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下,就有仆人上前来迎接。

俞氏掀了帘子,对那仆人说:“烦请通传一声,就说二房的俞氏来给老太太请安。”

仆人做了个揖,转身入内禀报去了。

不多时,有个身穿青色掐牙背心,白绫细褶裙子的丫鬟出来,对着马车屈膝一礼:“六夫人,老太太有请。”

俞氏带着阿语下了马车,让李叔把马车停到边上去等候,微笑着问那丫鬟:“紫菱,老太太心情可好?”俞氏就怕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紫菱笑了笑:“大夫人,三夫人还有二姑太太,平南王妃都在陪老太太说话呢!还有几位小姐少爷也在,老太太心情好的很。”说罢紫菱又看着阿语,问:“七小姐的伤不要紧了吧?老太太先前还念叨呢!”

俞氏几不可闻的舒了口气,笑道:“已经大好了。”

阿语眨巴着眼,想起来这位紫菱姐姐是长房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为人不错,对她和娘都很客气,于是阿语乖巧的叫了一声:“紫菱姐姐。”

紫菱先是一愣,随即喜道:“七小姐能说话了…”

俞氏怜爱的看了眼阿语,说:“阿语先前是因为受了惊吓才得了失魂症,这次又惊了一回,却是好了。”

紫菱点点头:“紫菱先给六夫人和七小姐道喜了。”

跟着紫菱进了荣宣堂,绕过一幅雕日出东山的大理石照壁,穿堂过巷,来到一座院落前,院门上也挂着一块匾额,写着“宁和”二字。走进去,只见迎面有几个丫鬟走来,笑容可掬,走近了,却是对紫菱屈膝一礼,笑呵呵的说:“紫菱姐,刚才如意姐还寻你来着。”

“寻我何事?”紫菱问。

“如意姐没说,我们也没好意思问,不过看她挺着急的。”那丫鬟说道。

那些丫鬟只顾着跟紫菱说话,瞟都不瞟俞氏和阿语一眼,可见她们母女两在阮氏族里被人忽视到什么程度,阿语不自觉的抓紧了俞氏的手,俞氏看着阿语,嘴角微扬,也握紧了阿语的手。

紫菱有点心不在焉起来,回头对俞氏说:“六夫人,咱们快进去吧!”

远远就听见正房里阵阵笑声传出来,俞氏心情又放松了些。紫菱先进去通传,随即听见老太太说:“让她们进来吧!”

俞氏牵着阿语的手入内,阿语立刻被满室的珠光宝气眩的眼花缭乱,定了定神,才看清,屋子里坐满了或雍容,或华贵,或俏丽,或俊美的太太小姐少爷们,还有好多丫鬟。

居中上座的便是长房冯氏冯老太太,她身边依偎着一个美貌的少女,穿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头上插着金凤衔珍珠流苏钗,耳上坠一副翡翠丁香耳环,她稍一动作,便是珠光流转,衬得她娇嫩的肌肤如雪,阿语认得,她便是大伯父的女儿,族里排行第四的阮思萱,今年十三岁,她和六哥阮思瑞是一丘之貉,这次她受伤,六哥是罪魁祸首,而这个阮思萱则是第一帮凶。阮思萱见到阿语,眉毛挑了挑,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阿语直接忽略她,目光向左看,左手边依次是大伯母姚氏,三伯母许氏,二哥阮思承,三姐阮思真,五哥阮思博,而右手边依次是五姑母平南王妃阮文雅,二姑母阮文佩,大表姐严品如,九妹阮思卉…

这些人依然是各说各话,根本没把她们娘俩放在眼里。

俞氏紧张的开口:“侄媳妇儿俞氏给伯祖母请安!”说着盈盈施了一礼。

俞氏因为胆怯本就说的轻,这一声问安竟被大家的说笑声掩去,冯老太太被阮思萱扯着说悄悄话,也没往俞氏这边看,俞氏此时起也不是,继续行礼也不是,端的是尴尬无比。

阿语心中暗骂:这群势利眼,还自诩什么名门望族,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把礼数规矩放在嘴边。

