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学了他舅父几成,行踪飘忽,让人难以捉摸。

“皇上,曹大人求见。”

近侍禀报的声音把夜无极自深思中拉了回来。

淡冷地把玩着棋盘里的黑白子,夜无极沉沉地吩咐着:“宣。”

近侍应令而去,很快就把曹大人领到凉亭下。

“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大人一进来,就赶紧向夜无极行礼。

“平身。”

夜无极自顾自地重新布置着棋局,淡淡地对站起来的曹大人说道:“南方夏季水稻已经收成,皇商们筹集粮草的事办得如何了?”

曹大人恭敬地应着:“正在进行中。不过…”曹大人迟疑着,脸上也露出了惶恐之色,夜无极淡冷地撇一眼过来,曹大人的额上都渗出了冷汗来,这大热的天,也容易让人流汗。“不过什么?”

夜无极的声音越是轻,曹大人的心就跳得越快。

少帝外表温和,实则心狠手辣。

这是少帝亲政后,大臣们总结出来的。

“清水县以及附近的几个县都是大丰收,但粮食都被粮商买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粮商怎么全往清水县涌去?据说去了有将近两千名的粮商,几乎集齐了大星全国的粮商了。清水县首富杨府名下有数百亩的稻田,每亩产米有四五石之多,也都被那些粮商买走了。”

夜无极摆着棋局的手倏地停下来,下一刻就把整盘棋都扫倒在地上,哗啦啦地响着,黑白棋子落在地上,滚得满亭都是,吓得曹大人赶紧跪在地上,更加的惶恐不安。

“粮商怎么可能全都涌往清水县?清水县正是寒初蓝的家乡,她有凤凰令,随时可以调动凤凰令背后的掌柜们,扮作粮商,买走清水县的粮食。朕早就吩咐过,一定要留意着全国各地的粮食收成情况以及各地粮商的行动,以免紫记米行的事情重演!”

夜无极此刻对于寒初蓝,真是又爱又恨。

寒初蓝运走那么多的粮食,却没有在这个时候供应给夜千泽他们,而是让他供应着。她的粮则囤了起来,囤起来做什么,无须去猜测,夜无极也知道寒初蓝此举的目的。

夜千泽一直都是他的皇位威胁最大之人,他的父皇当初会伙同其他人除掉上官紫母子,便是担心夜千泽会与他争夺皇位。虽说他继位时仅有两岁,母后却告诉他,皇位本应由夜沐那一脉继承的,为什么是他父皇坐上了帝位,则是秘密,母后也不肯告诉他,只说他若要坐稳帝位,就必须除掉夜沐那一脉。

把夜千泽送到西营,本是想借着西营的云家残军之手要了夜千泽的命,可人算不如天算,夜千泽竟然收服了云家残军。战事起,他再把夜千泽派遣到玉铃兰的身边,想着让玉铃兰整治夜千泽,结果这个如意算盘还是落了空。

北边再乱,欧阳烈还对大星虎视眈眈,他不能调走玉铃兰,夷山的守兵又被他抽走了三分一,邻近大周的守兵都败于大周,其他城池的守兵战斗力始终不及夜千泽那支队伍,他万般无奈下才会调动夜千泽北上,虽是保家卫国,却又是让夜千泽强大的机会,于他来说,有益也有害。如果夜千泽将来壮大到可以与他抗衡了,他又无法再摆平,那他臀下的龙椅便要异主了。

可以说他这一步棋走得非常险。

而寒初蓝暗中所做的事,更让夜无极心里难安,但他又无法拿寒初蓝说事,毕竟寒初蓝如今的身份就是个商人,他要是拿寒初蓝说事,寒初蓝说她把粮食运到其他地方去卖,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了,他们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些粮商就是寒初蓝的人。

夜千泽那边,他又不能断了粮草供应,怎么说夜千泽如今还是打着大星的旗号,并没有造反。他一旦断了粮草供应,让夜千泽惨败,死的不仅仅是夜千泽,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及百姓,他的江山也会随之动摇。

