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再面对着这间酒楼,寒初蓝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下来,嘴角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抬脚,寒初蓝进了醉红尘。

她来过一次醉红尘,还是和夜千泽一起来的,但醉红尘的掌柜对夫妻俩都没有表现出熟稔来,掌柜不可能认不出夜千泽,也不可能不知道寒初蓝的身份,他们没有任何的表现,是因为凤凰令的关系,夜千泽没有凤凰令,所以就算夜千泽名义上是他们的主人,却没有任何权利管制他们,更不能插手干涉他们的经营方式,在他们的眼里,夜千泽不过是普通的食客。

醉红尘里那三两个客人吃饱喝足后,丢下了饭钱,就走了。

有一位客人在经过寒初蓝的身边时,还好心地提醒着寒初蓝:“这位夫人,我劝你不要在这间酒楼用餐,饭菜并不好吃,很一般,要不是肚子饿极了,又赶路赶得累,真不想进来吃。这帝都那么多的酒楼,就数这间酒楼的生意最差了,还开在东城区,不关门,也亏死了。”

那位客人说着,一边摇头,一边离开。

东城区的地最贵,上官紫当年买下这块地建了醉红尘,花费的银两肯定不比她建食福酒楼少,但醉红尘生意差,暗卫们又怀旧,不愿意让上官紫名下的任何一间铺子消失于世上,在这十几年来,不知道从别处调了多么银两来填醉红尘的无底洞。

醉红尘的管理者又没有想办法去改善醉红尘的现状,这个无底洞什么时候能填满?

客人都走光了,倘大的酒楼里,就只有掌柜在无聊地看书,两名店小二在收拾桌子。

看到寒初蓝带着星月进来,两名店小二态度淡冷地问道:“夫人是吃饭吗?请坐。”

寒初蓝微微地挑了挑眉,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掌柜和小二对她和夜千泽还算热情,这一次,店小二的态度怎么如此的淡冷,态度都不好,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做生意的人,哪怕不想笑,在打开门的时候,就必须笑脸迎人。顾客就是上帝呀,拿着这副淡冷的态度,哪能让上帝开心的?

“我想找你们掌柜。”

寒初蓝淡淡地回应着。

她要先了解清楚醉红尘这么多年来都不想法子改善现状的原因。

一名小二哥扭头望向柜台,对寒初蓝说道:“掌柜在那边,夫人自己找去吧。”

寒初蓝淡冷地嗯了一声。

她走到柜台前,掌柜早就听到她的话,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直到她走过来,伸手在柜台前轻轻地敲了敲柜台,掌柜才放下手里的那本书,抬眸看向寒初蓝,然后站起来,客气地问着:“夫人想吃什么?我让小二哥到厨房里去传话。”

寒初蓝在这个时候转身走向一张桌子,在她转身走开的时候,系在她腰间的的那个凤凰令牌便晃动起来,那个掌柜一看到她系在腰间的凤凰令,脸色一凛,快步地绕出了柜台,趋上前几步客气地对寒初蓝说道:“刚才听夫人说要找我,请问夫人有何赐教。”

寒初蓝顿住脚步,望着掌柜,这名掌柜大概五十岁的年纪,人不高,却瘦,便显得瘦小,加上年纪稍长,像个小老头似的,只有一双眼透着精光。“楼上有雅座吗?”

小老头连忙点头,朝寒初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恭敬地说道:“夫人请。”

寒初蓝也不客气,径直就朝楼上走去,小老头微弓着腰跟着寒初蓝一起上楼去。

进了一间厢房里,寒初蓝还没有坐下,那小老头就赶紧跪下向寒初蓝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属下汪海见过少夫人。”夜千泽属于他们的少主,寒初蓝便是少夫人。铁头他们是直接省去了个少字,称寒初蓝夫人。

“不必多礼,起来回话。”

寒初蓝在桌前坐下,请汪海起来回话。

汪海神色恭敬地站起来,恭敬地问着:“夫人想问什么,属下只要知晓的,绝不隐瞒。”

寒初蓝微微地点头,望着汪海,淡淡地问道:“汪先生,请问醉红尘开张营业多少年了?”

