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这事不表,保定那边的阮思萱接到阿语的信就往京城赶。

正值阮家借银庄的款项到期,如阿语所料,就这大半个月里,阮氏香水的销售量直接上升,将将凑足款项。众人心头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暗自欣喜,终于不用贴钱了。

阮氏香水重新开张不过半年,赚的可不少,虽然还没分到白花花的银子,但多了保定那边一个大规模的花圃,以后自产自销,再不用为货源一事烦恼,至于分银子,那是迟早的事。

阮三爷阮文昌去还了银庄的银子后,阮家又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这次会议是由冯老太太召集的。

神情严肃的冯老太太高坐上手,一旁站着服侍的许氏和坐在左手边的阮大爷和阮三爷都是一派淡定的神情,而其他几房人面色就不太好看了,包括俞氏和阿语,其他几房人心情沉重是因为自己的住处还没着落,而俞氏和阿语有些紧张,是不知道这事能不能顺利办成。

不错,今日的议题就是…搬家。

冯老太太作为召集人,自然要先开口说话:“咱们阮家能有今日,首先要感谢一个人。”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阿语,阿语很淡定的接受了大家注目,虽然她很低调,但是伯祖母说的是大实话,她受的起。

“阿语,多亏了你,才有阮氏香水。”冯老太太用极为诚恳的语气可极简单的话语,表达了她作为一个阮家辈分最高,资格最老的长者对阮家一个后辈的肯定,这肯定是很有分量的。

阿语起身微微欠身,含蓄道:“伯祖母过誉了,这些都是阿语应该做的。”

冯老太太表情柔和了些,但目光却更凌厉:“很多人都知道应该做什么,但是知道和做是两回事,有些人,明知道却不去做,比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更加可恶。”

在大家的印象中,冯老太太说话向来钉是钉铆是铆,像这种话里有话,暗藏玄机的话是很少说的,不由的心中一凛。

“自从阮家出事后,大家都看到了,对阮家贡献最大的就是俞氏和阿语,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心怀感激,还是觉得理所当然?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这个老太婆是觉得很惭愧,俞氏的脾性大家都知道,她是自己有难处只会自己扛着,有苦也不会说的人,所以,今天叫大家来,我这个老太婆想要帮她说说她的难处。”冯老太太看了俞氏一眼,道。

“当初大家离京,只有俞氏和老九留了下来,俞氏的手头也不宽裕,租了这间宅子,照顾着老九一家和老大媳妇母女,直到大家陆陆续续回到京城,一家家的住进了这间宅子,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把这里当成了阮家,可今天我要说的是,这间宅子的租期马上就要到了,房东已经挑明了不再续租,俞氏为了咱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咱们不能再给她出难题,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尽快自己找个住处。”冯老太太直接道。

众人面面相觑,倪氏踟蹰道:“既然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若是再分开,阮家不是又散了吗?我觉得大家还是住在一起的好,相互也能有个照应,这宅子不能住了,咱们另寻一间大一点的宅子就是了,至于银钱,大家平摊,我们绝不会占谁一分便宜。”

倪氏的话,马上得到了八老爷夫妻和四老爷夫妻的赞同。

“是啊!伯祖母,我也觉得还是大家住在一起的好,多热闹,这才像个大家族。”周氏笑呵呵的说。

许氏看了看老太太的神色,缓缓开口道:“大家能住在一起当然好,可这里毕竟不是安阳,要找间大宅子也不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事情,分开住也有分开住的好处,再说了,只是分开住而已,有阮氏香水铺在,阮家就不会散。”

老太太先前已经跟许氏说明了心思,里仁巷的宅子是够这一大家子住的,但是各房早已经分家,没道理都依赖着长房,这跟没道理都依赖着俞氏是一样的,尤其是二房的四老爷夫妻两,老太太是很不喜欢看到他们。

周氏笑容不改,说:“你们长房在京城是有根基的,要找住处不难,可我们几房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那才是真的难,她三伯母,您也的考虑考虑我们的难处,总不能不管我们吧?”

