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撒谎,这一切都是你和林晓妍的阴谋。”

吴姨娘打了个哆嗦,泪涟涟地看向众人:“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你们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么?晓妍是我生的,我又如何会向她泼这脏水?”

林崇严点了点头:“我林家的女儿,岂是那不知羞耻之辈,蔡大虎,你不要含血喷人!”

张氏和林念宗则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众人,不知道该相信谁。

林崇严叫了林晓霜屋里那个叫小蓉的丫环来问,她的说词与吴姨娘是一样的,至于林晓妍怎么会出现在林晓霜屋里,据说是到院里散步,不小心扭了脚,因为离林晓霜的屋子近,她的丫环杏儿就送她到了这里,让小丫环小蓉帮着拿药油擦脚,杏儿去喊吴姨娘,却不想蔡大虎喝醉跑了进来,将她当成了林晓霜,一时控制不住,就成了这个样子。

蔡大虎怒道:“就是她引我过来的,定然早就被人收买了。”

林崇严却说:“除了你自己,没人能证明你说的一切,你还想狡辩?霜儿,不要信他,咱们这就送他见官去!”

吴姨娘闻言赶紧拉住林崇严:“老爷,送不得,送不得,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九小姐就全毁了。”

林晓霜说道:“就是啊,爹,娘,您们忘了,还有林晓妍呢,她是当事人,再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她…她现在还吓得昏迷着,能说些什么?”吴姨娘扯了扯林崇严的袖子,“求老爷为九小姐做主,她本来就病着,若是婢妾来得晚些,可真是…真是…九小姐被吓坏了,可婢妾也不敢随便叫大夫,这才遣人去请了老爷和太太回来。

吴姨娘没有用手绢,不时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泪,可那泪水总也擦不完,看在林崇严眼中,顿时让他心软。

“那你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他问吴姨娘。

“既然…既然都这样了,为了九小姐的以后着想,只有…只有将错就错!”

“不,我坚决不同意!”蔡大虎首先反对。

“我也不同意!”林晓霜突然笑了,看着吴姨娘,体现出与往日不一样的凌厉,“姨娘莫非不知大虎是什么身份?想让林晓妍嫁给大虎哥,这才是你们演这出戏的最终目的吧?”

“你…你污蔑我!”林晓妍不知何时被杏儿扶了过来,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落着,“爹,娘,我死也不嫁给这个无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墙上撞去。可惜人弱无力,还没撞上就被杏儿给死死抱住。

“九小姐,使不得啊!”

一时间屋子里鬼哭狼嚎。林崇严烦躁不已,在屋里踱来踱去,口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霜儿…”张氏轻轻喊了一声,林念宗也蹙着眉头,看向妹妹。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信大虎哥。”林晓霜道坚定地说道,转向林晓妍,轻声说道,“你要死便死吧,活着确实丢林家的脸。”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她是你妹妹!”林崇严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看向女儿。

“我没有这样心如蛇蝎、不要脸的妹妹!”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落在林晓霜的脸上,顿时半边脸浮现出五个手指印。

“你凭什么打我的女儿,你凭什么打我的女儿…”张氏哆嗦着看向林崇严,手指向林晓妍,“一样是你的女儿,你就只信她?她不过和你生活了两年,晓霜却在你身边十几年,晓霜的品性如何,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晓霜?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只信事实!”林崇严怒打了林晓霜,也有些后悔,但被张氏这么一质问,他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强忍着心头的冲动,没有去安抚林晓霜,嘴硬地说道。

“好!好!好!”张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闭了闭眼,说道,“我却相信我生的女儿,若是她们要扭大虎见官,我倒能信几分,如今这局,摆明了就是想抢我的女婿,吴飞樱,你做梦,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伤害我的女儿!”

