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顿了一下,看着她道:“你说。”

“大家都很勤快啊,这两天做的药不少,王爷您看,还需要做多少天?”她想问问边关的消息,主要是担心蔡大虎,既然燕王急要**,想来边关的局势又紧张了,偏偏在这紧张关头,皇上把有战神之称的燕王调回了京,这不是拆他自己的台么?真想不通这个皇帝是不是脑残了。

算着日期,差不多大虎到西北大营,燕王就启程了,燕王在时,边关还没传出风声,一直很安静。她预料正是因为没有燕王坐镇西疆,那边才会有了波动。

”越多越好,起码也要准备个上万斤的量吧,平摊到每个士兵身上,一个还不到二两呢。“燕王回答道。

“我听大家说起,西疆莫非又要起战事了吗?不是王爷才去平定了?”

“若是我在,有些人当然不敢动,就算动了,也叫他们有来无回,可是我回来了!”燕王轻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人很傲气啊!林晓霜想,可是人家确实有傲气的本钱,他说的确是事实。林晓霜轻叹一声:“那么…王爷还会去吗?”

燕王摇了摇头:“朝庭并非不知这一点,既然叫我回来,当然是另有人选前去。”

“那此间事了,王爷可是要回南临?”林晓霜一边问,一边往山上看了看,心道祁亮怎么的还不见来?

“南临…你要去吗?”燕王问道。

林晓霜赶紧摇头:“我全家都搬进了京,如何还去南临,不过是随口问问。”

“哦!”燕王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林晓霜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忘了用谦称,在燕王面前我啊我的,难得这位爷不计较,他自己也没有端王爷的架子,在山庄里和那些人相处,他们都表现得很尊敬他,但是这份尊敬中并不显疏离,倒有几分亲近。似乎这人的心,并不如他的脸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

“啊!祁大哥来了!”看了半晌,终于发现了祁亮的身影,林晓霜不由得出声招呼,冲着祁亮挥了挥手。

燕王看着她对祁亮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神微微沉了一下。

“今日你进宫吗?”燕王问道。

林晓霜转过头来对着他,笑容还在脸上不曾散去:“进的,和梅塞公主约好了。”

“阿岫也要进宫,若是遇上她,你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心。”

“嗯!”林晓霜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燕王点了点头,迎上祁亮,低声说了几句,往山上行去。林晓霜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原来他不回城,下山只是为了送她!

祁亮笑着上前:“走吧,晓霜妹子,马车就在前边的小树林里。”

林晓霜跟着他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来时坐的那辆马车,只是现在车上多了一个车夫,车旁多了一匹马。林晓霜上了车,祁亮骑马随行,往城中驶去。

祁亮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上,悠悠吹响,却是要晓霜熟悉的旋律,她掀开了车帘:“祁大哥,你怎么会这曲子?”

祁亮耳根一热,将树叶搓成了一团泥,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不正是跟你学的么?第一次遇到你时,你就在山中唱这歌,这调子好记,一时就记住了。”在西北大营时,燕王老让他唱这歌,唱得他都上了瘾,不知不觉中就吹出来了。

林晓霜笑了笑:“你记性真好啊!”

“对了,晓霜妹子,你听我有没有走调啊?”祁亮问道。时隔有些远,他又只听林晓霜唱过一两遍,调子不是记得很清晰,燕王之前总批评他,如今既然正主儿听到了,不问问他不甘心。

“你记得很准,没有走调。”林晓霜抿嘴笑道。

“那就好!”祁亮点了点头,心道可惜王爷不在跟前。

进宫时果然遇到了延平郡主阿岫,她是进宫见皇后娘娘的,出来时特意绕到玉梨宫,约了林晓霜一道走。林晓霜知道她是为了打听燕王的消息,否则以前也不见她如此亲近过。两人一起走到宫外,出了宫门阿岫就迫不急待地问道:“林晓霜,你昨日未来,可是和宣哥哥在一起?”

这话可不能如实回答,于她的闺誉有损,林晓霜笑了笑:“郡主怎么这么说呢,自然不是了,不过有遇到王爷,他知道我今日进宫,让我带话给郡主,说是他一切都好,请郡主不必挂心。”

延平郡主跺了跺脚:“好什么好啊,他再不来说清楚,就要被指给别人当驸马了!”