“今年便进入第十三个年头了。公主仙逝前五天开张的,一直到现在。”

寒初蓝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一本帐册,是醉红尘的帐册。

她把那本帐册递给汪海,汪海恭敬地接过了帐册,瘦削的老脸上略显红色,寒初蓝淡淡地说道:“不需要我问,汪先生也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醉红尘经营至今,一直都是亏本,靠着从别处调资金过来填补亏空的,才能维持至今。我可以理解大家为了保存母妃的心血才这样做,但汪先生身为醉红尘的掌柜,为什么就不想办法去改变醉红尘的现状,却要等着救助呢?我翻看过这本帐册了,醉红尘在最初几年里,也有过红火的时候,就是时间总是不长,所以一年下来还是亏损大把的银子。为什么?”

汪海立即单膝跪在寒初蓝的面前,满脸歉意地说道:“少夫人,是属下经营不力,请少夫人治罪。”

“汪先生先起来,我今天来不是问罪的,我也不想母妃留下来的心血被毁了,所以咱们要努力地去挽救醉红尘,让醉红尘改变现状。”寒初蓝起身,上前亲自把汪海自地上扶起来,动情地说道,“汪先生有什么难处,此刻就咱们三个人在,星月如今是我身边的贴身侍女,也是你们的同伴,信得过的,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谢少夫人不责之恩。”

上官紫对那些掌柜们说过,谁持着她的凤凰令,如同她亲临一般。

在凤凰令面前,汪海显得格外的拘谨。

请汪海坐下,寒初蓝也坐下,汪海不敢与她平起平坐,她一坐下,汪海就赶紧站起来,寒初蓝也无奈,这些人有时候,肆无忌惮,有时候特别的讲究规矩。

“醉红尘最初的生意的确不错,但都是好景不长。属下接管醉红尘,接管得太匆忙,再加上公主她…属下经营醉红尘,完全依赖着厨子,厨子请得好,饭菜就做得好,这样生意就会好。可是帝都生存竞争力太大,酒楼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一间接着一间冒出来。少夫人跟着少主转悠过整个帝都了,很清楚帝都的酒楼有多少,很多酒楼背后都有大靠山,所以那些酒楼从来不愁好厨子,也能花高价把其他酒楼里的好厨子挖走。公主一走,凤凰令消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醉红尘就处于了劣势,背后毫无靠山可言。很快就争不过那些有靠山的大酒楼,我们的厨子也被人家挖走了一批又一批,人往高处走,厨子们觉得在我们酒楼里无法很好地发挥他们的厨艺,都要走,我也不好强留,只能看着厨子请了一批来又走一批,生意便随着厨子的频繁变换,时好时坏。到了最近几年,大家都觉得醉红尘是最没前景的酒楼,好厨子都不愿意来了,就算我们出得起好价钱,他们还是不愿来,说我们这里的风水差,好景都不会长,他们来了,最多只能做上一两个月,他们是希望一干就干上几年的,是希望所有人都会品尝他们的厨艺,而不是一两个月,请不到好厨子,便只能请一些差的,勉强维持着正常的体制。”

寒初蓝微微点头。

帝都是大星王朝的京城,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这里的竞争力比其他地方大上好倍。上官紫的商业王国又是靠着凤凰令来调动管理,上官紫一死,凤凰令沉寂,就算夜沐有心想帮亡妻挽救醉红尘,没有凤凰令,也不能插足醉红尘的事务,导致醉红尘在严峻的竞争力下处于劣势。

古代的这些令牌,最大的缺点便在于只认令牌不认人。

“厨子的事情,我来解决,伙计的事,则要拜托汪先生去解决了。咱们开酒楼的,开门便做生意,待客的态度很重要。刚才我瞧着那两名小二哥的态度过于淡冷,这种态度,客人怎么想来?客人们进来消费想吃一顿好酒好菜,而不是进来面对小二哥的淡冷,这样的淡冷态度,甚至会影响客人的心情及食欲,客人来吃一次,绝对不会想再来第二次。不要说别人,就先说自己,我们去酒楼吃饭的时候,一进门,小二哥就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我们心里也好受,进门,面对的是淡淡冷冷,谁想进来?”