许氏莞尔一笑:“四弟妹太谦虚了,论能干,家中有哪位妯娌比得上你?找大宅子是不容易,可找间小宅子还是不难的。”

周氏被许氏讽刺了一把,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许氏向来就不给她面子,她对这位三伯母也有些犯怵。

一旁的吴氏道:“这段时间,我倒是找了几处宅子,可是都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之处。”

老九阮文清看了看对面的妻子,元香是不方便出面说话,所以有些话就只能他来说:“当初在大牢里,想着若能重见天日就不甚感激了,出了大牢站在大街上,想着不用露宿街头就不甚欣慰了,现在,咱们有了香水铺子,有了源源不断的进项,何愁以后没有大宅子住,眼下只是暂时找一处安身之所而已,再不合适也只是短时间的。”

阮文清一番话说的在座的几位老爷心中惭愧,的确如此,最艰难的时光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阮文昌立即接过话去:“老九说的对,困难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不用到年底,大家都有能力在京城买间大宅子了。”

阮文定和阮文华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崔老太太面沉如水,不悦的说:“我可记得有些人说阮家不能散,阮家不会散,现在倒好,甩手撂担子了。”

这话明显是针对冯老太太去的。

阿语一直静静的听着,听到这,不由的暗叹:崔老太婆真是不要脸,长房照顾了二房这么多年,没捞到一句感谢,反被讥讽,照顾人这种事,真的不能做的太过,做的太过,人家就会觉得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当有你一天你觉得对方可以自立了,你可以抽身了,就被鄙视了。阿语有些可怜的看着冯老太太。

冯老太太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悠悠的说:“老妯娌,你觉得现在我过的比你好吗?”

崔老太太没想到冯老太太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居然很认真的分析她和这位老姐姐之间存在多少差距,她二房虽说占了香水铺子五层的份额,但是大头是阿语和俞氏的,不到她手上的东西,她是不会计算在内的。而老姐姐手上有百分之十的份额,老大阮文林占百分之十五,老三阮文昌占百分之十四,这样算起来,可比她和老四的多多了,结果当然还是老姐姐的日子比较好过。

第216章 我不信你

崔老太太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去回答冯老太太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想赖着长房,要说如今阮家最有钱的人,不是长房,而是俞氏,是她的媳妇,她怀疑的是,长房为什么要替俞氏出面陈说难处,她们之间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老姐姐,这不是谁比谁过的好不好好的问题,你们长房一直是阮氏一族的支柱,大家几经波折,好不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现在你们长房又提出要分家,这不是让阮家再次分崩离析吗?”崔老太太义正言辞的说。

许氏夫妻面上都有了不悦之色,阮大爷依旧一派淡定的神情,其余几位已经动摇了的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冯老太太。

冯老太太不动声色缓缓道:“老妯娌提到分家,我想老妯娌是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早在二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分家了,又何来再次分家一说?”

崔老太太嘴角一抽,意识道自己的话里有毛病。

“更何况,你们各房手中的财物都是各自掌管,又不曾交与我们长房,难不成,老妯娌觉得我们长房手中的财物是大家的,还想我长房给大家分银子不成?”冯老太太的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她虽指名道姓,直指崔老太太,但目光却在老七和老八身上扫过。

阮七爷和阮八爷心中惭愧,忙低下头,避开了冯老太太责问的目光。虽说他们没想从长房分东西,但是去年和今年,他们的吃住都是长房和俞氏的,也没想过要拿钱出来。

周氏见婆婆吃了瘪,便不阴不阳的说道:“伯祖母这话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之所以没拿银子出来,是我们一直以为日常开销用的是香水铺的银子,是公里的,再说了,都是一家人,又何必算的这么清楚呢?”