林晓霜一愣:“郡主这是什么话呀,王爷怎么可能做附马呢?娶王妃还差不多。”

阿岫撅起了嘴:“你居然都不知道吗?那位梅塞公主要招个附马带回图腊,皇上和皇后定了宣哥哥!不行,我得想办法阻止了,宣哥哥堂堂大安王爷,怎么能入赘番邦呢!”

林晓霜睁大了眼:“真的?”梅塞配燕王,竟然成了真?怎么算她也没想到皇上会定了燕王,他可是大安的战神,去了外邦,不是失了一个栋梁之材?就算猜想过这个结局,可是她从不曾当真过,不过戏猜罢了。她还想过燕王与延平郡主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他的王妃没准将来就是延平郡主,也怪不得延平郡主听得他许婚,如此着急。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对不对?”延平郡主抓住了林晓霜的胳膊,满是希翼地看着她。

“抱歉,郡主,我不知道。你可以寻去王府啊,告诉那里的人,他们会帮你把消息带给他的。”

“可…可我有话要当面对他说。”延平郡主急道。

“那个…请恕小女子无能为力了!”林晓霜叹息一声。别说燕王不让她暴露目标,就是没这嘱咐她也不想管这事,抽身还来不及呢,她哪里会卷进这些是非里边,看来延平郡主确然对燕王有情,她并没有看错,只是不知道那位王爷的态度如何了,若这份感情是双方的,皇帝这一大棒子,可就拆了一对鸳鸯。

她下面还有课,别过延平郡主,匆匆回了国子监,才进学堂就被孟言欣一把抓住:“我的好晓霜,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一个?”

林晓霜笑道:“只怕都与我无关吧,随便你先说哪一个。”

孟言欣叹气道:“唉!你真沉得住气,是不是你也听说了?坏消息就是,京城排名第一的美男子,我们的大安战神——燕王被指婚给了图腊公主,这一来不知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是不是也包括你啊?”林晓霜戏言道。

“当然了!”孟言欣白了她一眼,“就算他高不可攀,可就像你说的那什么,偶像,对了,他是大家的偶像,那个图腊公主不过是个番邦来的,怎么配得上他!难道我朝中无美女了吗?”

林晓霜听得好笑,拉住她笑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反正他不是你的,快告诉我好消息是什么?”

孟言欣神秘兮兮地笑道:“你猜?”

燕王情史

“好消息就是圣上钦定,由太子主事编撰《千秋史》,不仅有翰林院的大人参加,还要从国子监选派人手,太子亲自点名要你参加,咱们四门馆可就你一个哦,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真羡慕你!”孟言欣双手交叉,眼睛闪着光,开心地笑着。

林晓霜有些茫然,太子与她素昧平生,只上次曾想撮合她与长信侯府的三少爷,那也是林玉涵整出来的事,怎么会想起他来?她可不认为是林玉涵从中起的作用,那个丫头巴不得她处处不如人,不排挤她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让这等好事落在她的头上!

同窗纷纷过来道喜,由不得林晓霜不信了,她抬起小巧精致的脸,与众人招呼着,点头称谢,心中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差事却并不看好,她这个半路入侵者,并不熟悉这里的历史,太子点了她,不知有何深意?打听了一下,入选编史的其他人,无不是国子监的佼佼者,女生中的颜可久,那可是公认的京城第一才女,论史说文,她自认比不上人家。

心头掠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杂念,林晓霜有些茫然,一堂课都开小差去了,尽是思量。她一时想莫非太子是因为之前拒了长信侯府的亲事,对她有意见?一时又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如今也算是小有名声,点她参与不过是太子为自己壮声势之举?到了最后也弄不清所以然,只祈祷千万不要是前者才好,她与大虎好不容易定了亲,可不想再折腾。

课后,夫子让她留下,说的正好是这个事,捻须笑道:“难得太子赏识,你要跟着好好干,为咱们四门馆争光。”对这个学生,夫子是十分满意的,不仅聪明,更胜在勤奋,他时常见到她进出藏书阁,别人读一本时,她已经读了十本,可见其用功程度。

林晓霜点头应了,夫子又交待了她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笑容满面地离去。出得门来,大哥小弟,还有林若秋和孟言欣都在外面等着她。

