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铃兰那么多人,肯定去找过了,都一无所获,就算他去了,他又不是神仙,哪能跃落到万丈深崖底下去找夜千泽?就算他能跃下去,找到的也是夜千泽的尸体呀。

“千泽,你这个骗子!啊!”寒初蓝痛苦地朝黑夜嘶吼着,忽然以手搂抱住腹部,她也忽然无法再站稳,整个人的重量几乎挂到元缺的身上。

元缺紧张地扶住她,紧张地叫着:“初蓝,你怎么了?”

鲜血慢慢地从寒初蓝的双腿间滴落在地上。

“蓝儿。”玉铃兰更是紧张兮兮地扶住了寒初蓝的另一边手臂。

“夜千泽是个大骗子…痛…”寒初蓝腹痛,孩子竟然选择在他爹刚死时来报到。

见红了。

痛?

众人回过神来,天哪,她要生了!

元缺一把抱起了她,抱着她飞快地往里跑,大吼着:“快,传稳婆,她要生了!”

瞬时,所有人乱成了一团。

夜千泽的营里,寒初蓝痛苦的叫声一声一声地传出来。

军医,稳婆,元缺,玉铃兰全都聚在里面。玉铃兰心疼地坐在她的身边,用手握住她的手,让她用力地抓住自己的手,分娩的痛苦让她把玉铃兰的手都抓伤了,指甲深深地扎入玉铃兰的肉里面,玉铃兰吭都不吭一声。

向来镇定的元缺替她施针时,手都在颤抖。

大冷的天,稳婆却满头的大汗。

孩子久久不下。

寒初蓝快要失去意识了。

“蓝儿,你振作点。”玉铃兰想起自己当初生寒初蓝的时候,难产,孩子也是久久不下,她几乎因为生女儿而命丧黄泉,如今女儿分娩时,孩子竟然也是久久不下。她怕,怕女儿熬不过这一关。

寒初蓝的胎位正,按理说不会难产。可她刚刚经历了夜千泽死亡的打击,痛苦万分之时忽然分娩,她都没有了力气,孩子便久久都无法生下来。

元缺用银针定住她的元神,怕她这样一昏就再也醒不来。

看到寒初蓝似是要昏过去的样子,他惶恐地叫着:“寒初蓝,你不能睡,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你不能睡,振作点,你听到了吗?这是夜千泽的孩子,夜千泽死了,你必须保住他的孩子,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了。寒初蓝,振作点,你是最坚强的女人,振作起来!”

微微地睁开泪眼,寒初蓝似是醒悟过来似的。

这是夜千泽的孩子,夜千泽唯一的血脉,就算要了她的命,她也要保住夜千泽的孩子!

“蓝儿。”玉铃兰含泪地握紧她的手,鼓励着:“蓝儿,你能行的,你能行的,孩子很快就会生出来,你振作点,不要放弃。”一放弃,便是一尸两命呀。

寒初蓝反手握住玉铃兰的手,又看向元缺,哽咽地请求着:“元缺,这是千泽的孩子,一定要保住他!”

元缺心痛地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着:“我只想保住你,你要是想保住千泽的孩子,你就给我提起精神来。”

“你…”

阵痛阵阵传来,寒初蓝再也没有心情去骂元缺了,为了夜千泽的孩子,她拼了命也要把孩子安全地生下来。

夜千泽死了…

这个孩子便是夜千泽唯一的血脉…

痛叫声再次传出营外,营外围满了人,余许等人的脸色也是惨白的,他们上战场时都没有害怕过,此刻听着营里的那个女人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叫声,他们害怕,很怕!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营里终于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哇哇哇…”

孩子哭得很大声,好像在哭自己一出生就失去了亲爹似的。

营外的等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蓝儿!”

“初蓝!”