阿语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阿语给伯祖母请安。”

这声音说的极响亮,让人想装聋作哑也不成了,大家顿时住了嘴,讶然的看着堂中央站着的这对母女。

第5章 锋芒初露

阿语看着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尤其是那个阮思萱,表情极其错愕,阿语满意的笑了笑,再次开口,音量放小了许多:“阿语给伯祖母请安,给大伯母、三伯母、二姑母,五姑母请安,给诸位哥哥姐姐妹妹请安。”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大家不可置信的看着笑的甜甜的阿语,无法相信,刚才如珠玉落盘的清脆声音是从阿语口中发出的。

还是冯老太太先反应过来,轻轻推开身边的阮思萱,问道:“阿语会说话了?”

阿语笑道:“是的,伯祖母,阿语会说话了,我娘说,定是因为伯祖母福泽深厚,庇佑了阿语,让阿语因祸得福,所以,我娘特意带我来谢谢伯祖母。”阿语故意把赔罪说成了道谢,她们本来就没错,赔什么罪?

冯老太太听了阿语的话,指着阿语开怀笑道:“你们听听,阿语三年不开口,一开口就一鸣惊人了,瞧这机灵劲,这才像咱们阮家的孙女呢!好好好…侄媳妇儿,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俞氏先时还在心里着急,她们是特意来赔罪的,怎么到了阿语口中就变成了道谢?现在看伯祖母并无恼色,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便又盈盈一礼道:“都是托了伯祖母的福。”

冯老太太又是哈哈大笑,道:“青荷,还不快给六夫人和七小姐看座。”

叫青荷的丫鬟立即搬来了锦杌,放在了九妹阮思卉边上。阮思卉马上站了起来,把座让给俞氏,自己移到了末座。而大表姐严品如动也没动,按理,俞氏应该坐在严品如的位置。

“谢谢九妹…”俞氏自然是不能说谢谢这种话,让座是应当,说了反而有失身份,但是阿语可以说,而且,她是故意说的,大声的说。

阮思卉怔了一下,没想到阿语会说谢谢,她是庶出的小姐,在大家的眼里,她的乖巧是应该,谦逊是本分,谁会对她说谢谢啊…可是阿语说了,还是当着这么多长辈,族里兄弟姐妹的面,这让思卉有些受宠若惊的无措,支吾道:“礼让长者是应当的。”

很好,阿语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笑的很是甜美:“道理很多人都会说,但是真正懂的人却不多,九妹到底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懂得就是比别人多。”说完,阿语有意无意的瞟了严品如一眼,不好意思了,今天算你倒霉,拿你开刀,重塑我娘的尊严,名门望族不就喜欢沽名钓誉,喜欢高唱礼仪廉耻吗?既然你们好这一口,我就投其所好。

俞氏心里咯噔一下,阿语这也太唐突了些,这不是得罪她大表姐吗?

“娘,您坐。”阿语若无其事的扶着娘坐下,自己走到思卉边上落座。

平南王妃目不斜视,笑微微的说:“阿语这话说得极是,知礼者不守礼,等于不知。”

严品如的脸霎时变得通红,阿语和平南王妃一唱一和,分明是在讽刺她不知礼数,可是,凭什么?大家不都这样对四婶的吗?那天看戏,四婶还不是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严品如不敢冲平南王妃撒气,只好羞恼的瞪了阿语一眼,又委屈的向娘求助,没想到娘一点反应也没有,严品如夹在俞氏和娘中间,只觉椅子上似乎长了刺,让她坐立不安起来。

阿语看她瞪过来,反而冲她粲然一笑,似乎在说:你不让座没关系,以后你就顶着一个不识礼的恶名吧!

