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下,小二将取来的东西送到了。

  

  那是一把青玉烟杆。

  

  上官无尘似乎很中意青玉,赵勾玉目光淡淡上移,落在他的发间,那里插着勉强可以称之为她买给他的发簪。

  

  心情微妙的变来变去,赵勾玉看着猛抽不知是烟还是药的上官无尘,心里边儿不停的滴血。

  

  这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上官叔叔你换别的抽不行么,这么好的东西别浪费了啊,她在这呢,你不用抽了,你直接上了她不就好了?

  

  上官无尘将一杆烟抽完,淡淡的看了赵勾玉一眼,站起身就往外走。

  

  赵勾玉几步跟上去,上官无尘路过柜台看都没看直接出门走了,赵勾玉急急忙忙的掏了钱付账便追了上去,连找的碎银子都没来得及拿,这是怎么样的紧张啊,让如此爱钱的赵勾玉连钱都不要了?

  

  和上官无尘一起走在路上,赵勾玉想说点什么的,但是转念一想上官无尘估计也不会搭理她,所以就憋着没开口,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等她冲出了好处之后,她转头,发现上官无尘在大后面的树下怔怔的看着她。

  

  于是,赵勾玉又很机械性的退回去了,准备去拉着上官无尘一起往前冲,早点回去休息。

  

  但是,事情总是发展的出人意料。

  

  上官无尘忽然掉了眼泪。

  

  赵勾玉呐呐无言。

  

  她一直觉得上官无尘是个极坚强的男人,但是仔细算来,她见过他哭的次数简直是韩江月的好多倍!

  

  赵勾玉困惑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

  

  上官无尘太知道怎么让她心疼了,每一次都那么楚楚可怜,每一个打击都惊天动地,从睿王府那晚的交心,到现在的平淡沉默的生辰,每一次都深刻的让她恨不得扇自己嘴巴。

  

  他让她看着他日渐凋零,心疼不已,后悔不迭,内疚到死。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为你这么伤心了。”

  

  上官无尘忽然开口道,说完话,他扑进了赵勾玉怀里,赵勾玉愣愣的仰着脖子,肩膀上湿了一片。

  

  紧接着,上官无尘迅速直起身,看都没看赵勾玉一眼,一直往前冲,这一次换他把她扔在老后面。

  

  赵勾玉此刻其实是没什么感想的,赵勾玉只知道这条路上好静啊,好像风都没声儿了呢。

  

  (我绝不要种田)

  

  (2)

  

  傍晚时分,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京城上方忽的闪过一束格外耀眼的光,那是神策公子即将入城的讯号。

  

  谁愿意充满内在美而面相丑陋?第一眼才是最重要的。

  

  一只蛹就是蛹,谁知道里头有蝴蝶?

  

  谁敢说,人们口中浪漫的一见钟情跟色相无关?

  

  在这个叫做明朝的女尊国度,公孙梓珺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信仰,他如同天神般存在着,只能遥望。

  

  谁敢说,他的身姿足以化身为一个时代的风潮,与他倾国倾城的美没半毛钱关系呢?

  

  男人的美,有时也能如此形容吧?

  

  赵勾玉如是想。

  

  她安静的站在人潮的一侧,在负责迎接的队伍最末。

  

  公孙梓珺的地位的确是崇高的,但却还未到皇帝也必须亲临的程度,可当朝一品大员和亲王组成的团队,又与皇帝亲临差的了几分呢?

  

  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龙宁,赵勾玉偷偷往后移了两步,不论这个公孙梓珺有多美,她都不想与他有过多的联系。

  

  爱一朵花就陪它绽放,爱一个人就别怕受伤,聪明人从不贪心,他们坚守最爱。

  

  龙宁似有若无的睨了一眼赵勾玉,嘴角挑的若笑非笑,要笑不笑。

  

  “王爷,来了。”

  

  赵勾玉扬声道,她不想让龙宁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太长,那让她觉得窒息。

  

  听见赵勾玉的打岔,龙宁笑了,抬眼望着远处,她这个举动得到的是肃王龙逍的冷哼。

  

  赵勾玉看向龙逍,她一身银袍王服穿的规规矩矩,剑眉微锁,眼神锐利,和她比起来,龙宁的打扮未免显得太过闲适。

  

  赵勾玉觉得,王爷应该是龙逍这个样子才对,至于龙宁……余光再一次瞄了一眼始终挂着微笑的龙宁,赵勾玉自己也翘了翘嘴角,那是……嘲笑啊。

  

  红果果的嘲笑。

  

  赵勾玉也曾认为自己是天下的一朵花,可后来她发现她不过就是人海的一粒渣,因为不管是在天涯还是海角,其实都逃不出生活的本身,逃不出物质,逃不出世俗观念。

  

  比如,公孙梓珺。

  

  他到了。

  

  他简直就是个魔咒。

  

  他就是活生生的“舆论”,世俗观念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一阵十分压抑的空响由低转高,这表示神策公子的仗队越来越近了。