“我…我没有!”吴姨娘怯怯地退后,躲到林崇严身后,她的怀里,还护着一个林晓妍。

“别怕!”林崇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皱着眉头对张氏说道,“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氏彻底地冷了心,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林崇严,泪眼婆娑:“我要和离!”吴姨娘和林晓妍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林晓霜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娘,这话说不得,您不要我了吗?”她知道张氏是为了维护她,可是和离了,子女只能跟着父亲,她还未及笄,她的事情还需要张氏为她做主。她的计划中可没有这一环。

计高一筹

张氏是气糊涂了,给女儿这么一提醒,顿时明白过来,是了,不能和离,她可以离开这个家,可是儿女却是不能,真的走了,不就称了吴姨娘的心,如今就这么欺负她的女儿,若是换她当了家,林晓霜几个还有什么活路?大虎与晓霜的婚事也要彻底毁在她的手里。

林崇严愣了愣,喃喃念道:“和离?”

林念宗也上前劝母亲,跪在张氏面前,苦苦哀求,又跪到父亲面前说道:“爹,看在娘为这个家辛苦了半辈子的份上,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林崇严心疼儿子,赶紧道:“你先起来。”

“不,您不答应,儿子就不起来。”林念宗一边说,一边磕头。

吴姨娘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崇严,小声叫道:“老爷…”林晓妍也睁着一双泪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怯生生的模样。

林崇严气无处可泄,转身对着蔡大虎说:“都是你!这件事到底怎么了结,你说?”

大虎看着他:“老师,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若是您要绑我去见官,我也无话可说,其他的话,切莫再提!”

他这是表明了立场,绝对不会娶林晓妍的了,吴姨娘没想到这个蔡大虎会这么犟,心中暗恨,一时也不知道此事该如何收场了,将眼神转向林晓妍,看了一眼女儿惨兮兮的样子,咬了咬牙,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她“噗通”一声跪在林崇严面前,嘴里念着求老爷为九小姐做主,直磕得满头鲜血。

“你起来!”林崇严唤道。

“老爷,九小姐也是您的女儿啊,您可不能因为她是庶出的,便不管她了,如果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以九小姐的脾性,她可怎么活啊!唯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让蔡大虎娶了九小姐,反正他与七小姐的亲事并未议定…”

接收到生母的眼色,林晓妍又开始满屋乱蹿,要找剪刀寻死,杏儿上前去抱住她,挣扎之间,脸都给她抓破,林崇严忙叫林念宗上前,将她制住。两个妹妹一个被父亲迁怒打了一巴掌,一个寻死觅活,林念宗不清楚这其中的是非,只将满腔怨气撒在蔡大虎身上,血红着眼睛盯着他。

“蔡大虎,霜儿信你,我可不会被你骗了,你不说清楚这件事,我饶不了你!”

蔡大虎正要张嘴解释,却见晓霜抢前一步,“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她眼带讥诮:“戏演得真好!”她被林崇严打了一掌,除了脸上的红肿,神色不见半分慌乱与难过,更多了一丝冷静,直视着林念宗,她问道:“哥哥,从小到大,我有没有骗过你?”

林念宗摇头:“没有!”这个妹妹不仅没有骗过他,还用她弱小的双肩承担了本该由他这个长子承担的家庭重担,念及南临的日子,林念宗无比辛酸。

“那么,哥哥是信我,还是信她?”林晓霜的手直直地指向林晓妍。

“哥…”林晓妍软软地唤了一声,对着林念宗直摇头,“我没有…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冤枉我?”

林念宗为难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都是我妹妹…”

林晓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没有再犹豫,转向张氏:“娘,只有你信我,这里兄妹和睦,夫妻恩爱,人家这才叫一家人,没有你我的位置,带上念祖,我们走!”

“晓霜?”蔡大虎忐忑地看着她。

林晓霜含着泪笑了:“大虎哥,你和我们一起走,婶儿一到,就由我娘做主,为我们定亲,也好绝了某些人的心思!”见有人要讲话,她抬高了嗓门,“你们都不要说,听我说完。林晓妍,平日我让着你,不和你计较,是因为你体内有流着一半和我一样的血,你以为偷穿了我的衣裳,再使这种不要脸的手段,就能将大虎哥引上勾么?失败了吧?我知道你不服气,自认为长得比我漂亮,什么都想和我争一争,你也不想想,你拿什么和我争?我是林家嫡长女,你只是个小妾生的,你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大虎哥又怎么会看得上你?”