唯今之计,他只能派遣其他将领到夜千泽身边,分散夜千泽的兵权。只有这样,他才能抑制着夜千泽,坐稳江山。

“派人盯住那些所谓的粮商,如果他们囤粮起价,官方自然能拿捏他们,要是运往他处卖,就不用再管。”夜无极低沉地吩咐着,大星的稻田是不少,但也有一些地区无法种植水稻,粮商们喜欢把粮食运到那些地区去卖,赚的钱要多一些。

生意人,都是哪里的利润高,便往哪里钻。

官府也无奈。

“臣遵旨。”

曹大人连忙应着。

夜无极挥手,让曹大人可以滚了。曹大人站起来,退出了凉亭,才敢拭去额上渗出来的汗水。

曹大人离开后,夜无极立即命人传来留朝的属于他的心腹大将,拜为与玉铃兰同阶同品的大将军,命那位心腹大将带着圣旨以及一道兵符,再带着四万兵马北上与夜千泽汇合,由他的心腹大将当主将,夜千泽和玉小将军为副将,以后的作战计划都须由三人共同商议后才能生效,不再让夜千泽一人独大,也是变着法儿剥夺夜千泽的兵权。

他派了四万兵马给心腹大将,就是预防夜千泽不肯屈就,他的四万人加上玉小将军的两万人,便有了六万人,能压住夜千泽。就算如同舅父所言,玉小将军反水的话,他的心腹大将也是一位强将,又有四万人,对付夜千泽和玉小将军的四万大军,未必会输。

营中,夜千泽看完了一张小纸条后,便把那张小纸条递给了坐着的玉小将军,淡冷地说道:“少帝拜了朗玉卿为大将军,品阶与玉大将军相同,率着四万兵马赶来与我们汇合。”少帝这是变着法儿来夺他的兵权呢。

玉小将军接过小纸条看过了小纸条上面的内容后,望向夜千泽问着:“夜将军打算怎么处理?”

从玉小将军手里拿回了小纸条,夜千泽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把小纸条烧掉,然后坐回了自己的案台内,凤眸闪烁着,低沉地说道:“能拉拢便拉拢,不能拉拢便…”夜千泽做了一个杀掉的动作。“蓝儿回清水县运粮一事,当时是没有惊动当地的官府,少帝却敏感至极,必是此事让他知晓,才会有此安排。”

玉小将军轻轻地点着头,颇为关心地问着:“尊夫人不会有事的吧?”

他是玉家的家生子,又一直跟随着玉铃兰南征北战的,玉铃兰未婚生女的事,如今的军中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却知道。玉铃兰那般的叮嘱,玉小将军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夜千泽眼底也有着担心,像是自己安慰着自己,“蓝儿身边一直都有暗卫保护着,万不得已时,师尊也会赶去,不会有事的。她想事情也想得长远,虽然运粮出清水县没有惊动官府,也会知晓她的行踪多人打听追踪,她会对粮食作出安排,让少帝无法拿她说事。”

玉小将军嗯了一声。

“朗将军为南营兵团大将,少帝的真正心腹,拉拢的机会不大,等他来了之后,咱们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把他架空,就容易除掉,收编他的军队,夜将军的队伍也就更加的强大。”

夜千泽点头,与玉小将军低声商议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以及如何除掉朗玉卿,再收编朗将军的军队。元缺提醒夜无极,预防玉小将军反水,不是没有道理的,从夜千泽与玉小将军的谈话中,就可以看出来,玉小将军一直都在纵容着夜千泽强大,或许这也是玉铃兰的意思。

玉铃兰没有立即就把五万精兵给了夜千泽,而是让夜千泽一步一步地强大起来,再通过无数次的战争,积累作战经验,才能更好地统领先皇祖留下来的五万精兵。

夜无极失策在于他怎么都想不到先皇祖会给夜千泽留下了五万精兵,更想不到那五万精兵的将领竟然是对朝廷最为忠心的战神玉铃兰。

消息那般灵通的元缺都不知道此事,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赶了数天的路,寒初蓝未立即前往大历国,而是先暗中处理着那一批粮食,吩咐“粮商”们把粮食都运到各处的米行,粮食进仓,前头又卖米,让人以为那些“粮商”都是真正的粮商。