许氏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四弟妹可真会说话,香水铺子里账册上记得分明,没有一项支出是阮家日常开销所用,哦!我忘了,四弟妹那时已经不是阮家的人,不过,就算去年的事你不知道,那今年的事你总知道的,香水铺子的所有盈利,到目前为止,全部用在了保定的花圃和还银庄的欠款,亦是没有一分一毫用在阮家日常开销上,这一大家子的费用都是六弟妹和我们长房在支出。这些话,我本不想说,确实如你所言,一家人何必算的这么清楚,但是如果有人把我们的大肚当成理所当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那我可得跟你们算算清楚。”

周氏被许氏损的脸上阵青阵红,再不敢开口。四老爷有心给自己的老娘和媳妇辩解,可是一看在座的几位兄弟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一个男人插嘴女人之间斗嘴似乎不太合适,只好强忍住没有说话。

倪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好似为了表示她不是许氏说的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便道:“伯祖母,她三伯母,你们别误会,这件事是我们考虑不周,就依你们的意思,我明天就让三爷出去找宅子。”

吴氏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能再给她六伯母添麻烦了。”

崔老太太见大势已去,只得闷声不响,阴沉着一张脸,瞪住了俞氏。

冯老太太见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想跟老妯娌撕破脸,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经看清老妯娌和她这个老四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以前是为了名声,不得不多加照拂,现如今,没这个必要了,这一家子,还是远着点的好,汗,老六走了,二房,没什么希望了,尽管还有个阿语,但阿语是个明白人,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相信阿语也恨不得远着这几个人。

议会一结束,崔老太太就把俞氏和周氏都叫了去。

崔老太太开门见山的说:“既然大家要分开住,也好,俞氏,你在京城呆的时日久,这寻宅子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俞氏已经料到婆婆会来这一招,便说:“媳妇会帮忙找宅子,不过媳妇如今手头上也不宽裕,这一大家子的开销可不是小数目,这几个月来已经把我仅余的体己都花的差不多了,所以找到宅子以后,还请她四伯母自己跟房东商谈价格吧!”

崔氏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俞氏,你跟我哭穷是什么意思?”

俞氏淡然一笑,和声道:“媳妇不是在哭穷而是告诉婆婆事实。”

周氏讥讽道:“要哭穷你怎不早哭?怎不在大家面前哭?哦!你不好意思跟别人哭,却只在婆婆面前哭,你大方的把钱贴给大家用,却在自己婆婆面前抠门,六弟妹,你这样做似乎不太合适吧?”

俞氏淡淡睨了周氏一眼:“她四伯母,在安阳的时候,你得了本属于我和阿语的族田,我和阿语却日日吃着发霉的糙米,为那几两月例受你白眼恶骂,如今,你们一家子的开销都是我在支出,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脸来指责我。”

周氏气的发抖,马上就要现出泼妇原形,只听俞氏又道:“孝敬婆婆,这是身为儿媳应当做的,如果婆婆不嫌弃,愿意跟我和阿语去住小宅子,我俞氏一定一日三餐好生伺候,四季新衣不缺一身的给添上,但是,她四伯母,我有什么义务来供养你们?当然,如果你肯把所有收入都交由我来掌管,那么我不介意当这个家。”

俞氏的语声温柔却透着一股子决绝之意,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俞氏,要她继续做冤大头,没门。

周氏脸色发白,“呸!做你的春秋大梦,这个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当,你要伺候婆母,好啊!那你伺候去。”

崔老太太本来对俞氏的话很恼火,可是听了周氏的话更恼火,好啊!周氏现在就嫌她是个累赘了,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她赶出家门了,全然忘了当初为了回阮家,她周氏是如何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发誓赌咒的。

崔氏霍然起身,对着周氏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个贱人,这个家有我在一日就轮不到你来做主。”