“你闭嘴!我哪点比不过你,就因为这嫡庶的身份,你事事都在前边,你不过仗着命好而已。”林晓妍忍不住开口道。

林晓霜笑了:“好,我把林家大小姐的位置让给你,我不稀罕,从现在起,这个家就由着你们去折腾吧。对了,大虎哥的主意你就别打了,他要娶的是我,依你的必性,估计也不愿意委屈做妾,何况就算你愿意,那也只能自己偷偷想想了,大虎哥答允过我,永不纳妾的。”

林晓霜向来温温柔柔,何尝话说如此刻薄过,一时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就连张氏也被惊得愣住。她说完要说的,对着床边说道:“柳絮,出来吧,把事情真相给这屋里的人说说,说完就来我娘屋里,跟我们走。”

她说完,拉着张氏头,招手让蔡大虎跟上,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有人拦蔡大虎,他们都被床底下突然钻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

“柳…柳絮,你不是帮妹妹办事去了么,怎么会在她的床下?”林念宗首先发问。

柳絮给他行了个礼,回道:“回少爷话,奴婢给七小姐办的,就是这件事。”

经柳絮一说,一切真相大白,原来林晓霜早就发现了林晓妍有问题,猜到了她的心思,便支使柳絮随时注意着,一方面她也想试探一下蔡大虎。听说二房的林玉涵回来,林晓妍就开始称病,她就起了疑心,今日她支使柳絮出门办事,其实柳絮从前门出去,又从后门进来了,躲过了别人的视线,只跟着林晓妍,所以林晓妍使计陷害蔡大虎这场戏,她从头看到了尾。谁都以为林晓霜身边最得力的丫头是夏昭和兰香,却不知柳絮才是她最为看重的,若非放心柳絮,她又如何会让她侍侯张氏?

林晓霜进屋时,趁着人不注意,柳絮就给她打了眼色,所以她才会那么相信蔡大虎,因为有了证人,证明蔡大虎说的不是谎言。

这屋子里从林晓妍进来,就只进不出,没有人出去过,若是林崇严还不相信柳絮的话,那他可真是傻子了,他呆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姨娘和林晓妍:“你们…”

“老爷,那个贱婢胡说,她胡说的,她是太太的丫头,自然帮着她们说话,这是她们设了计要害九小姐,您别信她们!”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说这样的话!”林崇严这一次没管吴姨娘,任她磕得头破血流。

“是林晓霜害我,是她设计害我!”林晓妍咬定了不松口,“爹,这丫头也说了,她一直都在监视我,对了,是她们,这都是她们设了局害我的。”

“你给我住口!”林崇严颤抖着走向面色惨白的林晓妍,用方才打过林晓霜的右掌,狠狠地扇了过去,不曾想林晓妍侧身一躲,他扇了个空,差点让自己摔倒,错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子。

“你方才说病到无力,给人占了便宜也挣脱不开,此刻怎么躲得这般快?我一直疼你,信你,你就是这样欺瞒我的?你这个畜牲!”林崇严吼道。他想起了之前林晓霜说的话,果然,是他的错,是他轻信于人,伤了妻子女儿的心。

思及此,林崇严也顾不得了,让林念宗叫人把吴姨娘和林晓妍关回房里,自己匆匆来到妻子屋里,只盼能将她留下。

张氏屋里,林晓霜动作迅速地让人套车,将张氏的嫁妆箱子全搬到了车上,蔡大婶他们还没到,林晓霜决定先借住一天,让大虎先将东西送到他买下的宅子,自己和母亲等着马车来接。

在收拾衣物的这段时间,林晓霜才向张氏坦白了一切,她对母亲说道:“娘,爹那个性子,不下剂猛药是好不了的,不管如何林晓妍都是他亲生的,他根本狠不下心来,顶多关一阵子,还得想方设法把这件事瞒下去。与其整天对着这些人不开心,咱们不如分开单过,我看离了你我,他们能过得有多好!”