“七姐姐,今日我想上你家吃饭,可以吗?”林若秋笑问道。

“可以啊,你和念祖一道去吧?”林晓霜点了点头。自打搬出来,她就没有虐待过自己,吃食上全是在摘星楼点菜,反正是免费的,只有一年期限,不吃白不吃,她可没同燕王客气。

“你不回去吗?我也想上你家吃呢。”孟言欣道。

当着孟言欣,林晓霜可不好撒谎说是要进宫,万一她去探孟贵妃时说露馅了,毕竟不好,只得含糊说道:“夫子叫我还有事情,你们先去吧,等忙完了我再来。”

“霜儿,我看你面色不大好,别太劳累了,注意休息。”林念宗支了其他人前头先走,他在后面低声对林晓霜说道。

林晓霜摸了摸脸,这两日她都有熬夜,和庄子上的大嫂们忙到大半夜,面色不好是正常的。难道林念宗细心,给他注意到了,点了点头,她出声道:“谢谢!”

“你我兄妹,何须如此客气!”林念宗苦笑着摇了摇头,“霜儿,你可是还在怪我?”

林晓霜略迟疑了一下,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你是我和念祖的哥哥,是娘的长子,原本应该是咱们家的支柱,可你宁肯信外人,却不信我们…”

“霜儿,晓妍…她并非外人啊,她虽是姨娘生的,可也与咱们流着相同的血。”

“是,她不是外人,可这么小的年纪,就恬不知耻地算计自己的姐姐,想夺自己的姐夫,吴姨娘更是,她不仅要谋夺娘当家主母的位置,就连你这个儿子都被她夺去了,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亲娘几十年的养育之恩都不顾?这样的人,我能拿他们当自家人么?不是我不把她们当自己人,是她们先把咱们当了敌人。我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决不饶人!哥哥,你说我心胸狭窄也好,说我无情也好,左右吴姨娘与林晓妍,我是容不下的。你最好也别帮着爹劝娘搬回去了,要劝你就多劝劝爹,让他少听那个女人的挑嗦,趁早打发了去,不然娘也不会原谅他,你要记得娘肚子里还有一个,那个才是咱们的弟弟妹妹!”林晓霜说得直白,不给林念宗点明,他还抱着大团圆的希望。

“我会好好劝劝爹的,”林念宗沉默半晌,“可是爹给晓妍定了亲,很快就要出嫁了,你也说了,她年纪还小,就不能原谅她一次吗?”

林晓霜冷笑道:“是别人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要祈求别人原谅,不是要亲自登门么,找人带话,一看就不是诚心的,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好好读你的书,别掺和这些事了。”

林念宗无奈地看着她转身走了,只得暗怨自己不会说话,爹所托之事不成,反倒又惹得林晓霜生气了。

林晓霜进了藏书阁,磨蹭了一阵,估计人都走了,这才借了几本书,出了国子监的大门。王府派来的马车已经等在左侧的巷口等着,她直接走过去,车夫迎上来,扶她上了马车,祁视在车里坐着,笑眯眯地瞪着她。

“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来晚了。”她笑了笑。

“恭喜你啊,编撰《千秋史》,这可是件大事,说不得晓霜妹子就要青史留名了。”祁亮抬手恭贺道。

林晓霜一愣:“你怎么知道?”

祁亮冲她眨了眨眼:“这京里的事,少有瞒过我的。”

“那么你也该知道,王爷被指了婚,没想到梅塞公主的夫婿会是他!”林晓霜笑看着祁亮,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也知道了!”祁亮收了笑容,正色看着她,“别担心,这门婚事,王爷肯定不会应的。”

林晓霜愣了一下,随即道:“关我什么事啊,我担心什么?皇上赐的婚,王爷怎么可能不答应!”

祁亮笑了笑:“你如今不也是王爷的人了么,我以为你替他担心呢。”

林晓霜脸不由自主地一红,轻咳了一声道:“祁大哥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我…我不过是跟着王爷做点事赚些银钱,王爷的事,轮不到我一个平头百姓操心。”

祁亮眯着眼笑了:“反正不用替王爷担心,他拒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他不想娶啊,谁也别想逼着他娶,不过这次确实麻烦了些,圣旨都下了,以前可都是口头上说说,但我相信王爷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林晓霜一听,八卦之心顿时活跃起来:“王爷以前拒过婚?是哪家千金啊?梅塞公主也不错啊,你怎么知道他就不会答应?”

“就是大学士颜文庭大人的女儿,名满京华的才女颜大小姐。”

“可是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林晓霜惊讶道,从没想过颜可久竟然与燕王议过亲,怪不得她到现在还没嫁人,这里的人普遍早婚,以颜可久十九岁的年纪,真的是老姑娘了。

“这件事只是宫里提过,也就当事人知晓,并没有传开来。”

“你又不是当事人,那你怎么会知道?”

