在也有的是青年才俊由着你挑。”林晓霜笑着打趣她。

“那不一样,”孟言欣悄悄看了看四周,凑到林晓霜耳边,“你不知道,我听贵妃娘娘说了,这一品女官可不一般,不光能自行挑夫婿,而且娶一品女官的男子,是不许纳妾的。”

“噗”地一声,林晓霜一口水呛飞了出去,溅了不少在孟言欣脸上,忙说着对不起,取了手绢帮她擦干净。

孟言欣一脸郁闷地看着她道:“你…你真是!”

“对不起对不起,欣儿姐姐最是好了。你说的这事太过惊人,我一时没注意才呛住了。”林晓霜双手合十,连连作揖。

孟言欣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发脾气:“我也觉得很新奇呢,据说是皇后娘娘提出的,说既然设了品级,当有不同的赏赐,品级之间要有所区别,而且一品女官不是这么容易得的,要全部成绩都是优等,并且对朝廷要有特殊贡献才行。”

林晓霜听得直乐,觉得这大安的皇帝与皇后还挺可爱的,思想蛮先进,随口夸道:“皇后不愧是一国之母,竟然想得出这个赏赐来。”

孟言欣却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当她真的是出于公心么?那是因为她哥哥的女儿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看她这一品女官,就是为了颜可久一个人定的,不然还有谁能拿到全优,国子监的博士们那么苛刻,男学生们几年也没见出一个全优的,更何况女子。”

“啊,原来皇后娘娘是颜姐姐的姑姑?”林晓霜恍然大悟。

“对啊!”孟颜欣说道,“颜可久你也是认识的。”

是认识,那个美丽婉约的姑娘,一直不嫁人,原来是在等着自己挑夫婿吗?林晓霜不觉对她多了一重欣赏,只是不知道她想嫁的男人会是谁?就算一品女官的福利是为她而设的,也是对大家的一个鼓励,想来想上国子监的闺秀们更多了。

从孟言欣口中打探了一下孟夫人的意思,不无意外,她看上了林玉涵,只是还没有明说。

“其实我娘看中的本是你六姐姐,不过一打听,说家里给她议了一门亲事,虽说还没换庚贴,也算是订下了。”

林晓霜对这些堂姐妹倒是谈不上了解,问道:“我六姐吗?你娘怎么会觉得她适合些?虽说我大伯父是个官,不过她是庶出,身份上还是比不得五姐姐这嫡出之女吧。”

“你不知道你六姐姐的生母是出身商贾吗?而且打得一手好算盘,你六姐姐跟着她学了不少东西,据我娘说,在鉴赏宝石方面,你六姐可是个行家。”

林晓霜愕然地张了张嘴:“这我倒是不知道。”

两个姑娘闲话了一阵,林晓霜记挂着要学习,便借口天晚了,主动送客,送孟言欣出了门。

送走孟言欣回转,半途被大伯父的妾室钱姨娘拦住,定要请林晓霜到她屋里坐坐,林晓霜向来与这位姨娘没有什么交情,倒给吓了一跳。

何事所求

林晓霜被钱姨娘半拖半拽地领进了屋子,进了屋钱姨娘把门给关上,合拢门前还探头朝外面看了看,这鬼鬼祟祟的动作让林晓霜沉了脸。

“姨娘这是做什么,莫非我是那见不得人的,若是你怕,又何必硬拽了我过来?”

钱姨娘转过身,忙着解释道:“七小姐勿怪,只是我有事想要麻烦你,怕旁人知道了与你为难,所以小心了些。”

“原来姨娘不是专门请我来喝茶啊!”她带着了然的笑,看向钱姨娘。虽然不知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这么热情地将她拉来,定是有事相求。

“七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求你,还望你成全。”钱姨娘说着,忽然就跪了下去。

虽说是大伯父的妾,却也算个长辈,她这么一跪,林晓霜顿时愣住,回过神来,忙双手去扶她起来:“姨娘有话好好说,这可使不得!”