汪海连连点头,“他们也是见酒楼的生意惨淡,失去了待客的热情。一会儿属下说说他们,他们就会改的了。”

寒初蓝摇头,“不用了,直接结工钱让他们走吧。像他们这个工种的,不管酒楼的生意处于什么状态,他们的态度都要始终如一,而不是生意好时,就笑脸迎人,生意不好时,就冷脸待人。重新请几名勤快灵活的伙计,事先给他们说清楚,不管酒楼生意好坏,态度都要给我保持着。”

汪海又连连点头。

“少夫人,如果咱们能请到像食福酒楼那样的好厨子,咱们醉红尘或许就能起死回生了。”

寒初蓝笑了笑,问星月:“星月,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喜欢下厨的?”

星月答着:“属下等人都会下厨,就是厨艺深浅的问题。”

寒初蓝点点头,“回头我找师尊讨两名目前没有什么安排的人到醉红尘来,我亲自教他们厨艺,他们有些基础,学起来也快。这样就算醉红尘的生意起来了,也不用担心厨子被人挖走了。汪先生也说得很对,人都往高处走,在外面请回来的厨子,再好,遇到比醉红尘更好的酒楼,他们还是会想着跳槽的,只有我们自己的人,才不会被别人撬墙脚。”

五千名暗卫虽然分散于天下五国,但也不是每个人现在都有任务在身的,很多都还处于待命阶段,或者还处于训练阶段。像傅氏兄妹就是还处于训练阶段的,还不能正式接任务,就被夜千泽派到寒初蓝身边充当帮手了。

上官紫的人也真怪,暗卫们,夜千泽都可以调动,她的商业王国明明也是交给暗卫们打理,没有凤凰令,夜千泽却不能插手管理,要用钱,还要打欠条,是她担心自己的儿子败家吗?

反正寒初蓝觉得自己得花很长时间去理解及洞悉她婆婆的那颗玲珑心。

汪海赞同地点头,“少夫人英明,属下早就闻听少夫人在厨艺上的造诣极深,有少夫人亲自赐教,也是他们的福气,更是醉红尘的福气,醉红尘摆脱困境指日可待了。”

寒初蓝眼神深深,在心里低叹着:她愿意做这些,不过是因为她爱夜千泽。

千泽,你在远方还好吗?

古代没有电话,真心不方便,就算可以写信,可是夜千泽在前行当中,她写信的话,送信的人就要一直追赶着夜千泽的步伐前进,送信的人也会累,等到信送到夜千泽手里,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微微垂眸看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恩爱数回,还是没有孕育到小包子。看来她想提前当娘还是不行,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当初就不对夜千泽说那些话了,这样他们早点圆房,说不定就能早点养个小包子呢。

只是,谁都不能早知道呀!

067 爱我所爱!

敛回思念夜千泽的心神,寒初蓝淡淡地对汪海说道:“厨子和伙计都让他们干完这个月就给他们结算工钱,现在距离月底也还有数天,刚好够我安排厨子的事。”

汪海恭敬地应着:“是。”

寒初蓝站起来,汪海看她要走,连忙问着:“少夫人不多坐一会儿?”

“不了,我先回府去。”她要立即找代青商量调两个还处于待命阶段的暗卫来醉红尘,既可以挽救醉红尘,也能保护醉红尘,毕竟暗卫们都有一身武功。

汪海恭敬地送着寒初蓝走出厢房,送着寒初蓝下楼,脸上的恭敬神色才敛起来,换上了客气的神情,不让店小二起疑心,不过两名店小二也不在楼下,没生意做,都跑到厨房里用午膳了。

送走了寒初蓝,汪海站在门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此刻正是酒楼生意最旺盛的时刻,可自家酒楼那般的冷清,汪海都忍不住汗颜。