她这一笑,又把严品如气了个半死。

阮文佩表面上没反应,心里的动静可大了,把阮文雅暗暗咒了好几遍,阮文雅仗着自己是平南王妃,身份比她尊贵,这些日子可没少给她难堪,要不是母亲冯氏一再劝阻、告诫,她早就跟阮文雅翻脸了,管你是不是平南王妃。最可气的是,这回阿语和阮文雅占了理字,她根本无法辩驳,叫品如起来让座,她更是不甘愿,只好闷头不做声。

冯老太太哪里看不出阿语的这点小心思,她这是要替她娘重立威信呢!这孩子,一清醒过来,就锋芒毕露,几句话,就羞的品如面红耳赤,别人还不能挑她的错,颇有老六当年的风采,当年的老六,在兄弟姐妹间,论嘴皮子,论智谋,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后来也证明了,小一辈里,他算是有出息的,可惜的是,命薄…看来以后谁要想欺负俞氏母女,还真得掂量掂量了。冯老太太不禁对阿语刮目相看。

不过,耽误之急是要缓和文佩和平南王妃之间的尴尬气氛,这两人因为当年的婚事生了嫌隙,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不肯释怀,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杠上,真叫人头疼,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阮文佩的脸色开始发青,冯老太太呵呵一笑,说:“九姐儿素来是乖巧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一场一触即发的战火湮灭与无形。

听到祖母的赞扬,阮思卉的小脸晕上了一层浅浅的粉,眼睛变得晶晶亮,人也坐的更端直了。

大伯母姚氏赶紧也来救火,扯开了话题:“刚才咱们说什么来着?这一打岔的,我都忘了…”

三伯母许氏掩了嘴笑道:“不是在说要带思博入国子监的事吗?”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老爷说了,早点让思博进京入学,祭酒那儿老爷已经说好了,到时候只需通过简单的考核就可以了。”姚氏说道。

许氏听的眉开眼笑:“真是麻烦大伯,大伯母了。”

冯老太太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族中子弟越优秀,咱们阮氏一族才能更昌荣,如今阮氏一族的希望可全在几位小哥身上了。”

阮思博坐在那里面带愁容,不晓得国子监的考核难不难。

边上的阮思承拍了拍他的脑门:“担心什么,有我在呢!”

阮思博咧了嘴,讪讪一笑。

阮文佩附和道:“母亲就放心吧!思承和思博都会有出息的。”

阿语心中冷笑,有出息的都你们长房的吧!

平南王妃阮文雅莞尔道:“这次来安阳,最让我欣慰的就是族里的子弟个个聪颖勤学,思承自是不用说了,年少有为、不过思勤、思敬、思超几个也很不错,过几年安排他们也入国子监。”

阿语乐了,五姑母这是跟长房杠上了呢!这能怪谁?长房只知道拉拔自己这一房的子弟,庶出的五姑母自然心有不服,不甘示弱。

“这么多人,恐怕大伯不好办呢!”许氏提醒道,心中鄙夷,那些可都是旁枝子弟,也敢觊觎国子监?可别让人笑掉大牙。

阮文雅轻蔑的笑着,曼声道:“三嫂多虑了,大哥若是为难,我让平南王去说一声就是,想进多少个都不是问题。”

第6章 要上闺学

许氏啧啧笑道:“你们听听,到底是王妃,说话就是底气足,行,有您这句话,我也没什么可担心了,我是巴不得族里的子弟个个有出息,将来我们也好跟着沾沾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腹诽着,你以为国子监是茶楼酒馆?是个人都能进去?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姚氏听着这话心里头很不舒服,这不是在说她家老爷没能耐吗?哪个名门贵胄的子弟不想进国子监的?可国子监每年收多少个学生那都是有定数的,为了给思博争取这个名额,老爷可是费了不少神气,她倒好,说话轻飘飘的,既然她这么有能耐,以后这事都交给她去办就是,反正也都是些旁支子弟,不帮又不好,帮得话又确实麻烦,这下可省心了。这样一想,姚氏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冯老太太装傻充愣的本事是一流的,笑道:“那些都是后话了,眼下倒真有一件顶要紧的事得麻烦五侄女。”