祁亮一幅要吐血的样子:“妹子,我好歹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啊,是王爷最信任的人,他的事我又有几件不清楚的!”

林晓霜眼睛一瞪,惊呼道:“糟了!你这个侍卫可真不称职,这么隐秘的事,你说给我知道,王爷不怪罪你才怪!”

“我又不是话多的人,是你我才说的,既然这样,我还是不说了。”

林晓霜却正听得感兴趣,抿嘴一笑:“来不及了,祁大哥你都说了,还是说完吧,不然我要是忍不住去问王爷,他不就知道你拿他说事,恼了你才真不好。”

“你吓我呢!”祁亮摇头笑道,“其实也就是这样啊,皇后娘娘想将颜小姐嫁给王爷,皇上那里才提了一下,王爷就拒绝了,弄得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很不好看,好长时间见了王爷,都冷着个脸呢。”

“颜小姐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还道王爷欣赏的正是这种类型的女子,他怎么拒绝的,总得有个理由吧?”林晓霜问道。

“难得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本来我也劝王爷允了的,可是他却坚持不受,也不知他是怎么跟皇上说的,反正与皇上谈过后,这事就搁下了,尽管皇后娘娘很想结这门亲,皇上也不许她再提起。我私下问过王爷,为何不娶颜家小姐,王爷就说了两个字,你猜是什么?”祁亮笑嘻嘻地看着林晓霜,表情俨然和刚才的孟言欣差不了多少。林晓霜心头一跳,这两人还真挺有夫妻像的,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凑一块儿?

“两个字?是觉得颜小姐傲气吗?我与她接触过,她人很和气大方,并不恃才傲物啊!”

“不是,想你也猜不出来,是‘太酸’,棋琴书画,我们这位王爷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啊!”祁亮摇头叹道。

林晓霜忍不住笑了,颜可久若是知道燕王拒绝她的原因是这个,不得气死。她打抱不平道:“人家哪里有酸气了?你们王爷难道和人相处过?”

“王爷与她,也就是在宴席上远远地见过这么几次,也亲眼见过颜小姐展露才华,我看人家也是知书达礼的姑娘,可王爷就是不喜欢,他要觉得人家一身酸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晓霜哈哈笑道:“看来王爷在军中呆久了,是想找个巾帼英雄做王妃。”

“那可说不准!”祁亮附和道,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山下。一掀车帘就看到了燕王挺直的身影。

“来了!”他冲林晓霜点了点头,伸手过来扶着她的腰,直接就上了山。

祁亮跟在后面,心道不知王爷等了多久,他从未见燕王对某个女人上心过,这个林晓霜确然是与众不同,他竟然连衣袖都不让祁亮沾一下。祁亮有些发愁,等一下告诉他赐婚的事,不知道他做何反应,上一次拒绝了颜可久,他清清楚楚地记得,燕王可是不久就因办事不力,怡误军机获罪,被剥夺了北军首领一职,交出兵权,贬往南临在潞王帐下做了个先锋,若不是潞王战事过后将鹰军丢给他,如今他只能是闲散王爷一个。

旧事不会再重演吗?祁亮有些担心,再想到林晓霜是与蔡大虎定了亲的,他更头痛,王爷行事越来越让人不明白,他既然先前不阻止,如今又为何不放手?

是我的人

燕王制的这批伤药,并非是非营利性质的,确然是为了卖钱,纵然为利,但从他尽心尽力,要求药的质量一定要上乘看来,未必没有公心。他告诉林晓霜,会分给她其中的一成时,林晓霜并无异议,因着大虎在军中,边军将士又是为了守护四方百姓,就算是为了大虎能够在战中减少危险,白干她也是愿意。

山庄所处的地方叫新安镇,参与制药的这些村民都是附近村子的原住民,当年秦氏关中起义,他们是最早征召入伍的一批。冬日正是农闲时,村民们无甚进项,燕王此举,无异可以给村民们增加收入,这倒是个利己利人的好法子。林晓霜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看是否有人不明白,指点一二。但是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做,基本上没有问题问她,她要帮忙,纯朴的乡民们却不让她动手,所以她只能取了书在屋里看,看累了又出去与蝉儿等人交谈几句。

