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下腰,兴宁狠狠地捡起了那个只装着两文钱的红包。

“兴宁妹妹要是嫌钱少,嫂嫂再多给你一个吧。”什么叫做乘胜追击,说的便是寒初蓝这种。她又往兴宁的手里塞了一个“大吉大利”,捕捉到兴宁狠狠的瞪视后,她笑着凑过身子,附在兴宁的耳边,嘴上笑着,声音却是冷的:“轻贱别人,别人同样会轻贱你!”

说完,她无视兴宁的错愕,把那沓红包往怀里一塞,夜千泽宠溺地把她的手拉住,拉着她沿着大殿走一圈,介绍所有皇亲国戚让她认识。

周妃的脸色变得无法形容。

楚王妃与陈王妃和周妃属于真正的妯娌关系,两个人不时拿眼瞟着周妃,让周妃在两位嫂嫂的面前,几乎不敢抬头。

见识到寒初蓝红包的厉害了,那些皇亲国戚都客客气气地对寒初蓝,没有人敢再当众讽刺她是妾室,是宫女了。谁都不想在这大殿之上,所有皇亲国戚面前遭到寒初蓝的践踏,还是践踏得让人无法说她不对。谁都知道她是一介贫苦农家女,听说娘家还是住着茅草屋的,吃一顿要饿上三天,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女儿,哪有什么家底?能给两文钱红包,估计都割了她的肉。她又是刚回京的,虽说被摄政王认可了世子妃身份,估计回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有例钱吧。

她又口口声声拿规矩压人。

深宫禁苑中,规矩可以压死人。

就算满殿之中有一半是长辈,因为寒初蓝的出身,又因为夜沐的摄政王身份,他们都只是看着,并不打算凑上一脚,让小辈们自己折腾去。

不过寒初蓝刚才说了,今天是大年初一,相互拜年的日子,见了亲戚,长者给晚辈红包是习惯,也是规矩,再加上寒初蓝是第一次见礼于他们,所以一圈走下来,寒初蓝两边的手腕都戴满了手镯,脖子上戴满了项链,十根手指也戴满了戒指,头上更是珠环玉翠的,荷包收到手软。

等她再次回到楚王夫妻面前的时候,楚王妃也不能不给点见面礼,她可不能像寒初蓝那样给两文钱红包,再者她是夜千泽的伯母,给的礼更不能轻,她便把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祖母绿手镯取下来,笑眯眯地塞给了寒初蓝,笑道:“侄媳,这是本妃给你的见面礼,刚才你兴宁妹妹失礼了,还望侄媳不要与你妹妹计较太多,兴宁这个孩子平时是个知书识礼之人,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所以才会…侄媳多多见谅。”

楚王妃瞧出来了,元缺和寒初蓝是认识的,她也听说过元缺曾经去过了清水县,在清水县呆了一段时间,就是元缺去了一趟清水县,才找到了夜君昊的。元缺顶着国舅身份,并无实职,可他深得少帝的信任,太皇太后及元太后都对他极为宠爱,又是神医,谁都想与他拉好关系,自己的女儿又对元缺死心塌地的,刚才讽刺寒初蓝时,遭到寒初蓝的反击,出了丑,失了礼数,她担心元缺真的瞧不起自己的女儿,才想着与寒初蓝先搞好关系,看能不能帮女儿在元缺的面前扳回一点面子。

寒初蓝不识货,不知道楚王妃这只祖母绿手镯是极为贵重的,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笑道:“侄媳刚才不过是逗着兴宁妹妹玩的,兴宁妹妹国色天香,尊贵非凡,侄媳倒是担心兴宁妹妹怪侄媳呢,又怎会怪兴宁妹妹。”

楚王妃笑着把兴宁拉到身边,兴宁看到母妃把最贵重的祖母绿手镯送给了寒初蓝,不明白母妃干嘛要如此的讨好寒初蓝,不过她觉得母妃这样做必有母妃的用意,如果寒初蓝于母妃没有利用价值,母妃不会如此大手笔,于是她朝寒初蓝盈盈地施了一礼,歉意地说道:“嫂嫂,是妹妹有眼无珠,刚才说错话了,还望嫂嫂不要见怪。”

人家认错了,寒初蓝也不好再打击,便扶了兴宁一把,笑着:“都是自家人,不会见怪的,不会见怪的。”