周氏那边怒气还没散,就被崔氏打了一巴掌,人有点犯晕,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是犯了崔老太婆大忌,崔老太婆是绝对不可能跟俞氏去的。当下灰溜溜道:“婆婆,您别生气,媳妇被六弟妹气糊涂了,才口不择言…”

“你给我闭嘴。”崔老太太怒喝了一声,又转头对俞氏说:“俞氏,你要清楚,你永远是我阮家二房的媳妇,阿语是我们阮家二房的孙女,找宅子的事,你去办,钱,周氏会出,你和阿语也不得另外找住处,一家人就得住在一起才像话,要不然,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老太婆容不下你们孤儿寡母,至于阮氏香水铺的份额,阿语还小,以后就交由我来替她保管,等她出嫁,再作为嫁妆交给她。”

俞氏气笑了,婆婆真是好算盘,交给她保管,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俞氏正要说话,只听得身后传来阿语清亮的声音:“祖母这么关心孙女,孙女真是受宠若惊啊!”

阿语唇边那抹讥诮的笑,让崔老太太心里有些发毛,但是她随即又摆出傲然的姿态,她是婆婆,是祖母,是二房最有权威的人,她做这样的决定是合情合理的。

“阿语,大人间说话,小孩子没有插嘴的份。”崔老太太知道阿语会反对,就先准备抬出身份压住阿语。

阿语轻笑一声:“祖母,您别忘了,阮家最高级别的议会,咱们二房也只有四伯父和我才能参加,甚至有时候连四伯父都没机会参加。”意思就是,在阮家她阮思语说话的分量可不比你这个老太婆轻。

崔老太太神情一黯,说:“那是公事,现在是家事,不能混为一谈,你先出去。”

阿语不退反进,直接道:“祖母,属于阿语的份额,除了娘,阿语不放心交给任何人掌管,当初祖母要我们交出族田的时候说的也是这番话,结果如何,我想不用我再来提醒祖母了吧?一朝被你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祖母已经有过食言的记录,很抱歉,阿语不会再相信祖母了,更信不过会放火烧我粮仓的人。”

崔老太太早就领教过阿语的无礼,甚觉头疼,正因为阿语难缠,所以她只叫来俞氏,想用自己威严逼俞氏就范,没想到俞氏如今也成了块硬骨头,这母女两都不好对付了,崔老太太恼羞喝道:“你放肆,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阿语不以为然:“我爹教过我,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我也很想尊敬长辈,可是那也得看这长辈有没有长辈的样子,若是这个长辈只想怎么从我身上谋利,只想如何压榨我,对不起,我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我阿语做事凭良心,不论在哪里都能挺起胸膛说话。”

崔老太太气的跌坐椅子上,指着阿语的手不住的颤抖:“你…你…”

“祖母千万保重身体,若是您病了,我想四伯母可不会像我娘那么孝顺的。”阿语云淡风轻的说道:“份额我不会交出来,我和娘也不会跟你们再住在一起,因为我舅舅已经知道了当初你们是如何欺负我们孤女寡母的,不放心我们再跟你们住,祖母,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着,我和娘就先告辞了。”

说罢,阿语牵了娘的手说:“娘,咱们回吧!”

俞氏微微一笑,对崔老太太说:“婆婆,媳妇先告退了。”

崔老太太气的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这对母女扬长而去。

“婆婆,她们这是想造反,太大逆不道了,咱们去告诉长房,治她们不孝之罪…”周氏哄事道。

崔老太太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周氏,半响吐出一个字:“滚…”

第217章 徐徐图之

俞氏母女二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见元香和阮文清在等她们。

元香见俞氏母女回来,忙迎上:“夫人…二伯祖母没为难你们吧?”

阮文清紧随其后,神色担忧。

俞氏莞尔一笑,放开阿语的手去挽住元香,薄责道:“你是怀有身孕的人,怎么站在风口里,要是受了风寒如何是好?老九,你也由着她?”

阮文清讪讪道:“我替她挡着风呢!”