阮文雅闻言,忙郑重了神情道:“大伯母吩咐就是。”

冯老太太说:“原本族中闺学里请了一位教仪容的女先生,可是上个月,女先生回乡了,我想着族中子弟的学业要紧,可族中女儿的闺学也耽误不得,叫你三嫂四下打听,倒是找了几个,可我看着都不合适,最好还是请宫里到了年岁的,要打发出宫的姑姑,又懂宫中礼仪,又精于针黹。”

阮文雅莞尔一笑:“这事容易,回头我就给您把人要来,您也不用等到九月外放,被外放的,在宫中都算不上好的,真正出挑的可心的,都会被留下,继续伺候主子,我直接问皇后娘娘要去,一定挑个能让您满意的人来。”

许氏笑道:“老太太,这回您可放心了吧!”

冯老太太笑嗔道:“我若指望着你,怕是族里的女儿都出嫁了,女生先还没请到。”

许氏也不恼,陪笑道:“那可怪不得媳妇儿,是老太太您眼界太高,一般人哪能入得了您的眼啊!”

“你倒好意思说?咱们阮家的女子是一般人吗?能找一般人来糊弄吗?”阮文佩笑道。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没用,行了没?你们就别再一气的讨伐我了,好歹给我留几分薄面不是?”许氏笑呵呵的讨饶。

许氏的自我检讨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俞氏也笑着,心里却是思忖着,阿语的病已经好了,是不是让阿语也去闺学?

正想着,只听得坐在冯老太太身边的阮思萱说:“七妹的病好了,应该可以上闺学了吧!”

阿语微微一怔,看向阮思萱,但见阮思萱朝她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冯老太太也道:“阿萱提醒的是,侄媳妇儿,是该让阿语进闺学了,也好和族中姐妹们多亲近亲近。”

俞氏忙道:“侄媳妇也正有这打算。”

阿语却是不太感兴趣,倒不是因为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是个大学生,而是,她不喜欢跟思萱、品如她们一块儿,她可不相信阮思萱会有这么好心,从她进门开始,阮思萱一双眼睛就一直在她身上打转,说不定是在想什么鬼主意来整她。可是当着大家的面,阿语只是微笑,没有表露出一丁点的不乐意。

接着大家又聊了些琐事也就散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叫青荷包了些精致的糕点还有水果让阿语带回去吃。

阿语看了看娘的意思,见娘没有反对,谢过伯祖母就收下了。

出了门,阮思萱在身后叫她:“七妹…”

阿语驻足,回头看。

阮思萱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七妹,明天我们要去翠湖赏荷,你也一起去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阿语正要回绝,俞氏先开口了:“谢谢四姐儿邀请我家阿语,只是阿语的病刚好,还得静养些时日,等她好些了,你们再一块儿玩。”

阮思萱讪讪一笑,看了阿语一眼:“那就下次。”

俞氏牵着阿语的走出了“荣宣堂”,李叔的马车一直候在外边,俞氏先扶阿语上了车,自己再上车。

李叔小声的问道:“老太太没有为难夫人吧?”

俞氏摇摇头:“我们回吧!”

李叔高高兴兴的哎了一声,跳上马车,挥鞭催马。

“娘,您真打算让我去上闺学啊?”阿语试探着问。

俞氏摸了摸阿语的头发,柔声道:“难道阿语不想去吗?”

“我想陪着娘。”阿语娇声道。

俞氏笑道:“傻孩子,你都长大了,哪能时时刻刻呆在娘身边,再说上闺学也只有早上半日而已。”

阿语撇了撇嘴:“半日我也不想离开娘。”

俞氏敛了笑容,郑重道:“阿语,娘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是你是阮家的女儿,名门闺秀,哪能什么都不懂呢?”