过了几天,林晓霜发现屋里多了笔墨纸研,又添了练习书法一项。很快地就有消息传来,边境果然起了战事,这次不是单纯的部落入侵,草原最大的部落乌苏拉部在中原战乱这几年,趁机吞并了十来个小部落,脱脱部和塔斡尔部被燕王大败后,也投靠了乌苏拉部,如今大安的西面和北面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联盟国家,对外称乌苏汗国。为了夺取资源和领土,也为了显示国威以震慑各部归心,乌苏汗王突列亲自率兵,对大安边境展开了突袭掠夺,尽管燕王临走时做了安排,可惜新去的统帅更改了原有的格局,马上启用了自己的人,这些新去的将领不熟悉敌情,第一战就败北,北门关边镇失守,乌苏大军直入大安边境七十里。

西北大营退守望谟镇,败军伤亡惨重,林晓霜从祁亮口中得知这一切时,心怀忐忑,焦虑不已。她不知蔡大虎是否安全,战争残酷,刀剑无情,第一次她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并没有她想像的平和,就算内战结束了,还有外战,大安还未强大到可以蔑视一切国家的境界。

在这种情况下,伤药的制作加快了进度,多制一点出来,就有可能多救治一个伤兵,林晓霜干脆在国子监和梅塞公主处都告了假,一心一意呆在庄子上,研制起了药材,结合前世的经验,她还配制了一些增强抵抗力的药,希望能有用。

这样的日子是很累人的,要缓解紧绷的神经,音乐是最好的治疗药,庄子上的村民们偶尔也会唱歌提神,林晓霜也爱唱歌,不过她所会的,既非村民们所唱的山歌,也非京城里伶人艺伎所唱的雅曲,她只会唱流行歌曲,那东西在这里却不能叫做流行。这里的音乐都是舒缓的,悠长的,就连山歌也一样,她所会的歌曲,大多却是轻快的,节奏感强的,尤其那歌词,少有几首不带爱啊爱的,唱出来怕是要骇人一跳,于是不管蝉儿和胖大嫂她们如何撺掇,林晓霜只称不会,就是不开口。

她说不会唱的时候,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凉飕飕的。寻着那丝凉意看去,对上了燕王冷俊的脸,可是那人在与别个说话,她之前的感觉,兴许是错觉。

祁亮除了开头几天,后面的日子晚间并未在庄子上,燕五身边多了另一个人,那人姓兰,名希夷,样子文刍刍的,颇有文气,天气寒冷,众人皆穿了夹袄,裹得厚厚的,此人却只着一件单薄蓝衫,似乎不觉得冷,光凭这一点,便可知他功夫不弱,比祁亮、甚至比燕王都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来历成谜,观其行,更像江湖中人。林晓霜和他未曾说过一句话,只因兰希夷比燕王都冷,她从未见他笑过。

过了好几日,待药快要制完时,祁亮出现了,他给大伙儿带来了好消息,燕王的旧部——鹰军将士只有少数人受了轻伤,大虎亦安然无恙,林晓霜得知,连日来紧绷的情绪有所缓解,那晚她为御寒气,又喝了胖大嫂自酿的米酒,当祁亮质了她的谎,说她歌声很动听时,大家善意地起哄让她来一个,她便借着酒劲,起身道:“来就来!”

祁亮带头鼓掌,蝉儿笑看着她:“林姐姐终于肯开口了。”蝉儿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小晓霜一岁,在她的要求下,两人姐妹相称。

刘伯得知,心怀不安,报与燕王知晓,说林晓霜是主,他们是仆,如此行事只怕不可,求燕王定夺,燕王却回道:“她爱怎么便怎么,你们照她说的做就是了,不必问我的意见。”

刘伯是跟了燕王多年的老人,如何判断不出林晓霜对燕王来说与其他人有着不同,欣喜女儿能与她结交之际,也嘱咐了蝉儿要好好侍侯,不能有半点闪失。

林晓霜站起身来,入眼是靠在树枝上的兰希夷,单手拎着酒葫芦,旁边放着一把长剑,她心头一念闪过,张口歌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这首歌正好符合古曲韵风,音阶排列正是羽、徵、角、商、宫,简单易记,婉转动听。歌声一起,便吸引了众人,兰希夷仰望苍穹的目光也收了回来,落在林晓霜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诧。

林晓霜唱到江山笑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原来却是蝉儿抱了琴出来,放在了燕王面前,燕王正抚琴与林晓霜相合,见她看来,微一颔首,她滞了一滞,便接着唱了下去,曲子不长,很快便唱完了。

蝉儿拍着手道:“太棒了!林姐姐,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王爷的琴也好,你们真是天作之和!”