钱姨娘眼中带泪:“七小姐,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母女,只要你肯,这个忙你一定能够帮的。”

“姨娘快些起来,你这样跪着,我可走了。”林晓霜见她话也不说全就这样,心里也不快,难道以为这样就能逼她答应吗,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如果是进国子监读书,连她自己都没指望别人帮忙,如何帮得了别人。

钱姨娘见她果真甩袖要走,连忙起身:“是我太心急了,事情都没讲清楚,七小姐请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晓霜这才坐下,准备听听她到底有什么事。她其实并不是那种冷心肠的自私之辈,如果能够帮到别人,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能够帮她还是愿意帮的。

钱姨娘所提的,居然是孟家代嫁的这件事,原来她想自己的亲生女儿林若琴去,但她也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想到了求林晓霜帮忙。

“六姐姐不是订了亲事?不是大姐姐帮着找的,听说家世不错?”林晓霜诧异道。

钱姨娘苦笑道:“对外说得好听,什么家世不错,不过是个小吏罢了,而且男方娶过妻,你六姐姐嫁过去,不过是个填房,那人前妻生的儿女都快有你六姐姐的年纪了。填房也就填房了吧,谁让你六姐姐是个妾生的,我也劝她认了命,谁知道前些日子那小吏的上司把自家的一个远房表妹许给了他,原本说好的亲事就反悔了,对方说了,你六姐姐嫁过去,只能为妾。我自己父母心狠,把我送人做妾,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走同样的道路。”

原来如此,想到大伯母说起这件事时那得意的表情,林晓霜不由得好笑,原来大伯母并非如表面所见的那样,对大伯父的妾室与子女表露出的温柔体贴也是假的。这一点林晓霜可以理解,只是觉得她在人前一直装样子,到底累不累!

林晓霜皱了眉道:“姨娘,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六姐姐着想,你可知嫁去吐谷浑,不过名义上听着好听,那吐谷浑王也是七老八十了,孙子都有了,又是背井离乡远离故土,说难听点,没准过不了几年王妃就做了寡妇,而且那王宫里妃子不是一个两个,虽然嫁过去做的是正妃,勾心斗角也少不了,不见得比做妾强几分。”

钱姨娘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你六姐姐也知道,不挣馒头挣口气,其实我是有些舍不得的,只是她执意如此,她说了,那小吏既是背信弃义之辈,也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她宁愿伴那老番王,趁着年轻,也许还能得几分怜惜,其实她还没有说出的一层意思,是为了我,毕竟是我生的,她若得了那王妃之衔,我在这个家也能好过几分。”

钱姨娘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神色凄然。

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林若琴,她过来跪在林晓霜面前:“求妹妹成全我。”

林晓霜头痛地看着这对母女,怎么都这么爱跪,也不怕膝盖痛!

“六姐姐,原来你一直在啊!”

“我自己说不出口,央求我姨娘代为出头,”林若琴脸上带着红晕,“我怕七妹妹不信姨娘…”

林晓霜明白了,轻轻拍了拍额头,她问道:“六姐姐,你真的想好了?”

林若琴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孟夫人中意的定是五姐姐,她本来也不愿意,若是定了她闹将起来,也是个麻烦事,不如我自荐,如此一来孟夫人有了心甘情愿的人选,我也能脱了苦海,七妹妹帮我这次,我必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本来想着让林玉涵去嫁那老头国王,让她尝尝笑人前落人后的滋味,既然林若琴想争这个位置…

“六姐姐,我可以帮你说说,行不行可不一定,还有,我帮人也不是白帮的,咱们就是亲姐妹,也当明算帐。”既然林若琴嫁过去是做王妃,吐谷浑又有很好的资源,可不能浪费了,先打个预防针,将来少不得有用。

“七妹妹说的是,我愿与你立下字据,只要事成,将来但有差遣,若琴莫不敢辞。”

这母女俩不愧是商人之后!林晓霜笑了,大家都是爽快人,如此最好。

“好,姐姐且等有了消息,我再来讨字据,也不为难你,若姐姐真成了王妃,想来你的手谕也是管用的,将来若有机会去到吐谷浑,少不得能行几许方便。”

“只要此事能成,又岂是几许方便能还得了妹妹这份人情,但有吩咐,若琴定当竭尽所能!”林若琴也看出自己这位堂妹不是个简单角色,是了,若是简单,又岂能与孟家那样的人家亲密来往。她不怕赌,骨子里流着钱家的血,她的柔弱只是表象,精明与敏锐,才是她的本质。这样的人,识人也比一般人要准得多,所以找上林晓霜,她找对了人!