“娘教我就好了啊!我记得娘以前就经常教阿语念诗文。”阿语郁郁道,在阿语的记忆里,娘是个大才女,学问很好的。

“那不一样,阿语,听娘的话,这段时间,娘先教你一些,免得你到时候跟不上。”俞氏的口气不容置疑。

阿语只好悻悻的低下头,真不想去那个劳什子闺学,指不定就是学什么三从四德,鬼才要学三从四德,她一个新时代的女性,绝对接受不了那种迂腐的思想,不公平的思想,残害女性的思想。

“阿语,晚上娘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猫耳朵面好不好?”俞氏见阿语不高兴,便哄着她。阿语的心情她能理解,在出事之前,阿语都是跟着她和文彦,一会儿荆州,一会儿青州,就没多少时间在安阳呆过,跟族里的姐妹都不太熟悉,来到安阳后又一直病着,总是被兄弟姐妹们嘲笑、欺负,也难怪她心里有抵触,只是,阮家的女儿名声在外,不能是个绣花枕头,这闺学是必须上的。而且,看阿语今天三言两语就把伯祖母哄的开心,为她挣足了面子,这让她很是欣慰,她的阿语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她更要好好培养阿语。

俞氏看着阿语,充满了信心,觉得日子又有了奔头。

娘这种讨好的语气,让阿语很无奈,算了,去就去吧!阿语歪了脑袋看娘:“我要吃炸酱猫耳朵面…”

“好,阿语想吃什么娘就给你做什么…”

第7章 出个难题

晚饭过后,俞氏要去宣和院给崔老太太请安。晨昏定省,是古代子女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虽然俞氏每次去请安都得不到好脸色,但她是个标准的好儿媳,依然风雨无阻的去宣和院。

以前,因为阿语病着,崔老太太对她没做要求,如今病好了,俞氏便带了她一起过去。

如果崔老太太是个慈祥的奶奶,阿语会心甘情愿的去,可惜,这个奶奶太糟糕了点。

“阿语,待会儿,大人说话,你不要插嘴,你只需乖乖的听着就好了。”俞氏牵着阿语的手,快到宣和堂了才叮咛道。

阿语乖巧的应声:“知道了,娘。”心里却想着,她们若是不欺负娘就罢了,不然,她可不干,该说的还得说。在这种大家族里,你越是好商量,人家越不拿你当回事。

俞氏放心的露出笑容,脚步也轻快起来。

刚进院子,就看见四伯母周氏带了两个丫鬟从东边的穿堂进来。四伯母身量不高,大概只到娘的鼻尖那么高,皮肤很白,身形微胖,长相说不上好看,也不难看,一句话,放在人堆里就属随时会被淹没的那种人。不过只要她一开口,不想注意到她都难,因为她一见人就笑,而且笑声非常有特色,母鸡下蛋一般。

刚想着,咯咯咯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周氏笑容满面,边咯咯边说:“咯咯咯…今天阿语也来啦,我听说阿语会说话了,真是稀奇啊,这么一摔就把多年的呆症摔好了,早知道这样就行,弟妹也不用白花那么多银子给阿语看病了…”

俞氏心中不悦,不过她很清楚如果她生气的话,周氏会更得意,说出来的话也会更难听,所以,她只是微微一欠身,表情淡漠而疏离,牵着阿语静静等待周氏先入内。

这样一来,周氏反倒没趣了,咯咯咯的干笑两声,趾高气昂的走到俞氏母女身边,略显三角的眼带着三分鄙夷七分嘲弄斜睨着两人,丫鬟翠儿打起了帘子,她又是咯咯一笑,肥臀一扭一扭的进了房。

阿语真想朝她屁股上猛踹一脚,让她摔个狗啃泥,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俞氏早已经习惯周氏的挑衅,牵着阿语的手随后也跟了进去,没想到翠儿突然松手,那竹帘哐的一下砸下来,差点打到俞氏的头。

翠儿故作惊讶,毫无诚意的道歉道:“哎呀!六夫人,对不起啊!奴婢手滑了…”

饶是俞氏脾气再好,此刻也不由的动了气,若是帘子掉下来砸到阿语怎么办?