  

  在这一秒,在声音出现的这一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目光全部一致的投向城门,除却站在最前端的朝廷迎接队伍,在清场范围之外,不论是屋顶还是大树,不论是酒馆还是青楼,全部爆满。

  

  在这种气氛之下,就算之前并不怎么对策神(?)感冒的赵勾玉,也不免有点被感染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一片金浪迎面袭来时,生生的刺伤了赵勾玉的双眼,她使劲的眨了几下,等能看清时,眼前是——盛世京城,如血残阳,如神天降。

  

  那种颜色,竟不是她可以形容出来的。

  

  那就像是……就像大漠黄沙、红裳怒马的少年拔剑而起时的锋芒。

  

  越近,人们的神情就越呆滞,赵勾玉看着,居然也怔住了。

  

  左右两排的金甲护卫神情肃穆,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们去关心,而在她们的末尾,金色帐幔四处飞散,雕刻着鸾凤和鸣图的紫檀御辇之上,正襟危坐着一名金袍法师。

  

  他盘着腿,脊背挺得笔直,长发高绾,歩瑶飘渺。

  

  他睁眼,一世无双,他合眼,一世悲伤。

  

  赵勾玉不知要怎么形容他,她此刻连自己的心情都无法言喻,更别提去刻画那个人的模样。

  

  他是那样的美,那样的好,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温婉的江南闺秀自笔端慢慢溢出的墨迹,又像是风乍起时,吹动了宣纸一角,惊诧间,笔杆轻轻坠下,洒了一地的染痕。

  

  嘴唇颤动着,赵勾玉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公孙梓珺,他太好了。

  

  他真的太好了。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可以长久逼视他的眼睛的。

  

  更没有人可以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

  

  作为一个被神化至此的人,对公孙梓珺的狂热,想必从不曾有人停止过。

  

  他的存在,就如同泰戈尔诗中描写的高贵王子。

  

  他路过的道路上必要铺满鲜花,被他马蹄亲吻的花朵顷刻间碾为尘土,奉上鲜花的少女们满眼幸福的远远凝望着他。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

  

  王子,是不容许凡人触碰的。

  

  可是。

  

  是不是王子,她赵勾玉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点。

  

  公孙梓珺的举手投足,笑容挑眉,和她心中所念所爱的那个人,有恰如其分的相似。

  

  而此刻,渺渺梵音还在继续哼唱着,低回深沉的女声,带着一股欲言又止的哀叹。

  

  63万能诱受

  

  赵勾玉是所有沉迷者中第一个回神的,不是她有多特别,而是她……

  

  她被警告了。

  

  偷偷揉了揉疼的钻心的胳膊肘,赵勾玉琢磨着上官叔叔你怎么老挑脆弱部位教训呢?什么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剧?还不就是把美的事物彻底摧毁么……

  

  不看就不看,下手也太狠了……

  

  哀怨的睨了一眼拐角暗处冷冰冰的白衣人,赵勾玉小心翼翼的呼了一口气,没生气就好,挨打就挨打吧,盯着公孙梓珺看这件事……基本上,柳下惠本人估计也无法控制得住。

  

  不过看了也就看了,看完就算了,圣母这个东西,赵勾玉从来都不感冒,她现在只关心他的样貌问题。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真的样貌。

  

  若说公孙靖是有七八分像上官无尘,那么公孙梓珺,就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不过,公孙靖是女子,乍一看,一般会和赵勾玉一样并不很快瞧出来,公孙梓珺虽然是男子,但他的气质和上官无尘简直是天壤之别。

  

  上官无尘根本就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山,公孙梓珺恰恰相反,他浑身上下都带着那种沉稳,睿智和大慈大悲的博爱味道,他的嘴角自始至终挂着和蔼温和的微笑,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友善真诚。

  

  这简直就是个圣母啊啊啊。

  

  相比起来,样子几乎差不离,但赵勾玉还是喜欢上官叔叔。

  

  上官叔叔把优雅和潇洒发挥的淋漓尽致,即便隐于茫茫人海之中的阴暗角落,即便没有公孙梓珺那堪比神仙下凡的大排场,依旧丝毫不显弱态。

  

  赵勾玉最萌的就是这样的冰山了,以至于上官无尘冷着张脸,她想尖叫,啊,太酷了!上官无尘脸色平静,她惊叹,啊,好有型啊!上官无尘笑的时候,她又开始纠结,你说,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可爱的呢?

  

  尤其是再将傲娇冰山系萌物和圣母万能系诱受做比较的话,怎么看都是前面的胜率更高啊。

  

  这么一对比,赵勾玉自己在心里一衡量,初见时对公孙梓珺的惊艳,完全被她归宗于世面见得太少了。

  

  公孙梓珺除了可以让她感叹是个好人之外,再没有让她记住的地方了。

  

  就是这样的,说难听了,她觉得,除了上官叔叔以外,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全都是土鳖。