孟夫人很快提出了人选,令林家老太太吃惊的是,她选的是六小姐林若琴。

“若琴是庶出…”

老太太话未说完,便被孟夫人截断:“不管什么嫡庶,既是认在我的名下,那便是我的女儿了。怎么,老太太不愿意吗?若是不愿,那我只得另找人家挑一个了。”

林老太太本想说林若琴已许了人家,一听这话赶紧打住:“行行行,夫人喜欢谁便挑谁,这事当然由着你。”

林晓霜看到大伯母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瞟了钱姨娘一眼,说不出什么滋味。钱姨娘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既然说定了,明儿我就进宫回了皇上和娘娘,封赏这几日应该就下了,还请老太太做好准备。”孟夫人说道。

虽说嫁的是外邦,也无人看好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国王,可是听到庶女要做王妃了,李氏还是像吃了苍蝇般的难受。秦氏与林玉涵也是一脸愕然,开始时林玉涵确实不愿意,在母亲劝了半天,分析了许多利害给她听后,她也有所松动了,尽管心中还是不怎么情愿,可是看到意料中的事情出现了变故,到手的鸡蛋被人砸飞了,心中还是不舒服到了极点。母女俩一同看向林若琴,妒忌、羡慕、怨恨…五味陈杂。

孟夫人和老太太商定好后,唤林若琴上前拜见,正式认了她做义女,孟夫人褪下手腕上的赤金镯子,顺手套在了林若琴的腕上:“好孩子,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贵妃娘娘亲自为你赐了名,以后你就叫孟言乐。”

林若琴站起身时,眼中含着泪光,她的心愿达成,从此后,林家再也束缚不了她,往后的日子就算再难再苦,她也不会后悔,因为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别人的安排。

送走孟夫人,林若琴专门去了西院向林晓霜道谢,并送上了她先前的承诺。林晓霜吹干纸上的墨迹折叠收好,笑容可掬,林若琴果然守信,还盖上了手印。

二月已过了一半,国子监女科的考试定在三月初一,听说各家闺秀与夫人们推荐的小姐都报了名,在国子监备了案,孟夫人答应林家的两个名额却还没有定下是给谁,除了林晓霜与林若琴,其他三位小姐都急得团团转,为这个名额的竞争暗地里不知斗了多少次,互相揭了好多短,一向讨喜的林晓妍最近在老太太跟前也受了不少训斥,看情形吴姨娘的曲线救国运动执行得不是很成功。

这一天林晓霜应孟言欣几日前的邀约去孟家做客,孟夫人提起了女科的事,有些抱歉地对林晓霜说道:“霜儿,本来以你跟我们家的交情,这种机会应该让给你的,可是你也知道,就算推荐去了,还是要考试的,你从前在乡下没有学过那些东西…”

不会,你又没有看过,怎么知道我不会?道听途说而已,就算不会,若是真心,之前有月余的时间,也可以学嘛。她算看透了,没有利益的事,孟夫人是不会做的,之所以答应选林若琴,一来是她自己本身就看上了那位,二来那是她所求,没有利益冲突,国子监的事却是不同了,她答应了林老太太,不好反悔,但是牵涉到考试,所选之人会成为她女儿的对手,当然要慎重。

她不是怕林晓霜不会,而是怕她太会了!她能识字,会经商,懂养生,擅调香,谁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娘,晓霜就算不会,我可以教她啊,您就给林老太太说一声,让晓霜陪我进学吧。”孟言欣抱着她娘的胳膊撒着娇。

“傻孩子,我既然说明了是给林家的,自然由林家定,我如果插手,不是失信于人了,这要看晓霜在老太太跟前的表现了。”