正当大家都松一口气时,营里传来了玉铃兰和元缺的惊叫声。

寒初蓝用力过猛,造成大出血,这是产妇分娩时最夺命的情况,顿时又是乱成一团。

隔天。

老天爷折腾寒初蓝折腾得够了,终于放晴,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软绵绵的太阳虽然跃上了高空,慈祥地望着人间大地,整片军营却死气沉沉的,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的沉重。

寒初蓝产后大出血,经过元缺的全力施救,命是捡回来了,人还在昏迷之中。

孩子倒是很健康,是个儿子,昨天晚上刚出生的时候还是皱巴巴的,看不出五官像谁,今天却能从他小小的五官中看到了夜千泽的影子。

寒初蓝处于昏迷之中,元缺和玉铃兰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孩子便交给了稳婆和士兵们抱到了另外一个营里照顾,稳婆是负责接生的,不负责喂奶,孩子生下来后就没有吃到一口奶,饿得哇哇直哭。急坏了这些大老爷们,好在玉铃兰的亲兵有经验,玉铃兰当初生寒初蓝的时候,也没有喂过奶,都是亲兵们煮了米汤,放点糖,一口一口地喂着寒初蓝喝的。

如今他们也这样喂着小小千泽。

可怜的小小千泽,本该是父宠母爱的天之骄儿,却在一出生时就得面对父死的现实,母亲又处于昏迷之中,他连一口奶都没有得喝。

余许他们心疼孩子喝米汤,在天一亮,就去寻找奶妈,正午的时候,还真让他们找回了一位奶妈,奶妈抱起小小千泽,撩衣喂奶,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喝过一口奶的孩子,立即贪婪地吮吸起来。

除了几个稳婆之外,其他人都回避地退出去。

“蓝儿,我们的孩子出生了,辛苦你了。”

“蓝儿,我没有死,我回来了。”

“蓝儿,我怎么舍得抛下你,怎么舍得让你为我难过。”

寒初蓝梦见了夜千泽,他正温柔地坐在她的身边,温柔地凝视着她,爱怜地替她拂开贴在她脸上的发丝。

“千泽…千泽…”

寒初蓝哭叫着,倏地睁开了眼。

“蓝儿,你醒了。”

“初蓝。”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她家夜千泽,而是她的亲娘,还有一脸疲惫,又一脸心疼的元缺。

夜千泽并没有回来!

痛苦地闭了闭眼,寒初蓝的泪无声地又滑落。

他,难道就这样走了吗?抛下她孤儿寡母的。

他答应过她的话都忘了?说好的永远不分离的,他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蓝儿。”玉铃兰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寒初蓝睁开泪眼,轻轻地问着:“孩子呢?孩子还好吗?”

玉铃兰含泪点头,柔声答着:“孩子很好,是个男孩。”

听到孩子没事,寒初蓝略略地放下心来,她又请求着:“我能看看孩子吗?”

玉铃兰点头,“我去抱孩子来让你看看。”

说着,她站起来就要出去抱孩子,玉彬却青白着脸迎面而来,差一点就撞上她。见到是她,玉彬忽然扑嗵一声跪在玉铃兰的面前,自责又小声地说道:“小姐,孩子不见了。”

“什么?”

玉铃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末将派了人保护孩子的,刚才末将去看孩子的时候,却发现孩子不见了,守在营外的士兵全都被杀,稳婆,奶妈也都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孩子不知所踪。”

玉彬说得很小声,里面的寒初蓝却听见了。

元缺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的铁青。

军中重地,十几万的大军驻扎在此,却在青天白日之下,被人杀死了守兵,杀死了稳婆及奶妈,悄然地抱走了孩子,这是阴谋,还是早就布好的局?

不是存心要寒初蓝的命吗?

“孩子——”

寒初蓝吃力地想坐起来,却因急怒攻心,倏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怦然而倒。

062 亲者痛,仇者快

“初蓝!”

元缺惊叫一声,知道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可他还没有来得及扶她,她就先倒下了,看着她喷血,元缺的脸色都白了,一颗心就像被千百万剜割着一般痛。

听到元缺的惊叫,外面的玉铃兰急急地进来,看到的是元缺惊慌失措地一掌按在寒初蓝的膻中穴,似是要度真气给寒初蓝,她的脸色也是苍白得吓人,猜到是玉彬的话让寒初蓝听到了。她走过来,却不敢打扰元缺。

认识元缺也二十几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向来谈笑风生的男人,失去了镇定。

元缺是很怕,怕寒初蓝无法再承受孩子失踪的打击,可他再怕,此刻也要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寒初蓝急怒攻心导致体内的真气紊乱,才会吐血,他要用自身的内力帮寒初蓝调整她紊乱的真气。

玉铃兰在一旁直掉泪,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打扰元缺度真气给寒初蓝。

玉彬听到惊叫声,便猜到是自己的声音让小小姐听见了,他自责不已,又不敢随便进去,只得在外面干着急。孩子的失踪已经惊动了整个军营,每个人都不敢置信,也心底发毛。抱走孩子的人如果是敌人,如果对方是要他们所有人的命,就像他们炸毁朔州城墙那般,往他们营里扔炸药,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而不是仅杀了几名守兵了事。从这件事中也可以看出抱走孩子的人必定是高手,还是一早就潜伏在他们周围,紧盯着寒初蓝的了。

会是谁抱走孩子?