再望望头顶上的那片天,汪海在心里低低地说道:希望少夫人能挽救醉红尘。

代青高调地进城,又高调地离开,还留在帝都管着店铺的暗卫们,还没有机会去见见前首领,心里遗憾着,看到寒初蓝身上佩戴着凤凰令了,汪海才明白代青回京的真正用意,也是现在才知道凤凰令原来在代青手里。

出了醉红尘,上了马车后,寒初蓝就把凤凰令自腰间摘下来。

星月知道她要把凤凰令藏起来,哪怕寒初蓝现在很信任她,她也别开了视线,不看寒初蓝藏凤凰令。凤凰令背后代表的是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知道这块令牌代表什么的肯定不止上官紫的暗卫们,她必须要小心藏好凤凰令,免得被别人抢了。

只有去巡视上官紫的店铺时,她才会系在腰间,好让那些掌柜们看到凤凰令,听她的安排及调动。

寒初蓝脱下鞋子,再脱下袜子,把凤凰令塞进袜底里,她再穿上鞋子,把凤凰令藏于脚底,比藏在她身上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就是脚下踩着一块牌子,感觉有点不习惯而已。好在牌子做得不算大,也不算厚,她还能忍受。

像这样的令牌,一般人都会系在腰间,或者塞在怀里,谁能想到她藏在脚底?她也不是在蔑视凤凰令,而是非常时期要用非常的藏牌手法。

农历已经进入了二月,春耕也开始了。

百姓们都忙着插秧,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虽然累,但也怀揣着希望。对于老百姓来说,一家人的肚子就靠着田地的收成来填饱了。现在插秧,便是插着他们的希望,希望在七八月的时候能有一个大丰收。

正午了,怀云刚从田里起来,满身都是泥土,头发丝都有点散乱。

“云儿,吃饭了。”

怀真和阿牛在前方的坑渠前清洗着自己脚上的泥土,招呼着怀云。

因为现在大家都很忙,请起工人来就变得困难,哪怕有杨庭轩出面,还是没有请到足够的工人,那么多的水田需要耕种,夜家的人,除了寒爷爷和寒奶奶守着家之外,全都出动帮忙,就连年纪小小的狗仔都帮着下田插秧。

“哥,我先洗脚。”

怀云累得往坑渠边上的草地上一坐,双腿就往坑渠上放去,顺手抓了一把草,把双腿上的泥土地刷洗干净。

“踏——踏——”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乡间最宽敞的那道大田埂上,奔来了一匹棕色的马,杨庭轩坐在马背上,匆匆而来。

远远地看到了马背上的杨庭轩,怀云立即站了起来,脚下往前走,脸上就先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怀真和阿牛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到一旁去,那里摆放着一张怀云自己搭建的竹桌子,竹桌子上放着几个食盒,食盒里装着怀云在清晨出门前带着的午饭,因为他们现在并不是在清水县,而是在杨县的某条村子里,所以不会回家里吃饭,他们请来的工人,此刻也坐在远处的几棵大树底下,一边休息,一边吃着同样由怀云给他们准备的午饭。

请他们做事,除了给工钱之外,还要包一天两顿饭。

站在田埂头上,怀云微笑着等杨庭轩策马到她的跟前,看着他喝住马,潇洒地下马,她才上前两步,笑着轻拍一下马儿,问道:“杨公子,你怎么来了?用过饭了吗?饿不饿,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些干粮,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一起吃。”

杨庭轩摇头,“不用了,我都用过了。”他环视着大片大片浸着水的水田,只有一小部份插上了秧苗,大部份还是空荡荡的,他有点忧虑地说道:“这样的进度,咱们的田什么时候能插完呀。”

怀云也望着那大片空荡荡的水田,秀气的眉同样紧皱着,“现在大家都忙着自己的田,真不好请人呀。”他们的田一共是六百亩呀,在请不到足够的工人情况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目前也只能是种了多少便是多少了。”买田地容易,耕种难呀。

当初挖坑渠引水灌溉,因为春耕还没有开始,乡亲们都闲着,一请便来做,进展就特别的快,难赶上春耕。可如今大家都忙了,最差的人家都有好几亩的水田,有些生活较好的都拥有十几亩的水田呢。等他们忙完了,春耕也要结束了。