一场挑衅寒初蓝的闹剧落幕。

寒初蓝的犀利,绝不肯吃亏,兴宁郡主不过讽刺了她几句,那些讽刺是他们都想说的,结果就遭到寒初蓝毫不客气的打击,给所有皇亲国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好精彩的戏呀,朕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嘶哑得有点像鸭子叫的声音传来,要不是过于陌生,寒初蓝还以为是怀真呢,怀真就是处于变声期,说话嘶哑得像鸭子叫。

所有人一愣,随即连忙起座,齐齐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大殿门前的太皇太后,元太后及少帝夜无极行礼。

寒初蓝在夜千泽的轻轻提示下也赶紧跪下向少帝婆母孙三人行礼。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寒初蓝身上,再加上太皇太后等人来的时候,刚好遇着大殿都一片沉静,觉得古怪,才命太监不用高呼,婆母孙三人悄然走到殿门外,结果瞧上了一出好戏。

“平身。”

夜无极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所有人谢礼站了起来。

等到大家站起来后,夜无极忽然走到寒初蓝的面前,虽说才十四五岁的他,个子却比寒初蓝还高,往寒初蓝面前一站,寒初蓝顿觉得压迫力大增,却还得淡定地站在那里,放任这个少帝灼灼地盯着浑身珠光宝气的她直瞧。

“朕年岁小于昊哥哥,理应也要叫嫂嫂一声。”夜无极的鸭子声又响起,满殿寂然。

少帝年岁是轻,但他是皇上,谁敢让他叫一声嫂嫂?

寒初蓝抬眸,便接受到一双深邃的眸子盯视,她顿觉得被两把剑逼着一般,暗惊于少帝年纪轻轻,眼神如此的犀利。她不知道是不能直视皇上的,对上夜无极那深沉的盯视后,眼珠子还在滚动着,顺着夜无极的眸子往上移,看到夜无极天庭饱满,还真有点帝皇之相。她又把视线往下移,看到夜无极那张也算得上俊俏的脸,肤色不及她家相公白,虽然很想表现得沉稳,却抹不去他脸上的稚气,毕竟才十四五岁嘛。最后,她的视线落到夜无极的身躯上,然后吐出八个字来:“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夜千泽一挺腰肢,有他这般玉树临风,卓尔不凡吗?

元缺微眯着眼,危险地盯着自己的外甥,就这样的身材也叫做玉树临风?那爷的身材叫什么?

“嫂嫂过奖了。”

夜无极淡淡地一笑,似乎不介意寒初蓝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他一番。

他伸出已经变成了大掌的手到寒初蓝的面前,寒初蓝不明所以地挑眉看他,他又是一笑,提醒着寒初蓝:“嫂嫂,朕叫了,红包该赏朕了吧?”

寒初蓝耳根子悄悄地红了起来,脸上的神情还算淡定,少帝竟然听到了那么多,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起来,想着如何让这个伸手讨红包的少帝缩回手去。她又不是傻子,敢拿两文钱给的红包打发这个少帝,少帝一个反脸无情,她就能被推出午门暂首,理由,轻贱皇上!

夜无极捕捉到她耳根子的红,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笑得有点放肆,把比寒初晓略高一点的身子倾凑过来,对寒初蓝说道:“嫂嫂,你的红包,朕先记住。”

“是。”

寒初蓝不失时机赶紧接话。

夜无极又似笑非笑地瞅了她片刻,这才转向了夜千泽。对夜千泽的态度,少帝那叫做一个亲切,亲自拉着夜千泽的手,昊哥哥长昊哥哥短地叫着,呵寒问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夜千泽是一个娘生的。

兄弟俩打完哈哈后,夜无极才入座。

“大家都坐吧。”

太皇太后慈爱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回座,坐下。

寒初蓝没有座位,不知道该坐哪里。满殿皇亲国戚都坐下了,只有她站着,夜千泽一看,便知道有人故意不给寒初蓝排座,俊脸一沉,但夜无极的怒火却比他爆发得还要快。

那变声少年似是发着雷霆之怒,暗哑的声音在大殿回荡着:“奴才们都死了吗?没看到朕的嫂嫂没有位置坐吗?当差的奴才是谁?如此忽视昊哥哥的世子妃,朕的嫂嫂!”