“唉!”张氏长叹一口气,“可惜你没有嫁人,若是你嫁了人,我就没什么牵挂了,可以和他和离。”

“娘,此话休再提起,若是和离了,弟弟或是妹妹怎么办呢?”她将手轻轻地放在张氏的肚子上,“女儿看得出,您其实也舍不得爹,只是他太伤你的心了…”

张氏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怀孕的事,确信后因为与林崇严的冷战,她一直瞒着,没想到这件事第一个知道的不是丈夫,而是女儿。

“娘,我是您的女儿啊!以前在村里的时候,那些大嫂怀了孩子,不就和娘这些天一个症状?”林晓霜笑了笑,“娘,我们换个好环境,女儿会好好侍侯您,您再给我生个可爱的小妹妹,好不好?”

张氏笑道:“好!”

林崇严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屋中含泪笑拥在一起的母女两人,心中一酸,满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张氏怀孕了,事隔多年,她竟然又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顾不得女儿在场,哆嗦着开口叫张氏的小名:“湘儿,你别走!我…是我错了!”

张氏抬头看见他,摇了摇头:“你护自己的女儿,你信自己的女人,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嫁错了丈夫!”

她拉起女儿的手:“霜儿,叫上念祖,我们走吧。”

林崇严拦在门口:“你们要去哪里?不许走!”

张氏冷静地说道:“你若不想我肚子里这个有事,就不要拦我,我只想和孩子们过几天清清净净的日子。或者你觉得,和离更好些?”

张氏的神情很认真,林崇严生怕她真的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得让开来:“那你好歹告诉我,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过去。”

张氏指了指条案:“不用了,钥匙和帐本,我全放在那里了,除了我的嫁妆我带走了,家中的东西不曾动过半分,我和霜儿带走的丫头,月例银子也不用你发了,我们自己会想办法,你不在乎这个女儿,她却是我最大的依靠,我女儿孝顺,只要有她在,苦不着我这个当娘的。”

林崇严看着女儿还未消肿的脸颊,悔恨不已,嘴唇动了动,却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林晓霜搀扶着张氏,叫上林念祖,出了林家大门。林念堂跟在后面送出来,面上有着愧色,他是最明白吴姨娘和林晓妍的,孰对孰错,看父亲脸上的表情他就能猜出来。

林念堂之前一再出言挽留,一再地说是林晓妍惹了母亲生气,替他姐姐赔着不是,林晓霜见他不似作伪,还安了他几句心,只道事情和他没关系,让他好好读书。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有些小心思的少年,当听到林晓霜唤他六弟时,忍不住眼中闪起了泪花,自从她来到这个家,还是第一次叫他六弟。

“母亲,姐姐,弟弟,你们要好好保重。”林念堂目视着马车远走,心情无比沉重。

等林念宗安排好一切,匆匆追出来时,母亲已经带着弟妹坐车离开了,林晓霜在马车中看到了他的身影,心中有些怅然,一起长大的哥哥,竟然还不如林念堂这个隔着一个肚皮的弟弟明白。

一得一失

三房的人本来就不多,林晓妍的事被压了下去,对外没露出半点风声。令林晓霜意外的是,第二天秋姨娘竟然提了个包裹寻到他们住的柳枝巷,说是来侍侯太太小姐,张氏也没迟疑半分就答应了下来。晚些时候,孟言轲过来,给了林晓霜房契和钥匙。林晓霜和母亲搬出林府的事他第一时间知晓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还是及时伸出了援手,以孟家的人力,要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找一套房子出来,还是十分容易的。

林晓霜待孟方轲的态度一如即往,并没有因为他来提亲而有变化,孟言轲有些遗憾,却也庆幸自己没有强来,看林晓霜指挥得井井有条,张氏什么都听女儿的,他便能想到这离家出走多半也是林晓霜的主意,如此自立的女子,想来使手段是不可能让她屈服的,另外她现在已经不算普通人了,这是一个进了帝后视线的国子监学生,她的未来,已经变得扑朔迷离,不是孟言轲能够预料的了。