“我这不是担心吗?二伯祖母那时候的脸色挺吓人的。”元香惴惴不安道。

俞氏凛了阮文清一眼,却是没有半点责怪之意,老九对元香的呵护之意,让她颇感欣慰,当初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元香的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

“进屋去说吧!”四人一道进了屋子,阿语亲自给九叔九婶沏茶,见娘也没有要她离开的意思,便在一旁坐下,安安静静的听她们说话。

“六嫂,二伯祖母是怎么个意思?”阮文清问道。

俞氏微微摇头,把崔老太太的话复述了一遍。

阮文清听的冒火:“真是太无耻了,她这是想榨干你们。”

元香紧张的握住俞氏的手:“那夫人您预备怎么办呢?现在大家住在一起,她还能收敛一些,等将来大家分开住了,您和阿语还不得被她们欺负死?我是想想以前的日子都觉得可怕。”

阿语心底冷笑,今时不同往日,谁想欺负她,门都没有。

俞氏道:“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今天把话都说明白了,这次就算她再怎么生气,我和阿语也不会退让半步,就算不为我自己考虑我也要为阿语着想。”

阮文清支持道:“六嫂,您做的对,她们那一家子不可信,不管她们用什么手段,软的还是硬的,您都别答应就是。”

俞氏点点头,问:“你们可找好了房子?”

元香看着自己的丈夫,阮文清道:“已经看中一处,就一两进的小院子,跟房东商量好了,过几天就搬过去。”

俞氏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内疚,她跟元香保证过,在她怀孕期间,会好好照顾她的,可是…

元香跟在俞氏身边多年,俞氏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她就能知道俞氏在想什么,便道:“夫人,您别担心我们,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只是…我和文清商量过了,要不,让文清再去寻一处大一点的宅子,您和阿语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是啊!六嫂,搬来一起住吧!有您在,我出去办事也能安心些。”阮文清附和着。

俞氏笑着婉拒:“我已经答应阿语她舅,要搬去俞府,好在大家都在京城,如果有什么事,相互还是能照应到的,你若出去办事的时候,我可以过去多陪陪元香。”

其实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话都是托词,元香是舍不得跟夫人分开,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夫人和阿语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元香还想再说,阮文清却是暗暗摇头制止了她。

阿语想起一事,说道:“九叔,我师傅已经帮十五弟和十六弟找了个教儒学的先生,听说在京城颇有名气,那位先生也已答应收下十五弟和十六弟了,您明日有时间的话,最好去一趟钧天坊,跟我师傅去确定一下。”

阮文清闻言大喜:“让你师傅费心了,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谈话到此结束,元香有些失望,一路上闷闷不乐。

阮文清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其实六嫂搬去俞府是件好事,你想想,六嫂和卫先生的事,若是没有俞家舅老爷出面,只怕是有些麻烦的。”

“真的?”元香眼睛一亮,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自然,舅老爷如今的身份要给自己守寡的妹子另寻一份亲事,名正言顺,就算二伯祖母也没奈何,所以,关于卫先生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千万不能漏一点风声。”阮文清很认真的告诫元香。

元香兴奋的点头:“我知道,我会很小心的。”还有什么比夫人的幸福更重要呢?况且卫先生还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夫人如果能嫁给卫先生,那她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阿语知道祖母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果然,过了两日,祖母又把俞氏叫去谈话,做了很大的让步,一是住宅的事,让周氏去解决,二也不要阿语的份额交出来,只打亲情牌,说什么一家人在一起是最重要了,她也老了,怎么看周氏都是靠不住的,将来还得指望俞氏之类的云云。

俞氏回来后神情凝重,现在她不怕婆婆耍赖,不怕婆婆强硬,却怕婆婆来软的,就算明知道婆婆的话虚假的成分居多,甚至还有别的目的,但当面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说回来跟阿语商量商量。

俞氏走后,周氏从后堂转出来。

“婆婆,难道您真打算倒贴她们母女?”周氏有些生气。

崔老太太很不高兴的凛了周氏一眼:“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如果现在就跟她们闹僵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别说香水配方拿不到手,阿语手上的份额咱们就更指望不上了,先将她们缓住,再徐徐图之,这才是上策,只要她们母女在咱们手心里,到时候再给她制造些错处还不简单?”