清水县这一带的水稻一年是种两季的,如果他们的稻田在春耕结束后都无法插完,随着季节的走过,后插秧苗的田就只能种一季度了。

怀云已经把打理菜地的那些工人都调来帮忙了,可是六百亩的水田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把菜地的工人都调来帮忙,还是远远不够。

杨庭轩望她一眼,不经意看到她挽高裤脚的小腿,小腿上还满是泥土,还有一团黑色的东西爬在她的小腿上,他问着:“怀云,你右边小腿上那是什么东西?黑色的,又有点泛青色,还会动的呢。”

怀云一垂眸,看向自己的右小腿,顿时尖叫起来,在原地上又跳又叫的,把杨庭轩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就把她捉扶住,紧张地问着:“怀云,那是什么东西?”

“杨公子,快,快帮我把蚂蟥挑开,这是蚂蟥,吸食人血的,我最怕这东西了,快呀!”怀云害怕地紧捉住杨庭轩的大手,紧张地请求着,秀气的脸都害怕得皱成一团了。

听说这个小东西会吸食人血,杨庭轩出手如电,两指一夹住那条蚂蟥,一运内力,就把那条蚂蟥捏死了,还碎尸万段,弄得他手上全是血。

怀云的小腿上也在流血。

杨庭轩顾不得自己的手上也是血,一把将怀云抱起就往马背上置坐着,这样怀云的小腿就垂落下来,他再掀开自己的外袍,从内袍里撕下一块布,又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可以止血的,嘴里说道:“幸好我身上带着金创药。”他把药末倒出来,往怀云被蚂蟥咬伤的地方敷去,再用撕下来的布条把怀云的小腿包起来。

怀云还没有意识到杨庭轩对她的关心,她还在马背上说道:“杨公子,没事了,只要把它挑开,就没事了。只要按住伤口,不让血再流就行了。也不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咬上我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东西就是这样,吸血的时候,人都感觉不到。估计是我在坑渠洗腿的时候被咬上的吧,在田里的时候,我很细心地盯着呢,都没有蚂蟥的。”

“流那么多血,当然要先止血,再包扎一下。”

杨庭轩并没有停止包扎的动作。

怀云刚才又跳又叫的样子,也把怀真等人吓了一大跳,他把食盒往竹桌子上一放,人就急急地往这边跑来,跑过来看到杨庭轩在给怀云包扎,他急急地问着:“怎么了?云儿,你受伤了?”

“有蚂蟥,咬在我的小腿上,我最怕那东西了。”怀云一想到刚才的情景还心有余悸的。

她不怕蛇,却怕小小的蚂蟥,见到蚂蟥,她全身的毛发都会竖起来。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你又跳又叫的,不过是小小的蚂蟥,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弄清楚原因后,怀真嘀咕一句,瞧见杨庭轩的动作,又看向妹妹,他没有再说什么,扭身就走,妹妹喜欢杨庭轩,他早就知晓了,杨庭轩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只不过心里装着的还是他的姐姐寒初蓝,妹妹一厢情愿,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怀真并不打算干涉妹妹的婚事,如果妹妹有那个福气,能成功地打动杨庭轩的心,他会祝福妹妹。要是一直不如愿,他只能叹妹妹没那个福气,能与心上人双宿双飞。

“怀真哥,怀云姐怎么了?”

阿牛迎面而来,他刚才跑得不及怀真快,看到怀真仅是看了一眼,就折回来了,他关切地问着,视线越过了怀真,看向了坐在马背上的怀云,人还想越过怀真,走向杨庭轩和怀云,被怀真一把扯住,拉着往回走,怀真低沉地说道:“你怀云姐胆小如鼠,不过是被蚂蟥咬了一口,就怕得在那里又跳又叫的,差点把我都吓死了。现在伤口在流点血,杨公子给她包扎呢。”

听说怀云仅是被蚂蟥咬了一口,阿牛放下心来,笑着:“我也怕蚂蟥呢,我大姐也怕。”

怀真撇一眼阿牛,有点不相信地问着:“姐姐也怕蚂蟥?”