上官紫名下的店铺有多少,都在什么地方,除了寒初蓝最清楚之外,夜无极等人自是无法查清楚,寒初蓝这样做,才能掩人耳目。

处理好粮食一事后,寒初蓝才吩咐彩月改变路线,打算前往大历。

此刻,她坐在马车里浅眠,右手自动地覆在小腹上。

腹中胎儿快有三个月了,表面看,她的腹部还是平平坦坦的,只有在夜晚洗澡时,脱掉衣服,才能看到她的小腹其实微微地有点隆起来。

这几天不知道是她太忙,还是孩子安静,似是没有了妊娠反应,不怎么会吐了。吃食方面,她的胃口也比以前要好上很多。以往吃一碗饭便能饱肚,如今还要再添多半碗饭。

知道胎儿在腹中的营养补充很重要,寒初蓝吃得便吃,不会担心吃得多变胖影响身材。只要胎儿营养充足,身体健康,胖了怕什么?还可以减肥呢。所以不过数天时间,寒初蓝似是就长了两斤的肉。

进了珍珠粉回来,她打算安排到大周境内去卖,她那位聪明的婆母名下店铺在天下五国都有,大周自然少不了。就算没有,她也可以开一间胭脂铺,只要能进到货,她就不担心销不出去。

计算着时间,等她从大历国到大周境内时,估计要三四个月时间,那会儿她怀孕也有六七个月,便不宜再走动,可以寻处安静的地儿,养着胎儿静候生产。夜千泽那里,她是打算寻着安静地养胎地儿了再告诉他,免得他如今为她担心,不许她再做事。

彩月的嘴可是被她管得紧紧的。

彩月不止一次说,主子有一天知道了,肯定会暴跳如雷,到时候她彩月就要倒大霉了,可寒初蓝说一句:“你就想让你家主子再一次撇下兄弟们千里奔赴吗?”

今时不同往日,彩日不想让主子那样奔跑。

寒初蓝安慰着彩月,孕妇多走动,分娩就会更加的顺利。事实也是如此,在现代的时候,寒初蓝就亲眼看过村子里的孕妇身怀六甲时还干着农活呢,不少人都做事做到生孩子那一刻。

彩月没有经验,悄悄问过大夫,大夫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后,她才肯这样帮着寒初蓝瞒着怀孕的消息。又因为寒初蓝的腹部还没有明显地隆起来,其他暗卫们大都不懂这些事情,夜千泽那里至今还不知道寒初蓝腹中已经孕育着他的骨肉。

身边似是有微弱的呼吸。

寒初蓝倏地睁开眼睛,右手迅速地往前面呼出一掌,对方轻轻松松地躲开她一掌,不悦的声音传来,“丫头,不要每次见到老夫,都搞偷袭的。”赫然是药王谷主的声音。

听到这个老疯子的声音,寒初蓝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就想往马车外面窜去。谷主凉凉地又轻轻地说着:“你只要窜出去一步,我就让你腹中的胎儿立即出来与你相见!”

寒初蓝僵住了要逃命的动作。

这个疯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坐下来。”

谷主浅笑着命令着,声音放得很轻,可听在寒初蓝的耳里,却阴阴森森的。怪不得是元缺的师父,师徒俩都是同类人,笑面虎!

寒初蓝只得坐了下来。

彩月就在外面赶着车,谷主钻进马车内,还对寒初蓝说了话,彩月都听不到,便知道谷主的本事有多么厉害。寒初蓝在这个疯子谷主面前,不敢大意,更怕他再对她下毒,她此刻有着夜千泽的孩子,要是谷主再对她下毒,孩子就不能要了。

寒初蓝的顺从让谷主心情大好,不过视线掠过寒初蓝的腹部时,他又阴着脸,寒初蓝紧张地盯紧他,生怕他会对她腹中的胎儿下手。

这个疯子怎么都是与她过不去,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前辈。”

寒初蓝扯着皮,“咱们又见面了。”

谷主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是呀,又见面了。”他说话用的其实是腹语,只有寒初蓝能听到,外面赶车的彩月根本就听不见他说的话。