蔡大虎也来帮忙,林晓霜支使着他做这做那,却客气地让孟言轲坐着喝茶,两相比较,孟言轲若还不清楚她的选择,那就是傻子了。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进进出出忙碌着的年轻男子身上,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一直坐着,还得主人家分人来侍侯,事情又插不上手,简直就是一种妨碍,孟言轲坐了片刻,识趣地起身告辞。林晓霜一再表示感谢,叫上蔡大虎一道送他出了院门。脸上的红肿昨晚用冰敷过,又擦了最好的药膏,已经看不见痕迹,她立在大虎身边,身着烟秋色的罗裙,俏生生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

孟言轲拍了拍蔡大虎的肩,冲他笑了笑:“大虎兄弟,有空来家里坐。”

“好的,过几天我请孟二哥喝酒。”蔡大虎爽朗地笑道。

“那我可等着,就这么说定了。”孟言轲道。

“哈哈哈!晓霜视孟二哥如兄,我与她定亲,定然少不了请你,放心吧!”大虎笑道。

孟言轲心下一惊,很快却又释然:“原来如此,那先恭喜二位了。”

自己还期待什么呢?他想到了两天前与林晓霜的对话,纵然他说等着她的抉择,她还是明明白白拒绝了,她说两人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孟言轲想不通,问她为什么。林晓霜回答:“正如你所说,我们是同一类人,但是在我心里是把你当成哥哥的,试想兄妹之间,如何谈得婚姻?孟二哥,我把你和欣儿姐姐都当成一家人,也没有跟你们见外,希望我们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

孟言轲虽然不甘,却唯有放手,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些醒悟,错失了良机,强扭的瓜不甜,他想要的是林晓霜自愿,既然她只当他是兄长,再不好强求,而如今连皇后娘娘面前她也去得,就算请得孟贵妃施压,只怕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小厮孟良问他:“少爷,是回府吗?”

孟言轲说道:“不,去东条巷。”

东条巷是他自己置的私产,连父母都不知道,偶尔心情不好时,他就在那里休息。

“我恨君生迟,恨不相逢早。”他闭眼靠在车上,伸手揉了揉眉心,“晓霜,但愿你能得到所想的幸福…”

如果林晓霜听到这句话,想必又要惊讶半天,孟言轲随意一句,与曾经燕王所作的五言末两句正好相互呼应。

安置好一切后林晓霜与父亲见了一面,没有第三人在场,父女俩做了一番深谈,不知道二人谈了什么,此后林崇严再没有对她的亲事有半点异议,连大房那边派去为长信侯府牵线的人都没有见。

三日后,蔡大婶带着二虎进京,两人都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发了财的,二虎见到林晓霜,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她对帐。见大虎吃惊,她想二虎果然是个稳妥人,嘱咐了他不说,就连亲哥哥也没讲,这才将当年交待二虎帮忙管理南临产业的事说了出来,大虎才知家中一一富起来,其实还是晓霜在背后帮忙的缘故。

蔡大婶见晓霜出落得比在南临时更加水灵,拉着她的手看了半天,褪下手上金灿灿的镯子就往她手上套,林晓霜实在是不怎么喜欢那个式样,不过蔡大婶连声说着是给媳妇的见面礼,她只得红着脸收下了。

很快两家正式换了庚贴,婚书送给林崇严签了名,他也没有为难,顺利地签了,蔡大虎和林晓霜的亲事这才正式定了下来。这之后请了两人的好友,孟家兄妹、周醉还有国子监的几个学生,好好吃了一顿,林晓霜当然没花自个儿的钱,是在摘星楼定的免费餐,一共三桌,座中闻知是她的定亲宴,那个相熟的陈小二便一直面色古怪地盯着她看了又看,不过林晓霜被人围着灌酒,压根没有注意。