抱走孩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十几万的大军都驻扎在此,那人抱着孩子又如何离开?

疑问太多,玉彬知道自己在营外干着急也没用,只得扭身就走,带人去调查孩子失踪一事。

全军上下都在四周围寻找孩子。

过了一会儿,元缺收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倒出了两颗药丸,再单手扶抱起寒初蓝,把药丸塞进寒初蓝的嘴里,逼着寒初蓝服下了药丸,他才怜惜地叹了一口气,爱怜地用手指替寒初蓝把脸上的头发都挑开,更加心疼地轻抚着寒初蓝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寒初蓝,认识你也有两个年头了,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这一次…我知道对你来说打击很重,也请你坚强地面对,好好地活下去。”元缺的低喃有着他的怜惜及心痛。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了,连他都措手不及。

轻轻地,小心地,把此刻的寒初蓝当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元缺把寒初蓝放躺回床上,在她的耳边轻柔地低喃一声:“没有了千泽,还有我呀。”

“元国舅,蓝儿怎样了?”玉铃兰在这个时候才敢打扰元缺。

元缺替寒初蓝盖上被子,视线还是胶在寒初蓝的脸上,轻叹一声后才答着:“她与夜千泽感情太深了,骤然失去夜千泽,对她来说就等于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本来还有孩子可以支撑着她面对这个现实,如今…她估计会昏迷好几天吧,我已经喂她服下了镇定心神的药,希望能让她在噩梦中慢慢地冷静下来。”

他有神医之称,但心病,却不是他能医的。

寒初蓝产后的危险,已经经他之手排除了,但夜千泽的死,孩子的失踪,双重打击则成了寒初蓝的心病,如果寒初蓝熬不过去,他把最好的药给她吃下去,只能留住她的躯壳,甚至连她的躯壳都留不住。

玉铃兰默默无语。

元缺站起来,看了玉铃兰一眼,淡冷地说道:“大将军,你先照顾她,我去看看。”他指的是孩子失踪现场。

玉铃兰点头。

她对寒初蓝的在乎,元缺没有问,她更不会解释。

但元缺会怀疑,甚至查探。

希望元缺知道寒初蓝是她的亲生女儿时,不要有所行动。看到元缺对寒初蓝的深情,玉铃兰觉得元缺应该不会把母女俩的身份捅穿的,毕竟大星目前还要靠着她打仗,元缺也不想招来寒初蓝的怨恨。

元缺离开后,玉铃兰在床前坐下来,望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女儿,她的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拉起寒初蓝的手,她心疼地说着:“蓝儿,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为了孩子!孩子虽然不见了,但还活着,他还等着你这个娘去救他回来,你还没有看过孩子呢。”

事情发生得也是太突然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夜千泽一直都派人保护着寒初蓝的,偏偏在最近寒初蓝又把彩月和清风调走了,夜千泽重新调来的人还没有赶到。有夜千泽在寒初蓝的身边,本来什么事都不会有,如今却…

而夜千泽坠崖,他的暗卫肯定也知道了,对他们来说夜千泽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自然是先去万丈崖寻找夜千泽。

总是那般的凑巧,好像老天爷故意要折磨寒初蓝似的。此刻寒初蓝身边,夜千泽的暗卫就没有一个跟着。

玉铃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怪那些暗卫,寒初蓝要是醒来也不会怪他们的。

寒初蓝自己都心急着去找夜千泽,更不要说暗卫们了。

幸好元缺在。

这是玉铃兰唯一庆幸的。

如果元缺不是刚好来了,寒初蓝产后大出血,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一想到这里,玉铃兰就后怕不已,整颗心都揪得紧紧的。

“蓝儿,不管千泽是不是真的…你都要勇敢地面对。你也说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咱们不能放弃,或许,正如你所说,千泽掉下去的时候挂在生长在悬崖上的树枝身上,救他一命呢。娘觉得他是个福大命大的人,不会英年早逝的。你也说过,他不舍得你难过,答应过你一定会回来的,你得相信他呀。”

玉铃兰哽咽着低喃,说这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

但只要能让寒初蓝看到希望,哪怕是自欺欺人,她也要说。

“夜千泽死了?她的夫人产后大出血?孩子失踪?”