车速虽不快,可迎面而来的风呼呼的,也影响了彩月的听觉。寒初蓝说话更不敢大声,一来怕惊动了彩月,谷主会立即下手伤及她腹中胎儿,二来也怕彩月受到伤害。虽说只有数面之缘,寒初蓝也知晓谷主性情和元缺一个模样,看似温和实则无情。

“不知道前辈?”寒初蓝说到这里便等着谷主说出自己的来意。谷主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跟着她,有时候还会帮她一些忙的,肯定有他的目的。

谷主笑,凑过脸来,寒初蓝镇定地望着他依旧扮相丑陋的脸,耳边便听着他笑着:“还记得老夫帮过你吧?老夫现在是来讨代价的。”

寒初蓝扯着笑,“前辈帮过晚辈,晚辈自是记得。不知道前辈想要什么报酬?”

谷主坐正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就递给寒初蓝,说道:“在这上面签个字,打上你的手印便可。”

寒初蓝直觉地认为谷主的代价不会如此的简单,她盯着那书信,却不接,也不敢接,谷主浑身是毒,难保书信上没有毒。她深思了片刻,望向了谷主,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倔强的神色取代了笑意,冷冷地说着:“前辈这封可是休书,假冒我家千泽之名的休书?”

谷主眼底掠过了对寒初蓝的欣赏,能猜到他跟着她的真正目的。

见寒初蓝不接休书,他干脆打开了书信,还真的是休书,自然不是夜千泽写的,但笔迹却像极了夜千泽的。“我家缺儿喜欢你,老夫出谷一趟就是为了他,盯着你这么长时间,老夫也觉得你配得起我家缺儿,我家缺儿向来不喜女色,难得瞧上了你,老夫想抱徒孙,就这么简单。”

“无耻!”

寒初蓝不客气地骂了谷主一句。

谷主也不生气,“老夫不在乎别人对老夫的评价,老夫只要我家缺儿幸福。”

“夺取他人之妻,便是幸福吗?把你自认为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自私,无耻!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耻,是非不分的混蛋,怪不得会教出元缺那样的徒弟。”寒初蓝一生气,说话的声音便加重了,彩月听到马车内的不对劲,立即停下马车,就要撞入马车内。

“姑娘要是撞进来,你家夫人腹中胎儿将不保!”谷主阴恻恻地说着。

“彩月,我没事,你继续赶车。”寒初蓝也在同一时间吩咐着彩月。“药王谷主老前辈在此,我也不会有事。”寒初蓝把谷主的身份挑明,让彩月不要撞进来。

彩月听出寒初蓝话里并无慌乱,略略地放下心来,得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内的人是药王谷主,此人堪称天下第一神医高手,又是个使毒高手,她不敢撞进去,便一边继续赶着马车,一边凝神静听着马车内的动静。

“缺儿怎么了?”谷主很不喜欢寒初蓝说到元缺时的口吻,“丫头,你可以骂老夫无耻,老夫不在乎这些骂名,但你不能阴阳怪气地说我家缺儿,缺儿对你还不够好吗?老夫研制的多少好药,他一股脑儿全往你怀里塞,你要是有个什么,他的急比夜千泽少吗?他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夜千泽少,你给过他回报吗?”

寒初蓝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这个老头子就是个怪人,也是个不被世俗牵制的怪人,更是一个专门护短宠徒弟,为了徒弟可以与全天下人为敌的疯子,“元缺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数。前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是千泽的妻子,在我认识元缺之前,我就嫁给了千泽,烈女不侍二夫,我怎么可能回报感情给元缺?晚辈行动举止是有点不符合妇德,但晚辈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

谷主抖着手里的休书,“所以老夫替你准备了休书,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了字,打了手印,你便是自由身,就可以回报我家缺儿了。缺儿为你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你就忍心看着他孤独终身吗?你忍心,老夫可不忍心。”

“这样的事情,晚辈不是第一次面对,晚辈也还是最初的意思,除非我家千泽亲自说要休了我,否则我绝不接任何以他名义送来的休书!前辈若再相逼,晚辈立即咬舌自尽于前辈面前,一尸两命,元缺会恨死你,千泽也会追杀你!”