周氏这才恍然大悟,转了张笑脸,咯咯笑道:“还是婆婆想的周到,妙计啊!”

崔老太太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俞氏虽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一个人的性情是不会变的,俞氏的弱点就是心太软,只要拿住她的这个弱点,还愁捏拿不住这个人?

“你那个外甥女动身了没有?这事可得抓紧点。”崔老太太催促道。

周氏笑道:“已经动身了,想来也快到京城了。”

崔老太太松了口气:“这就好。”

自打俞家舅夫人登门拜访后,姚氏对俞氏母女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见到俞氏或阿语都是笑眯眯的,有时还来串串门子,话题不管是从花样子、新衣款式还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最后总能绕到俞家小姐俞又蓉的身上,什么蓉姐儿婚配没有,舅夫人选婿有什么要求等等…

俞氏从中听出些苗头,这位大伯母八成是看上蓉姐儿了,想给承哥儿说亲。说起来,承哥儿是个不错的青年,样貌好,人品没话说,又勤奋好学,虽然这次春闱的时候出了意外,就算不中,以后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但这事她可不能做主,关键要看大哥大嫂的意思,最多她帮姚氏去探探口风,不过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不敢漏半点口风,要不然姚氏定要缠上她。

俞氏跟阿语提了这事,没想到阿语一口就否定了她的想法:“娘,这事,您最好别管,不是我觉得大哥配不上表姐,而是他们两根本就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俞氏奇道。

“娘,您想啊,大哥是个书呆子,平日里多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埋头苦读,说的好听是斯文,说的实在一点就是迂,表姐呢!就更文静了,见到生人都不敢说话,这两人要是配一块儿,可怎么过日子?想大哥这样的,得找一个能干的媳妇儿,才能帮他打理好家中的事,让他专心求取功名,而表姐这样的,得找一个又会疼她,又能保护他的男子,给她撑起一片天,大哥是这样的人吗?”不知为何,阿语在说道这个男子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轩辕彻,如果轩辕彻对蓉姐儿是真的话,他倒是个适合的人选,轩辕彻家中无兄弟,少了妯娌之间的纠纷,只有一个小妹,过两年也要嫁人的,所以人口简单,想蓉姐儿这样简单的人,最好就寻一户人口简单的婆家,要不然跟妯娌斗,跟小姑缠,她就只有受欺负的份了。

俞氏新奇的看着阿语,看的阿语心里发毛,心虚道:“娘,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俞氏笑了笑:“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我的阿语真的长大了。”

阿语脸红,娇声道:“娘又在打趣我。”

俞氏看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阿语,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又过了一日,阮思萱从保定赶了回来。一回来就听说大家要分开住了,心里有些不舍,但既然已成定局,她也没有理由去反对,见过了祖母和爹娘,阮思萱就来找阿语。

“四姐,您可算回来了。”阿语把阮思萱请到里屋去说话。

“阿语,你这么急的叫我回来,不会是因为搬家的事吧?”阮思萱疑惑道。

阿语笑道:“搬家这点小事,哪能大老远的把你叫回来。”

“那是什么事?我可是一接到你的信就动身了。”阮思萱有些忐忑,搬家这事还不算大事吗?难道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

“你先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让我做好心理准备。”阮思萱道。

阿语笑了:“当然是好事,你来看看这个。”阿语起身走到书桌前,从中间的抽屉里取了几张纸出来,拿来放在了阮思萱面前。

阮思萱拿起来一看,脸色唰的变了,紧张中透着几分激动:“这不是香水配方吗?”