在大殿侍候的那些奴才吓得全都扑跪下来。负责搬凳子排座的那些奴才惶恐地应着:“是奴才等。”

夜无极怒视着那些奴才们,怒道:“来人,把他们全都拉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后又朝自己的贴身太监低吼一声:“还不替朕的嫂嫂搬椅子去!”

太监赶紧应了一声,惶恐地去给寒初蓝搬椅子,恭恭敬敬地把寒初蓝的位置安排在夜千泽的身边,夜君睿之前。

那些当差的奴才都被侍卫拉了出去。

“千泽。”

寒初蓝听着外面传来了一声声的惨叫声,小声地问着夜千泽:“二十板子会不会要了那些人的命?”

夜千泽扭头灼灼地看她,看透她的心思,便小声地答着:“二十板子要不了他们的命,不过能让他们十天半月都要爬在床上下不了床。”

寒初蓝哦了一声,坐正身子,“既然死不了人,就让他们挨挨板子,皇上这是杀鸡给猴看,咱就配合着。”

夜千泽笑,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出了少帝在刻意讨好着他,所以拿奴才们开刀,告诉众人,她是皇上的嫂嫂,堂堂摄政王府的世子妃。谁敢轻视她,便如殿外那些奴才们一般。

太皇太后是不愿意承认寒初蓝世子妃身份的,她想再给夜千泽指婚,现在少帝在这大殿之上亲口说出了摄影政王府世子妃,等于承认了寒初蓝的世子妃身份。太皇太后再不愿意,也不会当殿拂逆皇孙的旨意。

殿外杀猪声一般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殿内坐着的人,都听得惊心动魄。

楚王妃看了兴宁一眼,兴宁又看一眼雪大姑娘,都在庆幸他们没有再挑衅寒初蓝。

家宴不同国宴,殿外就算惨叫声连天,殿内在夜无极一声奏乐,起舞的吩咐之下,大家便开始喝酒吃食赏舞。

斟酒的宫女不时地替大家斟酒,寒初蓝想着宫里的酒必定是美酒,想狠狠地喝上一回,当宫女恭敬地替她斟酒,她一边谢过一边端起酒杯,就想喝。

元缺马上就瞪着她。

夜千泽伸手就夺过她的酒杯。

寒初蓝偏头望着身边的男人,夜千泽却往她的嘴里塞进了一颗葡萄,温声说道:“你别喝酒。”

“我就喝一点儿。”

寒初蓝小声地请求着。

夜千泽把酒杯凑到她的嘴边,她闻到了浓烈的酒味,还以为夜千泽体贴地让她喝一口,正想喝,夜千泽却缩回了手,酒杯离开她的唇边,她什么都没喝着,夜千泽温柔的声音还是在她的耳边低低地响着:“你闻到了酒味吧,这酒极浓,你喝一口就能让你睡上一天。”

“这么厉害?”

寒初蓝摆明了不相信。

“还有,你现在也不宜喝酒。”夜千泽的凤眸往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上,寒初蓝顿时明白过来,哦了一声,便不再强求要喝酒。来大姨妈的时候,的确不宜喝酒。

只是,他怎么知道的?

夜千泽瞟了一眼元缺,元缺刚刚用密音传耳之功告诉他的。

“大家都喝这种酒吗?女人的酒量不如男人,在宴会上,应该给女性准备葡萄酒,酒浓度极低,再加点可乐混在一起,甜甜的,很好喝。”

寒初蓝小声地说着,忽两眼一亮,对了,葡萄酒,她可以自己酿造葡萄酒。

捕捉到她两眼大放光彩,夜千泽宠溺地问着:“蓝儿,又想到了什么?”

寒初蓝浅笑,故作神秘地说道:“先不告你。”

夜千泽也笑,倒也不追问。

寒初蓝不能喝酒,坐在她身边的两位小叔子年岁太小,也不能喝酒,于是寒初蓝便和两位小叔子一起,说些小趣事给两位小叔子听,吃吃菜,吃吃皇宫里的点心,水果,倒也觉得愉快。

夜千泽偶尔会和身后那一排的人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听着身边的爱妻在说小故事给两位弟弟听,看到她的碗空了,他会替她夹几筷子她爱吃的菜放进她的碗里。

元缺淡淡地喝酒,淡淡地吃菜,淡淡地看着舞姬们跳舞,眼角余光却一直落在寒初蓝的身上。

太皇太后与元太后都端坐在座位上,满脸慈爱的笑容,环视着满殿的皇亲国戚,有一大部份都是皇家子孙,太皇太后便显得特别的开心,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儿孙满堂。

夜无极也是正襟危坐,偶尔会瞟几眼寒初蓝。寒初蓝的声音不大,不过他能听清楚她了些什么,听着她说的小故事,偶尔,他也会听进去。心下惊奇她的那些小故事从何而来?