定亲宴全程都是林念宗跟着招呼,他那天晚上就满城里寻人,还是由林念堂提点,才想起找周醉问到蔡大虎新买的宅子,深夜才找到了他们。大虎被他揍了一顿,两人见面有些尴尬,还好大虎不计较什么,还留他住了一宿,他请求母亲回家,张氏没有答应,便说搬来与他们同住,好有个照应,林晓霜却没有同意,说住不下,他只得每天放了学过来向母亲请了安才离开。

张氏见林晓霜一见他就神色郁郁,便劝说道:“霜儿,他是你哥哥。”

林晓霜笑了笑回道:“娘,林晓妍才是他的妹妹。”

张氏顿时无语,这个大儿子的性子,像极了林崇严,他们的愿望是好的,指望着所有人都和平相处,但是人总是有私心的,吴姨娘和林晓妍又是极端自私的人,和平共处又怎么可能?张氏问起林念宗丈夫是怎么处理善后的,却只听到林晓妍被禁足半个月,而且林崇严请了大伯母帮忙,开始为林晓妍相看亲事,对于张氏的出走,他说是身体不好,由秋姨娘陪着找了个地方专门静养。

柳絮没有过来,林崇严让人给张氏带个信,想借柳絮管家,并将她调到林念宗身边侍侯,张氏问林晓霜的意思,她想了想便答应了,又让兰香回去,交待了柳絮一些东西。她知道柳絮是个精灵的,有她看着也好,要知道什么消息也方便。

“你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你看,要不了多久,那吴氏铁定会再起来。”张氏与女儿说道。

“不知道他会给林晓妍寻个什么样的人家?”林晓霜笑了笑。

“哼!那样没羞耻的小贱人,他也不想想她怎么配?你这里定了亲,长信侯府那门亲他竟然还想攀上,请你二伯母给说合,还说什么那位少爷也是庶子,可笑被你二伯母几句给刺了回去,后来连门都不让他进,这才会找了你大伯母担下这事。”张氏冷笑道。

林崇严开始也来过几次,不过次次吃闭门羹,后来也就没过来了。

林晓霜摇了摇头,林崇严如此行事,只怕得不到张氏的谅解了,她还想着母亲肚子里有了个小的,也许最终会和父亲和好,眼下看来,这事只怕悬乎。

“他虽对外说是娘您病了出外休养,可我们就住在京里,哪里会瞒得住。那日我与他谈,就是要他不要管我的事,他还想我答应长信侯府的亲事,不想想小的时候他是怎么教我们的,仁义礼信,他经常挂在嘴边,居然如今会变成这样!”

张氏长叹一声,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人都是会变的,他以前不是这样,也许苦日子过多了,就更想着富贵,他又没考上,心里就…反正你别怕,我是丑话说在前头了,若是他再插手你的事,我不介意大家撕破了脸,告他一个宠妾灭妻之罪,他还想要出仕呢,不敢为难我们母女。”

“娘,这样做,岂不是苦了你?”

“娘不苦,娘很庆幸,养了个好女儿!”张氏笑道,“我相信我的女儿本事不逊男子,你会为娘安排好一切,会好好抚育弟弟成材。”

林晓霜点了点头:“我会的,娘!”

日子在忙乱中匆匆过去,很快到了大虎归营的日子,林晓霜让尤大姑帮忙找针线娘子缝制的军衣也准备齐了,整整装了两大车,燕王所要的也准备好,通通交给了蔡大虎,当然,蔡大虎自己也得了两身好衣裳。林晓霜本来不想提,但又怕燕王那里会说出来,还是向大虎提了一下,说燕王的衣裳是她缝制的,只怕让别人缝坏了那衣料。

大虎嘿嘿笑道:“对对对,王爷别看不爱说话,对下属可好了,这次能回来和你顺利订定,也是托了他的福,不然这好差事哪里轮得到我,我正想着怎么感谢他好呢,有你亲手缝制的衣裳,再好不过!”

林晓霜闻言问道:“燕王对你好吗?”