谷主黑了脸,“丫头,你威胁老夫!信不信老夫立即打掉你腹中胎儿,再把你送上缺儿的床!”他这次来也是打算把这丫头送上缺儿的床,谁知这丫头竟然怀了身孕。

“你不要污辱了你自家徒儿的人格!”元缺要是仅想得到她的身体,何须谷主亲自出马?寒初蓝冷笑着:“对于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是老天爷也阻止不了,不要说前辈不是老天爷而是一个人!”

“丫头,缺儿哪里不好?老夫自认把他教得很好!”

一生都不知道情为何物的谷主,就是想不明白寒初蓝为什么不爱他家徒儿。

夜千泽除了比他家徒儿俊美一点,还有哪一点比得过他家徒儿?

“前辈把一身医术都授予了元缺,也把一身武艺教给了元缺,但前辈有一样东西没有教给元缺。”

“什么东西?”

“良心和道德。”

“那东西能吃吗?”

“前辈简直就是顽固不化,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无耻至极!”

“你骂老夫?”

“骂的就是你!元缺要不是跟了你这样无耻的师父,说不定他会是一个德智体美劳都第一的好男儿,哪会像现在这般,活脱脱就一笑面虎。”

“什么德智体美劳?”

“道德教育,智力教育,体力教育,审美教育,劳动力教育!”

“丫头,老夫不知道你说什么。”

“总归一句话,前辈就是个无耻!”

“你骂吧,老夫才不在乎呢。”

“前辈不在乎,干嘛脸红?”

“老夫抹了胭脂粉,不行吗?”

寒初蓝又是好气又好笑,这个老头子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谷主虽然和寒初蓝争吵着,手里的休书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收了起来,理亏呀。

“嘶——”

马儿忽然一声嘶叫,马车随即骤然停下来。

谷主正被寒初蓝骂得脸红耳赤呢,察觉到马车忽然停下来,他生气地推开了车门,冲口就骂着:“谁挡老夫的路,给老夫滚…噢!”

他的话还没有骂完,待看清楚拦路的那名男子一身熟悉的白衣,骑着白马,一脸风尘,他立即就像个缩头乌龟似的缩回到马车内,随着前头的车门关上,他的人就从后门溜出去,在溜走前还拜托寒初蓝:“丫头,不要告诉缺儿。”

寒初蓝还没有回话,他都不见了踪影。

元缺身形一闪,弃马追赶着谷主。

寒初蓝推开车门,只看到白影自眼前掠过,连元缺的样子都还没有看清楚,他已经追着谷主走了。

这对师徒又有得吵闹了。

谷主对元缺是真的很疼爱,疼如亲子,只要是元缺想要的,他都千方百计地给元缺弄来,根本就没有问过元缺愿不愿他那样做。

“谷主!”

元缺一边追赶着自家这个疯子师父,一边笑着:“为何见着徒儿就跑?”

谷主一边逃窜着,一边嘿嘿地笑着:“缺儿,师父在练习轻功呢。老骨头了,不练练,就要跑不动了。”

“也是,师父这副老骨头的确需要练练了。就让缺儿陪着师父练练吧。”元缺说着,真气一提,瞬间加速,谷主哇哇叫着,“老夫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他给元缺吃了很多增加内力的药丹,让元缺年纪轻轻便有一身浑厚的内力,用上十成功力几乎可以追上他,就算追不上,也能让他气喘吁吁。

师徒俩都是高人,这一跑一追间,晃眼间就跑出了千米之外,寒初蓝都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

“缺儿,别追了,那丫头怀着身孕呢,老夫在上车前,往她马车底下拴了炸药,要是不注意点,炸药被点燃了,可就一尸两命呀。”

“该死!老不死的,这笔帐以后再找你算!”

元缺气恨地骂了自家师父一句,赶紧往回跑。

担心寒初蓝马车底下的炸药真的会无意中被点燃。

谷主会说出这句话,一定留有后手。

等等,寒初蓝怀着身孕?

040 我死,你会为我哭吗?

寒初蓝怀孕了!夜千泽的孩子!