第218章 釜底抽薪

阿语要交出香水配方,而且她只能交给一个人,这种最高级别的行业机密,若是有多人掌握,很容易导致阮氏香水的四分五裂,不是她信不过阮思卉和阮思薇,而是信不过她们身后的那些人,她无法保证那些看似通情达理的人,一旦掌握了香水配方,面对着源源不断的巨额财富会不会利欲熏心心渐黑。之所以选择阮思萱,是她再三考虑的结果,经过一年多的观察,浴火重生的阮思萱对阮家有着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而且也有着自己的主张,不会轻易受人摆布,这一点,在阮思萱不顾姚氏强烈反对,毅然前往保定一事中可以看的出来,但是阿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放心,所以,她有必要进一步的确定。

“这就是我的配方,我想,让思薇和思卉也一起学。”阿语微微笑着,一边留意着阮思萱的反应。

“阿语,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配方交给我们?难道说,你要离开阮家了?”阮思萱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由的急切起来,心里莫名的慌张。

阮思萱慌乱的神情落在阿语眼中,阿语有些意外与阮思萱的反应,但是随即一想,心里却是暗暗的喜欢。

“其实调制香水只是我的兴趣,能利用这个兴趣让阮家脱离困境我很高兴,但我不想一辈子都耗在香水铺子里,你也知道,这很累人的,我只想和我娘能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所以…”

“所以,你就把担子丢给我们?阿语,你太让我失望了,没错,我以前总是不服你,瞧不起你,但是你用事实证明了你比我强,我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我在没在你面前说过服软的话,但是今天,我很真诚的对你说,阿语,我服你,在保定日子,虽然辛苦,但是我每天都过的很开心,和九叔一起打理着花圃,看着花圃日渐成形,为了等第一朵花开,我蹲在花圃里一整夜,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这意味着,阮氏香水从此不必再受制于人,阮氏香水将来会走的更远,我想着可以和你并肩开拓未来,我就充满了信心,可是,你…”阮思萱激动的说着,因为阿语想要撒手破灭了她无数个夜晚的美好畅想,她真的忍不住激动,甚至有些愤怒,愤怒的把手里的配方撕了个粉碎,然后瞪着阿语,胸口剧烈的起伏,表示她强烈的不满。

阿语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的阮思萱,心里滋生出一种叫做感动的情愫,她没有看错人,谁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洗尽铅华的阮思萱,哪里还有半点以往骄纵任性、目空一切的影子?

“四姐…”阿语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说:“四姐,你听我说,我这样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阮思萱别过头去,哼了一声:“借口。”

阿语按着她的肩膀,微微使力,让她坐下,自己也在坐了下来,坐着谈话,比较容易心平气和。

“你也知道这配方在我手上有多少人惦记着。”阿语艰难开口。

阮思萱回过头来:“人家惦记就让她惦记好了,配方是你的,只要你不愿意,谁能强迫你?”

阿语苦笑:“是,我若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我,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瞒你说,我祖母如今死拖着我和娘,无非就是惦记这配方,只要她一天没有达成目的,就一天不会放手,我只有把配方交给你,因为我信的过你,信得过长房,这配方只有在你手里,别人才不敢觊觎,如今的阮家就好比一盘散沙,阮氏香水就是凝聚这盘沙子的胶水,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瓶胶水必须掌握在有绝对威信和能力的长房手里,因为,只有长房有能力号召大家,只有长房才能做到相对的公平,才能保证大家的利益,换做其他人,都不行。”

阮思萱听了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她承认阿语说的对,但是,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四姐,你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你一点不比我差,你有大局观,有远见,有雄心,更重要的是,你有责任心,放心吧!我只是想退出阮氏香水,但是我还是阮家的人,我永远都姓阮。”阿语诚挚道。

阮思萱感伤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我自己有几分本事我自己知道,就算你把香水配方交给了我,我在阮家说话的分量也远远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