兴宁郡主的视线总是绞在元缺身上,觉得元缺淡淡地动作特别的吸引人,让她想移开眼都舍不得。其实元缺不及夜千泽俊逸,他是属于长相耐看的那种,可他走到哪里,总能轻易地成为别人视线的中心,他的一举一动既放纵也风流更潇洒,淡淡的笑又似春风一般荡漾着。

“宸儿。”

太皇太后忽然温声叫着楚王的名字,楚王连忙站起来恭敬地应着:“儿臣在。”

太皇太后望着兴宁,慈祥地笑问着:“兴宁也十八了吧?”

楚王答着:“刚十八。”

“嗯,该许人了。”太皇太后浅笑着,兴宁回过神来,娇羞地叫了一声“皇祖母。”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大家下意识地停止说笑,都竖起耳朵等着太皇太后的下一句。

“是该许人了,还请母后替兴宁作主。”楚王看了女儿一眼,又朝太皇太后拱手作揖,恭敬地说道。像兴宁夜千泽这种皇家子孙,婚姻大事连父母都作主不了,得由皇上或者太后指婚。夜千泽属于例外的了,其他人可就不能像他那般例外了,婚事必须由太后等人作主。

太皇太后笑着,“哀家在留意着呢,一定会给兴宁指一门好亲事的。”说着,她扭头望向了元太后,似在试探一般问道:“太后,缺儿也二十有六了吧?该娶亲了,像缺儿这样年纪的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瞧他,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没有个妻室牵绊着,整天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元太后瞟向殿下自己的幼弟,答着太皇太后,“缺儿是该娶亲了。”

太皇太后笑得更温和了,“太后,缺儿和兴宁如何?哀家瞧着这两个孩子挺配的,兴宁是哀家的嫡亲孙女,皇室郡主,自是贵不可言,你娘家也是名门望族,哀家更把缺儿当心肝似的疼着,把他们俩凑在一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元太后虽是笑着,却不敢一口应承下来,只得答着:“母后说的极是,只是缺儿的性子,母后也清楚,得问过他的意思,要是他答应下来,母后替他作主,要是他不乐意,这就不太好办了。”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脸上的笑意稍减,她早就想把兴宁指给元缺了,明里暗里提示过了,元缺都没有表态,她才不敢作主。

于是,太皇太后笑睨着元缺,叫着:“缺儿。”

元缺放下酒杯,站起来,淡淡地一笑,朝太后微微地作了的揖,施了一礼,应:“臣在。”

“缺儿,哀家想替你指婚,不知道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太皇太后没有直接说要把兴宁指给元缺,而是先问问元缺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兴宁郡主紧张地盯着元缺。

除了夜千泽夫妻俩,其他人也都望着元缺,那些有待嫁女儿的,更带着些许的期待,希望这位人人巴结,谁都礼让三分,连太皇太后都宠爱有加,从不舍得呵斥半句的国舅爷喜欢自家姑娘。

元缺笑了笑,深邃的眸子环视着大殿中的年轻女性,随着他的环视,所有人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御座上的夜无极却看了一眼寒初蓝。

寒初蓝若无其事地吃她的菜。

夜千泽若无其事地夹菜给她吃。

元缺的视线在寒初蓝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停留,倒是在雪大姑娘身上稍作停留,然后朝太皇太后一笑,说道:“臣有喜欢的姑娘。”

可惜已为人妻,还是太皇太后的嫡长孙媳妇。

雪大姑娘看到元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是最长的,以为元缺喜欢的是自己,一脸娇羞地垂眸,一颗心乱跳,像打鼓一样。她也算是皇室子弟,只是血缘与当今少帝疏得不能再疏了,身份自是没有兴宁那般的尊贵,一直想找一门好婆家,能让自己的身份得以抬高。整个帝都能让她身份高人一等的大族,除了元氏一族还有谁?