林晓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有那些牛鬼蛇神天天在老太太跟前念叨,她的表现好不到哪里去,奇怪那三个丫头窝里斗得慌,对上林晓霜时,却是一致对外,果然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毕竟有几分真感情在,她就是个外来户。

见孟言欣还在那里纠结,挽着孟夫人的手不放,林晓霜觉得自己不应该瞒着这位好朋友的,她始终是站在林晓霜这边。

“欣儿姐姐,你不用着急,我一定考上,和你作伴。”

孟夫人微微吃惊地看她一眼:“晓霜真的要考吗?那可是百里挑一啊,只有十个名额,你有把握?”

“其实没这么严重,田司业的夫人推荐了我,我会和欣儿姐姐一样,直接进入国子监,只要不考最后一名,入学不成问题。”

“真的吗?晓霜?”孟言欣大喜。

“是真的,司业夫人跟我说了,今日她把名字报上去,十日内不论哪天,我去国子监点个卯备案即可。”林晓霜微笑道。今日早上练完弓箭,司业夫人就出门去了,为的就是去国子监呈上推荐书,顺便放了她半天假,这才得以有空出来。

“你弟弟随着田司业读书,没想到你与他家夫人竟然也熟识!”孟夫人笑道,神色微带尴尬,原来不通过她,林晓霜也有了推荐。

“还多亏了夫人帮忙介绍田司业做我弟弟的老师,这才得以认识司业夫人。”林晓霜笑道。从这一点来说,她是衷心感谢孟夫人的,其实兜兜转转,纵然她不愿,林晓霜的入学也是托了她的福,这么一想,林晓霜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张氏发威

林若琴的封赏没过几天就下来了,毕竟她的出嫁关系皇家颜面,这位更名为孟言乐的林家六小姐被封为青河县主,赐嫁吐谷浑单于诺波,吐谷浑表示愿意向大安称臣,吐谷浑单于将亲自前来京都,接受大安皇帝的封号,顺便迎娶青河县主。

封赏的时候林晓霜不在,她在司业夫人处学习,等回来一听张氏说起,顿时笑喷了。

“又怎么了?”张氏看她笑得开心,一边给她拍着背一边说道,“好好儿的,也不怕呛着,总这么一惊一乍的,没个正形。”

“娘,看来咱们这位皇上也是个懒人,这封号也不好好想一个,青河县主,倒过来,不就是和亲县主,哈哈哈,有趣有趣。”

张氏一想果然如此,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在一旁侍候的兰香也是一脸乐和:“也只咱们七小姐想到这上头去了,别人哪里注意这个。所以说,七小姐就是聪明,太太您说是不是?”

张氏连连点头:“聪明是聪明,就是这举止该得收敛收敛,还有话也不可乱说,皇上岂是由得你编排的!”

林晓霜笑道:“我又没说什么坏话,皇上是明君,大人大量,也不会和咱小老百姓计较。”

母女俩说笑着,去向林若琴道喜,林晓霜送的礼物是一套珍妍斋的顶级套装,有胭脂、香水、面膏等等,这套东西珍妍斋是限量版,除了供给宫中的贵人,外面只有极少数几套,反正配方大多数出自林晓霜之手,她才不在乎。

林若琴收到礼物,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脸惊喜,林晓霜道:“六姐姐出嫁时,若是不弃,由我来给你上妆如何?定然打扮出一个最美的新娘子来。”

“傻丫头,哪里轮得到你,县主出嫁,自然有宫里的姑姑做这些事。”张氏笑道。

林若琴却喜道:“三婶婶,不要紧的,宫里的姑姑那里说一声一准行的,我正想请七妹妹呢,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她知道张氏的妆容都是林晓霜在打理,有了容光焕发的三婶婶作参照,她对林晓霜的技术很有信心。

“只要你和宫里的姑姑说好,到时候我就帮你上妆。”林晓霜兴奋地说道。好多年不曾化过新娘妆了,她有些技痒。

吴姨娘这边,林晓妍兴冲冲地问着:“娘,如何了?祖母怎么说?”