“你怎么的这么不小心?”俞氏的口气难得一见的硬冷。

翠儿一怔,六夫人今天好大的火气!虽说有四夫人撑腰,可毕竟人家是主子,真要跟你较真起来,自己也讨不到好。翠儿的态度诚恳了些:“夫人,真是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若是故意的,那你不就成了欺主的恶奴?这可是犯了族规大忌,轻则驱逐,重则杖毙。”一旁的阿语笑微微的说着,抬头问娘:“娘,族规是这样的吧?”

俞氏含笑看阿语,点了点头。

翠儿被唬的脸色一白,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七小姐说的吔!拐着弯的骂她是恶奴,还警告了她…这,这七小姐病好了,嘴巴也厉害起来了,再看七小姐貌视无邪无害的笑脸,翠儿没来由的一阵胆寒。翠儿忙道:“不敢,不敢…”

“翠儿,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丫鬟绿珠在唤她。

翠儿忙应声:“来了…”

重新掀了竹帘,小声道:“六夫人,七小姐,请…”

阿语牵着娘的手故意高声道:“谢谢翠儿姐姐。”她就是要让四伯母听见,让四伯母看到她的丫鬟给她们掀帘子,气死她。当然,这样一来,回去以后,翠儿肯定会挨骂,活该,谁叫她狗仗人势?整人的法子她可多得是,有胆的放马过来好了。

果然进门后,就看见四伯母脸色阴沉,狠狠的瞪了跟在后面的翠儿一眼,翠儿惶恐的低下头去。

阿语偷乐,转看坐在上座的祖母,正拿了一块靛蓝色的绸缎盖住了一个放在几案上的红色描金的漆盘。阿语眼尖,瞄见漆盘里是一些金锁玉佩之类的贵重物品。阿语心中嘀咕,祖母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一见她们进来就把东西给遮盖了?

“儿媳给婆婆请安。”俞氏语声谦和有礼,屈膝给崔老太太请安。

阿语也跟着行礼:“阿语给祖母请安。”

崔老太太淡淡的“嗯”了一声,说:“你们今天去长房赔礼,那边都说了些什么?”

俞氏是老实人,恭谨的回道:“伯祖母和善,并未责怪儿媳和阿语。”

崔老太太神情微缓,说:“你伯祖母是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晚辈计较,你们别以为伯祖母不计较了,就放任了,有一不可再二,往后行事可得谨慎些。”

“是!”俞氏小声应着。

“咯咯咯…伯祖母不计较那也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要不然,可没这么好商量,要知道老人家做寿就是为了图个吉利,被人闹了见了血光,任谁心里也不舒服的,六弟妹,你说是吧?咯咯咯…”周氏咯咯笑道。

阿语暗骂:马屁精!

俞氏轻轻的说声:“是…”

“俞氏,你别不服气,在为人处事上,你是不及你四伯母万一。”崔老太太不客气的教训道。

阿语甜甜的叫了声:“祖母,今天伯祖母不怪罪阿语,是因为她今天心情很好。”

“哦?为何?”崔老太太好奇的问。

“因为五哥要进国子监了,大伯父好不容才帮他弄进去的。”阿语说。

崔老太太神色一凛,和周氏对望了一眼。

周氏忙问道:“可曾提到你六哥?”要知道,二房也托了大伯父,想让思瑞进国子监的,不过一直没消息。

阿语摇摇头。

崔氏和周氏面上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俞氏弱弱的凛了阿语一眼,都交代过她了,不要多话,这下,五哥儿入了国子监,六哥儿进不了,婆婆心里一定不高兴,这些事,伯祖母自会与婆婆说,她们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那她们还说了什么?”崔老太太看着阿语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