欧阳烈倏地站起来,瞪着大眼不敢相信地望着进来禀报此事的士兵,心也揪成了一团。不过是一天时间,怎么女婿就死了,女儿还产后大出血,孩子更是失了踪,这么大的事情教他的宝贝女儿怎么承受得起?该死的,孩子怎么会失踪?

谁抱走了他东辰国的皇外孙!他定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大星那边传来的消息正是如此。”

欧阳烈立即绕出了案台,大步朝外面走去。

冷情紧紧地跟随着。

出了王营,欧阳烈一边吩咐着冷情去牵马,一边施展轻功就跑。走路,他嫌太慢了。

很快地,欧阳烈又折了回来,随手抓住一位士兵就吩咐着:“去,把所有补血的药都给朕拿来。”

士兵不敢迟疑,赶紧去找军医讨药去。

没过多久,欧阳烈带着大量的补血药,骑着骏马匆匆地往朔州奔去。

帝都。

正阳宫,银安殿。

夜无极有点意外地问着斗笠男子:“夜千泽真的战死了?”

男子淡冷地答着:“坠崖,生死未卜,万丈深崖,还中了箭,受了伤,凶多吉少。”

夜无极笑了起来,“真是天助朕也!不用朕出手,他就先死了。”

“他遇上了楚王,报仇心切,才会着了楚王的道,落得坠崖的下场。”

夜无极心情愉悦,“不管怎样,他死了,朕也就安心了。大周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不日便要亡国,那个贼人乱党,休想逃脱,朕绝对不会轻绕他!”

夜千泽死了,对他皇位最具威胁性的人死了,夜沐又成了个残废之人,楚王府也不同以往,陈王不管事,他更是亲政,掌控了朝堂,终于,他的皇位算是坐稳。

他再也不担心皇位会被人抢走,以后只需要征战天下,成为天下霸主即可。

夜家王朝在他手里,要变成统领天下的王朝,哈哈哈!

夜无极想到将来的美好,心花怒放。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人,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嫂嫂,立即问道:“嫂嫂怎样了?”

男子还是淡冷地答着:“世子妃受不了这个打击,提前分娩,产后大出血,差点命丧黄泉。”

“什么!”夜无极愉悦的心情立即被担心占据,他失态地自龙椅上站起来,紧张地问着:“救回来了吗?随军那么多的军医!”如果救不回她,他会把所有随军的军医抄家灭族!

男子眼里似是有着讽刺,因为他戴着斗笠,夜无极没有捕捉到,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讽刺,只有淡淡冷冷,“国舅在那里,死不了。”

夜无极这才放下心来,有舅父在,就算寒初蓝想死,舅父也不会让她死的。

夜千泽死了,寒初蓝正是伤心之时,他却远在帝都,舅父反而在她的身边,舅父趁虚而入…

“孩子呢?”

“皇上不是另外派了人一直暗中盯着世子妃,等世子妃分娩就抱走孩子吗?”男子反问了夜无极一句。眼里的讽刺更浓了一些。他早就劝过夜无极不要对寒初蓝动情,但夜无极不让他管,他也就不管了。夜无极对寒初蓝动了真心,既要这天下江山,又不停地谋夺寒初蓝为妻,却不知道自己在此时给了寒初蓝致命的打击。

夜无极不说话了,慢慢地坐回龙椅上。

半响,他低沉地吩咐着:“你让人保护孩子一路被平安送回京,如果朕没有接到毫发无损的孩子,唯你是问!”

男子没有马上应答,只是抬眸定定地看着又大了一岁,更加意气风发的帝君,最后一次提醒着:“皇上,世子妃不是普通的女人,她的心不在皇上身上,就算皇上把她禁在身边一辈子,皇上得到的也仅是躯壳,属下想皇上不仅仅想得到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夜无极冷冷地挤出话来:“朕让人抱走孩子就是为了逼她到朕的身边来,既然迈出了第一步,朕不在乎一直走下去!”顿了顿,他眼里迸出霸气,继续说道:“就算是躯壳,朕也要!”

男子沉默了,知道无法再劝住这位少年天子,他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主张,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左右的。

“属下遵旨。”

男子朝夜无极拱了拱手,便闪身不见。

代青以及铁头接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撇下亲兵训练基地,匆匆地赶往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