吴姨娘看起来神色疲惫,无精打采地说道:“老太太没个准话,只说这事还得再商量商量,也不知她要和谁商量!”

“是不是您孝敬祖母的东西太少了?家里还有什么好的,快些拿出来,再晚可就来不及了,我听说二伯母可是一趟趟地往祖母房里跑,从来不曾空手的。”

吴姨娘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这当家的是大伯家,公中都是按例分配东西,我手头有的,还只是你爹给的一点私房,娘连嫁妆钱都全贴上了,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林晓妍咬了咬唇:“太太那边…”

吴姨娘冷笑:“你又不是她生的,人家哪会想着你,便是有点钱,也是留给她亲生的女儿,若是她知道你有这心思,不定怎么扯腿呢,还想着她给你说上话?再说了,老太太从来就不待见她,就算现在表面上好,那也是冲着别人的面子。”

林晓妍丧气地坐下,手托着腮沉思起来,想了一会儿,对吴姨娘说道:“对了,求爹爹啊,只要爹爹开口,太太那边还能不从不是?”

吴姨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法子不错,只是咱们不能直说,先计划计划,这样…”

母女俩嘀咕了半天,算计起了张氏的嫁妆。

晚上林崇严回到家,林晓妍就去到父亲跟前撒娇,运气也好,林晓霜母女都不在。说起进国子监读书的事来,她带着几分委屈:“八姐姐是一定的了,她是祖母的亲孙女儿,我也不敢和她争,还有一个名额,五姐姐是二伯的嫡女,看样子祖母也偏向她些,我就亏在这个出身上,爹,您得帮女儿想想办法。”

林崇严头痛地说道:“出身是定了的,无法改变,我能有什么办法!”

“爹,二伯母可是变着法儿讨好祖母,连天地送东西过去,您要是疼女儿,可得帮帮我。”

林崇严皱起了眉头:“这…咱家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伯父做着生意,二伯母娘家也有些底子。爹如今还是个白身,也没个一官半职,实在是…”

林晓妍凑到林崇严耳朵,轻声嘀咕了几句。

林崇严沉下了脸:“这怎么行,万万没有这个道理。”

他声音大了些,吓得林晓妍“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吴姨娘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儿的,见着爹爹高兴么?”

“姨娘,我的命可真苦啊!”林晓妍扑到吴姨娘怀中大哭起来,“您为什么要生下我,若是早知道是这个命,当初您就不让我来到这个世上受苦…”

吴姨娘假装问了几句,随后也展开了眼泪攻势哀求起林崇严来,母女俩哭成一团。

林崇严心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事我来想办法。”

抽抽咽咽地停了声,林晓妍乖巧地歪过去抱住了林崇严的脖子:“爹,女儿知道令您为难了,实在不行,就算了吧,谁让我是庶出的呢,这也是我的命。”

林晓霜虽然和父亲亲,但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举动,只因她心中是个成年人,可没有去抱老帅哥的习惯,林晓妍软软的身子贴近了林崇严,乖顺的样子让他心头一阵悸动,这是他的小女儿啊,若不是自己是个庶子,入不了老太太的眼,也不会让她委屈成这样,虽然她不甘,却是那么懂事,他如何忍心弃之不顾!

“九小姐,都怪我连累了你!”吴姨娘上前跪下,抱着林崇严的大腿道,“老爷,不管怎么说,九小姐也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肉,希望她能有个好前程,求求您帮帮她吧,只要她有出息,奴婢就是死了也甘愿。”

林崇严叹了口气:“起来吧,妍儿也别哭了,我答应了你们,自然会做到,你说说,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自家人还要送礼才能成事,林崇严心头有些发冷,儿子的钱也要圈,这就是他的嫡母!

“要比压过二伯家送的,最少也得有一千两银子。”

吴姨娘见林崇严松动了,索性狮子大开口,将她之前贴进去的数目一并说了进去,还夸大了几分,实际上只需要三百两银子就够了。”

林崇严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多…”

“娘那里拿得出来,有一次她开箱时我无意中看到了,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银子,怕是不止这个数。”林晓妍不怕死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