“以前姐姐是怕的,现在不知道,她现在都不用再种田了。怀真哥哥,你说我大姐还会不会回来?帝都很远呀,我们想她,都不能去看她。”阿牛怀念起寒初蓝,人小鬼大地感慨起来。

怀真想了想,说道:“或许会有一天回来,或许不会再回来。”现在时势开始动荡,主子已经带兵去打仗了,以后还会如何改变,谁都不知道。姐姐与主子情深似海,主子不回来,姐姐也不会回来的。

“怀云姐因祸得福。”

望着马背上的怀云,阿牛忽然又人小鬼大地说了一句。

怀真扭头望一眼自己的妹妹,伸手就拍一下阿牛的脑袋,骂着:“吃你的饭,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阿牛俏皮地吐吐舌头,赶紧吃自己的饭。

杨庭轩替怀云止了血,包扎好伤口后,伸手就想把怀云抱下马背,怀云却自己往下跳,杨庭轩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剑眉轻蹙一下便舒展开来,恢复正常。

“其实止住了血就没事了,我一会儿就把布条拆了,这样包着下田干活更不好。”怀云看看被杨庭轩包扎好的小腿,又看看杨庭轩,笑问着:“杨公子,你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杨庭轩又望向了水田,淡淡地答着:“没什么急事,就是来看看进展。”瞟到大家都在吃饭,他问怀云:“你还没有吃吧,先去吃饭吧。”

怀云点头。

走回到竹桌子前,杨庭轩跟着她一起,怀真见状,在竹桌子底下轻轻地揣了一脚阿牛,阿牛正在啃着一块炸红薯饼,怀云很聪明,寒初蓝做过什么好吃的,她都学会了,而且做出来的味道和寒初蓝的如出一辙。忽然被怀真揣了一脚,阿牛本能地望向了怀真,一边继续吃着他的炸红薯饼,一边问着:“怀真哥,你揣我干嘛?”

怀真皮笑肉不笑地问着:“你想不想长高?”

阿牛点头。

“想长高就站着来吃。”

“为什么?”

“站着吃,长得快。”

“骗人!”阿牛嘀咕一句,瞧见杨庭轩走过来,他才识趣地站起来,走到弟弟狗仔的身边,兄弟俩蹲在田埂上吃着。

怀真也站起来,说道:“云儿,杨公子,我吃饱了,我继续插田去,你们先坐坐。”说着他朝妹妹使个眼色,怪妹妹不会追求杨庭轩。怀云属于那种爽朗个性的女子,就算她喜欢杨庭轩,也是喜欢得光明磊落,不会掩饰,但也不会像别人那般在杨庭轩面前就扭扭捏捏的,她依旧保持着平时与杨庭轩的相处方式。

刚才杨庭轩把她抱上马背,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杨庭轩在关心她呢。

再者,她也很清楚杨庭轩的心里还是爱着寒初蓝,她不敢和寒初蓝比,她也不放弃。她爱她的,杨庭轩爱杨庭轩的。杨庭轩为了寒初蓝,可以默默地付出,她为了杨庭轩,同样可以默默地付出。

“哥,你才吃饱,先休息一会儿再下田吧。”怀云提醒着兄长。“姐姐说过,刚吃饱时,什么都不要去做,最好就是休息几分钟,或者散散步。”

怀真指着远处的水田说道:“那里远着呢,我走过去,就等于散步了。”

说着,他人就走了。

心里还在骂着自己的妹妹太不上道了,他当哥哥的,都给她制造与杨庭轩独处的机会了,她还那么多话说,竟然还提到了姐姐,不是让杨庭轩想起寒初蓝吗?