兴宁恨得要命!

双眼就像剑一般,狠狠地剜着雪大姑娘。

两个姑娘家年纪相当,平时也有来往,算得上手帕交了。兴宁喜欢元缺,是谁都知道的,现在她的心上人连瞧她一眼都没有,却在雪大姑娘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再好的友谊都在倾刻间瓦解,兴宁马上就把雪大姑娘视为情敌,自此断绝往来。

听到元缺说有喜欢的人了,太皇太后笑问:“是哪家姑娘有福气,能让缺儿瞧中?”

元缺浅笑着:“她就在这大殿之中,不过缺儿不想说出来,她脸皮虽然厚,这么多人,也会让她丢脸的。”眼角余光又扫向了寒初蓝,发现寒初蓝对他的婚事一点都不感兴趣,顿感失落,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忘恩负义,就算不爱他,他救了她那么多次,他的婚事,她也该表现得有点兴趣呀,她倒好,一脸的若无其事,只顾着吃她的菜,他这个救命恩人,她估计忘得一干二净了。

“缺儿,你不说她是谁,太皇太后怎么替你指婚,能让太皇太后操心你的婚事,替你指婚,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元太后很好奇是哪家姑娘打动了这位幼弟的心,据她所知,这位幼弟对女色并不热衷,京中美女如云,他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就没听说过他对谁家姑娘动了心思的。

夜无极又看了寒初蓝一眼,察觉到少帝偶尔看过来,寒初蓝便冲少帝笑了笑,少帝被她一笑,不好意思地敛回视线。

元缺坐了下来,淡笑着:“姐姐不必问了,她虽在这大殿之中,却是臣弟触手难及的。缺儿只能谢过太皇太后的美意了。”

两宫太后狐疑地对望一眼。

满大殿的人,虽都是皇亲国戚,有哪家姑娘是元缺触手难及的?

两宫太后忍不住逐一打量着年轻的姑娘家。

每个姑娘都娇羞垂眸,眼角余光偷瞄着元缺,只有陈王夜逸的长女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淡淡地喝着酒,压根儿就没有看元缺一眼。两宫太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在夜逸的长女身上,这位姑娘也被尊为郡主,却没有封号,因是陈王府的长女,大家称她为大郡主,不是陈王妃所出,是陈王的通房丫头所生,那个妾室后来又替陈王生了一位少爷,如今是妾室姨娘,摆脱了通房丫头这个尴尬的身份,但大郡主依旧不及陈王妃所生之女尊贵。

或许本是庶出吧,大郡主为人谨慎冷静,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不会巴结,也不会得罪人。

如果元缺喜欢的是这位大郡主,那出身,两宫太后都觉得不太配,饶是自己的孙女,太皇太后也有嫡庶之宠。

“缺儿喜欢的可是逸儿府中的大郡主?”

太皇太后试探地问着,一副要追问到底,定要在今天替元缺指婚的架势。

“咣!”

兴宁郡主打翻了酒杯。

寒初蓝挨近夜千泽,小声问着:“那个是大郡主?”

夜千泽低低地答着:“你看哪个人最为淡定,一脸置身事外的便是锦英姐姐了。”

“姐姐?”

寒初蓝意外,夜千泽现在已经是二十有一了,大郡主是他的姐姐,这么说大郡主已经二十几岁了?

夜千泽淡冷地解释着:“锦英姐姐与我同岁,不过月份大于我,她本是庶出,皇祖母对她也不甚重视,皇家子孙的婚事又得由皇上以及太后指婚,所以她的婚事便一直没有着落,拖到如今。”

寒初蓝明白了。

她看过那些种田宅斗文,庶出的女儿,要不就是早早被家族当作利益嫁给别人当妾室,要不就是没人在乎,一直拖着,拖成老姑娘,才被草草嫁掉,极少有嫁得好又幸福的。想不到大郡主身为皇室孙女,竟然也会遭受这种待遇。

大郡主夜锦英还是淡淡地坐在那里,淡淡地喝着自己的酒,好像大家谈论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寒初蓝觉得这个女子性情稳重,是个可以交往的人。