元缺知道自己这样想就是个傻瓜,寒初蓝是夜千泽的妻子,她怀孕了,孩子不是夜千泽的,难不成还是他的?他也希望孩子是他的,可惜不是。这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早就有了这样的准备,可他的心里还是酸了又酸。

任谁听到自己最爱的女人怀孕了,孩子却不是自己的,都会心酸的。

元缺不是那种高大尚的人,会送上祝福。

虽然心里很酸,很涩,对夜千泽是羡慕嫉妒恨,可他还是拼了命往回奔跑,生怕谷主会派人去点燃了炸药,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寒初蓝你不能有事,你要快点远离马车,你一定不能有事,否则我会疯的!

寒初蓝本来想不理那对疯师徒,继续赶她的路,可元缺的马挡在路中间,让她的马车过不去,只得停在那里,让彩月去拉元缺的马,彩月拉不动那马,寒初蓝忍不住骂了一句:“主子难缠,连牲畜都难缠。”只得留在原地等着元缺。

她下了马车,让彩月不用再去拉马了,元缺的坐骑估计和她的蓝骑一样,懂人性吧,知道主人的目标是她,主人不在,它就自动挡住她的去路。

她就站在马车的旁边,彩月跟在她的身侧。

“寒初蓝,远离马车!”

元缺一边奔跑而来,一边大吼着。

寒初蓝本能地望向了身侧的马车,马车好端端的,马儿也很安静,元缺让她远离马车干嘛?不过本能地,她还是走开。

元缺吼得那么大声,那么急,自然有他的道理。

因为他对她,就不曾这般大声吼过。

看到寒初蓝顺从自己的意思走开,元缺正想松一口气,忽然觉得一道金光掠过,不,不是金光,是火光,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火箭,目标是寒初蓝坐着的那辆马车。

元缺的脸色倏地变青。

真气一提,十成内力提上来,他的人瞬间就如同闪电一般掠来,一把捞抱起往官道旁走开的寒初蓝,寒初蓝本能地要挣脱他的捞抱,却听得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愣了愣。

元缺动作够快,抱着寒初蓝仅是一掠,便掠出了数丈远,谷主的炸药量应该也不多,仅是把马车炸烧起来,伤了马儿,连彩月都没有受伤,寒初蓝被元缺抱走,更是安然无恙。

落在地上,寒初蓝还被元缺紧紧地搂在怀里,她也顾不得自己窝在元缺的怀中,双脚一着地,就扭头望向了那辆被炸得烧起来的马车,愣愣地问着:“谁在我的马车上装了炸药?”她竟然半点都不知情,在明白过来后,寒初蓝忍不住头皮发麻,对那个在她马车底下安装了炸药的人,报以十万分的畏惧。

这辆马车本是欧阳易的,欧阳易小王爷的身份,他要坐的马车,随从应该都检查过再让欧阳易坐的。也就是说炸药应该是后来装上的。她一路上仅与夜千泽的暗卫接触过,夜千泽的暗卫不可能是凶手,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谷主。

想到那个像鬼不像人的谷主,寒初蓝的头皮麻了又麻。

都不知道元缺怎么就能拜这样一个怪人为师,想必元缺当初学艺时也吃过不少排头吧。

头顶上传来元缺紧张的声音:“寒初蓝,你没事吧?”他那个疯子师父,真的是个疯子,是不是猜到他会赶来,不想被他追上,所以先在寒初蓝的马车底下绑上炸药,再出现在寒初蓝的面前,也能阻止他去追赶。

谷主做事,真的不是常人的思维,他一边做着替元缺谋夺寒初蓝的事情,一边又做着加害寒初蓝的事。以前见着寒初蓝,总会往寒初蓝身上下毒,把元缺急得团团转,这一次出现,虽然没有下毒,那是因为寒初蓝怀着身孕,他疯是疯,也知道他再给寒初蓝下毒,寒初蓝腹中的胎儿也会中毒,到时候胎儿流了,在他看来,是好事,可对寒初蓝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肯定会恨死他,连带地恨着他的宝贝徒儿,他可不想让寒初蓝恨着元缺,才会来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