怀云天天都给金玉堂酒楼送菜,就算杨庭轩不像以前那天天在等着寒初蓝的到来一样等着她,但两个人还是经常会碰着,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去,根本不需要怀真制造。

二月的天气很清爽,不算冷,也热,人们吃过饭后,稍作休息一会儿,又下田去了。

怀云拿过自己的食盒,打开食盒时,杨庭轩瞟了她的食盒一眼,看到只有几块的肉,便是青菜,算是加菜的便是那块炸红薯饼。他淡淡地说道:“怀云,你们干活消耗体力多,膳食要好一点,否则人就容易饿着。要是你手头上没钱了,我可以借点给你。”

“要不要吃?我做的油炸红薯饼,我姐姐做过几次,我觉得很好吃,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做了很多,每个人的食盒里都加了一块。”怀云问着杨庭轩,明亮的大眼望着杨庭轩,带着浅浅的希冀,杨庭轩的嘴巴很刁,但寒初蓝做的饭菜,就算是煮一碗红薯粥,他都觉得特别好吃,一来是寒初蓝的厨艺过得关,二来是他对寒初蓝有情。人就有一种这样的心理,他喜欢那个人,哪怕那个人做的饭菜再不好吃,他吃着也觉得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

杨庭轩摇头,“你吃吧。”

怀云有点失望,他还不愿意品尝她做的饭菜,代表她还没有办法拉近与他的距离。

“家里养的鸡鸭还有不少,我也不吝啬,宰了给大家做菜,其实这样的膳食不差了。”算是回答了杨庭轩刚才的话。

杨庭轩又微微地蹙了蹙眉,这样的饭菜在他的眼里,还不如他家里下人们的好呢。

“从明天起,我吩咐酒楼里给你们准备午膳,再命人送到田头来,又要干活,又吃不好,那样不行。”杨庭轩做了一个决定,怀云连忙拒绝,杨庭轩瞟她一眼,淡冷地说道:“我也不会白白地送给你们吃,花销都记着帐呢,将来再向你们讨回来。”

怀云想了想,笑道:“好吧,不过你别弄得太好,要是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送来,那我们得欠你一大笔钱,这样忙,就白忙了。”

杨庭轩也笑:“我心里有数,初蓝的事,我只想早点帮她办好。”

说到底,他就是想让工人吃好了,有力气干活,好早点插完田,办好寒初蓝的事。

怀云脸上的笑意不减,也没有觉得心里苦涩,低头就吃她的饭菜。

杨庭轩环视着大片的水田,偶尔也会望着只顾着吃饭的怀云微微出神。

吃饱后,浅浅地休息一会儿,怀云便歉意地对杨庭轩说道:“杨公子,你在这里坐坐,或者回去吧,我要忙了。”

杨庭轩低头就去脱自己的靴子,说道:“我也下田帮忙吧。”

“杨公子不可。”

怀云赶紧阻止他,“你怎么能下田?”

杨庭轩炯炯地望着她,说着:“夜千泽都还能砍柴呢,我为什么不能下田干活?”

怀云叹着气:“杨公子还是放不下我家姐姐吗?”

杨庭轩抿了抿唇,“怀云,我认识很多好男儿,要不我帮你牵条红线吧?”

怀云定定地望着他,反问着:“杨公子,我也认识不少的好姑娘,我同样可以为你牵红线,只要你能幸福,只要你不再痴守姐姐,如果姐姐还是个未嫁姑娘家,你要痴守姐姐一辈子我都不会管,但姐姐已为人妻,杨公子再这样痴守姐姐,姐姐不会同意,怀云也心疼。就算杨公子不会接受怀云,杨公子能接受其他女子,能幸福,怀云也真心祝福公子。”

轻叹一口气,杨庭轩望着怀云散乱的发丝,数次伸手想替她把发丝挑起塞到她的耳后去,数次又止住了动作,最后,他才说道:“怀云,我心里只有初蓝,你这样,我会难受。”

怀云笑,“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姐姐,我说过了,我爱我所爱,再说了你爱你的,我爱我的。你不要管我,我也不管你,要是你能放下我姐姐,接受我,我开心,你要是不愿放下,我也不怪你。”

杨庭轩眼神微深,终是伸手替她把头发挑起轻塞到她的耳后,动作很轻,又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耳朵,然后缩回了手,继续脱他的靴子。

怀云没有再阻止他,在他脱下靴子后,她带着他下田。

杨家公子打小便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何曾下过田,一下田就把衣服弄脏了,他顿时就叫起来:“我的衣服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