019 圆房

寒初蓝决定了,找个机会亲近大郡主,结交大郡主。她既然跟着夜千泽回来了,就要努力地适应帝都的生活,融入帝都的生活,结交朋友,壮大自己的力量,自己能保护自己,不让夜千泽有后顾之忧,便能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皇祖母!”兴宁郡主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堂姐,委屈地叫了太皇太后一声。她爱元缺,元缺是她的,怎么能是夜锦英这个庶女的?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虽慈爱却带着不赞成,兴宁知道皇祖母是在怪自己嘴多,不敢再造次,委屈地闭了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元缺。

楚王妃也像被雷击了一般,不愿意相信元缺看上的会是陈王府的庶出之女,论出身,论相貌,自己的女儿都是顶尖的,比夜锦英好多了。平时她瞧着夜锦英还算顺眼的,此刻她却觉得夜锦英就像个狐猸胚子一般,让她想掐死。怪不得弟媳陈王妃对夜锦英不待见了。

望向同样若无其事的寒初蓝,楚王妃就盼着寒初蓝能替自家女儿牵线,有机会亲近元缺了。

“缺儿,太皇太后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看中了陈王府的大郡主?”元太后紧张地问着,很害怕自己的宝贝弟弟真的喜欢大郡主,就大郡主这样的庶出身份,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弟弟呀。

陈王府的人也很意外,也很紧张地望着元缺。

夜锦英放下了自己的酒杯,拿起银筷,又夹了一口菜吃,在府里,她可没有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别人紧张得要命,她却觉得这件事与她无关一般。

元缺不可能喜欢她!

她私底下和元缺不曾见过面,每年都是在家宴上才能瞧上一次,她也没有留意过那位人人都想巴结的国舅爷。国舅爷必定也不会留意到她,她和国舅爷是八辈子都不可能拴在一起的人。

所以,她敢说元缺喜欢的绝对不会是她。

“请问,谁是大郡主?”

元缺捕捉到寒初蓝对大郡主露出了欣赏之色,猜到这个女人想结交夜锦英,不想让夜锦英成为全帝都女人嫉恨的对象,否则寒初蓝保证会把他扑倒,狠揍他一顿的。扑倒他…元缺忽然怀念起那一次,寒初蓝扑倒他的时候,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在那么的一扑就落在她的身上了,他保证在当时就把她翻身压在身下,然后要了她。就不会像此刻这样,只能看着她与夜千泽恩恩爱爱了。

唇边逸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他自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现在他才知道,他终究不是神仙,不可能真的掌控一切,至少他就无法掌控自己的感情。

在没有遇上寒初蓝之前,他以为这天下间的女子,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他的眼。遇着寒初蓝了,他才知道,他还是个男人,只要还是个男人,就会喜欢上一个女人。

元缺的话一落,众人又是满脸疑惑,两宫太后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夜锦英。

“太皇太后,缺儿的婚事,就不敢劳烦太皇太后操心了,缺儿除非能娶她为妻,否则,宁愿一生不娶。太皇太后也不要乱猜了,您老人家是猜不出来的。”元缺望向了太皇太后,笑得飘缈。或许,他这一生还真的不会娶妻呢,除非夜千泽能把寒初蓝让给他!

他想谋夺寒初蓝,他也有本事能把寒初蓝谋夺过来,可是寒初蓝的心不在他身上,他谋夺过来,除了强占之外,他根本就得不到她的心,何苦?

还是慢慢来吧。

有时候,他的确想强占她,可对上她的明亮大眼,他只能宠着她,面对着她的不识好歹,看着她与夜千泽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示意宫女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元缺端着酒杯,朝太皇太后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一仰头便把那杯酒喝了个精光。

元缺都这样说了,太皇太后和元太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只得作罢,不再提及元缺的婚事。而满殿的人,除了夜千泽夫妻俩以及夜锦英之外,其他人都在心里猜测着元缺看中的到底是哪家姑娘。

夜锦英不可能了,兴宁郡主也等于出了局,就只有让元缺的视线停留最长的雪大姑娘了,但元缺的意思又是说,那个姑娘,他无法娶到手,有哪家姑娘是他无法娶到手的?

猜不出来是一回事,雪大姑娘成了暗恋元缺的姑娘家最嫉恨的对象却是事实。

接下来就证实了一切,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讽刺雪大姑娘,为难雪大姑娘,特别是兴宁,那如剑一般的冷眼,不停地往雪大姑娘身上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