“好!我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别看他是王爷,可真是条真汉子,在大营里都是和弟兄们同吃同住,并无半点架子,”蔡大虎说到这里悄悄凑近,压低了声音,“我还听说,要不是皇后有子,只怕这储君之位都要落在这位爷身上,文治武功,那可不比今上差半点!”

林晓霜赶紧制止道:“你可别张着嘴乱说,这些话也是你说得的?”

蔡大虎点头:“我当然不会在外乱说,别人说时我都不搭话,只是听着,只是和你谈起,我才讲的。”

“记住了,以后在外面,要少言慎行。我也不盼着你立什么军功,若是打起仗来什么的,你要小心保重,不可死拼。”

“知道了,如今有燕王坐镇,边关风平浪静,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霜儿,三年后,我会回来,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

林晓霜笑了:“嗯,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等你回来,你娘和二虎我会照看着,你别操心家里。”

惊天秘密

因为前朝的两代皇帝闭关锁国,对外交流一片空白,礼部的官员找了很久,才找到两个会图腊话的人出来,一个出身商家,是个六旬老者,名唤杜威,为了赚钱冒险出过海,在图腊国住过一阵,另一个是个书生,四十不到三十已过的样子,名叫刘长远,据他说是出于兴趣爱好自学了图腊语。

听说皇帝要亲自接见,两个人都有些惶恐,尤其是商人出身的杜威,他见过的官员,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何况是站在世间巅峰最尊贵的皇帝。刘长远稍微好些,他学识不高,一辈子功名未成,只能靠着接点小翻译活儿糊口,如今被天家赏识,顿觉天上掉下了个大饼,恨不得皇帝马上封他个官身才好,却又怕自己的表现不够好,把这大好的机会错过了,紧张得一头的汗。

皇帝在偏殿接见了两人,问了几句话,叫过礼部尚书邹仕民,说道:“邹爱卿,这两人如何,你可考过了?图腊国王和公主过几日就到了,到时候他们代表的是我大安,应对之间,可不能丢了大安的脸面!”

邹仕民笑着点头,回禀道:“回皇上,这图腊与大安并非邻邦,相隔甚远,所以会图腊话的人不好找,臣等下了封赏令,在各地搜寻,也只找到这么两个,那杜威在图腊住过,确实会说点图腊话,虽说隔的年代有些远了,好在他还记得,而刘长远是周县的一名书生,从小就在语言方面颇有天赋,据当地的官员说,他不止会一门语言,图腊朝中无人懂得,也不知他说的好不好,其他的却是考过,他吐谷浑话就说得很不错。”

“如此甚好!”皇帝满意地点头道,“这么说来,就先封他们个七品的译官,等图腊国王来了,便由他们陪同接待。”

“皇上,先前说的那们林姑娘…”邹仕民还记得林晓霜。

“不是还有个图腊公主吗,就由她陪同吧,总不能派个男子整天跟在公主身边。”皇帝说罢,起身便要回。

邹仕民带领众人恭送走了皇上,想了想,这事得慎重,不能出半点差错,于是派了礼部侍郎乔吉去国子监找林晓霜,让她这几天就到礼部来,跟另外这两名新来的译官多沟通一下,同时找个宫人,教她礼仪。

乔吉先找了田司业,田司业正从书画馆出来,要去太学馆讲课,路上就被乔吉遇到了,乔吉先是夸了林晓霜一通,才将来意说明,他这也是听说林晓霜是田司业的夫人张颖茹的弟子,特意在田司业面前卖个好,如今田司业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乔吉说话的时候,周围都是课间休息的先生与学生,事情已经了皇帝亲口定下,乔吉也不用保密了,还故意说得很大声,听起来倒像是田司业为皇上解决了一大难题似的,于是不少学生都知道了林晓霜将陪同后宫贵人一起接待图腊公主,顿时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妒忌,原先很多人还瞧不起她,觉得她学蛮话不是什么正经学问,这会儿却一个个后悔自己不会,容不到如此好差使落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