“噗”地一声,祁亮喝到嘴里的喷了出来,他咳了几声,哈哈大笑:“琴…天作之和!蝉儿你的成语真是越用越好了,哈哈哈…”

蝉儿不识字,这些日子见林晓霜练书法,生了学习的心思,正央求林晓霜教她呢,这丫头偏生对成语很感兴趣,觉得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话是有学问的表现,这下子可丢脸了!

林晓霜听着祁亮的话,觉得有丝别扭,她走到蝉儿跟前,小声说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蝉儿,你错了。”

见祁亮笑得不可开交,父亲神色不安地看着林晓霜,蝉儿也知道说错了话,讷讷地上前,对面无表情的燕王说道:“主子恕罪,是奴婢说错了!”

燕王却并未如蝉儿料想的生气,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无妨,你才开始学成语,这样说…其实也不算错。”

远处的兰希夷不相信似地掏了掏耳朵,冷冷地看着林晓霜,半晌方才收回了视线,又将头对准了天。

这段小插曲过后,林晓霜摸到了一点门道,那些晦涩难懂的琴谱她学得辛苦,不如放弃,在记忆中搜索着与这个时代的曲声相近的歌曲,她闲时弹奏,自娱自乐也好。她将笑傲江湖的曲子重新演奏了一遍,这是她记得最熟的一首歌,连过门也加了进去,便是比当日所唱更加好听。

燕王没有问这曲子是哪里来的,却对她说了一句:“这曲子很好听!词也好!”

历时半月有余,药终于全部制完了,林晓霜收拾了包袱,准备回家。门口有扣击声,她随口叫道:“请进。”

蝉儿进来,背上背着个包袱,伸手就来拿林晓霜的,一把甩到了背上:“小姐,走吧!”

“蝉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叫起我小姐来了?”林晓霜疑惑道。

“王爷将我给了你,以后我就是小姐的人了,哦不对,这以后我不能说我了,要说奴婢,奴婢见过小姐!”蝉儿蹲身行了个礼。

“这怎么可以,你可是王爷的人,而且我家也不缺人手。”

“小姐你可不能不要蝉儿,蝉儿还要跟着你学写字呢。”

“这个…”林晓霜无奈要拒,却挨不过蝉儿的软磨硬泡,被她弄得不好开口,只得单独寻了燕王,问询他的意思。

燕王见她独自前来,摆手让兰希夷出去。兰希夷抱了剑,嗖地一下就没了人影。

林晓霜说明来意,燕王道:“这件事就这么罢了,蝉儿会点拳脚功夫,在你身边也可保护你。”

“可是王爷,我不需要人保护。”林晓霜急道。

“我的人,哪有不需要保护的?”燕王忽然道了那么一句,林晓霜顿时愣住,燕王见她瞪大了眼睛,解释道,“你帮我做事,某些有心人总会知道,打上这个烙印,你就是我的人。”

张着耳朵躲在外面偷听的祁亮撇了撇嘴,心道这解释真是欲盖弥彰,却被远处飞来一颗石子,击中膝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下。

“谁?”燕王推开了窗户。

“王爷,是属下,刚看到兰公子在这里,我想试试他的身手,一掌拍过来却拍了个空,他一闪身就没了踪影,我这就去追他,我不信就真的沾不到他的一边衣角!”祁亮煞有其事地咬了咬牙,飞快地跑远。

跑得远远的,祁亮才停下来,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兰希夷的声音凉凉地响在耳边:“自己鬼鬼祟祟,还要冤枉别个!”

祁亮冲他大吼道:“好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颗石子是你投的!”

“是又怎么样?反正你沾不到我一片衣角。”兰希夷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祁亮暴走,追着兰希夷就打,可惜如他所言,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沾到半分。

林晓霜回到家,身后跟了个小尾巴蝉儿。进了院门,她大声叫道:“娘,我回来了!”张氏的屋子却是门窗紧闭,不见丝毫声响。

林晓霜正在诧异,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秋姨娘红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小姐,你这是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着你…”

“姨娘,怎么了?我娘呢?弟弟呢?”林晓霜见秋姨娘哽咽有声,不由大是惊讶。

“小少爷被老爷接过那边去了,太太,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